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硕的胸膛、结实的胳膊和棱角分明的腹肌看得人脸红心跳,别扭小孩却偏偏撇嘴:“穿着暴露,招蜂引蝶,有伤风化。”
成深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介意,只是笑着问:“找我有事吗?”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
男人用毛巾擦着汗,越走越近,近到文诺能闻见他身上的气味:热烘烘的、带着一丝草本植物熏香,给人感觉很健康:“这是我专用的化妆间。不是找我的话,你何必来这里?”
“呃………”囧孩子手指在键盘上抓挠着,信口开河,“我就想、就想问问,你是怎么锻炼身体的?”
成深弯下腰,凑近文诺仰着的脸,发梢的汗珠滴落在男孩的下颌上:“有兴趣的话,我带你去健身吧。”
这是一家健身中心的连锁店。显然成深的贵宾卡等级很高,因为那势利眼的领班一见到那张卡立马就开始点头哈腰谄笑连连。
帽子墨镜全副明星外出标准装扮的成深倒是由始至终冷冰冰不苟言笑,直到单间健身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才露出他那招牌酒窝笑:“小诺,你把外套先脱了吧,一会儿会觉得热的。”
明明是正常的提醒,文诺却莫名地心虚起来,感觉像第一次准备进入别人家行窃的贼。
犹豫了半天,拖拖拉拉地除了外套,却见大明星先生早就去掉了累赘的伪装用品,只穿了工字背心和黑色宽松裤坐在划船器上,很轻松地挥动着加到最大负荷的两只船桨,一身分明的腱子肉越发凹的凹凸的凸。
“喂,别站在那儿发呆啊,自己找件东西练起来,难道还要我来带你练?”
成深语气里掩不住的笑意惹恼了囧孩子,可是怎么想自己唯一擅长的运动项目只有电子游戏(!)而已。
环场巡视一圈,终于看到一样自己可以确保不会出糗的东西,文诺拿起来开始运动:跳绳。
旁边成深忍住笑看着这别扭小孩的少女式运动。小破孩身材细瘦高挑,在绳子上飞舞蹁跹的样子颇能引人遐想。
没跳几下小孩就累了,停下来指责成深:“你怎么不动的?”
成深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得忘情了,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看样子你缺乏力量训练,我们来练习杠铃吧。”
文诺警惕地后退一步:“会不会砸到脚?”
靳大明星举手郑重发誓:“保证不会。”
当然不会啦,因为举杠铃的时候他始终在小破孩身后,四只手一齐抓着杠子,那只及平日训练时一半的分量,靳先生哪会看在眼里!
两人挨得太近,不只是男人热烘烘的身体气息在萦绕,就连他口腔中那一缕薄荷香都随着每一次呼吸送入鼻中,弄得文诺几番想问他是不是用的薄荷味漱口水。
耳垂上突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啄了一下。文诺诧异地回头,看见那双闪亮的眼睛:“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了吧?”
☆、第十四章
公元九一O年。梁国世子发动兵变,登上王位,奉先王为太上王,将其软禁于乾宁宫。
李平生本就不是什么很硬朗的性格,面对一夜之间变成梁王的世子,不免被对方气势压得有些期期艾艾:“没、没有这个人………”
成深一声不吭,揪着衣领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吓得小队长哇哇大叫。
张正楷连忙叫道:“陛下息怒!李队长的意思是文诺现已不在本营地了!”
“不在?”成深一松手,小队长像个棉布娃娃般跌落在地,“什么意思?他上哪儿去了?”
小队长心有余悸地摸着喉咙:“我、我真的不知道。”
年轻的梁王身后,有人“咯咯”一笑:“不知道?你这当队长的,竟然连队员的行踪都不知道?”
