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死亡更多,尸体横七竖八,足有三四十人,胸膛被打碎。四肢打飞,肢体成堆,鲜血满地。一个个分不出模样的尸体就像是麦草一样,被轻松收割。
除了死者之外,还有更多的伤员,他们痛哭哀嚎,有声音好像地狱的小鬼。季怀远听在耳朵里,身躯晃荡,差点掉在地上。
站在身旁的张惟贤急忙伸手,扶住了季怀远。
“季大人。你没事?”
“没,没事!”季怀远咬着牙说道:“快,调来更多的兵,把这些乱贼给本官杀掉,一个不留!”
季怀远像是受伤的野兽,发狠大叫。
“冲,给我冲!”
手下的将领不敢违抗命令,他们也并不服气,纷纷挥动着刀剑。驱赶有些吓傻的士兵,再度冲上去!
枪声依旧响起,子弹无情射来,冲在最前面的还是被无情的摧毁。可怕的弹丸在身躯上留下一个个惊人的伤口。
拳头大小,骨断筋折,从血窟窿里流出肮脏的内脏,红红的脑髓。每一轮攻击。都有十几具尸体躺在地上,变成了一堆烂肉。
说起来对于京营,岳子轩和乔福还有些敬畏。不过事实证明这些京营比起建奴差远了,他们身上最多一层铠甲,枪击中顿时就丢了小命,或是留下骇人的伤口,连拯救的可能都没有。
他们的武器更是杂七杂八,虽然也有弓箭手和火铳手,但是他们根本没法靠近军营,只是白白被子弹收割,一层叠着一层,宛如地狱一般恐怖!
京营的兵痞们本以为会是轻松的碾压,他们想的并没有错,只是角色换了一下。他们变成了享受屠戮的受害者,而义州兵就成了他们的噩梦。
一连攻击三次,全都被火铳打回来,地上留下的尸体超过一百人!
残酷的现实冲击着京营士兵的心里防线,终于有一个士兵扔了手里的刀,转身就跑!一个跑,两个跑,十个八个全都跑!
可怕的雪崩比想象的还要剧烈,岳子轩和乔福都瞪大了眼睛。
这帮家伙也太废物了,竟然连冲到营盘的勇气都没有,他们还能打仗吗!义州兵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完全被对手的废物给惊呆了。
岳子轩咽了一口吐沫,呆呆问道:“乔福,好像事情不妙了!“
乔福也从胜利中清醒过来,顿时脸色惨白,“完了,完了!他们这么一跑,保证弄得天下皆知,京城震动,大人有麻烦了!”
……
丰台大营发生了乱斗,溃散的乱兵把英国公张惟贤、侍郎季怀远等人裹挟着,亡命奔逃。整个京营也彻底乱了起来,到处都是逃散的士兵。
守卫京城的官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有乱贼杀到了京城,顿时吓得四城紧闭,应对敌人。
城门一关,京城的百姓官员全都知道了,顿时天下大乱,大家都在追问一件事,那就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京城陷入空前的混乱,始作俑者却显得安静异常。闹了这么大的风波,他既不逃走。也不备战,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就这么一直坐了半个多时辰,突然从外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张恪,张永贞,给咱家滚出来!”
张恪一听,顿时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是老熟人来了!
来到了营门,果然有一个蟒袍的太监骑在马上,破口大骂。
“好啊,主子万岁爷抬举你,你小子竟然在京城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想造反不成?”
大骂的人正是张晔!
张恪早早派人给宫里送信,陈炬当然没有时间,只能让张晔前来。一路走来,张晔心都要跳出来了。
张恪这小子简直疯了!竟敢在丰台大营开战,还把京营士兵打得狼狈逃窜。这不是要造反,还是干什么!
一想到过去的关系,张晔后背直冒冷汗,他绝对是逃不了干系!
张晔索性直接到了军营门口,大声说道:“张恪,给你两条路,要么杀了咱家,拿脑袋祭旗,你找造反算了;另一条路就是赶快认罪,让咱家带着你去东厂!”
张恪到了营门,一见张晔急得满脸通红。顿足捶胸,急忙躬身施礼。
还知道行礼!
张晔冷笑一声:“张永贞,你还认得咱家,咱家还以为你要面南背北了呢?“
“公公,您怎么也误会张恪?此事绝对是一个误会。“
误会!
张晔用手指着张恪,怒道:“要是误会,你就老老实实的说清楚,别忘了你是主子接见的武将,没人敢动你!何至于拉开战场,和京营同室操戈。事情到了这一步。咱家可以告诉你,司礼监,内阁,六部九卿,有司衙门,全都被惊动了,说不定这时候首辅大人正在拟定怎么剿灭你这个乱贼的方略呢!”
“咱家也是倒霉,竟然结交了你这个小畜生,罢罢罢!咱们难逃一死。你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张恪此时也气得须发皆乍,本来他想着死守营盘,等自己找到了白莲教的证据,摆出来就没人敢找自己的麻烦。可是京营的废柴远超过张恪想象。竟然被四百多人打散,跑得满天下都是,把丰台大营的丑事弄得天下皆知。
如此一来,想要善了就根本不可能了!
