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非法成精- 第26部分

　　　　然而萧离并没有立刻回应他。
　　　　隔着一层帆布料子，杜陵看不到萧离是个什么表情，但料想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
　　　　半晌没听到任何动静，他还以为是被嫌弃太过小肚鸡肠和凡人计较，刚想找补几句，告诫天帝大大做人不能太圣父，小恶不出必成大患……就听到那把冷冽的嗓音再度响起：“无妨，那家人败德已久头上乌云罩顶，无需出手惩戒自会霉运连连。”
　　　　Σ（°△°）讲真！？
　　　　虽然听着像是诅咒，但这话可是看穿一切的天帝大大铁口直断啊，听着就是那么有威慑力那么令人身心舒畅！这翻译过来就是‘小虾米自己作死好走不送，呵呵’嘛，杜陵在这一秒突然就对萧离整个人的印象焕然一新了——
　　　　这是铁树开花死脑筋开窍了啊？
　　　　一定是近朱者赤自己这段日子教得好！
　　　　杜陵偷偷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
　　　　然后下决心，自己也差不多该大大方方看开点了……不然要跟不上小梨子进化的步伐啦！
　　　　在四处漏风只有一个展台的中途站下车，和票买岔开的（别问是谁订的票能不在一个车厢）张静她们汇合后又换长途，最后租了辆小破面包才总算进了凌天派所在的大青山脉。
　　　　这个位置还是杜陵搜了很多卫星地图和实景照片，再由萧离本人结合风水堪舆术推算才找出来的，在那座山里修炼了那么多年时间居然不认识路，杜陵觉得也是十分醉人，对萧离当初与世隔绝程度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们选择进入的这一带风景一般，有山无水，外围又都是建国后补种的次生林场，没开发过没景区牌子自然也没什么游客，不过现在就喜欢穷游逃票的小年轻多得是，本地人出身的司机也以为他们是那种专门找野林子钻的驴友，只提了几句这山里路不好走别进太深就把他们放下了，倒是省了很多口舌。
　　　　等老乡的车开走，只剩下一群知情人（妖）后，大家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不过接下来还有至少几十里山路要走，也是场艰难的长征。
　　　　这点路程长翅膀的鸟精们都不怎么在乎，两只猫也表示不在话下，唯一有困难的就是张静这个连引气入体都没做到的纯粹凡人小女生，她咬了咬牙说自己绝对能坚持下来，不过萧离这个做师傅的却摇摇头，取出一张之前让杜陵准备的轻身符贴在她背后。
　　　　“咳。”终于摆脱书包落在一根低矮枝头的杜陵见状声哼了一嗓子，昭示自己的存在，“我说小梨子没必要这么麻烦啊，咱们飞过去呗，爷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可别说到地头你还不认路~”
　　　　他怪腔怪调的抖抖毛，还飞了个媚眼过去。
　　　　对、双修不就是互相帮助运个功么，连双修都不如的渣渣而已，嘴对嘴渡气什么的急救培训课都学过，他这样千帆过尽有见识的汉子才不怕呢！
　　　　然而他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萧离却十分冷酷的拒绝了他：“不必。”
　　　　说完转身而去，留下杜陵对着他挺拔的背影干瞪眼。
　　　　……敢情儿倒成了爷欲求不满主动索吻啦？
　　　　当初是谁主动邀请阐明双修有好处，一二三四五的啊？有种你一直别求我啊你这个充电超人！
　　　　鸟爷又一次气炸了肺。
　　　　不过他还是展翅追了上去，谁让这里层林叠嶂据说还布有迷魂阵法，万一跟丢了可真要没地儿哭去。
　　　　而等到天色渐晚他们终于通过迷惑凡人的防护阵，进入凌天派山门范围后，杜陵就再也想不起自己那点莫名其妙的小情绪了，面对着气势恢宏金碧辉煌的琼楼玉宇，他脑子里就剩下几行大写加粗的红字刷屏：妈了个蛋蛋说好数代单传后继无人深山老林里的小破庙呢！！？？
　　　　这尼玛简直是土豪中的战斗壕，传说中的狗大户啊！！！
　　　　这要是破开阵法放出去祖国大好河山从此不止九百六十万啊——
　　　　然后想起来，这百里青山洞天福地，如今·有·他·一·半！
