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一碗凉水猛灌了几口,她小跑出去打算帮秀才爹刷桶。哪知竟看到秀才爹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
“桃花,你辟的菜园子全毁了。”秀才爹长叹一声,拗不过闺女的眼神这才说道。
她一愣,水瓢一丢便向后山跑去。秀才爹唉了一声,赶紧跟过去。
直到亲眼所见,她才理解秀才爹所谓的‘全毁了’是什么意思。先前自个儿垦的半亩菜园,平整的田垄莫名多了几个陨石坑,她一抔一抔挖坑埋的辣椒、青菜的种子七零八落,一群鸦雀警惕在表面的土里翻找。
她心疼的驱赶了鸦雀,望着一个个天坑心灰意冷。
奴果……她突然想到昨晚在村口等自己的沈奴果。那丫头,指的方向……不就是自家后山的方向吗?难道奴果是在提示自己菜园子的事?
等等,奴果好似还指了桃面男家里的方向。一定是那桃面男伺机报复找人做的这事,碰巧被奴果听到才特意告诉自己的,偏偏昨天她任是没联想到菜园的事。
这桃面男,砸了她摆摊的工具不说,这回竟还找人掀了她的菜园子!她一忍再忍,这丫的还跑到太岁头上动土了。王明修!今日,你丫的与我白桃花的梁子彻底结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结下梁子的白桃花,很好意思的把人家的亲事搅黄了。。。
三郎恨得咬牙切齿,你地摊没摆成关老子啥事?!
☆、掐架
“桃花呀,咱再垦一块园子。阿爹帮你垦。”秀才爹喘着粗气跟上来,见到闺女满脸愤懑忙上前开导。
“阿爹你先回去,我去去就回。”她简单交代了秀才爹,也不等对方下文转身扒开林子往另一方向去了。
她挑了近路,穿过两片桃花林子隐约觉得不对。这天朗气清的,以王明修的性子这会子哪会安分呆在屋里。定是又找他那帮不为好事的兄弟四处鬼混去了。
正犹豫着,就看到提着一条肥鳜鱼的摇摇晃晃的钱大嘴。钱大嘴,单名一个晏字。可是桃花村出了名的大嘴巴,那胖子平日里跟着王明修油腔滑调,闲时就喜欢围着姑婆打听八卦,回头添油加醋嚼给王明修那帮人图个乐子。当初她病重卧床的事正是这胖子嚷遍了整个村子。
“大嘴哥,好巧啊!”她挤了个笑意,变了道跟上钱大嘴。
“怎么是你啊。”见到是白桃花,钱大嘴皱着满脸油光的大饼脸香肠嘴嫌弃的努了努。
“呵呵,我也是正好路过呢。”她没恶弃钱大嘴的猪头脸就已经仁慈了,偏偏这死胖子还得寸进尺。然而,现在还不是收拾这胖子的时候。她继续堆着微笑故作惊愕道,“哎呀!大嘴哥从哪儿弄来这么肥的鲶鱼呀?”
这一惊一乍对钱大嘴颇为受用,笑眯眯的提起手里的鳜鱼宝贝似的轻哼一声,“没见过世面的丑丫头,这哪里是鲶鱼,这是鳜鱼!这玩意拿来炖汤,汁浓肉鲜,可补身子了。”
鳜鱼?摆摊的时候听路人提过,说时下正是吃鳜鱼的时候。只是,这鳜鱼多长在莲安城北侧云湖之中,云湖渔业又被莲安城县衙垄断,凡捕鱼者皆要收不少银两。故而,吃得起鳜鱼的,多是达官显贵。普通百姓那都是望鱼生畏。
“我长这么大还不曾见过鳜鱼,大嘴哥真有能耐!”违心的话说多了她看着钱胖子的脸浑身不自在。不过,这胖子肚子里藏不了半句话,稍微展开点语言攻势,这家伙必然就得意忘形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哼!那当然,也不看钱爷是谁!王家三郎也就给钱爷我面子,这不,还硬要给我塞条鳜鱼。”钱大嘴满意瞧着手里的肥鳜鱼,自信心瞬间膨胀。
果真让她猜到了。想着胖子也没有吃到鳜鱼的本事,不过这王明修虽在桃花村还算得上是个大户,但是出了桃花村他王明修算哪根葱,怎地他还长脸混到莲安城的云湖去了?