张恪强压着怒火。他现在必须好好表演,一步都不能错,不然小命就真的要玩没了!
面对张晔。张恪突然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头盔取了下来。
“公公,张恪自知罪孽深重,辜负圣恩,甘愿伏诛。只是我这里有点东西,希望公公能呈交给圣上。等到圣上看到了东西,想必那时候张恪已经身首异处,还请公公和圣上说,张恪心甘情愿!”
“什么跟什么啊!”
张晔顿时一头雾水,急忙问道:“你小子给咱家说清楚,到底是什么玩意?”
“您看看这个吧!”
张恪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塞到了张晔的手里。张晔急忙展开,信上只有四个字,可是这位司礼监的大档却浑身冰冷,好像三九天掉进了冰窟窿一样。
“帝危福至!”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明白。公然在书信里面讨论皇帝的安危,还说什么福至!什么福,是朝廷之福吗?
“张恪,这到底是什么?”
“公公,这是我的部下从京营的一个千户身上搜到的,他身上还有这个!”
张恪又把一个金质的弥勒佛送到了张晔的手里。
“白莲教啊!”
张晔的脸色瞬间惨白,一手拿着书信,一手握着金佛。喃喃自语道:“白莲教要趁着陛下身体违和,想要造反啊!”
“公公英明,张恪也是发现了这些东西,顿时感到了意外。我麾下的义州兵为什么无故被挑衅,这些白莲逆贼的东西又代表着什么?张恪在辽东大杀白莲教,他们是不是想借机除掉张恪?京营还有多少人是白莲教的匪类?会不会有高官和白莲教沆瀣一气……”
“这些事情张恪都没法知道了!公公,我只求你尽快回宫,马上开始调查,把逆贼找出来,免得圣上被白莲逆贼所趁!”
张恪说完,朝着紫禁城的方向,磕头作响。
“圣上,小臣蒙受圣恩,无以为报,偶然撞破了白莲匪类的阴谋,却也酿成了大祸,如今京师震动,小臣罪莫大焉,唯有一死,才能报答天恩!”
张恪说着,从肋下抽出了短剑,两行眼泪滚滚流淌。
“不许死!你不能死!”
张晔是真的被吓到了,刚才张恪的一番话,巧妙地玩了一个移花接木。他没有告诉张晔,是先有斗殴,随后才发现了白莲教的东西!而且张恪又把斗殴事件说成了对义州兵,乃至他的阴谋!
如此一来,自然就有联想到白莲教要斩断朝廷的羽翼,说不定马上就要起事!
张晔顿时瞪着眼珠子,厉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救你们大人!”
马彪他们慌忙涌上来,抢下了张恪的宝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大变活人
明朝高官的府邸多数都在繁华热闹的正阳门外的棋盘天街,六部九卿,全都是宾客盈门,举目一看,都是绣着禽兽补子的文武官员,有百姓打趣称之为补子街。
不过在这些大官之中,唯独没有首辅方从哲,方家的宅子在孝廉坊,最里面有一座幽静的宅子,只有两进院子,甚至比不了一些豪商巨贾。
看宅子,谁也不会把这里和大明首辅联系在一起,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朱红的大门轻轻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长须飘飘的老者,在他的身后跟着两驾马车,车上装着十几口大大小小的木箱。
“老爷,您需要什么,让奴婢送到内阁就是了,何必带这么多东西呢!”
“哎,你不懂啊!”方从哲叹了口气。
万历身体到了极限,随时都有驾崩的可能,身为首辅,必须日夜盯着,以防不测。
方从哲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意味深长地说道:“天要变了,多备点衣物吧!”
首辅大人信步下了台阶,正要前往内阁值房,突然从街道口跑过来一个小宦官。
“首辅,首辅大人,大事不好了!”
嗡!
方从哲浑身一颤,差点摔倒。
陛下这么快就要走了!
老首辅的眼中滚出两点热泪。
“快,去宫里!”
“慢!”小宦官慌忙阻挡住方从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启禀首辅大人,宫里没事,是丰台大营!”
“啊!”
方从哲顿时脸色一沉,吃惊地说道:“是京营出事了吗?”
“没错,听说京营和义州兵动起手来!”,如周嘉谟、李汝华、黄嘉善、张问达、黄克缵,侍郎孙如游等人。全都齐集一堂,一个个脸色铁青,神魂不属。
“魂淡!”
老首辅也忍不住骂人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军队怎么能出问题!
方从哲怒不可遏,急忙说道:“快,去内阁!”
手下人赶着马车,护送首辅大人,一路飞驰,当方从哲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内阁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尚书一级的“元翁来了!”礼部尚书周嘉谟急忙起身,说道:“京城大乱,还请元翁做主啊!”