　　　　无产阶级的穷苦兄弟今天终于站起来了！！
　　　　耳畔响起国际歌的旋律，杜陵简直浑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写着欢天喜地喜不自胜，已经非常自发自动的以主人自居，听着萧离这个大地主做介绍，就开始指挥小弟们攻占高楼。
　　　　上蹿下跳一直美到半夜，杜陵才把所有小弟都安顿好，还特别机智的把某些每月必需品提前放在一看就是给女弟子专用的绣楼里，再把唯一那位凡人安排进去……咳反正嘲笑这种东西不当面发动统统不算。
　　　　虽然这些兴盛时留下的殿宇都有避尘咒保护，打开门就能拎包入住，最后杜陵也是忙了一身汗。
　　　　夜深人静在自己舒适的窝里辗转反侧兴奋的睡不着，他又想起来还有件事情可以做——他要去向师兄大人兴师问罪：这师门如此豪华气派，怎么早没想起来启用一下。
　　　　居然还装穷带着他挤房顶漏水的破出租屋，真是其心可诛！
　　　　虽然凌天派房产很多，但是议事弘道的正殿是不住人的，门中修士都是住在有灵气环绕的峰顶精舍里，作为目前门中地位辈分最高的前掌门（已飞升）和预备接任掌门，杜陵和萧离自然一起住主峰，只是杜陵挑中了自己比较有天赋的丹道蕴蜃阁，而萧离依然住在他原本成长的剑阁。
　　　　从名字起发就能看出过去门中老祖们的性格差异，不过这是闲话暂且不提。
　　　　要说的是，杜陵挨挨蹭蹭一路满意地审视产业逛去剑阁后，居然没在应该的地方找到应该的人。
　　　　床上没有静室的蒲团上也没有，这是晚上摸出去浪了？
　　　　鸟爷头上的小雷达蹭的竖了起来。
　　　　哼哼~这一到自己地盘真面目就暴露了啊~
　　　　不过如果兴冲冲往外飞的杜陵真是有心要捉奸，那他只能失望了，因为出了剑阁后，剑痕纵横的空旷演武场中那个被月光染上一层霜色的挺拔身影，还是很醒目的。
　　　　原来是晚上睡不着起来看星星看月亮的文艺青年啊，鸟爷砸吧了一下嘴，把自己乌糟糟的思想丢开，觉得这个月下美人相映成辉的场景特别经典，自己一定要配合一下搭讪：“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也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没想到小梨子你也睡不着啊！怎么，故地重游是不是心潮澎湃呀？”
　　　　摇头摆尾的背了一段至尊宝的台词，杜陵在空中画了个圈，一边向萧离的方向落去一边挤眉弄眼：“家里有这么大块好地方你也不早说……”
　　　　绕到正面看清了萧离的样子，他油腔滑调的嗓音突然弱了下去，最终消音。
　　　　神仙脸此时这个样子，可不像是在为终于回到住了上百年的老家感到高兴，相反，他和杜陵开始共同生活后好容易染上的那一丝温暖人气再度散去，虽然依然眉目如画龙章凤姿，但又变回了最初那个仙气缭绕宝相端庄却不含半分人类感情的塑像。
　　　　整个人看起来，比凛凛寒夜中的月光更为冷寂。
　　　　杜陵踌躇不已地在半空中扑扇着翅膀，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继续硬着头皮落下。
　　　　直到萧离终于回神注意到他的到来，目光微闪的向他轻轻点头，杜陵才松了口气，收翅落在那宽阔的肩膀上。
　　　　犹豫一下，他还是用喙轻轻啄了啄对方被山峰吹得冰冷的耳廓。
　　　　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我好让你开心起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
　　　　鸟爷（炸）：双修不合籍都是耍流氓！！说是纯洁的还不是要嘴对嘴渡气在彼此身上摸来摸去——小梨子你说！你安的什么心！
　　　　你说你说！！
　　　　
　　　　第35章　人生嘛，聊聊就熟了
　　　　
　　　　肩膀上温暖的重量让萧离眼底的温度渐渐回升，他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会儿杜陵洁白光滑的羽毛，默默享受着两人之间温柔流转的静谧气氛，过了许久才终于发声：
　　　　“……我没想过会回来。”
