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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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上海-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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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年,1989年的春天,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家兴下班刚回到家就对锦绣兴奋地说:“我那大学毕业证书真的派上了两个用场,第一是评上了高级经济师,第二是------”

“第二,给你扶扶正,当正局长!”

“这不可能。”

“那还好派什么用场?”

“今天局里的主要领导找我谈了。”

“叫你提前交出位置,靠边站,对吗!”

“也对也不对,要我交出位置这说对了,但不是靠边站,而是要借我到市里一个什么研究部去工作。”

“你又不是教授、学者,研究什么。叫我去还差不多,我还有副教授的头衔。”锦绣想了下又问道:“家兴,你这个研究部是研究哪个方面的学科?”

“是研究思想政治工作方面的,叫什么政治教育研究部,具体我现在说不清楚。已经确定了,我下个礼拜去报到后再向你汇报吧。”

“既然已经定了,报到后还给我汇报什么。看来我这家务劳动‘司令’想要找个‘付司令’做做帮手的想法又落空了。去报到吧,好好的再做它两年,做到退休回家来当我这家务劳动的‘付司令’吧。”

“这个,还是到时侯再说吧。”

“怎么,你还想出什么花头?还不想‘叶落归根’,早点回家来享享清福。”,锦绣望着丈夫那闪耀着光芒的眼神,真不知这家兴心里在做什么打算?

“现在才是我大展宏图的时机到了,怎么可能就这样‘叶落归根’。我这两年大学白读了啊,这研究部、丽绢,都正等着我去大显身手呢!”

“你呀真是人老心不老,还有着当年那样的凌云壮志,想干番大事业。好吧,还是去忙你未酬的壮志吧。”

“知我者谷锦绣也,我非常感谢您的理解,理解万岁!”

这老俩口对下一步该做什么达成了一致和默契,于是,家兴要甩开膀子,再来大干一番!

过了几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家兴在交掉了副局长位置,去研究部报到,他骑着一辆新买的凤凰三飞自行车,从复兴中路的家里出发,直往研究部所在地延安西路、江苏路而行。一路上家兴骑着自行车边赶路,边欣赏这美丽上海早晨的城市风光。

要说上海这城市早晨的一道流动着的美丽风景线,首先就是在马路上行走的路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夹着公文包,有的手提网袋,有的拎着饭盒,有的空着两手,急匆匆地在赶着路。其次的是骑自行车的上班人群,这千百辆自行车是一辆接一辆,在马路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两只轮子一个劲地向前滚动而去。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上海的方方面面都发生了明显变化。就说这在路上行走着的人们,身上衣著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呆板和格调一致;也不是过去那种陈旧的人民装、中山装;连颜色也不再是传统的黄色、黑色、蓝色或绿色。

当下人们的衣著风貌,已经开始流行茄克衫、牛仔裤。有些男的现在是西装笔挺;有些女的身上已经是漂亮的套装,脚上也都是高跟或半高跟皮鞋。尤其是衣服的色调,是红红绿绿,色彩斑斓;一眼望去,赏心悦目,看了使人心旷神怡。

过去在马路上滚动的许多那些“老坦克”自行车,也就是说相声者所描绘的:“车子全身都响,只有车铃不响”的已经大大减少;很多人悠悠自在地骑着新的永久、凤凰、飞鸽,甚至是进口自行车。

同时,这路上不管是走路的、还是骑车的人们,大多数面露喜色、脸膛红润,看上去营养肯定比较好;好多女人的脸上还化了妆,有些美丽、还有些妖娆。

从家里到研究部,家兴的自行车骑了将近四十分钟。研究部设在一座办公大楼的四楼,只有一间办公室。这个办公室虽然只有一间,可比较宽敞、明亮,有四、五十个平方米。这个办公室一隔两,外面半间大一点,是接待来人和开会的场所,里面半间是办公室人员办公和摆放文件、资料的地方。

家兴一进门,见这办公室有两位男的和一位女的工作人员正在说着话、忙着事,还有市工业口子联系这个研究部的一位林处长。林处长同家兴是熟人,过去在物资局共过事,今天他提前来到办公室在等家兴。

“李局长,你来了,我正等着你哩。路上辛苦了,你先请坐下,我们慢慢谈。这样吧,我先把这研究部办公室的几位同志给你作一下介绍。小陈、老姜,还有老宋你们都过来,大家来认识一下。”林处长把大家叫到一起作相互介绍。“这位是李局长,是老革命,上级把他请来领导我们研究部的日常工作,从现在起他就是我们研究部的主任、秘书长。”

林处长是瘦高个子,长长的脸,年龄四十左右,说话声音不高,慢条斯理,目光锐利而和善,脸上总是显露着笑容。

“这位是办公室的小陈秘书。这位是办公室的姜天平,原来是我们工业口子的一位老科长。现在是这办公室的组织干事。这位女同志是研究部的会计,是从区里聘来的退休老同志。”

林处长介绍过后,大家就在会议桌前坐了下来。小陈秘书给家兴泡了杯茶,端到了家兴面前,放在了会议桌上,说:“李局长,请用茶。”

