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朱七也最钦佩好汉子。张永贞的确是个人物。”七太保说着,转向了卓十三,突然眼神变得比刀子还要锐利,低声问道:“十三,你跟我说实话,张恪究竟是怎么病的?为什么奉集堡打完两天他却突然倒下了?”
“这!”
卓十三突然回到了十年前,跟着朱七学艺挨板子的时候,恐惧已经深深扎在了骨髓里面,突然一问,顿时瞠目结舌。脸皮涨得通红:“师父,这事……”
“不要说了!”
朱七摆摆手,脸上渐渐缓和下来。
“十三,咱们干的是断子绝孙的缺德事,一定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该说的千万别多说,哪怕跟着师父也是一样!明白吗?”
“嗯,师父,弟子记住了!”
“好。咱们去见见张恪,有些话我要告诉他。”
……
“七爷,十三哥,惊动你们大驾来看我。实在是惭愧!人要是一病,就没用了!”张恪靠在炕边,懊丧地说道。
“哈哈哈,永贞。你要是没用,大明朝就没有有用的人了。别的不说了,你不也是锦衣卫的人吗。就叫我七哥吧!”
张恪可是听说过朱七的大名,这位在锦衣卫之中有着铁面无情的雅号,在他手里倒台的官员不在少数,哪怕是到了尚书侍郎一级的人物,听到锦衣卫的朱七爷,还是浑身冒冷汗!
“七爷,张恪何德何能,这不是乱了辈分吗,要不我也认你做师父吧?”
张恪求助似的看着卓十三,这个大块头在老师面前格外的老实,低眉顺眼,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朱七笑道:“永贞,你也别客气了,我朱七说白了就是一条狗,你是人中之龙,早晚要飞黄腾达的,能和你称兄论弟,已经是赚到了。”
“七爷,折煞小子了!”
朱七叹口气,突然叹道:“永贞,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张恪可不是傻瓜,一听朱七的话,就知道不是小事,急忙说道:“七爷,您说吧,小子不会走漏半个字。”
“我相信永贞,你知道为什么拖延了一段时间,下面的弟兄封赏才让我们送过来吗?”朱七自问自答地叹道:“主子万岁爷也不容易,得到捷报,就想动用內帑,可是手边竟然空了!堂堂富有四海的万岁爷,竟然只能先封赏永贞,贺总兵,还有于参将他们。还好这时候从日本回来了一艘船,听说给主子送来了不少金银……”
朱七说完之后,一双眼睛就不住地盯着张恪,想要从这个年轻人脸上看出一点端倪,可是张恪竟然格外的平静,仿佛是在听话本故事一样,也跟着叹气。
“真没想到堂堂九五之尊,竟然也如此窘迫,让人心酸啊!”
朱七注视半晌,突然起身,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永贞,你好好养着吧,我和十三还要赶去辽阳查案子,官身不自由啊!”
两位太保离开了张恪的卧房,他们刚一走,张恪就从炕上跳了下来,在地上来回踱步。
朱七透露的消息至少有三点让人心惊肉跳,內帑空了,万历皇帝没钱了;自己给出的主意奏效了,开始从日本运银子了;还有就是要查案子,万历会想要办谁呢!
“哪里是办案子,简直就是去找钱花了!在日本那边叫巧取,在辽阳就是豪夺!”想到这里,张恪的眼前忍不住浮现了一个身影。
“金万贯啊金万贯,皇上缺钱,你这个声名在外的皇商就要倒霉了!”
飞鸟尽,良弓藏。主子饿,皇商烹!
世道之险恶,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张恪光着脚,在地上来回踱步,想要在这种乱世活下去,唯有靠着强大的实力,决不能让任何人主宰自己的命运!
“来人!”
