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做得烧饼真是越来越精进了!”小翠枝满口塞着酥油烧饼嘴里也没忘了拍马屁。
“老头子我也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烧饼了!”甄叔一把嚼着烧饼一边也笑赞道。
毕竟摆了这么久的摊子,起初烧饼的味道她拿捏也并不精准,不过熟能生巧,烧饼做多了,这手艺也自然精进了。
“啊!差点忘了!阿姐,秀才老爹让我转告你,今日午时别忘了去趟醉仙楼。”小翠枝猛地坐起来惊叫道。
“秀才爹?”她有些纳闷,今早她还见着了秀才爹,怎不见他说起这档子事。
“阿姐快去快去!还好没忘,否则秀才老爹定会怪罪我的!”小翠枝想起昨日见到秀才老爹,老爹一脸严肃让自己务必转告阿姐。哪晓得刚刚只顾着吃烧饼竟差点忘了这事!
桃花还在疑惑,思前想后忆不起到底是什么事。加之酒舍也不能缺人,本还在踌躇着,那厢,小翠枝已经将她推搡到了门口。
甄叔笑笑,跟着起身忙用荷叶包了一个蜜糖烧饼递给她:“你且去吧,这店里之事我与小翠枝忙得过来。”
醉仙楼。
她抬眼望着眼前这明晃晃的烫金招牌,红楼绿袖,丝竹熏香,不过是隔了一条街的脚程,竟又是个天地。
“哎呀!小娘子可算来了!”
她还在想是否该踏进去的时候,只瞧到一抹俗艳红唇,整个人便被推搡进了醉仙楼。
原来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红唇婆子,被秀才爹唤作花娘。
那红唇婆子嗓门极大,她俩一进门,醉仙楼满堂宾客都移了眼过来。她没由地一阵尴尬,只是那婆子似不解意,连拉带拽地将她扯到二楼。
“那个婆婆……”那婆子一路念叨,她半句都插不进去,好不容易趁那婆子喘口气,她才赶忙接了口。
红唇婆子哪管这些,咽了口水又打断了她的话道,“若非那白秀才与老身有几分交情,老身绝不会接这活计。老身可是十里八乡跑断了腿才为小娘子拾得的姻缘,小娘子且自个儿珍惜才是!”
姻缘?Oh;My God!敢情她老爹上回是在找媒婆给自己相亲!
她马上意识到这点,赶紧住了步子。只是那婆子也不再推搡,甚至还扯了个笑意,等她回过神来。
咯吱——
厢房的门已然开了。
“哎呀!赵公子,真是对不住呀,小娘子羞怯不得,这才迟了一会子。”红唇婆子赔笑迎上屋里之人。
赵温礼?
一开门,桃花猛地愣了半晌。只见对方青衫玉冠,手握青瓷茶碗,姿态优雅。然而,她万万没想到,推开门看到的是这个公子哥儿。不过,如她所料的是那赵温礼见了是她,方才舒了一半的笑意竟又生生憋了回去,甚至抬眼间还多了一抹嫌恶。
“这是怎么回事?”若非开门见着的是赵温礼,她也大致知道了这婆子带她来此地的意图。只是她也有自知之明,那莲安赵家仪表堂堂的公子哥儿怎会看上她白桃花?这般一来,她还真是有些糊涂了。
红唇婆子尴尬笑了一笑,接着才道:“小娘子知足了罢,莲安赵家可是莲安城数一数二的大户,就算是个痴……”婆子说到此处突而住了嘴,目光闪烁看向赵温礼。
桃花有些不解,顺着看过去,就见赵温礼神色极差。
红唇婆子见着说错了话,赶紧清咳两声接着道:“若有幸与赵家结姻,那可是小娘子几世修来的福分。”
眼前这小子瞧上去文质彬彬,又是个有钱的主,而且每回见面都没个好脸色。介于她如今模样条件摆在这儿,怎么瞧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与她结姻的对象。
屋子里一时间静下来,红木窗子开着,不时响过几记马蹄声。
“花娘,人我见到了,她不行。”沉默良久,赵温礼凝眉起身,将一锭银子搁在茶桌上。
那婆子赶紧上前抓起银子塞进袖口,又跟着上前赔笑道:“赵公子,令弟之事老身确实尽了心力,只是……”