“李局长,我想把这研究部的任务、工作以及最近的情况作个大概介绍。”林处长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了笔记本,摊在桌上。

“我看大家还是叫我老李为好,我这个局长已成过去,只是个历史。我们就这么几个人,今后天天在一起工作,还是彼此称老李、老姜、小陈的比较随便,亲切。”家兴说着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也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和钢笔。

“这样吧,为了便于李局今后工作的开展,我把有关情况作一概要介绍。我们市工业口子有冶金、化工、机电、仪表、轻工、二轻、纺织、医药、农机、航天、物资、电业、电力、有色金属、航空、汽车拖拉机、船舶、计算机、金山石化,高桥石化、梅山冶金、劳动等二十二个局级单位。系统下属大、小各类全民、集体性质的工厂企业三千五百多家,事业编制单位二百多个,全部干部、员工二百五十多万。产品门类齐全,从钢铁、化工、医药、机电,发电、船舶,航天、航空设备,汽车、拖拉机另部件,人们穿的、用的、吃的,包括日常生活必须品,电视机、冰箱、洗衣机、空调、电熨斗、缝纫机、电扇、照相机、玻璃器皿、钢琴、中西乐器、无线电、半导体、电梯、地毯、黄金筛品、工艺品,厨房用品,文教用品、生活五金用品、工具、家具、自行车,手表、玩具、丝绸、棉布、毛纺织品、服装、皮革、箱包、香烟、糖果食品、打火机,鞋子、帽子、袜子、手帕,毛巾、被单、床上用品、眼镜、钢笔、铅笔、塑料制品、化妆品、香皂、肥皂、牙膏、牙刷、印刷、药品、医疗器械,几乎是包罗万象。还有工农业、居民用电的发电、供电,汽油,柴油的提炼等等。”

“不少还是名牌产品,历史悠久、产量全国第一,畅销国内外!”姜天平同志补充说。

林处继续说道:“是的,名牌的事我不一一列举了。但我们市工业口子的企业,自从改革开放以来,既有机遇也有挑战。计划经济时企业的产品虽然是几十年一贯制,但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既有供销部门统一组织收购,上海的产品又是全国的‘老大’。企业只要组织好生产这一环节就可以了。改革开放后,情况渐渐起了变化,特别是一些轻工业产品,面临激烈的竞争。江、浙一带的乡镇企业,像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发展了起来,而且产品价廉物美,更不要说南方广东、深圳的产品,款式新颖,更加吸引全国广大的消费者。而且,还有开放后外国的产品也开始进入中国市场。不少人家用上了进口的产品,用的、穿的都有。于是上海企业在逐渐走向市场的过程中,优势正在逐步失去。”

“上海的企业正面临经济结构、企业结构、产品结构全面大调整的历史阶段,而且是刻不容缓。企业的生产模式,经营管理,产品的更新换代、款式升级、提高质量,降低成本等等,一系列新的、非常严峻的课题,全部摆到了企业经营者面前!”家兴也深有感触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到底是工业局出来的领导,问题看得准确而深刻!我们的观点是不谋而合,我们今后的合作肯定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林处长肯定了家兴的看法后,继续往下说:“在这种形势下,有些企业的领导正在寻找出路,采取措施。可不少企业的领导现在埋怨多于想办法。在认识上对改革开放,产生了不少迷惑和不解。特别是一些面临关、停、并、转的企业职工,思想问题更加多。”

“在这段时间里,我也到过不少单位,做了些调查研究,给我一个结论:经济改革,思想政治教育必须先行。”家兴又说道。

“是这样,现在我们大一点的企业里,一般都设有教育部门,有职工技术学校;在政治系统里有党校,还有政治学校。企业里的政治学校,我们通常叫做政校,是对干部、职工进行思想政治教育的阵地。我们整个工业口子,三千多个企事业单位里,具有一定规模的政校有一千多个,承担着对二百多万干部、职工进行政治思想教育的任务。”林处长这就说到了政校上来了。

“李局,我们这个研究部,就是直接专门组织和指导这一千多所政校,对二百多万职工党的‘基本路线’、‘基本国情’,和‘普法’的教育工作。”老姜说了研究部的工作职能。

“那我们研究部的性质呢?”家兴问道。

“我们这个研究部是社团性质,研究部上面还有理事会,参加研究部的政校指定一个同志,是理事会的当然理事。再由全体理事中选举常务理事,正、副理事长,组成理事会常务委员会。理事会的日常办事机构,就是我们这个研究部。我们研究部是挂在上海市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名下,而其日常领导、工作、人员配备等又直接受市工业口子党组织领导。”小陈秘书把研究部性质说了个明白。

“研究部的领导体系、做些什么事,我基本都明确了。”家兴立刻领悟了他来此该做什么事了。

“这研究部原来有一位领导,因工作需要调走了。现在正是需要加强领导力量的时间,工业口子领导讨论后,决定把李局给调了来。”

