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
“若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会信。你就当我在讲故事吧。”林亭初将前世她与容誓被污通奸,同赴黄泉的事娓娓道出。
匪夷所思是容誓听完之后唯一的感想,但若说这不是真的,那林亭初那晚怎么会知道甄颢筠会在书房出事。其实,重生之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都还活着。
那晚,容誓与林亭初彻夜谈天,容誓说了许多战场杀敌的故事,林亭初心向往之,若是来生可以做男子,她也想投军从戎,浴血沙场,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为人利用欺骗。
☆、两难
天明雨歇,林亭初与容誓到了李家庄旁边的吴家村。他们先找了大夫医伤,又买了朴素的农家衣服换上。二人已决定今天就到李裘祖屋取账簿,以免夜长梦多,但为防甄富有所动作,他们事先商量好了应对之策。
容誓提着包袱独自到了李家祖屋,看见旁边树丛不时莫名抖动,已知有埋伏。直至他进了屋内,那些人仍旧没有行动,看来甄富想等他拿到账簿再下手,以收渔人之利。
容誓找了锄头,在院中榕树之下挖出了一口箱子,里面装着甄家的账簿和李裘的认罪书。
林亭初到了吴家村祠堂,大声哭喊着将附近的村民和吴家村长都引了过来。刚才在医馆之时他们听那大夫提起,李家庄和吴家村因分界地一条河的归属争吵多年,积怨颇深,他们便决定利用这个摆脱杀手。
村长拄着拐杖询问道:“这位夫人好像并不是本村人士,何故在此啼哭?”
林亭初哽咽道:“我是从城里来的,途径贵村,因口渴而饮了村外的河水,结果几个跑出来非说那是他们庄子的河,说我是你们吴家村的人,喝了他们的水就得给钱,我不肯,他们竟硬抢了我的包袱。我追了他们一路,那些人进了李家庄一户人家,我没有办法,只好到这里来求村长做主。”
村民听罢义愤填膺,一个个摩拳擦掌要帮林亭初到李家庄讨公道。
林亭初带着一群村民进了李家庄往李裘家去,李裘家距庄口不远,他们冲进李裘家之时李家庄的人也涌了过来,两群人在李裘家中对峙,李家庄的人问吴家村长为何带人跑到他们的地盘,吴村长刚想搬出林亭初却找不到了她的踪影。
两家人在李裘祖屋内冲突之际,林亭初和容誓混进出屋报信的村民之中,离开了李家庄。
屋外埋伏的杀手只知道甄昊礼要他们把从这个房子里出来的一男一女结果了,并将他们身上的东西带走,但他们并不清楚这两个人的长相,刚才容誓进屋的时候一直背对着他们,一群村民进进出出,他们不知目标是谁一直无法下手。
“你真的要回娘家吗?”回了城里,容誓不舍地看着林亭初,或许这一别会是永诀,“万一甄富他们有所埋伏,你回去岂不危险?”
“父母尚在家中,我怎么能不回去。光天化日,量他们也不敢太过嚣张。”
“还是我陪你去吧。”
“你身上还带着证物,万一被抢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林亭初看着容誓,她如今已是姓甄,与容誓终究殊途。
容誓沉吟片刻:“那好,我先去城西把账簿收好,你接了令尊令堂到城西陈府来找我,若是我不在陈伯自会招呼你们,陈伯是岑家以前的管家,忠厚老实,信得过的。”
“好。”
容誓一直看着林亭初离去,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推开家门,林亭初一惊,刘氏和甄浣逸竟与她的父母同坐屋中。
“二嫂。”甄浣逸在林亭初面前跪下,刘氏也跟着下跪。
“你们这是做什么?”林亭初想扶她们起来。二人坚持不肯。
刘氏开口道:“弟妹,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相公错手杀了小叔,可是他不是故意的。求你,求你放过甄家吧。”刘氏不停磕头。
“二嫂,爹和大哥一时糊涂,我们欺你瞒你也有不对。可是娘还有大嫂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二嫂,求求你放过甄家上下吧。”甄浣逸亦苦苦哀求。
“大嫂有身孕了?”林亭初慌忙扶起刘氏,“大嫂快起来,别动了胎气。”
“弟妹若不肯帮我们,我又何必留着这孩子在世上受苦?”刘氏挥拳往自己肚子上打,林亭初和甄浣逸连忙阻拦。
“二嫂,我知道你会这么做都是因为二哥的死,可是二哥在天之灵怎么忍心看着甄家家散人亡?放过甄家吧,若二嫂心中仍有不平,浣逸愿以命相抵。”
“弟妹,我代我相公向你赔罪,之前种种都是我相公的不是,求你,只要你肯不计前嫌,以后你还是甄家的儿媳,我们一定好好补偿你。”刘氏声泪俱下,甄浣逸苦苦哀求,林亭初不禁动容。
林家两老也帮口劝道:“阿初啊,你难道忘了自己也已经是甄家的人吗?甄家获罪你也逃不了的,你要是出个什么好歹我们两个老东西怎么活呀。”
“爹,娘。”林亭初为难。她恨甄家,只因他们杀了她的相公却在前世嫁祸于她,可今生他们始终待她不薄。她数次从鬼门关回来,早已什么都不怕了,可她怎么忍心看着爹娘因自己而难过。
“二嫂。”甄浣逸跪行至林亭初脚边,“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林翁拉着女儿的手:“孩子啊,你可不能犯傻,甄家再不对你也已经姓了甄,咱不能为了报复把自己也搭进去,我们可就你这一个女儿。”
“可是证据已经在容誓那里了,我能怎么办?”
