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缸从半人高的架子上倒了下来,倒是没碎,水却洒了一地,十几条锦鲤的鱼苗在地上扑腾着乱跳。
云槿被摔蒙了。
坐在地上,连哭都忘记了。
清水四处蔓延,云槿的手撑在水里,衣服也浸湿了。
简轻侯也是傻眼。
他被云槿哭得头疼,又担心他出去乱跑,下手难免没了分寸。可他万万没想到云槿会撞上鱼缸,现下这幅场景,活生生的就像一场家庭暴力。
“对不起小槿,表哥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简轻侯慌乱地重复着“对不起”,将云槿从地上抱起。
云槿闷咳了两声,“哇”的哭了出来。
声势比刚才大了两倍不止。
简轻侯心知都是自己的错,心中愧疚万分。
他将云槿抱到床上,轻抚着他的背,不断地道歉,不断地安慰,可云槿依旧像个孩子似的闷头大哭,什么也听不进去。
简轻侯这回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讨苦吃。
以往听唐观和太后说云槿心智受损,只当他是幼稚晚熟了些,哪知道遇到事情也像个孩子似的,哭成这样,完全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简轻侯追悔莫及。
若是他刚才好声好气,一切依着云槿,慢慢地解释,是断不会闹到现在这般模样的。
闻声赶来的宫女们也不敢掺和皇帝皇后的家事,只是无声地扶起鱼缸,换上了清水,将地上的锦鲤一条一条地捉回水里,然后默默地退下。
只是她们大多是看着小皇帝长大,如今听到小皇帝如此凄厉的哭声,心中难免抽疼,对皇后的不满也多了几份,却是敢怒不敢言。
云槿哭得太凶,简轻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将他抱在怀里,抚背安慰。
幸而云槿光顾着哭,也没心思再想着跑出去,倒是让简轻侯松了口气。
待云槿哭声小了些,简轻侯这才耳语般地低声道:“我们去换件衣服好不好?衣服湿了容易着凉。”
云槿一听到他的声音,立马挣扎起来,扭动着身体要从他身上下来。
“别别别,你不想换我们就不换,别乱动……”
简轻侯好不容易抓住云槿的腰,将他搂了回来。
云槿也是闹累了,更何况刚才还大哭了一场,扭了一会儿就安静了。只是他把头埋在简轻侯的怀里,怎么也不肯看他。
简轻侯抱着他,摸了摸他的衣服。
鱼缸那么大,水自然也不少,虽说没有直接泼到云槿的身上,但他的裤子和外袍也基本湿透了。如今正值早春,春寒还未过,穿着这么一身湿衣服肯定要生病,更别说云槿身子本就不好。
“小槿,我们先换件衣服……”
简轻侯试探地说了一句,见云槿没什么反应,便伸手解他的腰带。
这一碰可不好,云槿反射性地以为表哥又要戳他,又哭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简轻侯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换衣服啊。”
“我不要。”云槿死抓着腰带不松手。
“行行行,”简轻侯头疼不已,“那你先钻到被子里,小心着凉。”
他将云槿放到床上,伸手去拉被子。
谁知云槿趁机从他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跳下床就往门外跑,路上还堪堪绊了一跤,都不肯停下。
“大老远就听见云槿哭了,你们到底……”
唐观说着从屋外走进来,云槿正好撞进了他怀里。
云槿一看来人,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抱住他,再次哇哇大哭起来。
唐观:“……”
什么情况?!
他环视室内,发现地上还有未干的大片水渍,再加上手掌下云槿湿漉漉的衣服,和他委屈的哭声,也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身上怎么这么凉?”唐观摸了摸云槿的脸,又惊又怒,“你打他了?!”
只是拉了一下……
但简轻侯没做解释。
唐观怒了,“简!轻!侯!”
简轻侯对他的反应不予回应,只是道:“你先让云槿换身衣服,别生病了。”
“你这个混蛋!”
