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不必跪接?这可是天大的隆恩,罗老夫人哆嗦着嘴唇,“这怎么行,国礼不可废,自古以来就是君臣父子,罗氏一门自不敢忘。”
罗老夫人到底也没有坐着接旨,虽然不能抗旨跪下,但也终是在梁元忻宣过旨后,由罗远鹏和张兰扶了向圣旨行了礼,才由罗远鹏捧了圣旨和一抬抬赏赐到祠堂里奉与祖先牌位之前。
宣过旨,梁元忻自然也不再拿大,虽然有梁元恪珠玉在前,他仍然向罗老夫人行了家礼,口中也称“姨祖母”。
“你是明王,你是良王,好,好,”罗老夫人看着眼前三个大好少年,想着是自己姐姐如今也是儿孙满堂,心里也很是高兴,“我这里也不留你们了,想你们在宫中,定是拘束的紧,外院年轻人多,武安侯又特地从山西运的好酒,今天就放开胸怀,且去乐呵乐呵~”
看到来传旨的是梁元忻,罗绫锦原本已经冷了的心又泛起了热气,想到如今是在侯府,她低头冲姚黄使了个眼色,起身向几位王爷道别,扶了罗老夫人回清泰院。
来祝寿的女眷们虽然无缘旁观罗家接旨,但皇帝派了三个儿子过来祝寿,又御笔亲题了“寿”字赐与罗老夫人,不但如此,还选了罗远鹏的庶长子罗旭初时了亲卫营,这对罗家的恩宠是明晃晃的摆在了眼前,因此罗老夫人一回来,满耳都是祝贺阿谀的吉祥话。
因为祝寿的人太多,来的女孩儿家都被罗素绢请到了冠秋园中,如今她也大了,事事学了罗轻容,力求能够像姐姐那样独挡一面,也能在各府夫人面前落个贤名。
罗纨素也想到冠秋园中去,可又舍不得在各位夫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左右犹豫之间,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大姐罗绫锦的身影,不由微怔,如今她可是唯罗绫锦马首是瞻,可罗绫锦这里到哪里去了,竟然不叫上自己?
“绫妹妹找我有事?”梁元忻微微皱眉,自己这个表妹也太冒失了,如今武安侯府人多口杂的,自己虽然传旨的任务已完,但因为这份露脸的差使落到头上,已经引来了梁元慎和梁元恪的猜疑,“今天你也忙,有什么事咱们寻了机会再说可好?”
“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说以后,”罗绫锦气的跳脚,想到母亲跟她说的话,罗绫锦就觉得眼前发黑,“我听说待你和梁元慎婚事过后,皇上就要立太子了,你有什么想法?就这么傻傻的等着?”
梁元忻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的看着太子之位旁落,只是这其中的水磨功夫不能细细向罗绫锦一一说明罢了,“这种事我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立谁不立谁,还是要父皇来决定的。”
依他对父亲的了解,这个时候,怕是做的越多,跳的越急,反而落了下乘,不但会越做越错,更会失了圣心。梁元忻这些年,在积蓄自己力量的同时,也下了大力气在细究父亲为什么会成为那场争斗的最终胜利者,毕竟祖母当时也不是中宫皇后。
……
谢谢大家的关心,好感动~
七十七、
罗绫锦最恨梁元忻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恨声道,“等,再等黄花菜都凉了,你就不能没事多到乾清宫里走动走动?成日泡在户部,有什么出息?还有,今天皇帝舅舅让你来传旨,说明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当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与我那个二叔结交,还有,今天过来喝寿酒的都是在朝中有些身份的,你当抓住这个机会~”
“绫妹妹今天是怎么了?可是有人给你气受?”梁元忻从来没有见过罗绫锦这么焦躁不安的样子,一见自己就是一番喋喋不休的教训,“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听说柳贵妃看中了二妹妹,你想想,若是罗轻容进了宁王府,”罗绫锦秀眉深蹙,双手紧扯着手中锦帕,“怕是什么都完了。”梁元恪身边就是文武双全,占尽优势了。
“你听谁说的?罗老夫人也有此意?”梁元忻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他心里的主意是罗远鹏能够旁观就好,毕竟三人与他来说,不论谁最后登基,对罗家来说,都是一样的。
“哼,这还用听说,你没看我那个妹妹,对梁元恪格外不同,”罗绫锦咬牙道,“亏我以为她是个真娴静呢,谁知道心思倒是严实。”
罗轻容?梁元忻愕然,他也见过这个表妹几次,也实在没发现罗轻容对梁元恪有什么不同来,何况罗轻容还是个端肃性子,根本就不苟言笑,“轻容是你的妹妹,话莫要乱说,我看轻容并无什么不妥。”
“等你看明白了,什么都晚了,”罗绫锦看着蟒袍玉带的梁元忻,心下一阵黯然,自己真的是痴心错付,“等你明白了,怕是连个逍遥侯都做不了~”
“绫妹,我其实并不是一味的等,我,”梁元忻被罗绫锦面上哀痛的表情吓了一跳,他知道罗绫锦对自己能不能登上皇位看的极重,也知道罗绫锦这么催逼自己是担心自己的性命,“表妹,你的心事我自然知道,我不去向父皇求亲,就是想等到尘埃落定之后,”若是自己真的到了那一天,又怎么忍心表妹陪着自己横死刀下或是高墙圈禁?
