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哦了一声便执了油灯出去了,才问个疼不疼,这少年未免太谨慎了还想了这么久。她摇摇头,深一脚浅一脚往自个儿屋里去。煤油灯,光暗,能见度低,与爱迪生的电灯泡真的没办法比。
翌日。她赶早便只身去了趟莲安城找了典当铺,果断将那块玲珑玉佩典当了一两银子四百多个铜板。她美滋滋的掂量着手里的银两,不劳而获的滋味当真是令人回味。
首先买了一堆被砸坏的摆摊器皿,毕竟摆摊成本小收益高,这块肉她是吃定了。其次,菜园子不成模样,但菜却不得不种。又去找了买蔬菜种子的老汉,这回买了四五包种子。有了前车之鉴,她决定四处播种,以防歹人作祟。
“彘肩,新鲜彘肩。”
刚转身,一个朗声叫卖猪肉的小贩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咽了咽口水走近瞧了瞧,精肉淡粉紧实,触手温热有弹性。应当是半夜屠宰,清晨供应上市的新鲜肉。这鲜肉仔细切成片,锅里爆香葱蒜,将肉和进去一顿爆炒,起锅时洒上盐巴。香喷喷的鲜香葱爆猪肉就可装盘了。越瞧着越是眼馋,干脆小手一挥,割了三斤新鲜猪肉。
古代贵族多食牛羊,百姓食豕者众。故而,这猪肉均价并不算太高。她割的是上好五花肉,三斤一两,与小贩砍了一两的零头,共与了对方一百二十个铜板。小贩麻溜用尖刀挑了个眼儿,用棕榈叶子串好打结递给她。
接了肉又找小贩要了菜叶子粗略裹了下,她才搁到新买的竹篾篮子里。随后她又在旁边的菜摊前买了些葱蒜,放些佐料爆炒肉才会鲜香入味。比起第一回,有了赚钱路子,她花钱也就大方了不少。见到土豆也要了四五斤,这东西抗饿,做菜百搭,味道也不错。
抱了大堆吃的用的,好容易才挪到莲安城城北门。城门五十来步的杏花林传来好一阵喧哗之声,原本她也没啥兴致,只是那杏花林子后边正是莲安云湖。
莲安城是个小城,城中百姓日子寻常,而府衙却是扬城收税的大肥肉。原因无二,莲安云湖,盛产鳜鱼。这鳜鱼可是个好东西,肉嫩汁浓,炖汤烹饪养人味鲜。扬城贵族宴席上总不缺一道‘桃花雪’,桃花雪俗称清炖鳜鱼汤,用紫砂小瓮炖成奶白的鳜鱼汤上桌前洒几瓣娇嫩桃花。不仅瞧着好看,味道也是极佳。
而莲安云湖的鳜鱼之所以能深得扬城贵族的喜爱,也是因为这云湖花好水美,湖光秀丽,盛暑时节引了不少名人侠客前来泛舟游船。湖面遥望无际,丽水碧波,潋滟柔美;湖畔杏花环绕,绿堤白洲,翠色醉人。景美鱼肥,一时莲安云湖名声大噪。
云湖是块大肥肉,最先看在眼里的就是莲安杜家。杜衡远乃是皇帝亲自朱批的莲安城县令,他一上任便禁止云湖周遭百姓随意捕渔,有违者罚金十两。并张贴了告示,说云湖鳜鱼乃是贵族之鱼,珍而稀,升斗小民怎能轻易食贵族之鱼?这一做法,很得扬城贵族之喜,本显得荒谬的举措竟被默许了。
不过,这杜衡远也是聪明人。云湖油头若真全进了他的腰包,这莲安城县令他怕是也坐不安稳。故而,这老狐狸又贴了告示,每月放出十五容百姓捕渔,但捕获鳜鱼不得过十斤。平日若要捕捞者,需提前告知府衙支付一定银两才可准许下湖。
算一算,碰巧了今日就是十五。难怪云湖现下这般热闹,定是那些捕渔的争相在捞鳜鱼。全城捕鱼的盛景她还从没见过,加者今早出门也早,她便抱着东西往湖畔人群去了。
“你们几个今天给老子机灵点儿,多一个指儿老子就剜你们一块肉!”
