文慧丈夫把随身带来的一包东西放在桌上说:打开!
佟志莫名其妙地问:这是什么?
文慧丈夫说:打开嘛,又不是炸药。
佟志打开包,里面是一酒瓶、猪头肉和一些吃食。
文慧丈夫说:找两个杯子,咱哥儿俩好好喝一杯,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
佟志说:不是好长时间,我们俩根本没在一起喝过酒。
文慧丈夫说:对,今天咱们补上。
佟志找来杯子筷子,文慧丈夫倒好酒,自己先端起杯子,说:来,为咱们重逢,干。文慧丈夫一饮而尽。文慧丈夫倒满第二杯,又说:来,为你的孩子们个个成长起来,干!文慧丈夫喝干了第二杯,他不在乎旁边的佟志是否在喝酒,又自己倒满了第三杯。文慧丈夫又说:第三杯,祝贺你和文丽和好,干!
佟志说:等等,等等,我怎么和文丽和好了?
文慧丈夫说:哎呀,我是来给你报个信的。文丽啊,哭得一个泪人似的,说她知道自己错了,肠子都悔青了,非要我替她跑一趟不可,说是不用你接,她自己回来跟你认错,只要你别生她的气就行了。
佟志听得愣愣的。
文慧丈夫凑近佟志的耳朵,说:文丽还说,天天一个人睡觉,被窝儿都是凉的。
佟志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文慧丈夫说:我还会骗你?文慧丈夫瞧了一眼佟志,继续说:文丽求谁谁也不愿意来,就怕你不给面子。我说我不怕,为了你和佟志,怕什么?不是说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人嘛。
佟志慢慢端起酒杯,一抬手,将酒倒进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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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婚 第十三章(12)
在文家的饭桌上,文家女人们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文慧丈夫,听他神侃。文慧丈夫说:太痛快了!这回可干了这么漂亮的一仗。
文秀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文慧丈夫说:大姐,干吗这么看我?别把我看成坏人,我虽然离家几年,可文家的事从来就是我的事,我这不是戴罪立功嘛,是吧,文慧?
文母说:佟志他服了?
文慧丈夫说:不服我能回来见你老吗?服了,心服口服外加佩服啊!
文丽说:他怎么说的?
文慧丈夫说:怎么说的?哎哟喂,哈哈哈……
文慧问:他到底怎么啦?
文慧丈夫说:你们可没见过啊,一个大老爷们儿,那叫伤心啊,他说想你呀!哈哈哈!哎哟,那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啊。
文慧说:说嘛,有什么不能说的?
文慧丈夫说:那我可真说了,他说想你想得天天抱着你的枕头,就那个……哈哈哈……
文丽的脸“腾”地红了。
文慧说:你个没正经的!
文慧丈夫说:他说他错了,他不识好歹,找文丽这样的好媳妇不容易,人又漂亮又能干。他请求文丽原谅他这一回,给他个改错的机会,他下次要是再这么对待媳妇,他就是……
文秀说:就是混蛋!
文慧丈夫:嗨,四川话人家叫龟儿子。
文丽高兴起来,说:真的吗?