是那个在兵变中起了关键作用的神秘年轻人。
面对这样的诛心之论,李平生只是俯首不住告罪,依然什么也说不出。
张正楷领着一干队员也一齐跪下了。
望着身旁这一圈苦苦相求的臣民,成深心中怒火像突然被泼了一盆冰水。这一刻,他终于深刻体会,即使贵为九五之尊,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失去的往昔,该向谁去索要?
“陛下,犯人带到了。”
成深恹恹地看了看那几个面如死灰的人:“拖出去,斩了。”
倒霉地触到新晋梁王痛处的马常侍等人被这冷冰冰的一句话吓得屁滚尿流,嚎叫着哀求原谅,连来生愿意给先前被他们欺负得无处藏身的文姓少年做牛做马的话都说了出来。
成深回转头,带着一丝狞笑瞪视着同样被吓得鸦雀无声的工字营全体队员,一字一句地说道:“听着,谁有文诺的消息,可以叫方大人带着直接来宫里找我,我会视情况奖赏。但如果有人故意隐瞒——”
佩剑“唰”地出鞘,雪亮的锋刃划过寒冷的空气,一颗人头滚落在地,脸上尚带着惊讶与懊丧,显然在临死那一刻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在河大的衣袍上拭净剑身上的血渍,成深冷冷地问:“不用我再说什么了吧?”将剑还入鞘内,转身大步走出营地。
游危故意慢吞吞地落在后面,待侍卫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折转回来,笑嘻嘻地拿扇子敲着自己手心:“其实,你们是知道文诺下落的,是不是?”
李平生兀自在发抖。战场上死人他并不是没见过,但像这样成批使用极刑,对心肠极软的他来说委实超出了承受范围。
张正楷搂住小队长肩头,忿忿不平地代为回答:“知道就好了!到时候梁王真信了我们的话,惹得战云密布生灵涂炭,我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的!”
“把桶放下,你们先出去吧。”
抬水进门的仆佣们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吴鸣伸手入桶,试过了水温,微笑着转身,掀起旁边云床上的帐帘:“现在可以出来了。”
木桶中热水散发的白色蒸汽在屋中缭绕,令人顿生腾云驾雾之感。雾气中,夹杂着一丝隐隐的药香。
文诺伸长脖子看看木桶,又转回来看看吴鸣。他身上那件玉色内衣略嫌宽大,领口和袖口露出的锁骨手腕愈发显得纤瘦,散落在肩头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飘过来飘过去:“那是什么?你要干嘛?”
“洗澡啊,还能干嘛?”吴鸣一脸的理所当然,硬把小孩拉得站起来,“水里放了三七和川芎,活血化瘀的,等会儿洗干净了我再帮你上点外伤药。”
“哦。”
不习惯被人如此温柔对待,小孩的脸有些泛红,倒像是做坏事被当场逮住了。
吴大将军一捋袖子:“发什么呆?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文诺缩了一下脖子,一叠连声回答:“不要不要不要!”飞快跑到木桶边,三两下除去衣物,“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吴鸣看着那个身影只是笑,并未意识到自己的笑容有多像一个溺爱孩子的父亲。
柔和的水波热气氤氲,似无形的手抚遍全身,是记忆里早已模糊的亲情温柔。文诺掩饰地假咳一声:“鸣,哥………”
还不太习惯这个称谓,小孩的语调有些不自然。吴鸣含笑应道:“什么?”
“呃,再和我说说楚国的那些事吧。”
吴鸣扶住木桶边沿,俯视着那双黑曜石般深邃闪烁的眼睛:“还记得那年夏天,我们一起在建木湖游玩吗?我带着你躲在莲叶间,跟阿姨和宫女姐姐们捉迷藏。”说到这里,他停下来问,“有印象吗?”
文诺带着歉意笑笑,摇着头,发梢的水滴甩在吴鸣手背上。
“那一次,她们一直没发现我们躲在水中。躲着躲着,我们躲累了,就摘了很多莲蓬剥了来吃。”
年轻将军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消失在空气里。
小孩牵住他搭在桶沿上的手:“后来呢?”
