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们本周六有没有空?我想请你们参加我的生日晚会。” 汤葭靓其实并不想请月绝情,但是月绝情基本上总是会和流浪在一起,不得以,只能把她也算进去。
流浪摇了摇头,且不论她自己身上有很重的功课要做,单凭她对汤葭靓的印象,她就不想和汤葭靓搅和这一起。
“好的,我们一定到场。”耳边却听见月绝情笑吟吟地回复。
“那么说定了,周六晚上六点,地点在朗梵大酒店阿提密丝厅。恭候两位大驾。”
说完,汤葭靓似一朵粉蝶,翩然而去。
流浪望着汤葭靓窈窕的背影,深觉不可思议。
阿提密丝是希腊的狩猎女神,阿拉伯人称她Lat,埃及人称她依西斯(Isis),而罗马人则称她为黛安娜(Diana),在古代的希腊,阿提密丝女神深受敬仰,因此兴建了七大奇观之一——阿提密丝神殿。
朗梵大酒店的宴会厅,起名阿提密丝,想必一定恢弘磅礴如阿提密丝神殿。
汤葭靓定在那里举办生日晚会,首先超出了她家的经济承受能力,其次,她的野心不言而喻。
流浪不明白何以汤葭靓为了追逐她的目标,能全然不顾自己的家庭是否承受得起?出人头地有那么重要?
月绝情轻拍流浪的肩头。
“她后面有人替她付帐,你不用替她担心,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担心?担心什么?流浪眯眼。
“她请你去,自然是要在你身上得到好处。我指的不是物质上的。她很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你是她竞选班子的一员,甚至是她的副手。”
流浪挑眉毛。汤葭靓不会破釜沉舟至此吧?
“怎么不会?”月绝情也挑眉,似足流浪的样子。“她利用你,而且不会感谢你。她会觉得你活该被她利用。”
流浪心头沉重,发现她竟然不能反驳这个观点。
是,她已经知道,这是事实。
流浪怀疑月绝情也知道那天傍晚教室里发生的对话。
“所以,我们一起,祝贺她生日快乐,然后当面告诉她,我们已经联手。”月绝情挑眉,笑得艳若骄阳,“没有什么比当面粉碎对手的企图,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和你联手了?”流浪啼笑皆非,这个月绝情。
“难道你不答应?”月绝情用手捂住两个脸颊,一副世界末日的模样。
流浪垂睫,沉吟片刻,然后扬起浓长的眼睫,笑,仿佛昙花绽放。
为什么不呢?
至少月绝情够坦白。
两个少女击掌,定下了联手的约定。
晚上放学时,海啸不在车上。
任三任四不放弃任何机会彼此挖苦,任五在拆一堆仰慕者送给他的信件与礼物。
流浪有些心不在焉。她最近很少想起父母的事。曾经有一段时间,她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们,不甚清晰的面容,遥远的身影,并肩立在一处,感觉是如此地相属,再容不下第三个人,哪怕是他们的女儿。
不是流浪凉薄,只是,她现在无能为力。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她满月时将她托付给养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多年来从未探望过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就此失去联系再无音信。
也许,只有等到她十八岁,可以选择的时候,她才能从尘封的故纸堆里,找到一些头绪。
仅仅,只是也许。
流浪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把关于父母的情绪,沉潜在心灵最深处。然则,今天放学时,看见公告栏里张贴的,关于家长观摩日的海报,那些被压抑在灵魂深处的东西,忽然便甚嚣尘上。
回到家里,父亲竟然在家。
最近任远山十分忙碌,已经许久不曾在晚饭时间出现在家里。
看见儿女们进门,他朗朗然笑。
“怎么都这么乖?我以为今天要自己吃饭的。想不到你们倒都回来了。”他不是老古板,更不会约束自己的孩子,不能参加正常的社交活动,只要他们不会因而荒废了自己的学业功课便好。
“好,今晚爸爸检查你们的功课。”任远山心情十分好的样子。
任三哀叫一声。“早知道我也学*的样子跑去约会。”
流浪堕在哥哥身后微笑。
任四只是打鼻孔里轻哼一声。
任远山招手,“都到爸爸跟前来。”
四个孩子先后走到他身前。
“老三老四最近没有打架罢?”任远山仔细看了看两个儿子的气色,眼底颇有些骄傲颜色。
“他们现在改打嘴皮子官司。”任五笑眯眯地。
“啪!”