马彪急匆匆跑进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去把所有人都叫来,我有要事安排。”
命令传下去,不多时,手下的文武全都赶来了。
新近荣升千户的乔福和吴伯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乔桂、岳子轩、马如峰等人,另外唐毕,姐夫邓文通,沈岳、唐光、朱庆斌等人也都到了。小小的书房坐满了人。
当着自己人,张恪也不装病了,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上。
“大家都知道我升任了锦义参将,水涨船高,咱们手上的力量也要增强。简单地说,就是要扩充人马,大家都说说看法吧!”
“好啊!”
吴伯岩笑道:“大人,您现在是参将,按理说能指挥一营人马,三五千人不算多,咱们大清堡加起来才多少,恐怕还不到一千,咱们是出家人不爱财,越多越好。”
唐毕点点头:“的确该扩充人马,眼下大清堡的青壮都踊跃参军,招兵不是难题。”
张恪微笑着点点头:“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有一点记住了,要宁缺毋滥。就算在大清堡等地招不满,也可以到义州、锦州去招兵。”
大家全都没什么意见,兴奋地点点头。
“对了,大人,您都是锦义参将了,按照道理该驻防义州,总不能在大清堡守着吧?”乔福好奇的问道。
“嗯,先把战斗力恢复了,拳头不够硬,可压不住那些家伙!
有了张恪的点头,招兵工作进度飞快。大清堡原有不到六百名士兵,扣除牺牲的将士,老兵只有五百人。
经过了十几天的招募,大清堡的士兵很快突破了一千二百人。在上各堡保留的民兵,总兵力逼近两千人,差不多到了大清堡的极限,张恪暂缓招兵,转而开始重新编制。
由于和野猪皮作战之中,张恪发觉他们弓箭锐利,能对大清堡的士兵造成致命伤害,因此要在火铳队之中编入枪盾兵加强防御。几经推敲,又参考了神机营的编制,张恪终于把最后的方案确定下来。
每队六十四人,其中火铳手四十四人,分成四个小队,每队安排一名什长,他们是战斗的主力。另外还有一队同样十一人的刀盾兵,他们遇到战斗时,负责在前面掩护,让火铳手能够从容射击。
另外由于大清堡士兵队列训练的很扎实,张恪将传令用的鼓手和旗手全都取消了。转而变成了管队官的护卫,他们和管队官,一共五个人,全都装备手铳,腰刀,大盾。督促全军作战,有敢临阵脱逃者,立斩不饶。战阵出现缺口,他们也要领头补齐。
最后剩下的四个人作为管理火药桶的补充兵。
按照张恪的估算,一个这样装备完整,训练有素的火铳队,在战场上绝对能抗衡同样数量的建奴。而且大清堡的士兵是为了守护家园而战,他们承受伤亡的能力远在劫掠为生的野猪皮之上,放在野战上绝对有克敌制胜的把握。
如果家底足够,张恪当然希望手下人完全实现火器化。不过这很不现实,毕竟戚家军鼎盛时期也不过是一半的火器而已。
张恪还需要编制大量的长枪兵,长枪队和火铳队编制一样,只是他们不需要四个管火药的辅兵,因此除了五队长枪兵之外,队长的护卫扩大到了八个人。
两个队组成一哨,三哨组成一把,由把总统领。
如此编制,不但简洁明快,指挥容易,而且打散之后,能够快速恢复。在野战之中进可攻退可守,就算是面对着铁骑兵,也丝毫不怕。
张恪公布之后,大家全都叫好,立刻按照新军制开始行动。
就在所有人都忙碌的时候,姐夫邓文通突然找到了张恪。
“永贞,河湾村军械作坊的几位大匠请你过去呢,他们说研制出了好东西,要让你亲自过目!”