“竖儿,我们走。”赵温礼显然懒得理会那婆子,探身往厢房内喊了一句。
直到赵竖摇摇晃晃从里屋走出来,桃花才意识到这屋里还有一人。再听方才那婆子的话,她这才算理清思路。
那婆子做的媒,不是她与赵温礼,而是那赵家痴儿赵竖。
赵春江晚年得子,取名赵竖,今年九岁。原本是个全家宠爱的小公子,哪晓得五岁那年染上寒疾,大病之后竟成了痴儿。
当年赵竖落地之时,闻讯前来有意联姻者数不胜数。如今成了痴儿,日日大过一日,赵老爷子每每为此忧心。
赵春江有些家财,赵竖年岁渐长,这些年也有些前来求亲之人。只是赵春江担心对方是看上了他这点家业,到头来还苦了痴儿,于是决定趁着自个儿年岁尚轻,亲自十里八乡为痴儿挑选中意之人。
不论模样,不论钱财,最好长痴儿几岁能照顾痴儿起居,老实敦厚,可忠心陪伴痴儿一生。
☆、痴儿
赵温礼因那扶桑花之事早就对白桃花心生怨念,此番他若早知花娘为竖儿寻的人是她定不会跑这一趟。
再说那赵竖,虽为痴儿,模样倒长得十分周正。加之这赵家确实有几个钱财,这痴儿公子也养得十分细心。身上穿着金线绣的花团祥云大褂,内衬玄色暗花缎袍,腰间系着羊脂白玉,衬得小家伙周身唇红齿白,宛然是个不染凡尘的天山童子。
若非先前晓得这赵竖本是个痴儿,她怎么也不能把他想成一个傻子。
现下,面对赵竖这赵温礼倒是难得耐心,面上神色也更为柔和。牵着及自己腰际的痴傻弟弟,脚步刻意轻缓了不少。
“二哥,不走。”
刚走到她面前,赵竖晃了晃白净的手臂紧紧地拽住了身边的赵温礼。
她刚感叹这痴儿可惜,哪晓得这痴儿就直愣愣的仰着头瞧着自个儿,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竖儿这是做什么?”赵温礼也是一愣,清秀的眉头明显一皱,神色本是极不情愿。但顾忌亲弟,到底还是停下来问了一句。
赵竖见二哥也住了步子,十分欢喜直接去揪她的袖口。她还没反应过来,她藏在袖间的那个蜜糖烧饼就被痴儿拿了去。
“我的……干粮。”眼见着中午的口粮就这么到了痴儿手里,她强抢不是不抢也不是,只能是眼巴巴瞅着。
“竖儿,不能吃的不干净东西!”赵温礼反应过来,脸色一沉,伸手便要去夺痴儿手里的烧饼。
痴儿自然不肯听,转身就躲到了窗侧,方才用荷叶包好的烧饼这会子早就被剥开了。赵温礼紧忙赶过去再夺过来一把扔到地上,但赵竖早已咬了一大口吃的津津有味。
原本她没打算管这档子事,先不管她赵温礼看不看得上她做他的弟媳,首先,也得问问她愿不愿意!她若是贪赵家那点钱财还不如自个儿挣来用得爽快。这赵公子行事做派实在让她不喜。先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倒也罢了,现在又道什么她做的烧饼不干净。
大老远跑到这醉仙楼她没怎么说话这赵家公子还真把自个儿当哑巴了,不提她这一上午粒米未进还被人抢了口粮扔到地上,要说她也是名正言顺来同他弟弟‘相亲’的,这堂堂赵家公子行事未免太过傲慢了。
“竖儿,跟姐姐走,姐姐带你吃好吃的烧饼。”她当下也恼了,向赵温礼扔了一记白眼,便走到赵竖面前,语气引诱。
赵竖巴巴的咽下最后一口烧饼,立马抬头眼珠子晶亮,连连道:“好好好,竖儿要吃烧饼。”
得到痴儿应予,她立马便牵着痴儿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其实赵温礼方才一扔烧饼就有些后悔了,就他以往的性子,这哪是什么还需动怒的大事。定是再遇见了这个丫头,上回扶桑花之事让他至今难以释怀,只觉得得适时出口恶气。如此一想,这竟不像了他平日行事。
那红唇婆子早就愣了半晌,原先本想着这事儿成不了也不是什么打紧的。那赵家向来出手大方,这回还能捞不少茶钱,等会子便去街头茶肆坐上一坐,嗑两盘瓜子儿,消磨时候。哪晓得……这小娘子又是闹哪出!