文慧丈夫说:我还能骗你们吗?他说到这儿,我还不信。我对他说,姓佟的,我可告诉你,这回我本来是来拿你条胳膊的。你既然悔过了,我就暂时把那个胳膊寄放在你那膀子上,你要是再犯到我手里,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
文秀说:哎,怪了,佟志吃这一套啊。
文母说:这叫一物降一物啊。
文慧丈夫说:不过,我也没逼得太死,给他姓佟的一点面子嘛。我没让他来接文丽,我说文丽不用你接,怕你丢了文丽的人。他感动得都要哭了,你们想想,一个大男人,别往死里整嘛。
文母:哎哟,今天这事,还多亏了二姑爷了,你算给我们文家办了一件大事啊。
文秀说:来吧,大姐敬你一杯。
文慧丈夫说:哎呀,谢谢谢谢,谢谢大姐。
文慧说:德性!一见酒比他亲爹都亲。
文慧丈夫说:怎么说话呢?大姐的酒那可不一般,你懂个啥,这叫手捧美酒敬亲人!谁让我是文家人呢。
文母说:那行啊,文丽在这儿住了也有俩月了,自己回去嘛。
文丽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说:我换季的衣服都没拿出来,得回去找找衣服……
这样,文丽回到家,整理着自己的房间。佟母喜出望外,说:好了,好了,我让佟志买菜去了,回来咱们就做饭,吃顿团圆饭嘛。
文丽像没事人似的,把烟灰缸里满满的烟灰倒掉,一边扫着垃圾一边说:瞧瞧,这又抽了多少烟啊!文丽又从床下找出两双佟志的袜子,扔进盆里。
多多看见文丽回来一点不吃惊,说:妈,快帮我扫扫房间吧,这些,这些……都扫出去。
文丽说:你的功课怎么样?
多多说:妈,我都进步了,家里好安静,学习就好了。可是好日子到头了,又不能安静了。
文丽愣了愣,想说多多的时候,佟志进屋了,把买来的菜交给了佟母。佟母高兴地说:哎呀好呀,晚上有鱼吃了。
佟志看了一眼房间,又看一眼文丽,就说:大宝啊,来,过来让爸爸看看。
金婚 第十三章(13)
一家人围在桌边吃完了饭。佟志抓起围裙进了厨房,文丽跟进去夺过佟志手中的围裙说:你躲开吧,笨手笨脚的。
佟志受宠若惊,说:那我来扫地吧。
到了睡觉的时候,文丽上了床,坐在床上。佟志突然说:今天被窝儿不会凉了。
文丽冲口就笑了,说:别把老婆当成热水袋啊。
佟志一愣,问:什么?
文丽说:要是不穷整这么一次,也不知道一个人过日子难啊。
佟志说:是啊,现在认识到了也还不晚。
文丽说:就是得长记性,甭好了伤疤忘了疼。文丽说着拍拍佟志的脸,又说: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嘛。
佟志伸出胳膊搂住文丽,说:是啊,这过日子啊,夫妻双方难免有些矛盾,但不能一天到晚总纠缠在家庭琐事里。我有我的工作,家里有些事想不到,你得理解我。行了,我不说了,既然你承认了自己不对,我就原谅你了。
文丽听着觉得味儿不对,抬起身反问:我承认什么了,还要你原谅?
佟志说:好了好了,别不好意思,你能知错认错,已经很不容易了。
文丽坐直了说:你装什么,还我知错?你知道自己错才是最根本的。
佟志说:你看你,刚刚检讨完自己,又推翻了。
文丽说:我压根儿就没错,还是你把你保证的话记住了吧。
佟志生气了,也坐起来,说:不是你说的,你知道自己错了,肠子都悔青了吗?
文丽说:呸!真恶心死了,你自己说的你这个人不知好歹,怎么忘了?
佟志说:我怎么不知好歹了?
文丽说:你说的,找我这么个媳妇不容易,还请我放过你这一回,给你一个改正的机会。你真可以啊,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佟志说:呸!这不是你说的话吗?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文丽说:你的错,不要往别人身上推。
佟志说:噢,笑话,反倒成了我的错了。
文丽说:废话!你的错,你还不认账?
佟志吼着:我认什么账?你休想!
文丽说:没劲透了你!
佟志抱着脑袋,喊:烦死了,烦死了!一掀被子起身下了床,卷起床上自己的被子。一个枕头掉在地上,佟志捡起来抱着走。
文丽说:你也就配搂着枕头吧!
佟志一看枕头是文丽的,他抬手使劲扔回去。
文丽吼着:滚!
佟志也吼:这我家,我凭什么滚!你滚……
金婚 第十四章(1)
佟志和孙师傅站在工厂五讲四美的横幅下面,聊些家常话。
孙师傅问:和你爱人最近没闹了吧?听说有一阵子都闹得小文回娘家了?不该啊,多大岁数了还跟小青年一样,说打就打。
佟志说:早就不打了。
孙师傅看着佟志,关心地追问:一提家里瞅你声音都不对,到底有啥大不了的矛盾啊?