吴鸣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平静语气:“后来,我们躺在菱角舟上,都睡着了,直到天快黑了,你娘才把我们找回去。”
沉默。
多少人只看到你那与年龄不符的安静从容,谁又能了解你心底对爱的渴求,那不曾轻易释放的孩子气?
不知是否感觉到了他鸣哥的伤感,囧孩子突然抬起头:“新鲜莲子好吃吗?”
这情绪转化得未免太快!吴鸣张大嘴,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吃,当然好吃,比干莲子好吃多了,又脆又甜,很清香的。”像你一样。
文诺傻笑一声:“我都忘了莲子是什么味儿了。”
吴鸣皱眉:“这里也有种莲吧?就算没有,商铺里也有南方运来的干莲子卖呀!”
文诺避开那两道探询的目光:“我没什么机会出宫的。”
看来,你在梁国比我想象的过得更糟。吴鸣牵起他的手,开始轻轻揉搓:“跟我回楚国吧,夏天来的时候,我再带你去湖里摘莲蓬。”
小孩挣扎着想抽回手:“不用,我自己会——”
吴鸣在他脑袋上轻拍一下:“别乱动!你身上有伤,自己洗不好!”一边啧啧惊叹,“光看脸还真想不到,你的手居然有这么大!”
“是吗?”小孩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顺从地张开五指,“这样好还是不好啊?”
吴鸣嗤嗤笑着:“当然是好啊!男人就该手大脚大的嘛!而且你另外还有三大呐!”
“是吗,还有哪儿啊?”
“嘴大、耳朵大、PP大!”话音未落吴大将军就被扯进了木桶,水花四溅,混乱中他还在笑着继续评论,“越看你越像一只小猪!就是太瘦了!我以后一定要把你养肥咯!”
☆、第十五章
公元二OO九年。天气晴好,京城某高级酒店门前停车场上停满了各色车辆。从十九层楼的高度向下望去,五颜六色像玩具般鲜艳醒目,煞是好看。
电梯“叮”的一声,门开处,走出来两个身着黑色正装的年轻人。
斜对着电梯的那套客房门没锁,套着厚厚羽绒袄身材瞬间膨胀了一倍的文诺正站在窗前,回头看着他们。
这小子,要么穿得比谁都少,要么就把所有衣服都掮上身,也不管今天气温已经上升了。成深暗暗摇头,脸上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钱导在外甥胳膊弯上狠掐一把:“臭小子你搞什么鬼!”一边呵呵笑着迎过去握手不迭,“欢迎欢迎!这位是——”
成深一摆手:“钱大导演。”再一指身边同伴,“甘子皓,东方旅游总公司执行经理,我表弟。”
趁那边三人寒暄之际,梅瘦子慢慢踱到正吸着凉气揉胳膊的文诺身边:“你骗了我和你舅舅到这儿来,就为了见那娃娃脸?”
舅舅手劲真大,隔着这么多件衣服还一掐一个准儿,肯定青了一大块。文诺假装自己是聋子,脸上毫无表情,伸长了脖子听那边三个人说话。
钱导把客人让到沙发上,自己也在对面坐下:“那个,片酬的事,回头我跟张会计交代一声——”
“不用忙。”成深举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来,就是跟您商量这件事的。片酬方面,算我入股投资,等上映后根据票房再来分红,具体比例让制片和东俊去谈,您看行不行?”
大胡子喜出望外,点头如捣蒜:“行、行,怎么不行?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望靳大明星多多关照喽!”
靳大明星很关照地一笑:“子皓他们公司对我们这部片子也很有兴趣。”
“真的?”钱导被这接踵而至的喜讯炸晕了,转向娃娃脸发烟,“您来一支?”