　　　　按理说凌天派山门作为萧离成长的地方，应该让他生有着深厚的故土之情，然而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来到这里以后杜陵总是不断赞叹原来师门这么阔气，早知道要再多收八百十个弟子才能撑起场子，方不坠了这威风。
　　　　可其实从萧离记事起，凌天派的山门就一直是这么冷冷清清，空荡荡犹如一座鬼城。
　　　　不论古时候修真界有多么辉煌都已经是过去，人修的式微远远早于科技的兴起——至少上溯几百年，作为修真界最后的存在证明的凌天派就一直是单传，偌大的山门福地只有一个掌门带着一个亲传弟子修行。
　　　　而且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气数，每一代传人都不思弘扬道法，一心追求长生不老羽化飞升，却从未有人真正获得成功。
　　　　在自己击碎雷劫莫名其妙被一股清华之气接引入天庭之前，萧离一直认为破碎虚空渡劫飞升之十二一个传说。
　　　　因为在他之前，凌天派几百年来连能够碎丹成婴者都无，但越是不成功就越是执着，凌天派先是关闭山门、紧守门户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往来，后来更是只顾苦修无暇教导弟子。
　　　　这样的自我封锁让凌天派避过了外界不知何时发生的道统毁灭之劫，但也让它气数渐尽日暮西山。
　　　　等到萧离这一代，他的师父玄冥上人是一直到冲击金丹失败寿元将尽，才想起来自己居然还没有衣钵传人！
　　　　再一想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人上山求仙问道。
　　　　玄冥这个时候才后悔对不起师门传承，但他没几年好活了，也等不起所谓有缘人前来，就干脆下山去买了个有灵性的童子强行收为弟子。
　　　　而萧离因为生来就能够看见鬼怪阴气，在村里人人都当他是个不祥之人唯恐避之不及，爹不疼娘不爱，却又怕遭报应而不敢把他扫地出门。玄冥老道见了感叹他没有父母家人缘分，合该来修行，就给了庄户萧家一袋劣米，换来了这么个徒弟。
　　　　虽然跟着道骨仙风的师父上山修行可以吃饱肚子，可萧离的生活也从此再没有过什么快乐温情可言。他对所谓“恩师”的全部印象，就只有日复一日的严厉要求，和那个形容枯瘦的可怕老人讲手按在自己额头上，将修炼功法一股脑强行灌顶所带来的痛苦。
　　　　修仙对他而言不是梦想也不是追求，而是别无选择唯一会做的事情。
　　　　选择剑修一道是他心性使然，也未尝不是一种对封闭的修行生涯的反抗，但即使如此，山门也自有封印上古凶兽的大阵供他斩妖除魔、砥砺剑意，或者进入镇压着百鬼的炼世宝境磨练心性。
　　　　一言蔽之，就是不许沾染红尘一切纷扰！
　　　　一辈子都没修出个金丹的玄冥临死前甚至逼他发下誓言，不成元婴绝不迈出山门一步——
　　　　萧离应下了，也就渐渐习惯了这种清冷无澜的日子，忘却了童年时那稀有却纯粹的欢乐，一心一意的沉浸剑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根骨资质的确比凌天派所有前人都来得好，又真正无牵无挂心思澄澈，又对修为提升没有没什么大执念，反而一路顺水行舟，碎丹成婴历劫化神……最后真如典籍中记载的那样白日飞升位列仙班。
　　　　但那个所谓的天庭，又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师门翻版。
　　　　也正是这样，当那些其实暗暗不怀好意的星官们要求他下凡历练，封印修为再入人世的时候，萧离并没有拒绝。
　　　　顶着一张百年仙道熏陶后失去了表达感情能力的仙人面孔，他对所谓的红尘滚滚凡俗生活其实保留了一点期待，会不会像是那些他珍藏在心底的记忆碎片般鲜活有趣？萧离至今都能想起村口流淌而过的清澈小溪中跃起的游鱼，偶尔心怀恻隐塞给他几把吃食的朴实村民，怀疑他要染指自己子孙后代而眼神凶巴巴的大红冠公鸡……
　　　　然后萧离发现这个凡间也是陌生的，他几乎找不到记忆中熟悉的东西，也听不懂看不明那些光鲜漂亮却匆匆忙忙的现代男女说的话做的事。
　　　　在一座拥有数千万人口的大都市里，他依然孜然一身，守着不能在凡人面前泄露的天机孤独生活。
　　　　唯一称得上有趣的就是那些和修真典籍完全不同，记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书籍，萧离原本想这样也好，仙凡有别，他本来也不该和凡人产生什么因果牵连，就当是进入了一个特殊的幻境学习知识也好。