“好!我正想找他们要武器呢!”张恪开怀地笑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新火铳(新年快乐)
张恪在几个心腹手下还有姐夫邓文通的陪伴之下,来到了河湾村。一行人距离村子还有两百多步就停了下来,举目看去,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三丈五尺高的城墙,高大坚固,外面贴着一层结实的青砖,城墙的地基用的都是坚硬的石块,美观牢固。城墙上面的垛口整整齐齐,看起来似乎比长城建得还要考究。
绕着城墙是深两丈,宽三丈的护城河。在护城河外面是三道壕沟,已经建好了一道,剩下两道正在施工之中。民夫们光着脊背,喊着响亮的号子,把土挑到远处。
邓文通看着眼前的城墙,忍不住拍手赞叹。
“厉害,真是厉害,城墙怕是比义州卫城还要高大吧?”
“没错!”监督建造的马如峰得意地说道:“义州城说是三丈五,实际上只有三丈二尺出头。河湾村不光高,而且还大,沿河建造,长有三里,宽有二里左右,比起大清堡还要大一倍。我看以后河湾村都不应该叫村子了,应该叫做堡,河湾堡!”
听着马如峰的话,大家伙全都吓傻了,这么大的手笔,大清堡一半的人力和物力都砸在这里,值得吗!
邓文通忍不住质疑道:“永贞,用得着下这么大力气吗?”
“当然!”
张恪微然一笑:“姐夫,河湾村有大用!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兵器作坊,火器,刀剑,盔甲,全都要在这里生产,你说重要不重要?”
张恪说着催马上了一处土丘,登高指点。
“河湾村临河靠山,地势险要。方便防守。我准备在西北的山丘高处再建造两座烽火台,另外在河对岸建造一座小堡,把细河牢牢守住。中间宽阔的河面,正好可以放置水车,有了水车,无论是打制兵器,还是给火铳钻眼,都会加快不少……”
张恪完全是按照军工基地的标准在规划河湾村,防御力量不在话下。除了村子本身之外,还要在城堡四周建造关城。这样差不多能圈出五里长的一截河面。然后在河面上兴建大型水车,一旦运转起来,河湾村的军工生产能力肯定会成倍增长。
光是从军工基地就能看出张恪勃勃野心,试问哪个领兵的武将能有如此的魄力!
大家听完之后,倍感振奋,邓文通作为管钱的账房毫不犹豫地拍着胸脯说道:“永贞,别管花多少钱,我都不会皱眉,保证要把河湾村建好!”
张恪笑道:“难得姐夫大方了。可要做好了准备,进城之后,要是诸位匠师能拿出好东西,我可是许诺了赏银的。一点不能含糊。”
说笑着,一行人走进了河湾村。
走进来一看,大家伙更吃惊了,城中到处都是烟尘滚滚。不停有敲击声音传来。南城是刘铁匠的炼铁作坊,放眼看去,一大排几十个炼铁的炉子。炭火通红,炼铁的工人不停地敲打,搅拌,忙得不可开交。
刘铁匠拿着蒲扇,来回巡视着,小老头一改往日的沉默和怯懦,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子劲头,眼睛瞪得老大,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搅得再快一点,没吃饭吗!干活不知道卖力气,要是着炉钢练不好,就别想着领工钱!”
炼铁工匠吓得浑身一颤,顿时打起了精神。柳木棒不停的在铁水之中搅拌,就好像炒饭一样,也就是所谓的炒钢法。
明朝已经拥有最先进的炼铁流程,而且钢铁产量与质量均为此时代的世界之最。
《天工开物》中的记载,明朝工匠把炼铁炉与炒铁炉串联在一起,让由炼铁炉炼出的生铁液流入炒铁炉,用柳木棍搅拌,使生铁液中的碳氧化,而成熟铁。这种连续生产的工艺,已初具组合化生产的系统思想,既提高了生产效率,又减少了能耗,适合规模化生产。
《天工开物》里面描述的炒铁炉,实际上就是欧洲人在18世纪下半发明的搅炼炉。差别在于,欧洲的搅炼炉,通常使用熟铁棒或者钢棒搅炼,以烧去生铁中的碳,最后得到低碳熟铁。而中国使用柳木棍搅拌,搅拌的同时也会逐渐烧去柳木棍,这可以往生铁混入碳,或者说减低生铁去碳的速度。
藉由这个步骤,熟练的炒铁手比较容易控制成份,可以直接炒出含碳量低于生铁,却高于熟铁的钢来,甚至有机会炒出中碳钢与高碳钢。
看到张恪前来,刘铁匠急忙跑了过来。
“大人!听说又打了胜仗,砍了好几百颗脑袋,真是威风啊!”