唐观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忽略云槿的身体,他骂了一句后,便将简轻侯赶至一边,替云槿脱起衣服来。
在唐观手下,云槿倒是格外听话,也不哭了,只是轻声抽噎。该抬手的抬手,该抬脚的抬脚,看得简轻侯一阵吃味,却又不敢上前接替,生怕云槿又嚎啕大哭。
唐观将云槿的外袍和裤子脱下,转身去拿干净的衣裳。
简轻侯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至屋外,趁机把刚才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唐观听完,皱眉道:“简宁婷不是你堂妹么,你就算不进宫也不可能娶她。她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也不知。”
唐观道:“不管怎么说,她对云槿有莫大的敌意,这是事实,以后不许她进宫,也不要让她有机会接近云槿。”
简轻侯道:“我这次将她单独叫出谈话,也是为了这件事。看在她是我二叔女儿的份上,我本想给她留几分脸面,谁知会被她闹成这样。”
提起此事,简轻侯也是后悔万分,恨不得回到半个时辰前将那时的自己掐死。
唐观冷眼看着他,出其不意,给了他一拳。
简轻侯条件反射地避开,半晌才道:“……若真要打我,让云槿动手我会比较心安。”
唐观一拳打空,也不继续动手,转身就要进屋去照顾云槿。
这时,匙香匆匆地从外面跑来,道:“唐总管,太后找您。”
唐观的脚步顿了顿,皱起眉头。
简轻侯知道他的顾虑,苦笑道:“你去吧,云槿由我来照顾。”
唐观看了他一眼。
虽知简轻侯决计不会故意伤害云槿,可云槿此时心中认定简轻侯与简宁婷有什么事,而简轻侯的脾气也不算好,断然放他与简轻侯独处,恐怕会多生事端。
简轻侯叹了口气道:“你就去吧,我回去就让云槿打我一顿消气。”
唐观不理他,绕过他走进屋里的,对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的云槿道:“云槿,我有事先离开,马上就回来。简轻侯要是敢再欺负你,你直接往他的脸上揍,把他的俊脸揍成猪头,看他还敢不敢去勾搭人家小姑娘。”
云槿:“???”
简轻侯哭笑不得地目送唐观离开。
他走进屋里,眼角余光扫见云槿缩了缩,叹了口气掉头走向衣柜。
方才他将云槿抱在怀里,自己的外袍也是沾湿了一片。
简轻侯给自己换上外袍,又拿了套干净的衣服朝床那边走去。
云槿一见他就虎着脸,待他走近,干脆把头蒙进了被子里,眼不见为净。
“小槿……”简轻侯低唤了一声。
云槿在被子下面把自己缩成一团。
简轻侯叹气道:“你就打算这样不理我了?也不听我解释了?”
“……嗯。”
半晌,被子里才传出闷闷的一声。
简轻侯闻言却是笑了,至少云槿还愿意搭理他。
他轻扯了扯被子,道:“要不你先打我两拳,再换衣服?”
被子动了动。
云槿的小脑袋缓缓地露了出来。
他红肿的眼睛直直地打量着简轻侯的脸。
简轻侯被看得又心疼又心痒,忍不住低下头想要亲他一口。
“啪——”
很轻的一声。
云槿的爪子糊在了简轻侯凑过来的脸上。
云槿从没打过人,下手也不敢太重。
很轻的一记,比打蚊子还要小力,简轻侯根本没感觉到痛。
他低低地闷笑了两声,抓住云槿的手,突然用力往自己的脸上拍去。
“啪——”
很响的一声。
云槿的掌心都被震得发麻,他慌忙缩手,简轻侯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个红印子。
云槿愣愣地看着他,连躲都忘了。
简轻侯却笑道:“这算是表哥刚才让你摔跤的道歉。以后表哥要是再让你哭,你就这样打我。”
云槿沉默。
就在简轻侯以为他消气了的时候,云槿突然抬脚踹了他一下,正好踹在他的大腿根。
这一下可是使了劲儿的,又踹在这种敏感的地方,简轻侯疼得龇牙咧嘴。
他闷哼一声,倒在了床上。
云槿吓得慌忙坐起,气顿时就消了,生怕把表哥踹出个好歹来,慌张地推着他道:“表哥,表哥对不起啊,我没想踹这么重的,你没事吧?表哥……我没把你踢坏吧?”
他的声音里又带上了一丝哭腔。
被子里突然传出了一阵闷笑声。
简轻侯笑着抬起头,把云槿压回床上,亲了亲他的眼睛,“表哥没那么容易踢坏。以后你要是不高兴了,就跟表哥说,像今天这样也可以,就是别再不听表哥解释,好不好?”
云槿鼓了鼓脸,点点头。
简轻侯用额头轻轻地撞了他一下,起身给他穿衣。
云槿一边穿衣服,一边啜嗫道:“表哥真的没亲表妹吗……”
“当然没有!”简轻侯信誓旦旦道,“我烦她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她亲我?下个月,我就让二婶把她嫁出去,以后也不许进宫。”
云槿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
******
夜半,云槿突然从梦中惊醒。
梦境中,简宁婷扑上去亲表哥抱表哥的画面不断地重复着,让云槿看得心烦意乱。
他擦了擦额头,满头的冷汗。
云槿缓缓地起身,不想却惊醒了简轻侯。
“怎么了?”简轻侯跟着坐起。
云槿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了?”简轻侯看出他情绪不对,摸了摸他的脸,入手一片冰凉,“做噩梦了?”
梦到表哥和表妹一起……
应该算是噩梦吧。
云槿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想上茅房。”
“我陪你。”简轻侯说着就要下床。
“我想自己去。”云槿按住他。
简轻侯顿了顿,终是叹了口气道:“去外面花坛吧,我在房内等你。”
“好。”云槿点点头,跨过他,翻身下床。批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简轻侯躺在床上,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
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云槿的呼吸声?