“算了,你不用再解释了,我最恨的就是‘不争,’这世上,这天下,有什么不是靠争抢得来的?”罗绫锦起身理理腰间的丝绦,曾经的心事也如眼前的这丝丝缕缕,转眼被梳理的简单整齐,梁元忻口里说自己在努力,可他的努力自己从来没看到过,“知道了你的心思,我也心安了,”梁元慎虽然人好色一些,但他在皇帝跟前,一向行事机敏,如今又跟着罗远鹏练兵,跟了梁元慎,她还有机会做皇后,跟着梁元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走吧,就像明王殿下所说,这府里人多眼杂的,被人看到了,反而说不清楚了,尤其是我这种女儿家,就算是贵为郡主,名声还是要的,”罗绫锦转过身去,不再看这个她曾经傻傻的将希望托付的男人。
待锦春楼里人已走尽,罗纨素才掩了口从冬青丛里探出身来,她心里暗自庆幸,自幼长在侯府,真没有地方是她寻不到的,也因为这样,才让她听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原来自己的大姐竟然暗地里和明王来往?而二姐罗轻容是要嫁到宁王府做王妃的。
罗纨素心如刀绞,却不知道要恨谁才是,大姐无论是良王还是明王,铁定是要做王妃的,罗轻容不吭不哈的也入了柳贵妃的眼,而自己,明明都是一样的身份,在这些人眼里,怕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将来一辈子,都要仰人鼻息,凭什么?!
“你都听到了什么?”罗纨素无精打采的出了锦春楼,脑子里想着如何跟母亲说自己听到消息,却发现自己被拦了下来。
“啊?你是谁?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罗纨素吓的一个机灵,眼前的男子美得如同花妖树仙,身上的蟒袍玉冠更是贵气逼人,“你,你是谁?”锦春楼十僻静,周围都是多年的梧桐木,罗纨素不由红了脸,不知道该羞还是该气。
梁元忻忽然被委了传旨的差使,让梁元慎老大的不舒服,何况他从宫人那里还听到了罗绫锦心系梁元忻的传言,虽然心里不太相信,但这样让他对原来并不重视的梁元忻上了心,梁元忻不得圣心,到底是也中宫嫡子,这些年母亲手段多多,他都安然逃了出来,想来也不像原先想的那样蠢笨。
因此梁元忻一逃席,梁元慎便令身边的人盯着了,不敢跟的太紧,梁元慎也只知道梁元忻是循了条不起眼的鹅卵小径往这边来的,因看这锦春楼方向通往外院除了一架鹅颈桥便是这条隐在林间的小道,梁元慎索性守在这里,想看看梁元忻是不是真的与什么人私下见面去了,若是在武安侯府闹出什么丑事来,才是遂了他的心意呢。
“刚才是你跟明王幽会?”看到自己便一副呆傻模样的女人梁元慎见的多了,他凑近罗纨素邪邪一笑道,“看你年纪不大,心倒是不小,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怎么,要不要我喊人过来问问?”