刚拨开人群,就见一方脸男叼着一根柳叶子对着十来个官服佩刀的衙役放狠话。方脸男身着黄色兽鸟滚边织金锦长袍,腰际挂了一把镶金带银的长剑,说起话来威风凛凛目中无人。她不多想,必然是杜家的人。只是眼前这男子最多二十五六,而杜衡远应该五十好几了,这人应该就是莲安城一霸,杜家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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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安一霸,杜家大少其实是个可怜娃,每回都被三郎欺负~~
☆、吃肉
能穿得起绸缎的,在莲安城还是鲜少的。这杜家大少不仅老子杜衡远是莲安县令,祖上还是官窑烧瓷一把手。虽说从杜衡远开始不承祖业,但是老太爷为子孙可不光就攒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银子,老太爷烧窑期间网罗了朝廷各阶层的利害关系。杜衡远从中受益匪浅,就说这莲安城县令,官职七品,虽说是个小官,但杜家几代荣华富贵足矣。
她前身茶居曾开遍全城,竞争者、利害关系者、合作者疏通各种关系绝非易事。这杜家能在莲安城一手遮天必定是有后台撑腰,她一平民百姓还是有多远躲多远。
方脸男还在跟那几个衙役训话,围观旁众虽多但没人敢出声的。她觉着没意思也就默默退了出去,又往前方走了几步。几个打渔的抬船拖网正在湖边做准备工作。
“唉,都说莲安富庶,打渔的却不是吃鱼人!”一个整理渔网的汉子望着云湖叹了口气。
“哼,老子祖祖辈辈在云湖打渔为生,他娘的整出这么些幺蛾子,如今媳妇生娃连鱼骨头都看不到!”查看船身的粗壮汉子啐了一口,怒气了然。
她正在旁边听着,肩膀不知被谁拍了一回。刚打算回头,人就走到她的前边去了。蓝翠鸳鸯对嘴团花棉布上衣,下身着褐绿素裙,外边套了件暗红色大褂,是个十□□岁的姑娘。乌发简单挽了个螺髻用红头绳束着,剑眉微翘,星眸凌厉。眼光只扫了一眼,那俩汉子竟乖乖闭了嘴。
“有的这闲工夫嚼舌根,还不如手脚麻利点!不过是几斤鳜鱼,老老实实跟着俺,少不了你们的甜头!”头绳姑娘拧眉低声对俩汉子呵斥道。毕竟这个当口若是惹上那些不讲理的衙役,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灵娘说的是,我们不说的就是。”俩汉子赶紧打了两个哈哈嬉皮笑脸附和道。
“姑娘听了这般久了,还舍不得走?”收拾完那两个汉子,灵娘这才看向她,语调不悦,
她讪讪挤了个笑提着篮子走了,这个灵娘好大的气场。不过听她与那俩汉子说的话,像是并不把杜家的规矩放在心上。但她放眼看云湖岸侧,三五里必有衙役把守巡逻,灵娘若想私自将多捕的鳜鱼带出去机会渺茫。当然,除非……灵娘能买通衙役。
不过,买通衙役?确实,这天捕渔者甚多,平日在府衙当差的衙役应当不够。但以杜衡远的精明肯定也信不过外人来充当临时衙役,派遣杜家家丁来顶替临时衙役就是个不错的法子。即便如此,这般一来买通衙役的机会也跟着多了不少。
她想着拉住身边一个婆子,装作好奇的询问道,“婆婆,一月只能打十斤鳜鱼那些打渔为生的人可怎么办?”