简轻侯一惊坐起。
他慌忙跑到屋外,哪里还有云槿的影子!
******
******
我叫云槿,今年十七岁。
我和表哥吵架了,他把我推了一跤。
太过分了!
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虽然他后来跟我解释说和表妹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晚上一直在做噩梦。
特别烦躁,特别难过。
想离家出走。
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今天字数好多,来点花花和收藏吧~
开了个新文,现代的,请大家多多支持…3…~
【小萌段】
班上有两个同学都是1米9左右,lz1米6。
有一天他们因为小事打架,lz用矮小的身躯劝架去了,这时gc来了,一同学转头对我说:这属于高空作战,你来是没用的。
瞬间黑线。。。高空作战。。。
☆、第044章
第044章主要事件:朕想回宫!
大周朝,云英帝十八年,二月初九,晴。
云槿茫然地坐在稻草堆上,周围一片寂静。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昨天晚上……
他做了噩梦,不想见到表哥,就在宫里乱晃了一会儿。
本来想离家出走的,结果看到宫门口比往常更加严密的守卫,就打了退堂鼓。万一被捉回去,表哥就不用说了,肯定要被母后胖揍一顿。
后来,天色漆黑,他也不知道自己逛到了哪里。只记得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到了一堆软软的又有些扎人的东西上,脑袋磕在了架子上,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色已然大亮。
他也来到了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
云槿摸了摸后脑勺大包,呲牙咧嘴了一番,就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他好像身处于一个破旧的院子里,打开院门,是一个偏僻的小巷子。
顺着院子往外走,云槿渐渐地听到了人声。他加快步伐,小跑着前进,很快就来到了一个人声鼎沸的街市。
……
他出宫了?
他就这样睡了一觉出宫了?
云槿既兴奋又紧张。
兴奋的是他离家出走终于成功了,紧张的是这里虽然看上去和京城十分相似,但和往常出宫见到过的街市都不一样,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咕——”
一阵诡异的声音响起。
云槿揉了揉肚子,一看天色,才发现早就已经过了用早膳的时间,难怪会这么饿。
他走在街上,发现路人都用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云槿委屈极了。
他长得有这么天怒人怨吗?
直到一个赶路的人撞上了他,低咒一声“脏死了”。
云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沾染了不少泥土,衣服上满是污垢,脏兮兮的。抬手一摸,好像也是乱糟糟的。
云槿眼角瞥见一个馄饨摊,急忙冲过去,往洗碗的水盆里一照。
顿时就惊呆了!
天哪!这还是那个英俊帅气潇洒可爱的小皇帝吗!
云槿捂着脸,不可置信。
“去去去,哪儿来的小乞丐,快走快走。”馄饨摊主没好气地赶人。
云槿被推着走了两步,依旧沉浸在被“毁容”的打击中。
他要回宫!
他不要做脏兮兮的小乞丐!
他更不要做饿着肚子的脏兮兮小乞丐!
表哥你在哪里!
本帝在召唤你啊啊啊啊QAQ!
快像小话本里一样踏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啊!
云槿捂脸痛哭。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宫中为了他失踪一事已是闹得鸡飞狗跳,大批官军已经被派遣出来寻找小皇帝了。
云槿捂着肚子,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云槿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流逝……
没有东西吃,好痛苦QAQ!
这难道就是离家出走的报应吗QAQ!
突然,一股陌生的香气钻入了他的鼻子,云槿用力吸了两口,闻着香味走了过去。
香味是从一个包子摊上传出来的。
云槿靠近摊位,贪婪地闻着香气,却只能让肚子里更加饥肠辘辘。
他饿得有些头脑发昏,腿一软,就在地上坐了下来。
“哎哎,别坐在这里,挡了我的客人,边上去。”包子摊老板走过来,像驱赶老鼠一样地赶着他。
云槿又饿又难受,手臂被老板的手劲拽得发疼。
多种委屈一起涌上心头,云槿嘴巴一瘪,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老板傻眼了,估计没见着过这么脆弱的“小乞丐”。
周围的人纷纷驻足,指指点点,大多在指责老板的欺凌弱小。
老板可委屈。
他憋屈地蹲下身,声音尽量放的轻柔,生怕吓坏了这个“小乞丐”,“喂,小乞丐,你到旁边去哭行不?别弄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啊。”
云槿抽噎着抬头,“大叔,你认识去皇宫的路吗?”
老板一愣道:“认识,可这里是城郊,离皇宫有一天的路程呢。”
云槿一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到底是到了一个什么鬼地方啊!
怎么这么远!
“妈呀,你这小子怎么说哭就哭啊?”老板被吓了一大跳。
云槿哭道:“我想回家,可太远了……”
老板道:“你家在皇宫啊?”
云槿抹着眼泪,点点头。
老板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云槿不哭了,他饿了。
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往台子上看了一眼,“好香啊,大叔你能给我吃一个……这什么呀?”
老板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