“不是,不是的,”这么大个罪名扣下来,罗纨素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小女没有见谁,我只是路过,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真的。”罗纨素试探着往后退,也不敢再起呼救的心思。
梁元慎用扇子挑起罗纨素的小脸,“眸光闪烁,可见你所言并不属实,你可知道我是谁?”他打量罗纨素一身大红绞金丝苏缎褙子,下着暗绿马面裙,颈上带着个八宝璎珞儿赤金项圈儿,心里便有了数,“原来是罗家的姑娘,啧啧,这罗家可真是好家教,原来外院和内院竟然还有小路相通,就是不知道是方便谁来往的?”
“不是的,那边一直有门锁着,平时还有下人守着,”这种话若是传出去,罗家的女儿怕是再也不要出去见人了,罗纨素不由急了眼,争辩道,“今天是大姐姐~”
“大姐姐?罗绫锦?”梁元慎眸光一暗,一把攥住罗纨素的手腕,“你可看清楚了?是罗绫锦?”
罗纨素长都十一,头一次与男子这么亲近,不由又惊又羞,加上腕上钻心的疼痛,不由大悔不该出来寻罗绫锦,“你放开我,快放开!我喊人了~”
“喊人?好啊,你喊好了,让大家都知道你大姐姐在这里与男人私会,”梁元慎捏了捏罗纨素青白的小脸,“而你这个妹妹竟然跑来捉奸来了?想来这个消息一出,贵府老夫人的寿诞可有添光彩了~”
“不要,不是的,”罗纨素已经泣不成声,“求求你,放我走吧,求求你~”
梁元慎示意跟着自己的小太监退后,自己松开抓着罗纨素的手,温声道,“你是罗家的几姑娘?咱们要说还是亲戚的,只要你老实的将刚才看到的,听到的告诉我,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真的,你是谁?”罗纨素脸一红,见梁元慎要帮她擦试脸上的泪水,急忙退后了一步,侧身躲过。
“你今天没看见我?我是良王梁元慎,你的表兄,”梁元慎在宫里与宫女们厮混惯了,对付罗纨素这种没见过男人的小姑娘,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有什么话,你直管老实告诉我,我定然不会对第三个人讲的。”
被一个美的让人心颤的男子温柔的注视着,罗纨素的心仿佛化成了一滩水,敛了敛心神含羞将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跟梁元慎学了,才道,“想来是那明王要见姐姐的,”想到自己听来的传言,罗绫锦是要嫁给梁元慎的,如今私见梁元忻,不知道梁元慎还会不会要她这种不贞的妇人。
“知道了,你很好,”梁元慎忍着心中的山呼海啸,笑着抚了抚罗纨素细嫩的小脸,又将她手里紧攥的绢子抽了出来塞进自己的袖里,“今天的事不要再对外说了,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意告诉我?”
“王爷你,”罗纨素已经十一岁了,这些日子母亲姜氏也成日的盘算如何为她订上一门好亲,心思早已开了,如何不知道这是梁元慎在调戏她?“请王爷将帕子还给小女,不然~”
“你也是罗家的女儿,自然要叫我表哥的,”梁元慎往自己袖里嗅了嗅,一副心醉的模样,“妹妹熏的好香,有这帕子在,表哥自然不会忘了今日的事,今日的人~”
罗纨素心里一动,脸格外的红的,头也埋的更深,“表哥~”
“去吧,今日的事你就当没有听过,没有见过,当然,除我之外,”梁元慎脉脉道,“小心出来的久了,丫头们寻你~”
“呸,这罗家竟然没有一个规矩的,”看着故作姿态的背影,梁元慎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罗绫锦!”他现在恨不得撕了这个贱女人,一直以来,梁元慎都以为罗绫锦如宫里的女人们一样,一颗心系在自己身上,原来~自己竟然被当猴儿耍儿了。
罗绫锦心里想着梁元忻当太子,罗轻容则要嫁梁元恪,呵呵,梁元慎眉目中尽是厉色,真是想的简单了,当他这个大皇子是死的?!