佟志拖长声说:没矛盾!
孙师傅警告说:那你给我听好了,家里必须弄明白了!你可不能学社会上那些人,搞什么阴阳大裂变!我告诉你,我就退休了也是你师傅,你敢胡来瞧我怎么治你!
孙师傅走了,佟志就问大庄啥叫阴阳什么的?
大庄说:你真不读书不看报了,没看报上现在讨论这个离婚问题,有篇文章就叫阴阳大裂变,就指你们这号酸文假醋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抽的知识人呗。
佟志说:我看是你找抽!我师傅那话里有话的啥意思啊,谁嚼舌头哪!
大庄脸色严肃了,说:这你就幼稚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逮个机会就值班出差,下了班不到天黑就不回家,你这情绪哪个有家有老婆的人看不出来啊!
佟志没好气说:这些人吃饱没事干,管人家干什么!
大庄说:你当人家爱管你,看个热闹呗。你不能老这样下去吧?这阳春三月杨花柳絮的,你一人孤零零干啥呀?整整心情,回家吧。
佟志的脸沉下来了……
利用课间操的时间,文丽与梅梅交谈着私事。文丽说:你认识的人多,帮我在学校附近找间房子,最好是楼房带暖气的。
梅梅奇怪地问:干吗?真想单过啊?佟子能放你走啊?
文丽冷冷地说:人家今天上海明天广州,全中国到处跑,要不就值大夜班小夜班,我都小半年没见他人影了,再见都不知道还认不认识了。
梅梅愣一下,说:这怎么会弄成这样,你们从前那会儿多好啊。
文丽说:甭提从前,都是假的!现在最可怜的是女人了。
梅梅说:什么可怜?没有爱的,有爱得不到的,才叫可怜。你这算什么?爱了大半辈子了,都五十人了,这玩儿什么呢?
文丽一脸凄凉,说:老了不值得珍惜了。文丽不愿再说了……
这一段日子,只要佟志在家,佟家人就有点怪,因为经常要看佟志的脸色。在吃饭时更是如此。大宝不怎么会用筷子,夹菜老掉桌上,而且掉了就用手抓起来再吃,文丽总是用筷子敲大宝的手。今天又是这样,大宝又被文丽敲了手,使劲重了,大宝咧咧嘴要哭,看了佟志的脸色,又不敢哭了。
佟志放下碗筷,进了厕所。
文丽说:快吃,看什么看!还那么多功课没复习呢!
多多小声说:妈,我今晚儿想去庄叔家看《加里森敢死队》,他们家是日本彩电,特清晰。
文丽火了,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看电视剧,不想考大学了?
多多说:老师都说劳逸结合!人家同学都看,家长还专门买彩电呢!
文丽说:你能和人家比吗?学习本来就差!没听你们班主任说你上课跟梦游一样,一天到晚不知道想什么!
文丽的声音单调刺耳,佟志从厕所出来,没听见似的,进了自己的房间。文丽的眼神跟着转过去,丈夫不理不睬儿女的事儿,叫文丽寒心。多多看着母亲表情转换,放下碗要走。文丽一拍桌子说:收拾桌子!洗碗!这么大了眼里一点儿活也没有!
金婚 第十四章(2)
多多带着怒说:一会儿要我复习功课,一会儿要我做家务,到底要我干吗!我干什么你才看得顺眼啊!
文丽起身狠狠地说:做完家务做作业,听懂了吗?!
多多说:凭什么我就该做家务?大姐二姐高考那会儿你怎么什么都不让做啊?还有大宝,凭什么一天到晚想干吗干吗?
文丽因为佟志在家,早已怒火攻心,一口气上不来,直气,喊:你个混丫头,说一句你顶十句,你有个女孩儿样吗你?
佟母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推走多多,说:多大了,动不动跟妈妈吵,你去做作业,我来洗碗。
文丽说:妈,你甭惯着她!