老婆子疑狐盯了她一眼,蹙着眉头才应道,“能怎么办,多一指儿剜一块肉!咱们平民百姓能捞点虾子白条打打牙祭就不错了!”婆子显然也对杜家做法不满意,语调也很不客气。
“买通衙役多运几条鳜鱼……”她瞥了老婆子的神色才放心试探吐了半句,下半句还没出口那婆子一双锐利鹰眸就扫了过来。
“不懂事也不得乱说话!这话要给杜大少听到了,还不得绞了你的舌头!”那婆子狠声瞪了她一眼将她扯到一旁人少处,四周瞧了一眼,方才的严厉劲儿却又没了。继而叹了声才道,“不怪我说你,这莲安城处处是杜家的耳目,杜家得势,有人就费尽心思想要沾亲带故!谁不想买通衙役,可又有谁敢有那个胆子!那些衙役哪个没跟杜家牵扯丝毫利益关系的,咱们就是有了这个胆子,指不定那些衙役又临时变卦背后摆你一道。阿弥陀佛,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这老婆子倒也是个聪明人。买通衙役这活计确实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但方才瞧过灵娘她却觉得或许也不是不可能的。
正说着,湖岸畔突然锣鼓震天。那老婆子也不再理会她,赶紧三两步挤进人群里。她顺着声势浩然的方向望去,一群黄绿明衫的艺人在杏花林子下敲锣打鼓,热闹非凡。刚刚四散的人群闻声都围了过来。
她手里东西颇多也就没近处去瞧,找了处地势稍高的地段远远的看。那被旁众簇拥站在最前端的青素盘领窄袖大袍的必然就是杜衡远了,黄衣服的方脸男老实立在一侧。四下聚满了围观的民众,二十多只渔船两边一致摆开,船桨上分别系着鲜艳的大红花。
她离得较远,古代也没有高音喇叭,杜衡远在远处叽里咕噜说了些啥完全听不见。不过她倒不怎么感兴趣,毕竟上学期间校长讲话,工作领导讲话,自己开了茶馆给员工讲话,无非都是一样的腔调。总之这杜衡远吧啦吧啦一阵就站到了一面高架着的大鼓前,撩了袖子用鼓槌大力一敲。众人随即一阵欢呼,岸边的渔船也随着欢呼声被推下了河里。
捕渔开始了。
最初目光还能捉上灵娘的渔船,哪知那丫头鬼机灵,和俩汉子一路不停往湖心去了。湖水粼粼,淡雾缭绕着碧水苍天,光影一线,受惊的鹬鸟振翅翻飞在水波与杏花之间。渔船离岸渐远,逐一四散开来。不久,仅剩几条翻飞的红花带子。
杜衡远把这一月一度的捕渔搞得这么热闹,倒出乎了她的预料。眼下应该就等这些渔船捕渔而归,围观人群也渐散了。她抬眼看了天色,竟已近正午,她忙收拾了东西接着往家赶。
回去途中,路过上回摆摊的地儿,她把手里东西放到地上,到路边草丛里仔细摘了一大把青翠叶子。这青翠叶子是野生茼蒿,茼蒿有蒿之清气、菊之甘香。火锅、清炒味道极鲜。上回摆摊她就瞧好了这小片野茼蒿,等了两天到底长大了不少。正巧今日买了些猪肉,茼蒿炒肉翠香可口,绝对是餐桌上的美味。
摘完茼蒿,她抄了近路直接回家。
才推开篱笆门,她就看到秀才爹在院子里砍桃枝。她本是计划去莲安城当了玉佩回来后,再与秀才爹给三亩桃树整枝的。没料到秀才爹今日大发慈悲竟主动就去做了,她差点儿没扔了手里的东西对秀才爹痛哭流涕。
雪色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晒太阳,对她回来不闻不问。不过少年冷淡惯了,她也懒得计较,麻溜提着抱着直接进了屋子。
“桃花呀,你去趟莲安城咋花了这么久?”秀才爹跟着进屋搭把手,虽然闺女做事稳重但他不免还是有些担忧的。
“莲安城云湖今日开放捕渔,我也去瞅了瞅。”她边答话边从灶屋拿出个老旧的竹篾小菜筐,仔细清理着茼蒿里不干净的叶子。
“今天就十五了?”秀才爹自顾自喃喃一声,语调似乎很惊愕。愣了一回才帮着闺女把买来的物件各自摆好,再回到灶屋时,闺女已经摘好茼蒿正在盆里洗肉。秀才爹咽了咽口水,还是拧起了眉毛,“桃花呀,这块肉得不少钱吧?你哪儿来这么多钱的?”他帮着拿到里屋的壶、勺子、杯具等都是崭新的物件,虽听闺女说摆摊挣了些钱,但仔细算来这些东西最少也得几百铜板。他一向教导闺女不可为贫穷做出不耻之事。