七十八、
“姑娘,石绿刚才过来说,郡主似乎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完全没了精气神儿,”朱砂走到招呼各府贵女入座的罗轻容跟前轻声道,“说是没有胃口,不想过来了。”
“你再去请,就说今天是祖母的好日子,大姐姐且看在祖母的面上,多少过来坐坐,”罗家大姑娘不出面?罗轻容冲担忧的望着自己的纪沉鱼一笑,“还有四姑娘呢?她不是跟着大姐姐么?这会子了怎么也不见她?你跟她说,净姐姐和纪家妹妹等着寻她说话呢。”
“郡主想是被什么绊住脚了,她毕竟身份与咱们不同,”齐佩净含笑道,“不像咱们,就是平时,也不断见面的。”
“说的就是,郡主虽说是长姐,但贵人事忙,轻容就就要多担待些了,”李碧瑶唇角含笑,“在家时母亲常说我成日只知道抚琴读书,不知生计是何物,今天一见轻容,才知道自己真真是不足的很,听说罗府先前是罗家二姑娘一手张罗,这上下几百口子呢。”
她一颗心系在梁元慎身上,可那男子与她来说已经成了可望不可及的明月,有时李碧瑶常恨父亲升迁太快,若是只是五六品的官吏,想来自己还能入了王府做个侧妃,而罗家的女儿,一个是未来的良王妃,一个又入了柳贵妃的青眼,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李姑娘说自己只知道读书,这我可一点儿都不信,”纪沉鱼掩唇一笑,“敢问李姑娘,这哪本书里告诉你武安侯府有多少人口?那首琴谱又说了这武安侯府是轻容姐姐一手张罗的?”
“你,”李碧瑶并不怵纪沉鱼,不过是个没落勋贵家的女儿,虽然家里有两个哥哥入了翰林院,但想熬出来怕不得十几年功夫,更何况,家里出了两个进士就以为入了士林么?想的轻松,“纪姑娘真真是仗义,我发现但凡是罗二姑娘的事,纪姑娘必是要当做自己的事来听来想的,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是罗家人呢~”
“你,粗鄙,”纪沉鱼已经气得面红耳赤。可难听的话又骂出来。
“纪家妹妹快过来坐,”史良箴也不耐烦李碧瑶踩低就高的性子,何况她刚才的话,跟市井妇人有什么区别,虽然李史两家同属士林,但与史家这种诗礼传家百年中人才辈出的人家相比,李家那点子出息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哼,”纪沉鱼瞪了李碧瑶一眼,“谢谢史姐姐,我的位子在这儿,自然轮不着我挪动,”她是勋贵之女,与罗家也算是世交,这桌子上做的,哪个不是国公府,侯府伯府里的女儿,偏李碧瑶一来便粘了富宁伯家的田见珍,硬是坐到了这里。
“好了,做哪里又有什么?”齐佩净是罗老夫人的侄孙女,自然不能看着姑祖母的寿宴上闹起来,笑道,“沉鱼过来让姐姐看看你新得的镯子,听说是西洋来的?”
“嗯,是我姨丈家里的船回来是捎来的,听说海那边遍地都是宝,这镯子倒没什么,只是这蓝宝,”纪沉鱼坐到高佩净身边将皓腕伸出来,映着日光给齐佩净看成色,“这样的宝石,我姨丈带回来的还有,姐姐若是喜欢,我让铺子里送到姐姐府里给姐姐挑~”
没有女人不爱珠宝,席间贵女们的注意力都被纪沉鱼腕上的镯子给吸引了过去,罗轻容悄悄踱出厅外,正看到罗绫锦了姚黄和魏紫过来,“姐姐怎么才来,大家都等着你呢?四妹呢?没和姐姐一起?”
“等我做什么?没我就不开席了?”罗绫锦看着愣是能将大红褙子穿得雅致出尘的罗轻容,再想到她或许会成为未来的后…宫之主,心里大恨,嘴上自然没有好话,“四妹去哪儿了关我什么事?你将人交给我了么?”说罢也不等罗轻容开口自领了丫头进了逐云阁的花厅。
“姑娘,咱们这郡主娘娘是怎么了?”朱砂气得银牙暗咬,“当姑娘是什么人?由着她的性子来撒火气?”
“去跟石绿说一声,查一下这些日子郡主都到过哪里?还有,再找找四妹,今天人多,小心走错了路,”罗轻容压了压心火道。
武安侯老夫人的寿诞让整个京城都跟着忙活了半个月,罗家更是人仰马翻,只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