“啪!”
两只属于不同主人的手几乎同时招呼上任五的后脑勺。
流浪见状忍笑,忍得肩都抖不停。
“爸——你看他们都欺负我!我不干!任流浪,你就认了吧,谁让你比我小!”任五又想故技重施,“不许逃,任流浪,我是你哥哥,站住!”
流浪脸皮不受控制,越笑越灿烂,边躲闪任五的袭击,边笑着往楼上逃。
整个稍早还静谧的客厅,瞬间已是笑声弥漫。
“我很高兴,你们都是好哥哥。”任远山望着流浪轻快而去的背影片刻,然后对仍留在客厅里的两个少年说。“流浪比以前活泼开朗很多。”
“她是我们的妹妹。”任三长得极高大,身量已经快赶得上父亲任远山。然则对住父亲,仍会流露一个男孩子对父亲的敬仰,讲话也谨慎许多。
任四不做声,这种时候,他往往是最沉默的人。
“都把书包去放了,换衣服洗手下来吃饭。”任远山拍拍两个儿子的肩膀。他们已经在他不知不觉时,长得如此高大。他相信他们将来都会成为有担当的男子汉。
任远山检查完三个男孩的拳脚功夫,换上居家服。
“流浪呢?”
“六小姐在自己的书房里做功课。”管家全叔即时将流浪的位置告知。
“她——还开心么?”任远山问。他看着流浪,总会想起那个将流浪托付给他的女子,小白花般干净羞涩,一生最狂野的事,就是随那个人出走,从此再未尝一见。
“六小姐比初来时开朗外向很多,与少爷们相处也极好,亦从不端小姐架子。”全叔微笑,“是个好孩子。”
“我们任家的,哪个不是好孩子?”任远山极骄傲。
“是,我们任家的,哪个不是好孩子。”全叔完全同意。
“吩咐厨房准备一盅冰糖银耳甜汤送上来。”
“是。”全叔衔命而去。
任远山上楼,敲敲流浪的房门。
“请进。”流浪干净清冽的声音传来。
任远山推门而入,让门开着。
流浪见是父亲,连忙站起身来。
任远山摆摆手,示意流浪坐。
“这是自己家,不用跟我拘束。”
流浪静静坐回椅子里。骨子里,她始终是个安静的孩子。
任远山走到书桌边,“功课紧张吗?”
“还好,尚不用开夜车。”流浪没有和父母相处的经验,且已经大了,总有些无措。
“嗯。在学校里,交了朋友没有?”任远山看得出流浪淡淡的无措,也不点破。
流浪闻言,微笑起来。“是,交了朋友。”
“有空带朋友来家里玩,或者,出去玩行。”
“嗯——周六有同学请我去参加生日晚会。”流浪向父亲报备。“还有——”
任远山挑眉,等待流浪说下去。
“十二月二十四日,学校举办家长观摩日……”流浪望着父亲,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要求父亲到场。
任远山却毫不犹豫地拍拍女儿的肩。“爸爸一定到。这是我任远山的女儿的第一个家长观摩日,我怎么可以缺席?”
顿了一下,他笑得朗然。“和你朋友一起去时装店挑几件衣服,去参加生日晚会,总要隆重点才好。没有预算上限,看你们喜欢的买。”
流浪也笑,不是为了隆重的衣服,而是,他是那么的重视家长观摩日。
这让她终于觉得,她是他的女儿。
“不会吧?”听见流浪说,从未参加过同龄人的聚会,月绝情皱起了好看的眉。“流浪你是外星人?!”