“三郎?我正要去寻三郎呢。”她佯装钦佩,随后又指了指王家的方向。
“嘿,丑丫头被退了亲还这般一往情深!钱爷我佩服!不过三郎现下可不在屋里头,昨儿个姚婶子刚为他新说了邻村的林家小娘子,今儿大早就带了弟兄们特地从云湖钓了鳜鱼回来孝敬准岳母。这会子,怕是正与林家娘子在村头小酒垆边你侬我侬呢。我劝你呀,还是不要去触霉头!”钱大嘴晃着肥鳜鱼,感叹王三郎的桃花运势。不免也觉着这丑丫头确实怪可怜的。
这厢,她听到钱大嘴说王明修在村头小酒垆,蹙着眉头头也不回的就往村头去了。钱大嘴摇摇肥脑袋,毕竟白桃花与王家三郎早就不是啥新鲜事了,故而就没在意提着鳜鱼接着想炖汤的事儿。
村头小酒垆是张家爷孙营生开得小作坊,说是酒垆,其实就是两间茅草搭的窝棚。一间搁些酒坛子,一间门口用泥土粗糙做了个放酒瓮的土台子,里侧放了几条板凳,连张像样的木桌也见不着。
村里人倒没啥介意的,这张家在桃花村祖孙三代皆擅酿酒,他家出的桃花酒,小啧一口,甘香醇厚,唇齿留香。张爷又随和,村里人闲暇也爱去小酒垆坐坐。
再说王明修,他没事就好张家小酒垆的一点儿小酒。他随身的酒囊,没少厚脸找张家爷孙白拿白送的。这会子刚去云湖弄了一袋子鳜鱼给准岳母送上,瞧着岳母眉眼都笑弯了赶紧开口将小娘子骗了出来。这林家是以养蚕为生的大户,每逢蚕茧抽丝剥茧的时候,能赚一笔不少的银子。林绣香是林家独女,养的比寻常家的农女娇贵些。那林家当家的林丈风早年读过几天书,本想得个儿子培养成读书人光耀门面,这厢就得了个独女颇为遗憾。也是为了却心愿,便请了先生教林绣香识了两天字。
这林绣香虽见不得能随口赋诗作文的,但举止谈吐闲雅得体,与那寻常农女完全两个模样。林丈风本也是无意之举,哪晓得林绣香聪慧伶俐倒还真学得有模有样,他爹感叹若是个男娃定是读书的材料。总之,林家培养闺女与李氏培养闺女PK,最终以林绣香完胜秦晚。
且说这王明修早上特意换了件紫兰色芙蓉祥云花团绣样的交织绫长袍,头发难得工工整整用深紫色的缎带子束着,脚踩黑金紫蟒长靴,腰上还学着官家弟子挂了块碧色玉佩。这个货真价实的登徒子,因为有张俊俏面孔,打扮起来,潇洒倜傥竟真似个玉面郎君。
勾搭出了林家小娘子,他满怀欣喜的将林绣香引到了小酒垆。这林绣香与他睡过的女的就是不一样,人家娇嗔可爱,说话软声细语,长得也好。换而言之,王明修对这个准未婚妻,很满意!