娃娃脸不笑的时候有些镇人:“我不抽烟。”
合着这财神爷是个黑脸。尴尬气氛中,成深出来打圆场:“刚才他告诉过我,公司预备投资五百万左右。”
亲爹哎!钱大胡子差点喊出声来。
成深并未看导演那张狂喜的脸,目光落在屋子另一角。
不知梅副导说了句什么,文诺将头转向一边,笑得很少女。半侧面看过去,苹果般圆圆的笑肌与尖尖的下颌构成一个完美的心形,洋娃娃一般。
好在靳某人这些稀奇古怪的心思没人能看到,外表他仍是冰山般严肃的男子。
“不过,有个条件。”
本就如在云端的大胡子被砸得彻底晕菜:“嘛条件啊?”
说出这话的人摸着下巴,忘了回答。倒是旁边的黑脸财神开口说明:“在我们东方景区取景的镜头不得少于二十分钟。”
大胡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梅副导已经走过来鼓掌叫好:“一言为定!贵地风景举世闻名,一旦入画必定是景区与影片双赢!这等美事,我们怎么会拒绝?”
瘦子素日里总没个正形,原来也会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成深收敛了心神,干咳一声:“到晚餐时间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庆贺一番?”
钱大胡子不知想起来什么,突然弹跳起来:“那啥,梅迪瑞你陪小靳和甘总去定位子,我随后就到。”
大庭广众,成深只能干咽一下,再看一眼恢复成面瘫状的文诺,就跟着梅瘦子和子皓出去了。
来回好一通握手告别后,大胡子使劲挥着手直到电梯门关上,才回转身来,一脸深沉:“小诺,你过来,舅舅有话问你。”
小孩很警惕地呆在原地没动窝:“什么事?”
大胡子居然没发火,走到文诺身边,语调很温和:“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靳成深了?”
“没有没有!”小屁孩手势幅度之大,都快赶上那个他没有喜欢上的人了。
“那就好。”手劲极大的钱导在外甥肩上拍了拍,完全没注意这一巴掌差点把小屁孩压趴下,“这种公子哥儿对感情是不会认真的,你可别让他灌的迷汤给蒙了。”
“公子哥儿?”
钱导冷笑:“圈里哪个上位的明星没被潜过?唯独这个靳成深,任谁也不会怀疑他有什么血泪史,你知道为什么嘛?”
文诺咬着指头:“他爸是当官的?”
其实也不明就里的钱导故作神秘地哼哼着:“说出来吓死你!反正你离他远点就是了!要说还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靠得住,吴鸣对你不挺好的吗?你看紧点,别三心二意的,哪天给人家撬了去,有你哭的!”
小屁孩不高兴了:“舅舅,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胡子扯住就近那只肥肥白白的耳朵:“臭小子,舅舅说的话你给我记住了!你爹妈死得早,舅舅那会儿整年在外边跑不挨家,要不是你鸣哥罩着你小子还不知道混成什么样了!你敢说你不是在你鸣哥自行车后座上长大的?”
文诺捂着耳朵叫唤:“是是是!舅舅你放手啦!我保证做一支强力胶黏牢鸣哥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钱导满意地松开那只已经被自己揪成一块透明红玉的可怜耳朵,“记住,舅舅宁可拍不成这片子,也不想看到你被那个靳成深伤害,明白吗?”
什么叫刀子嘴豆腐心,请看钱贞治大导演。文诺腹诽着,嘴里却乖乖地应声:“明白了。”
晚餐的地点是子皓选的。京城顶级私人会馆,进去一次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生活费,没VIP卡你还进不去。
梅瘦子给钱大胡子打电话汇报用餐地点的时候,嗓音都是抖的:“那啥,钱导你那卡里还有多少钱哇?要不跟赵丫头打个招呼?”
大胡子解决了外甥的终身大事,心情颇佳:“不用,超支了咱们自己垫!大不了我的导演酬金都贴进去!梅迪瑞,对咱们的电影要有信心,到时候拿几个奖回来,那票房还不得哗哗滴!”
您也忒盲目乐观了吧?梅副导一声不吭挂了电话,正在找衣兜放置,靳大明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