桃花也不管那赵温礼是否跟上了,牵着那痴儿赵竖便径直往美人舍去。反正这莲安赵家这么大的家业,到时候再把这痴儿送回去还怕找不着他赵家的门匾吗?再者,这醉仙楼隔美人舍不过一条街的脚程,她也不怕那赵温礼跟不上。
这边,她领着赵家痴儿进了门。小翠枝同甄叔吓了一大跳,这么个穿金戴银的公子哥儿,又生的白净漂亮。她赶紧讲了醉仙楼之事,两人在知道这是赵家痴儿后,都觉得十分可惜。
“小哥儿,你爱吃烧饼,我请你吃烧饼。”小翠枝倒是喜爱这小子,也并不嫌弃赵竖是个痴儿。得知他爱吃烧饼,赶忙从屋里拿出两个方还热乎的烧饼。
赵竖得了烧饼,喜滋滋的直往嘴里塞。
小翠枝见状,急忙去旁边给痴儿斟了一杯茶水:“慢点儿,这饼子吃急了不好,恐噎着了。”
那厢,赵温礼支走了红唇婆子,又去柜台前结了账,这才急急忙忙一路寻过来。
赵公子一到门口,甄叔便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将赵温礼请进了屋。末了,又吩咐桃花沏一壶今春上好的花茶。
赵温礼自幼就是谦谦君子做派,方才行事这一路过来早就有了几分懊恼。虽觉得白桃花引走幼弟万万不对,但也是自个儿有错在先。不过赵家公子自诩矜贵,怎么也不能失了颜面。
痴儿赵竖当然不理会这些,小翠枝伺候着一口气吃了两个烧饼,还加一碗清茶。那痴儿还想再要,小翠枝才说烧饼已经没有了,原是那烧饼虽然好吃却也是不能多吃的。
“竖儿,这回可满意了?”其实赵家养儿虽为精细,可也不会娇惯。街边的炊饼、巷口的糖人以及走街串巷的货郎给的糖果,这些个寻常零嘴他赵二公子小时也没少吃的。
赵竖痴痴的砸吧砸吧嘴,老实点了点头。
桃花全程注意着这哥俩,这回赵温礼倒也没露脾气。方才趾高气扬还说那烧饼脏呢,如今又是一副谦谦公子模样,小伙子演技也挺好的。
“竖儿呀,以后还想吃烧饼来姐姐这儿,姐姐免费做给你吃。”见着赵温礼牵着痴儿就要出门,她满意的上前比了个再见的手势道。
赵温礼见状莫名抽搐了一回,附身指了指甄叔与小翠枝柔声道:“竖儿快去同那个老伯与姐姐道谢,我同这个姐姐有话说。”
“好。”赵竖满怀欣喜便往小翠枝处去了。
“方才的确是赵某行事欠妥,姑娘若是有不满之处还请见谅。这事到底与竖儿无关,还请姑娘勿要为难一个孩子。”赵温礼神色严肃深吸了一口气,继而才道。
听罢,她淡然一笑。就说这赵公子怎地就突然温和多许,原来是担心她为难那痴儿。其实想想这赵公子也是多虑了,她何来胆量危害一个贵家公子,即使是个痴儿。
“其实赵公子还是在为上回扶桑花之事恼心吧,论起那扶桑花之事,桃花一直有意向公子赔罪。只是没想公子郁结竟还在我之上。”她坦然笑笑,这赵温礼是个直性子,一举一动她瞧着明白,加之如今是个机会,干脆该说的也都说了。
☆、道谢
赵温礼闻言,本能眉头一颤,继而道,“姑娘这样说赵某也安了心,竖儿方才拿了姑娘的烧饼,我已经将银两置在桌上了。”
他说罢,微微施礼,这才招呼了赵竖,两人告辞离去。
罢了罢了,这赵温礼虽说傲慢,但到底还是个好哥哥。她如此一想,也懒得再去纠结那些个闹心的琐事了。
桃花酒买的好,甄叔嘴上不说心里跟着眼红,等到店里稍微空闲,就急忙拉着小翠枝琢磨桃花酒的酿制方法。小翠枝哪里懂,平日也只跟着张爷学了一些皮毛。
李家的祖传的美人酒其实也是上等的佳酿,只不过从甄叔的父辈起,这美人舍在杜家的压榨下经营一日不如一日,味道也比不上先前了。