“绣香姑娘,你不看这小酒垆小,这老爷子酿的桃花酒绝对醇厚可口,今日王某做东,还请姑娘赏脸。”王明修找张老爷子要了一小坛子桃花酒,竟颇为大方的甩手就扔了五十多个铜板。这王明修唬骗姑娘向来有一套,在姑娘面前通常出手就是大手笔。
“绣香不会饮酒,平日阿爹也说女孩子家喝酒有失体面……”林绣香拘谨推了推面前的酒杯,红着脸不自然的小声道。
不会饮酒?王明修一听,心底笑得打滚。咳咳,他就是爱不会饮酒的姑娘,会喝酒的那是饭桌上的酒肉弟兄。他窃喜一回,缓了神色好哥哥状倾身端了酒杯软言好语一番苦劝。
正说着,他端的酒杯不自觉一洒,浑身进入了战备状态。
“王明修!你三番两次找我惹事我都忍了,但是这次未免太过分了,你简直是欺人太甚!”刚一拐角,她老远就瞧见王明修顶着一张桃花脸凑着旁边的拘束小姑娘露着猥琐的微笑。
“哼,不就是掀了你巴掌大的菜园子吗?要不是你顶着这张丑不拉几的面孔冲撞了大爷我的眼睛,大爷能跟你的菜园子过不去!”王明修适时仰首一口灌了一杯桃花酒,不紧不慢起了身揩了揩衣襟上沾染的灰尘。
“丑不拉几?”王明修的理直气壮让她再度体会了什么叫市井无赖。明摆了是秀才遇见兵的节奏,然而此番她既然来也没想过要同王明修讲理。
林绣香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会子柔柔弱弱的站在旁边怯生生的看着。弱柳扶风的体态着实遭人怜爱。
她与王明修无从讲理,目光移到林绣香身上勾了唇角,迎风挤了两滴泪水话锋一转,“小娘子啊,你是不晓得,这王明修先前与我订的是娃娃亲。十多年了他也没嫌我丑,如今不知为何一夕之间退了亲。”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蹭着林绣香身上白净软绵的绢布裙裾,捂眼的缝隙看着王明修的脸色由白变青。然而,还没完……她捏着林绣香的衣裳再次抹了一把眼泪,接着啜泣道,“直到昨儿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挺着肚子找到我……”
挺着肚子……?
王明修没料到她会画风一变来这一手,他自认拳脚不错如今却没了法子。眼见着这白桃花说得越来越不着调了,他才愣过神来一把拽过对方的胳膊远离自个儿的小娘子。
“绣香姑娘,这白桃花丑人多作怪,咱们别理她。”拽着白桃花推到一边,王明修立马恢复温柔公子形象安抚惊慌失措的林绣香。
“明修哥哥,我认得白姑娘。”林绣香缓了一阵,她又不是傻子。桃花村与荷香村两村相邻,白桃花与王明修这对八卦新闻的制造者,他们的事儿她也自然略有耳闻。沉默半晌,她离王明修远了一步又才道,“若明修哥哥当真有心仪姑娘,那绣香愿回去禀明阿爹阿娘,定不让明修哥哥为难。”
说完,这看似柔弱的小丫头竟笔直着纤瘦的身子径直走了。啧,这林绣香还挺有骨气。
王明修这回哪还了得,忙跟着就要上前去追。好不容易说了个貌美端庄的小娘子,他还手都没牵着怎地就让人跑了!
“白桃花你放不放!”王明修咬牙切齿用手掰着身上八爪鱼似的白桃花,这丑丫头死命抱着他还生生挂在他的身上让他半步都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家小娘子的倩影,越行越远。
见到林绣香走远了,她才满意的从王明修身上跳下来。你不仁,我不义。王明修这是自找的,只是委屈那娇生生的林家小娘子了。
王明修咬碎了满口银牙,愤恨转头瞪向事不关己模样的白桃花。他只不过掀了她半亩菜园,她就搅黄了他的良辰好事!这帐,他该怎么与她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篇文,很多不足的还请大家多多见谅~~
由于女主在桃花村开启了掐架之风,然后,,,俩人掐架,多人群架开始在咱桃花村盛行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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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桃花:怪我咯。
☆、云湖
她向来是见好就收,这穿越过来的身子才十三岁,还生了大病单薄得紧。再说王明修虽只十七八岁,但总归男子,年轻气盛有股子狠劲儿。她道了一句好女不与男斗,背对着王明修扬了扬手上一个碧绿的东西……溜了。