　　　　却没想到会遇到杜陵。
　　　　在当时打工的便利店后门遇见那只小小的鹦鹉精时，萧离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想确认一下它身上有没有邪气，判断出不是害人的妖孽后就转身而去。
　　　　萍水相逢而已，何必拆穿彼此的伪装？
　　　　可他没有想到杜陵会就那么追上来，主动赖上了他。
　　　　似乎一夜之间，生活因为这只聒噪又粗心，光凭他小小一只就能顶一整个马戏团的热闹小鸟变得格外不同。
　　　　自以为把与众不同之处掩藏的很好的杜陵在萧离眼中实际漏洞百出，可是他偶尔泄露出的关心却让萧离觉得温暖。
　　　　给他提供住所、给他买美味的食物，看那小小鸟脑袋上嫩黄的羽冠时起时落，看他亮晶晶的黑豆豆眼中偶尔闪过狡黠和迷惑……都成了萧离难得真正感觉到快乐的时刻。
　　　　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他有怀疑过杜陵其实一直在欺骗他，而杜陵也一度认为他脑子有病，但当彼此的身份暴露，在对方面前再无秘密可言之时，两人的关系反倒又进了一步，真正成为可以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
　　　　此时萧离再回忆起那些在此孤身修行练剑的日子，已经恍如隔世。
　　　　可两人终究未能完全心意相通。
　　　　萧离能感觉到杜陵的逃避，也能知道他因为什么频频进退失据，但他知道那并不完全是误解，自从得知了杜陵对双修的误解后，他反而觉得脑中有什么懵懵懂懂的东西要破土而出，但又无法明确捉住。
　　　　只是原本平静无澜的心湖之中，无端生出一股如燎原邪火般无法扑灭的隐晦妄念，无时无刻不烤灼着内心。
　　　　他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在与杜陵好好交谈，但来到山门之后对方精力全都投入到了解建筑布局，安顿新收的子弟上面，唧唧呱呱热闹非凡，却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剑修又一次感到了那种被孤零零隔离在外的寂寞。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时做决定太匆忙，没仔细考察就收下张静做弟子的行为，虽然杜陵一时担心自己地位不保做出的反应十分可爱，但到底也促使他多收了十几个小妖做手下，分薄了注意力。
　　　　萧离觉得自己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师门长辈们选择代代单传，如果现在整个师门只有自己和阿陵多好？
　　　　明明自己飞升之后刚好让阿陵还接任掌门之责，也就不算断绝传承，为什么还非要收下那些耽误人修炼的徒弟，可为了应对未来的劫难总归要增添人手……他一时觉得十分矛盾，之前有所提升的境界都似有动摇之意。
　　　　连他自己都无法决断之事，萧离并不打算吐露出来也让杜陵烦心，倒是关于凌天派的那些回忆，轻描淡写寥寥数语便和盘托出。
　　　　反正……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描细述之事。
　　　　听完他堪称小白菜的成长史，杜陵沉默良久，最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没想到小梨子你就值一袋糙米啊，怜爱你一分钟。”
　　　　不过他嘴上虽然不饶人，极有个鸟风格的专拣痛处戳，身体上却十分诚实的反映出内心真实想法。只可惜只有一双翅膀没有双臂可以拥抱对方，杜陵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挪了挪爪子，把自己暖乎乎毛茸茸，略高于人体温度的身体挨到萧离冷冰冰的侧脸上。
　　　　“别郁闷了，以后有我陪着你嘛。”唉，可惜哥现在也没个胳膊抱你一下摸摸头什么的，咱们就这么挤着凑合下吧。
　　　　暖乎乎的鹦鹉整只鸟呼在脖子上有点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