后来办公室的小陈、老姜、宋会计,也向家兴讲了研究部的一些日常工作等。

“李局,这样行不行,你先熟悉一下情况,等过一段时间拿个工作意见,报工业口子领导和研究部理事会,可以吗?”最后,林处长对家兴提出了个要求。

家兴想了片刻,说:“可以,给我一个月时间,我和老姜、小陈一起跑些单位了解些情况,然后拿个工作计划上报。”

家兴从研究部回到家,吃完中饭正欲休息,想静下心来筹划下一步的工作打算,可丽绢和爱国、建芳来了。

“你们现在怎么来了,吃过中饭了?”锦绣先问道。

“算吃过也可算没有吃过。”爱国模棱两可地回答。

“说没有吃不就得了,你们先坐下谈谈,我去厨房弄些简单的饭菜给你们充充饥。”锦绣连忙说着到厨房去了。

“爸爸,你从局长位置上退下来了,怎么又去一个什么研究部去担任主任?”爱国说道。

“我说我的大哥,退就彻底退下来算了,还去担任研究部主任干什么,还是我们马上就进行全面合作好了。”

“丽绢,说说你的计划和打算。”家兴说。

“我想,现在就把我在法国的大部分资金抽回中国,到上海来搞投资办企业。”丽绢看来有些等不及了。

“让我再想一想,你把资金抽回国搞投资办企业,这是定了的,我一定帮助你。但是选择什么时机?怎么做法?还需要慎重考虑和全盘计划。”

“这又是为什么?”丽绢问道。

“丽绢,你不能急,这是在中国,有中国的国情。你这是私人的钱,况且不是几十、几百万人民币,而是上亿、几个亿。这投入容易,万一出了问题想退出去就难了。当然投资做生意总会有风险,但总要把风险减到最低限度。所以在投入之前必须慎之又慎!”家兴以非常负责的态度说。

“大哥,一切听你的。”丽绢说。

“爸爸说得有道理,丽绢妈妈,爱国,听爸爸的没有错。爸爸现在既是在位的工业局的领导,又有丰富的搞企业实体的经验。”建芳插话说。

“我的打算是这样,丽绢继续把在法国的贸易公司生意做下去,爱国、建芳把现在上海的合资服装厂办好。你俩也多积累一些在上海办合资企业的经验。我最多还有两年就正式退休了。现在我实际是退到了第二线,到研究部去挑重担。虽然实权没有了,但我在这研究部工作,接触的面可能更广了,信息也就更多了。从现在起我可以到爱国的厂里多跑跑,作些指导,但是实际的事情我不插手,我也不拿你们厂里一分钱。共产党的干部保持晚节非常重要,一旦正式退休,我便可放开手脚帮助你们了,当然还是要遵守国家的法律,法令、法规。”

“爸爸,现在上海的投资环境到底怎样?”爱国又问。

“总的来说还可以,但最好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外来投资,广州,深圳比起上海要早得多,不过相信这东南风很快会吹到上海来的。我现在到研究部去的任务,实际就是通过政治教育,使干部、职工在思想和行动上更好、更快地适应改革开放的这个大趋势!”

家兴把丽绢这头安抚定当。就开始同研究部的两个同志着手搞调查研究。先后到了纺织、机电,轻工、冶金、医药、化工、仪表等几个大局所属、有上万职工企业的十几所政校。广泛听取了企业领导、政校校长和政治老师的意见、要求。还召开了职工座谈会,听取职工对改革开发的看法,想法,以及怎样搞好职工政治轮训的建议。

家兴到基层转了一圈,听取了各方面的意见后,把四位政校校长,吴春生,周权衡、马金坤、丁正一起请到了研究部办公室,并把林处长也请来,共同来商讨下一步的工作。

先是家兴开了个头,说:“我们研究部根据上级的意见,目前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拟了个工作方案,请大家一起来研究、修改。定稿后上报研究部理事会常务委员会和工业口子党组织。”家兴说完,接着老姜把工作方案(草案)分发给在座者,又挑选其中的重点连读了两遍,然后请大家就发表了各自的看法,最后作了些修改就定了稿。

研究部的工作方案经过批准后,家兴就开始着重抓三件事:举办讲座、编写职工政治读本、办好报纸。并针对办理这三件事,在人员上作了比较明确的分工:举办讲座由研究部办公室组织实施;编写职工政治读本由家兴牵头,吴春生、马金坤,丁正等几位政校校长执笔编写;办好报纸由家兴和周权衡负责。人员分工后,各项工作就分别展开了。

这一年,上海的经济改革正在逐步深入,像上海市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社会科学研究联合会,上海市形势政策教育研究会等单位,都在如火如荼地举办各种大型、公开、收费的政治形势讲座。这些讲座大都是探索、研究改革开放形势下,出现的一些理论难点和思想认识问题。这些讲座都是邀请市政府、大学、研究部门的一些领导,教授,资深专家、学者进行的专题讲授。家兴每个星期一至二次,去聆听这样的讲座。通过听这些讲座,他对如何搞好政校的工作信心更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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