王明修气结,小娘子走的方向、白桃花溜的方向各自看了一眼,竟不知到底该去追谁。想他堂堂十里八村小霸王,竟然被个丑丫头给耍了!他恨恨的拿起小酒坛子猛灌了一大口,一坛子破酒还花了大爷五十六个铜板。
等等,那丑丫头手上的是……王明修只觉得酒劲儿刷的一下就上来了,半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酒呛得他满脸涨红,张老爷子好心给他递了杯水,他才憋着张猪肝色的俊脸勉强道,“我的玉佩。”
丑丫头竟然趁他不注意顺走了他的宝贝玉佩,那可是他费了不少口舌从杜家大公子手里忽悠过来的。还没把玩上两天,这丑丫头实在可恨。
张家爷孙识相全程静默旁观,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一路没做停留回了茅屋,关好篱笆门,关好破木门。
“桃花做啥去了?去了这么久。”秀才爹看着闺女上气不接下气,赶紧倒了一杯水过来。
她没敢告诉秀才爹方才与桃面男掐了一架,自个儿还顺势摸了对方的宝贝玉佩。不过,回来的时候她仔细瞧了那块碧绿通透半月状玉佩,正面雕有黻纹缀麟图,反面刻有‘陌上闲花’的字样。还真是块上乘的玉佩,她起初还以为只是桃面男好面子弄的块残次品。
那桃面男掀了她的菜园子,砸了她的地摊,如今收他一块玉佩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了。正好她今日所有家当都扔给了梅竹艳,眼下是一穷二白,王明修这块玉佩倒暂缓了她的财政危机。
这边,她简单塞了个理由就搪塞了秀才爹的求知欲。
歇了半晌,她便与秀才爹按照计划给门口的三亩桃树除虫。除虫当真是个技术活,虫子啃得不深的与梅竹艳一般用小木棍子捅一捅就能挑出条大白虫子,虫子深入躯干的,还得用黄泥封上蛀洞。隔三差五悉心照料的,这三亩巴掌地很快就能完事。然而秀才爹常年不见打理,白桃花到底不过是个未谙事的小姑娘,与她这个披着年轻外衣的成年人千差万别。她大致扫了一眼这三亩桃花林子,树下杂草丛生,大小的桃树都长得七歪八扭。由于多年未整枝除虫,有些桃树半边被虫蛀空,枝干开裂半死不活。
她叹了口气,和秀才爹在桃树林子里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仅仅是用小木棍子捅了几条大白虫子。而后,两人分工,由秀才爹和稀泥封虫洞。她找了石灰弄了把猪毛刷子,给桃树一颗颗刷上白石灰。虫子怕石灰,这般一来也就不敢啃新蛀洞了。
直到桑榆伊始,两人才收了工具。
“桃花呀,看了你阿爹自愧不如。”秀才爹看着闺女样样身体力行,行为做事成熟稳重。就连从前柔弱软绵的性子也变了,能言善辩颇像个小大人。
“阿爹,桃花明白咱们家与别家不同,咱们无依无靠,只有靠自己才能闯出一片天。阿爹终日念书,未尝不是想有朝一日还能光宗耀祖。”啧啧,难得秀才爹还有自知之明,她也不想打击秀才爹的自尊心,索性一番慷慨陈词顺带拍了秀才爹的马屁。咳咳,到底现在也是她老爹呀。
“呵呵,桃花啊,待阿爹金榜题名之日,就在扬城置一栋大宅子,三进院子最宜……”秀才爹望了一眼胭脂色的晚霞,心里也跟着澎湃起来。毕竟,不用与老鼠同榻而眠确实是件乐事。
十多年了不过是个穷酸秀才,她对秀才爹实在不抱期待。倘若真有那等场景,还得容秀才爹攒足了秋试上扬城的盘缠。所以,眼下,还是踏实种田过日子吧。
蔚空半边的霞光盛着桃色,流光溢彩鲜红灿烂。眼前的茅屋在晚霞中斜长着影子,朦胧着带着乡村悠远的淡愁。秀才爹还在一旁嘀咕什么她没清晰去听,只觉得这等艳美斜阳、静谧村景,她还是头一回认真欣赏。
村子里晚上没啥乐子,她早早便烧了热水招呼秀才爹与雪色洗漱。雪色较往日乖顺多了,没想到这少年倒还有个知恩图报的心思。她也就颇为好心的执了油灯,将雪色拉到灯下好生查看了他的伤口状况。
摘了白绢布,她趁着昏黄的油灯光亮看了少年的伤口,只是黑绿的碎沫子贴了少年眼睛一圈根本瞧不见伤势,而且很是影响美观。不过就是这么些黑绿的草药沫子,这梅竹艳开口就是一两金子,这哪里是大夫,分明是老谋深算的资本家。她暗自感叹了一回,本来还想给少年上点葛老爹给的药膏,现下看来根本用不着,只得原封不动的又好生给少年缠好绢布。
“可还疼?”她边缠绢布边开口询问默不作声的少年。
“不疼。”他沉默半晌,良久才嚅嗫薄唇道。
她哦了一声便执了油灯出去了,才问个疼不疼,这少年未免太谨慎了还想了这么久。她摇摇头,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