流浪浅笑,露出好看的虎牙。“也许我真是外星人,从小被抛弃在地球上。”
月绝情几乎跌倒。“流浪你在开玩笑?”
流浪侧头想了一想,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我在开玩笑。”
月绝情几乎想仰天长啸,以示郁闷。怎么流浪跟她相处了这么久,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啊?
“流浪。”月绝情郑重地扳住流浪的肩膀,神色严肃。
“?”流浪眼中闪过问号。
月绝情缓缓地,仿佛慢动作般,展开一个极致绚丽灿烂的笑来,连天边的艳阳都似为之失色。
流浪困惑地望着月绝情,她知道绝情笑起来美丽,男女通杀,老弱妇孺无一幸免,然则如此有针对性地一笑,杀伤力还是大到叫她吃不消。
“这样的笑,流浪,你会不会?”月绝情笑着,问。
流浪头痛。她以前很少有笑的时候,现在已经比那时候多了很多笑容了,只是仍很少会无故笑得似绝情般,灿若骄阳,婉如夏花。
“亲爱的小流……”绝情改挽流浪的手臂。
小流?流浪忍不住挑眉,这是什么称呼?
绝情看见流浪的小动作,笑得更开心。“不喜欢我叫你小流?那我叫你小浪?”
更加难听。流浪腹诽。“还是小流吧。”
“亲爱的小流,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其实没有多少选择的自由,哪怕有,也有限得可怜。特别不容许的,就是七情上面。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都不能教人摸着头脑,循着规律。再不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也得耐着性子应酬;偏偏有时候认真喜欢一个人,却得狠下心里冷硬对待,甚至推得远远的。流浪,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月绝情脸上带笑,轻轻对流浪说道。
流浪有片刻错愕,然后握住绝情的手,绝情和她一样,仅仅只有十五岁而已,可是绝情所经历的……
“如果这样,人生还有什么趣味?”
不能由衷地笑,亦不能由衷地哭,喜怒哀乐,都要死死压抑。
“是,如果这样,人生还有什么趣味。”月绝情微笑颌首,认同流浪的看法,“所以我才要努力,努力把握自己的人生,不被别人所左右。[WWW。WRSHU。]早晚有一天,我要站在自己人生的颠峰,笑看风云,再不必担心自己的一颦一笑,会波及到所爱的人。”
流浪听得出,绝情笑言背后,那深沉的痛。
流浪不晓得怎样安慰这样笑着悲伤的绝情。
绝情敛去笑容,认真地看着流浪。
“小流,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我们脸上的不开心,只是徒令亲者痛而仇者快罢了。再不开心,都要微笑着去面对。这世上,除死无大碍!”
流浪看着月绝情,然后,轻轻伸出双臂,抱住了她。
月绝情安静地伏在流浪怀里,只短短地几秒钟,然后脱出流浪的怀抱,已是一脸阳光明媚。
“呵呵,骗过你了!”
流浪也不恼她,只是微笑,有些东西,开始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苏醒。
“走走走,我们去挑衣服去,任伯伯不是答应你没有预算上限么?我们买个痛快!”