“没办法也得想办法,难道你真想下辈子住青楼里头吗?”林媪亦劝,“若是那样,娘便不活了。”
“娘——”林亭初拦住作势撞墙的娘亲,答应保住甄家。可那些东西是容誓为岑家雪冤的重要证据,他一定不肯轻易交还给她,若是想要拿回来也只能偷了。
容誓到了城西陈府,收好了账簿和李裘的认罪书,听陈伯说妹妹急找便往天香楼去,临行前不忘吩咐陈伯,若有一位姓林的姑娘来找一定要好好招待。
“哥。”岑筱液见到容誓满身伤痕,不禁蹙眉,“这是怎么了?是谁伤了你?伤得重吗?”
“放心,没有大碍。”容誓拍着妹妹的手背,“还好这伤也算伤得有价值,我已经拿到了咱们岑家的账本还有那李裘的认罪书。”
“真的?”岑筱液展眉绽笑,“那我们岑家就雪冤有望了,哥哥不用再隐姓埋名躲躲藏藏,我也可以脱离苦海,不必再受羞辱。”
“可是这证据虽是有了,不知该上哪里去告。曹涣与甄家渊源颇深,只怕这证据交到他那里就如石沉大海了。”
“不怕,昨天我听衙门的师爷说,后天巡抚梁大人会路过咱们这里,梁大人素有青天之名,咱们这案子往他那告最合适不过了。”
“后天?”容誓蹙眉。只有两天了,两天之后若他们雪冤不成,只怕会命丧黄泉。可若是成了,林亭初就会与甄家一同获罪。
☆、毁灭
“林姑娘喝茶。”陈伯为林亭初倒了一杯清茶。
林亭初双手接过:“谢谢陈伯,容誓,不,岑公子呢?”
“少爷他去找小姐了,应该快回来了,姑娘稍候。”陈伯细细打量这位林姑娘,虽可称是沉鱼落雁却已经盘了髻,应该已是他人之妇,少爷为何还要称她为姑娘?
“可是他身上带着那么重要的证据,万一被抢走了怎么办?”
“姑娘放心,少爷已经把东西藏进房间的暗格了。我家少爷功夫了得,甄家的人奈何不了他的。”陈伯并不知道林亭初是甄家的儿媳,少爷说是她帮自己找到了那些证据,所以陈伯也很相信她,说话间不带防备。
“那就好。”林亭初呡了口茶,“陈伯,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豆腐花?一会我爹娘来了怕是该饿了,他们最喜欢吃豆腐花了,我想去买些。”
“东边张大娘家卖的豆腐花倒是不错,只是远了些,路也绕得很。”
“不碍事的。”林亭初起身,佯装脚上疼痛哎呀一声。
“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这两天一直在外奔波,脚上长了水泡,不碍事。陈伯,您方才说的那家豆腐花铺怎么走?”
“姑娘为了我们岑家的事奔波劳碌,这卖豆腐花这样的小事还是让我去吧,姑娘等着。”如林亭初所料,陈伯果然主动帮她去买豆腐花,待他走了一会儿林亭初便往后院厢房去。
后院一共四间房,全都上了锁。透过窗缝可以窥见房中情况。第一间房中虽有家俱却无多余摆设,床上也没有被褥,应该是空置的房间。第二间摆件陈旧,还挂着一套缝补多处的灰布衣,应该是陈伯的住所。第三间的陈设摆件具是新置,香炉还冒着袅袅烟气,像是姑娘家住的,林亭初以为这是岑筱液的屋子,却不知这是容誓特地让陈伯收拾出来给她的。最后一所屋中摆着一把刀,里头的衣服也像是容誓常穿的。
林亭初找了斧头劈开了门上挂着的锁,进了屋里四处寻找陈伯所说的暗格。敲遍屋墙寻遍桌柜,一无所获。
眼看陈伯就该回来了,林亭初无奈,只得到厨房寻来柴草和烈酒,撒满屋中,点燃火头,从后门离开。
林亭初远远看着冲天的浓烟,这火能不能毁掉证据也只能听天命了。
陈伯回了府中,闻见一股焦味,连忙放下豆腐花,往自己身上浇了一桶水冲进火场,挪开桌子从地下的暗格里找出一个小箱子。
容誓赶回陈府,正见陈伯救出证物。
“少爷,老奴总算没辜负岑家的收留之恩,把这证物救了出来。”陈伯咳嗽不止。
容誓看了看屋中的火光:“林姑娘来了吗?”