酒买不下去了,李家子孙也就各自散去寻求其他营生,说起来也属无奈。
甄叔有意向张爷问些门道,却又拉不下面子。她抹着桌子,心里明晓甄叔的心思。再者这生意要想做大,日日这样买酒必然成不了大事。这般一想,她就又有了主意。
傍晚赶到梅竹艳的屋舍,她没好气的发现崖儒正蹲在院子里的桃树下头逗那只老黄鸡。她瞧着气得牙齿痒痒,要知道眼下太阳就要落山,院子里可是铺满了晾晒的草药。这些草药是梅竹艳离开前重点交代过的,万万不可潮了,否则药性也要打折扣。
“你倒是清闲,草药潮了咋办?”她进屋拿了竹簸箕,手下利落收拣竹卷上的草药。
“你不是在拣吗?”崖儒不以为意,捡起手边老黄鸡喝水的青瓷茶碗到井边取水。还不得白桃花接着反驳,他又古怪接着道,“哟,看来还有帮手了。”
初夏的露气来得很快,太阳刚没了暖色,露气带了凉意就来了。她赶紧收拣手下的药草,又急又气,若非是梅竹艳左右交代,她真想顺势一脚把崖儒踹到井里。
只是刚一抬眼,她意识到还真有帮手来了。
“别愣站着了,快来搭把手。”她瞧着忸怩站在篱笆外的灵娘,急忙招呼对方进来。
灵娘先是一愣,却还是搁了手里的竹篮子,三两步进来帮忙收拣药草了。
有了灵娘的帮忙,所幸的是在露气厚湿前都收拣完了。崖儒似乎很想看她惹出什么事端现下一脸不爽,把老黄鸡抱到了偏屋的鸡窝。
“梅先生不在?”收拣完了,灵娘踌躇了半晌轻声问道。
“梅先生去扬城问诊了,过几日便回了。”她燃了蜡烛,才给灵娘递了一杯茶水。
帮着收拾草药进进出出好几个来回也没见着梅竹艳,灵娘也已推出了个大概。上回多亏了梅竹艳亲自登门为她老爹治病,现下多年的顽疾竟也好了许多。她家虽是渔家没能拿出多少钱财,但多少也想回表下恩情。
“先生嘱咐说让文姑娘留下那栀子干花就罢,这个时节栀子干花珍稀,二两就足一金。”崖儒边说着边径直从灵娘带过来的竹篮子里取出了一下包干花。
“先生知道我要来?”灵娘大惊,又想起先前梅竹艳当初登门时看似无意的那句‘这栀子干花真是难得’,这梅先生真是心思极密之人。
崖儒也不答话,又从里屋拿出一提包好的药材递给对方,“这是先生出门前抓好的药材,方子也在里头,除了那一味松贝难寻,其他的一般药坊都可以寻到。”说着,又从另一处抽屉拣了二两松贝用纸包好。
灵娘有些发愣,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起先她来找梅竹艳纯属无奈之举,世人皆传,梅先生治病,非金非贵不治。她自然以为这梅竹艳必定是尖嘴猴腮的牟利小人。先不说她初见梅竹艳翩翩公子模样,单从对方登门为她老爹治病的尽心尽力,这明明是个心善之人。
“姑娘赶紧手下罢,现在天色已晚,再晚回去也多有不便。”崖儒懒得再给时间让对方思考,先是将一摞药材塞给灵娘又为对方提过竹篮子,只差没伸手推对方出门了。
“崖小哥,白姑娘,替我多谢先生了。”灵娘回过神来,将药材小心放到篮子里,满脸感激向两人道了谢。这才提着篮子消失在了蒙黑之中。
这信息量有点大,白桃花也花了一点时间才得以消化,敢情这梅竹艳还是一好人?那她就不明白了,为啥同样是治病,她与那文灵的待遇为啥相差那么多?
灵娘上次来向梅竹艳求药的时候她也在现场,貌似就提了一篮子的鳜鱼吧。鳜鱼虽说值钱,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