流浪眸中明光流动,忽而一笑,直似春花破冰绽放。
“好,我们去买个痛快。”
监控室里,任远山看着屏幕上,两个少女的身形翩然远去。
“月家这一房的姑娘,真是不凡。”直至两个女孩的身影走出摄像头的范围,他才对身旁的管家全叔说道。
全叔点头,“六小姐悟性亦非凡品。”
“我们不用担心了。”任远山望着虚空中某一处。
“月玖实是良友。”全叔笑眯眯。
“有她提点,小六早晚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精。”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声而笑。
他们,乐见其成。
流浪与月绝情联袂走进朗梵大酒店阿提密丝厅的时候,汤葭靓的生日晚会已经正式开始。
气势恢弘的宴会厅布置得美纶美涣,兼且有着少女的梦幻色彩,随处可见精致的小装饰。
“啧啧,比利时的手织蕾丝花边,捷克的水晶流苏,荷兰的当日鲜花……汤葭靓还真是下足血本。”月绝情一边脸上挂着微笑,一边在流浪耳边小声说。
流浪深以为同。
这样一场奢华盛宴,是她连想都不敢想象的。
“走走走,小流,我们先去填饱肚皮,然后进场跳舞,不然对不起这身华服。”月绝情拉住流浪的手,直奔自助长餐桌而去。
流浪几乎掩面,这个月绝情,简直是怪兽。
只是看着月绝情据案猛吃的样子,流浪也觉得饿了。
海啸远远看见两个如花鲜丽的少女,一人捧一只纸碟,边吃边说笑,忍不住觉得三分好笑,三分有趣。
“啸哥哥在看谁?”伴在海啸身边的女孩子感觉到海啸的分神,顺着海啸的目光望去。
“在看小六。”海啸收回视线,低头对上女孩子清澈妩媚的大眼。
小六?女孩子有一秒疑惑,转而恍然大悟。“在看流浪啊……她怎么也来了?”
“若叶看见谁了?”海啸听出女孩子口气里的气愤。
“月绝情!”女孩子低低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海啸却笑了。
“你们还没有和好,若叶?”
“永不!”少女昂首,眸若晨星,人比花娇。
海啸低笑,胸膛震动。
少女瞪了海啸一眼,“啸哥哥都不帮我。”
海啸在少女额角轻轻一吻。
“我们过去和小六打个招呼,你今天总算是半个主人家,要有礼貌。”
少女噘起粉嫩*,很不甘心的样子。
“打过了招呼,你也算是善尽了主人之职,我带你出去玩。”海啸在少女耳边保证。
“真的?”女孩子眼睛蓦地一亮,连灯光都仿佛因之失色。
海啸又在女孩子额角吻了吻。
“啸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们快过去罢。”女孩子立刻拉住海啸的手,往流浪和月绝情所处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月绝情也看见了向她们走来的两人。
“小流,你哥哥过来了。”
哥哥?流浪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任家的孩子赴宴。
“嗨,烂菜叶。”月绝情扬起一抹美丽的笑,粉唇间吐出的,却是教人绝倒的字句。
“哼,死绝情。”站在海啸身边的少女同样笑得灿烂,只是一样说着让人无力的话,转而向流浪点了点头。“流浪你好。”
说完,少女抬头看着海啸,“啸哥哥,可以走了吧?”
海啸忍不住微微摇头,这些女孩子,唉。
“小六,和月九小姐玩得高兴点,记得十二点前回家就好。我和若叶先走了。”说罢,拍了拍少女的后背,一起离开了。
流浪看着二哥的背影,这是她第一看见二哥身为兄长以为的面目,宠溺的,纵容的,还有深情的。
“真不知道你家阿大阿二是什么眼光,怎么会喜欢那个烂菜叶。”月绝情与流浪一起目送海啸和女孩子的背影。
烂菜叶?流浪一肚子疑问。
“你不会是不晓得吧?”月绝情狐疑地望着流浪一脸的不明所以。
流浪点头,她确然一无所知。
月绝情朝天翻白眼。
“任流浪,你还差得太远了。来来来,让我告诉你。”
那口气,仿佛不知道是一种极大的罪恶。
“洗耳恭听。”流浪做虚心状。
“喏喏喏,那个烂菜叶呢,是徐富记的小姐。”
流浪微举了举手。
“允许提问。”月绝情微扬下巴。
“徐富记是什么?我只知道徐福记李锦记。”
月绝情咬牙,恨铁不成钢。
“流浪,你的资讯太落后。你知不知道信息决定成败?如果你的消息落后,就会处在被动状态!徐富记是本埠一家老字号餐饮连锁店,不过背后有黑势力撑腰,扩张很快。烂菜叶就是徐富记的小姐徐若叶。你家大哥二哥都是和她从小玩到大的,两个人都喜欢她。当然,也不排除因为你家没有女儿,所以他们产生了代偿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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