多多嚷道:我以后不吃饭了,成不成?你不就想饿死我拉倒吗?
文丽还没来得及生气,佟母上前轻轻拍了多多的脸一下,说:胡说八道,怎么跟妈妈说话呢!
多多扭过头,生气地走了。佟母回身看一眼文丽,再看看关着的夫妻房间门,冲着文丽巴结地笑,说:我也想看那个啥子家家敢死队,要不,我和多多、大宝就去看一下。也没多长时间,个把小时。今天礼拜六,孩子学习一个星期也该休息一下嘛,劳逸结合是对头的。
文丽不说话,收拾桌子进了厨房。佟母悄声对多多和大宝说:赶紧去吧。三人蹑手蹑脚地出了家门。
文丽从厨房出来,屋里已经没人了。文丽慢慢回头,看着夫妻房间的门,门慢慢地打开了,佟志站在门口。这夫妻隔着半个房间对视,眼神都是漠然。文丽转过身,开始收拾饭桌。她将折叠桌收起,桌子重,她费劲拿起正要挪动,佟志上前伸手接过。文丽松手,看着佟志将桌子提起,可他心不在焉,房间又窄,放桌子时,手碰到身边碗架柜之类,有点忙乱,桌子就倒了,手也被桌下的铁器擦了一下,不由得叫了一声。文丽本能地上前要看佟志的手,佟志下意识地立刻挪开了手。这个拒绝和表现生疏的动作立刻让气氛变得微妙,文丽立刻扭过头,沉着脸进了房间……
佟志愣一下,看一下手,也跟了进去。
文丽痛心地说:我告诉你佟志,你现在站在这里,我觉得你很陌生,简直不认识你。
佟志说:我也难过,老这么下去,太没意思了,孩子跟着也受罪,也影响工作。文丽听着,没有表情。佟志又说:你说是不是?
文丽说:你什么意思?眼泪从文丽眼中落下来,文丽声音哽住了……
佟志一看文丽眼泪就烦了,立刻掉开眼睛,说:甭老觉着自己挺委屈的,谁都不容易。
文丽狠狠地擦掉眼泪,声音变得冷硬,说:你说吧!
佟志态度生硬地说:不要这种态度。
文丽:你要没什么正经话说,就别废话,你抬腿走人,家里不管不问,我得照顾老人孩子洗衣做饭呢。
佟志说:永远抱怨,永远指责,怎么做,做什么都不能让你满意。
文丽厉声说:我就这样,怎么着吧?
佟志赌气说:太没意思了,算了吧!
文丽接话说:我看也是!
停了片刻,佟志终于开口说:咱分开吧!
文丽紧接着说:成!
文丽说完这个字,立刻弯腰抱起衣服往外走,她走得有点跌撞,那些衣服一路走一路掉下。她盲人般走着,无视衣服落在脚下,她踩着衣服往厕所走。佟志呆呆地站着,看着那一路衣服一件一件往下掉,看着文丽走进厕所。佟志提着行李走出自己的房间,看电视回来的佟母一见愣住了,赶紧上前压低声音问:干什么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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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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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婚 第十四章(3)
佟志低声说:出差!
佟母看着佟志走出,回过头,厕所里仍是水声哗哗,佟母走过去,推开厕所门,水龙头开着,文丽呆呆地看着那些水流下,眼泪已经干了。
佟母看一眼,赶紧关上门往外跑,追上佟志拽着行李不让走,说:你想干什么?啊?
佟志说:妈,我们都说好了,先分开一段,大家都冷静冷静。想一想,再这么下去,都成仇人了。
佟母拽着行李的手慢慢松开,声音凄凉地说:是不是因为我?我晓得文丽讨厌我,要不,我回重庆,你们自己过,啊!
佟志说:妈,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不是不回来了,我会管家里的事的,有什么事找大庄,他知道我住哪儿。
佟志说着拎着行李走下楼梯。佟母呆呆地看着,转过身,拖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