“刚才来了,不知上哪去了。”
容誓望着手中发烫的箱子,把心一横,扔进火中。
“少爷您这是……”陈伯见状急忙又想冲进去救那箱子,却被容誓拦住,“少爷您疯了吗?这是能帮岑家雪冤的唯一证据啊。”
容誓不语,他可以凭这些证据报仇,但也会因此害了心上人一生,只是他这么做必须给筱液一个交代。
岑筱液听哥哥说证据不慎烧毁,瞬间如从云端坠入炼狱。原以为自己有望脱离苦海,却又是空欢喜一场。哥哥说要带她离开天香楼,远走高飞,她不肯,她不要一辈子躲躲藏藏。她想不明白,哥哥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不小心烧了那样重要的东西。
她找了陈伯询问,陈伯如实相告,岑筱液气愤地将桌上所有东西摔碎。没想到,林亭初也学会了勾引人的伎俩了,而且勾的还是他的哥哥。岑筱液嘴角扯起冷笑,毁了账簿又怎么样,她还有最后一招。
小翠在外敲门:“姑娘,赵老板来了。”
岑筱液敛了怒色,理好妆容,笑面开门,酥声道:“赵老板您可来了,筱液等得好苦啊。”纤纤玉指在赵利得的额头一戳,赵万利神魂倾荡。
赵万利是城中有名的财主,年过古稀却极为好色,家中养着八房小妾却仍留恋青楼:“小妖精,你才真是让我想得好苦啊。”
岑筱液在他耳边吹了口气:“真的吗?”
赵万利一个哆嗦,将岑筱液按到床上,伸手解她衣带,薄唇长舌在她脸上流连,两只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索着。岑筱液娇喘细细,赵万利愈发疯狂。
“等等。”岑筱液挡住了赵万利痴狂的吻,“赵老板喜欢我吗?”
“喜欢,喜欢。”赵万利欲火焚身,不耐烦道。
“那赵老板想不想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当然想了,你放心,我会常到着天香楼来找你的。”
“若不是这天香楼呢,若是娶我回家,日夜相对,赵老板愿不愿意呢?”岑筱液在他耳畔娇声腻语,撩拨着他满布褶痕的老脸。
“你不是不能赎身的吗?”赵万利在她肩头啃了一口,岑筱液忍痛轻呼。
“现在不能不代表永远不能,只要赵老板肯出十万两银子,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呀。”
岑筱液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枯瘦男人,娇嗔道:“还说喜欢我呢,你还是喜欢银子多些吧,回去抱着你的银子睡好了,别上我这来。”
“宝贝儿别生气呀。”赵万利揽住岑筱液光滑的身子,“我明儿就把银子送来还不行吗?”
岑筱液娇笑道:“真的?”
“真不真你一会就知道了。”赵万利复又将她压在身下。
☆、雪冤
一顶官轿在官兵的簇拥下行过街市,忽有一名妖娆女子拦在轿前,跪地呼冤。青天巡抚梁都荃接下了她的状纸,开堂重审三年前岑家酒楼一案。
收了岑筱液十万两白银的庄子安取出了收藏已久的半根假人参,装人参的盒子上还刻着甄家药材铺的字样。经仵作查验,那半截毒人参与卷宗记载岑家酒楼的人参一致。
梁都荃传召了几个庄子安的旧邻居,印证了甄富买通庄子安的说法。甄家药材铺的几个老伙计禁不住梁都荃的官威,从实以供。
梁都荃大怒,将甄氏一家押入大牢,等候刑部批文。
容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案子已经审结了。
“庄子安怎么会答应作证?”容誓质问岑筱液道。他很清楚,庄子安那样的势利小人不给他银子他是不可能答应冒险作证。
“你已经忘了我们岑家的仇恨还来理这些做什么。”岑筱液甩开了哥哥的手,“是不是林亭初坐牢你心疼了?”
容誓愣住了,他的确是心疼了,他没想到,自己竟会为了一个甄家的女人放弃了岑家的仇恨。
“姑娘,赵老板派媒婆来接你了。”小翠在门外喊道。
“赵老板?媒婆?”容誓已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你拿自己去和姓赵的糟老头交还?”
“是你逼我的。”
“跟我走。”容誓抓住妹妹的手却再次被甩开,“难道你真的要嫁给那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吗?”
“那你以为我还可以怎么样?我在青楼里待了三年,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的?下贱女人、残花败柳,你以为我还可以好好嫁人吗?”岑筱液挥泪,“我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只是为了让甄家的人也受这样的苦,可是哥你居然为了甄家的女人连自己妹妹都不要了,你对得起爹娘的在天之灵吗?”
容誓无言以对,只能看着妹妹离开自己。
三日后,刑部下达批文,甄富被判斩首,甄昊礼流放边疆,甄家女眷没入贱籍。而岑家沉冤昭雪,岑筱液得以离开青楼,容誓亦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岑廷夜这个身份。
容誓到了监牢,疏通了狱卒带他去见甄浣逸。明日,甄浣逸便要被卖入青楼了,其实他不愿意看到这一切,他恨甄富,却不讨厌这个有些任性的甄浣逸,她很像以前的筱液,让他怜惜。
“你怎么来了?”甄浣逸有些吃惊,别过了脸,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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