张恪笑道:“刘伯伯,弟兄们在前面杀敌,可离不开好武器,离不开铁疙瘩儿。眼下的作坊一天能生产多少钢铁,够不够造武器用的?”
“没问题!”
提到了炼铁,刘铁匠变得神采飞扬,打了一辈子铁,也就这时候才找到了自信。
“大人,炼铁作坊一共有七名匠师,三十名炒铁手,还有二十多名学徒工,每天差不多能炼出一千多斤。一半供应军械作坊,生产刀枪和火铳,剩下的都用来生产锄头铁锹之类的,不光咱们大清堡用,还卖到了马市,广宁就有咱们租下来的铺子,听说开市的时候,蒙古人先跑到咱们的铺子,有多少抢多少!”
刘铁匠说的眉飞色舞,当初张恪跑到广宁赚钱就是靠的他打造的铁炉子。这几乎成了刘铁匠逢人比说的光荣历史。
的确广宁马市已经成了大清堡的固定财源,光是铁器一项一个月就能净赚三五百两。销售热络的时候,甚至能突破一千两。
大清堡的炼铁作坊有一半的费用是蒙古人帮着承担的!
相比赚钱,张恪更关心纯粹的铁产量。一天一千斤,一年就是三十六万斤,张恪记得锦州下辖一个炼铁作坊,一年产量也不过三五万斤。河湾村的作坊短短时间能十倍于人,刘铁匠的确功不可没。
“刘伯伯,产量够了,质量怎么样?”
刘铁匠哈哈笑道:“大人,俺老刘别的不敢说,炼铁从来没有马虎过,不信您可以去问问老赵老欧他们,看看我炼出来的铁成不成?”
“好!”张恪笑道:“刘伯伯,我自然相信你的话,不过咱们家大业大,凡事讲究规矩,等我检查之后。每一百斤铁,给您提一钱银子。”
张恪这话一出口,刘铁匠顿时瞪大了眼睛。
别以为一钱银子不多,他每天供应军械作坊五百斤铁料,那就是五钱银子,一个月算下来,差不多有九两多!等于是一个月的工钱涨了六七成。正在忙碌的炼铁工匠们听得都是怦然心动。
刘铁匠一年的赚的银子差不多赶上一个千亩田地的地主!
谁敢说工匠下贱!最起码在大清堡的土地上,工匠就比什么都值钱!
刘铁匠原本紫红的脸更加红了,惶恐地说道:“大人,工钱已经够了,别再加了,我,我就是臭打铁的,当不起啊!”
“哈哈哈,刘伯伯,这钱你必须收着!”张恪笑着看了看那些工匠,大声说道:“你们全都听着,本官对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除了基本工钱之外,你们做得好本官给津贴。有了发明创造,比如能提高炼铁质量,增加炼铁数量,本官一律酌情赏银,绝不含糊!只要干得好,一年赚上百两银子,绝对不是做梦!”
咕嘟!
所有年轻的工匠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液,这位张大人可真大方啊!
“大人放心吧,我们一定好好干活!”
被银子刺激得血脉喷张的工人们格外地卖力气,张恪暂时辞别了刘铁匠,向城北的军工作坊走过去。
转眼到了军工作坊,在外面有四个人正在等着,分别是欧崇远,赵老疙瘩儿,郑寸,谢震。
这四位分别是造兵器、铠甲、火铳、火炮的高手,他们也像是刘铁匠一样,遇到了张恪才得以大展拳脚,几个人虽然忙碌,但是脸色红扑扑的,仿佛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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