“阿爹,你放心,先前王家人给的银两还足够咱们好吃好喝一阵的,而且我现在也有赚钱的法子。桃花才不会做有辱阿爹教诲的事情。”她当然听得出秀才爹的言外之意,若非给雪色治眼睛她也不会身无分文。好歹桃面男的玉佩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这地摊看来还得尽快恢复开张。
听到闺女这么一说,秀才爹虽有些心疼银子,但到底也有时候没见过油腥了,只是闻见生肉的鲜味就觉着有些嘴馋。
这边,她麻利的将洗净的猪肉分成三大份,留了一份,其余两份放到锅里让秀才爹生火清煮。这一份仔细片成片,装了一大碗。然后又将摘好的茼蒿拦腰切断,依旧用小竹筐盛好。
主食材准备完毕,她又才将特意买的佐料葱蒜切好备盘。
这时,锅里早已煮开,鲜嫩肉香侵入鼻翼,惹人垂涎。她打开木锅盖,热腾腾的肉香随着蒸汽扑面而来,等到蒸汽散开,刚才粉色的猪肉现在看已呈嫩白色。她用竹筷子插了插,能够轻易穿透肉身也表示这肉煮透了。又找来一个竹篾筐,将煮熟的肉盛进去放在一旁沥干。
刷净锅,倒了少许油润锅。将蒜末倒进去炒香后,迅速倒进切片鲜肉翻炒打散,肉丝变色后将葱段放进去,见葱稍微变蔫,立即放入盐巴翻炒起锅。秀才爹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砸吧嘴,对闺女愈加精进的厨艺非常满意。
“阿爹要不要尝一尝?”感受到粉丝炽热而殷切的目光之后,她拿了双筷子示意秀才爹。
秀才爹当真也不客套,冲着闺女感激笑了笑就抄起筷子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肉片塞到嘴里,肉汁四溢,软嫩滑爽,让人回味无穷。他满意的晃着脑袋正准备开口称赞,眼角就瞥见闺女用筷子夹了块肉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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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了
他赶紧一口咽了肉跟出去,这丫头莫非还惦记着那小子?
雪色对屋里的声音充耳不闻,坐着小板凳倚着身后的泥墙闲懒晒着太阳。他仰脸迎着日光,瓷肌玉面,柔了满院桃华。他依旧神色浅淡,双眼覆着绢布,任谁也不知他眸底风姿。他的身姿纤瘦,挂着秀才爹的粗麻衣倒显得碍眼了。
闻见脚步声,他微微侧了身子,等对方开口。
她用竹筷夹着一块肉,色泽鲜艳还冒着热气。只是一与眼前这玉塑少年打交道,她多少有些不自然。她前身虽二十有八却还是个黄花闺女,如今穿成丑女更是亟待求嫁。这少年虽小,但这模样当真不错……呃,老牛吃嫩草。她赶紧摆摆头,老妈子状笑眯眯献上手里的肉,“雪色啊,给你块肉吃。”这好面相还是留着生财,夫君还得再觅人选。
每回听她说话,他总是秀眉微颦。
她伸着筷子撑了良久,对方才悠悠地探寻她手的位置。直到见到肉片入了少年艳丽唇齿,她才接回筷子悠哉悠哉忽略石化的秀才爹重回灶屋接着做汤。
少年细细地咀嚼着肉片,平静的嘴角勾了极淡的弧度。
日色如橙,桃色如雪。
茼蒿肉沫汤做法简单,热锅将佐料与肉沫爆香,待肉沫变色,倒入半瓢清水。等锅里煮开,再将茼蒿放进去,容茼蒿菜干微微蔫了,便可撒上葱花装碗。
备好两样菜,她一边翻炒昨晚的剩饭一边让秀才爹收拾桌子吃饭。这会子刚刚沥的熟肉也凉了差不多了,又才找了干净的陶罐子,将肉块撒上盐放进去封实好。现下天气渐热,这用陶罐子腌的肉也只能存个三两天。
忙里忙外,等到三人围到四方桌前早已过了晌午。
雪色眼睛看不见,她事先给他挖了满勺米饭将葱爆肉堆在米饭上,还另用一碗盛了半碗茼蒿肉沫汤置于一旁。坐在旁边的秀才爹从闺女夹肉给少年后,全程目光警惕锁在少年身上。
“阿爹?我们吃完还得给桃树整枝呢。”她疑狐看着眼神怪异紧盯雪色的秀才爹,至从坐到饭桌前,这秀才爹已经端着饭碗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看了许久了。
秀才爹嗯了两声算是应了,闺女瞧不出任何异样,这小子也冷峻得很,难道是他想多了?他愤愤扒了大口米饭,唉,大抵是闺女被王家人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