其他官员也随声附和。
方从哲摆摆手,说道:“诸位,京师乃是天子脚下,乱不起来。你们先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众人把目光都落在了黄嘉善的身上,这位是兵部尚书。京营的事情自然应当归他管。
黄嘉善急忙说道:“元翁,诸位大人,我刚刚得到了季怀远大人的急报,他说义州兵同京营发生摩擦。锦义参将张恪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竟然领着手下士兵公然造反,突袭京营其他各部,造成巨大伤亡。他恳请朝廷立刻派员。集结人马,将叛将张恪击杀,以正国法!”
“张恪?”
在场众人互相看了看。如果说这个名字在之前还有些陌生,可是自从奉集堡大捷,特别是几天前万历召见之后,就无人不知!
刑部尚书黄克缵铁青着脸说道:“元翁,我以为此事非常明显,锦义参将张恪恃宠而骄,纵容部下作乱,扰乱京营,弄得满城风雨,天下大乱。不严惩不足以安抚舆情,不足以平息议论!”
黄克缵看了看四周,老头子挺直了腰板,厉声说道:“本官愿意亲自领兵平叛,擒拿张恪!”
首辅方从哲有些犹豫,自从万历召见之后,方从哲就从宦官的耳朵里知道了情况。万历非常赏识张恪,深得帝心的人能是粗鄙的武夫吗?能不知道轻重吗?
其实这事情放在往常也好办,向万历请旨就是了,可是眼下万历已经昏迷,身为首辅就要扛起责任。可是这件事情的确透着怪异,好好的京营怎么会和义州兵打起来,张恪又怎么敢和京营开战?
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首辅不好当啊!
“黄大人,你可有把握快速平叛?”
“当然!”黄克缵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这位老大人今年已经七十岁了,不过身子骨倍棒儿,而且曾两度出任兵部尚书,如今又是刑部尚书,让他去正好即能平叛,又能处理罪魁祸首,简直是一举两得!
方从哲也只好应允,黄克缵当即领命,召集京中各路人马。京师各路人马云集,除了三大营之外,还有锦衣卫亲军,顺天府下辖的巡城人马,御马监下属的腾骧四卫,多如牛毛。
黄克缵立刻带着各路人马,向着丰台大营开去,迎面正好撞上了张惟贤和季怀远。
“英国公,季大人!”
黄克缵的老眼射出两道寒光,吓得这两位浑身一颤。
“原来是黄部堂,您来了对付乱兵就有希望了!”
“哼!京营十万人马,张恪带来的义州兵不到四百,你们竟然被打得狼狈逃窜,京营被你们弄成什么样子了?本官一定上奏朝廷,严惩不贷!”
老尚书雷烟火炮的脾气,张惟贤和季怀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黄克缵也懒得搭理他们,领着人马直接冲出了城门。
“英国公(季大人),走吧!”
张惟贤和季怀远纷纷跟着黄克缵,一路上闻讯而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人马就像是滚雪球一样,到了丰台大营,足足聚集了四五万人,将张恪的营盘围得水泄不通。
……
营盘之中,张晔和张恪正面面相觑。
“永贞,朝廷的人马立刻就会赶到,你只要把白莲教的罪证交出去,自然能洗脱你的嫌疑。”
“不!”张恪苦笑着摇摇头:“公公,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京营出了白莲教,这是何等的丑闻!只怕当众说出去,立刻回招来反扑。甚至诋毁我,说证据是假的!”
“哼!咱家亲眼所见,谁敢否认!”
“公公。容我说句不客气的话,倘若是圣上龙体安康,我自然不怕,可是如今圣体违和,群臣因循苟且,互相遮掩。相比掀开京营丑闻,碾死我这个小小的参将,就容易多了!”
张恪说完,张晔的鬓角就流下了汗水,其实何止是张恪。就连自己这个内廷大档也是如此,随时可能被牺牲掉。
正说话之间,突然外面喊声大作,马彪跑了进来,满头都是白毛汗。
“大人,不好了,朝廷发大兵把咱们给包围了,您看该怎么办?”
岳子轩和乔福也都跑了进来,他们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外面的人马绝对在数万以上,就算是几万头猪,他们也杀不过来。
“大人,快走吧。卑职拼一死,也要保护大人出去!”
“没错,恪哥,弟兄们没有怕死的。只要你活着,咱们就还有希望!”
张恪忍不住苦笑一声:“我活着有什么用,要是被诬陷成了叛军。义州的家人都会跟着一起完蛋!”
张恪说着咬咬牙,冲着张晔说道:“公公,您赶快把我绑起来,押送出去,我要见领兵的人!”
……
黄克缵熟知军务,到了大营之外,老头子就拿着千里眼四处观察,当看到满地的尸体,又看到威严雄壮的义州兵,顿时皱起了眉头。
“哎,不愧是能战败建奴的强兵,京营上下,哪有如此的猛士!”
季怀远一听竟然夸奖张恪,急忙说道:“黄部堂,张恪不是区区叛逆,哪里能当得起猛士的夸奖!”
“哼!”
黄克缵冷笑道:“他是叛贼本官自然知道,可是他练出来的兵的确厉害,否则,你们也不至于屁滚尿流!”
季怀远被噎得满脸通红,一句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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