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不定打什么鬼主意呢。至于弓柏是不是说了那些话并不重要。就算他对自己怀有什么小心思,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绝不会做出无礼的事来。难道是想离间弓家两兄弟?或者是见弓柏让弓楠接触了他们的隐秘事,已经心怀不满,准备借刀杀人?
慎芮胡思乱想了一会,没想通,便把这件事放到一边,拿起宫市使的账册乱涂改起来。她把弓家改成假造的行商、小商贩,生意项目没有更改,款项也没有修改。又把弓柏签了名、按了指印的对牌,用烧酒溶掉字迹和指纹印,改成乱编的名字,用泥巴雕成几个指纹印胡乱印上去。另一半的对牌同样没拿来,不过,上半部分只有金额和对应的雕刻花纹,不做更改也没关系。
这有点恶作剧的意味。慎芮看着自己的胡改,坏心地一笑。如果有人来查宫市使的账册,很容易发现这些项目是假造,一定会归结为虚开项目,乱支金钱。全部责任将由宫市使承担。反正这里边的虚开多支问题极其普遍,多加几笔金额大的,也不过是立刻吊死还是等一天吊死的区别。
不拿其他存在上下勾稽关系的账册来,自己是大罗神仙也没办法给他做得天衣无缝。
/抽/身而退
慎芮把账册涂改完,让人用规整的小楷字全部誊抄一遍。原始账册上的相关项目全部涂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再看清是什么内容了。宫市使就算拿回旧账册,也没办法再继续使用,只有毁掉一途。
慎芮很清楚,只要太子等人不想让人查出黄金流向,他们对慎芮修改过的账本就只有接受的份,而且很乐意接受。不过,只改跟弓家有关的项目,就不是他们的愿望了。他们自己就能搞定的事情,干吗千里迢迢,冒着被举报的危险,让弓柏来请行家做帐?自然是希望慎芮把所有的账目全部改得没有漏洞了。
他们显然把慎芮当成神一样的存在了。
姒廷和弓家兄弟坐在书房里等着慎芮献茶,闲聊了一个时辰,也没等来慎芮。最后,姒廷终于忍不住问:“敢问新茶在何处?”
“哦,禀皇子,您刚才喝的就是。”弓楠指指姒廷手边的茶杯。他头上微微有点冒汗。现在的慎芮被他宠得无法无天,已经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什么人都能被耍吗?
“是这个?我昨天不是喝过了吗?”姒廷一脸疑惑。他昨天喝的时候大大夸奖了一番。茶汤是从未见过的红色,如琥珀之光,晶莹灵动,闻起来香甜馥郁,略带焦味,喝过之后唇齿留香。的确是难得的茶中精品。
“这就是最新的茶了。刚才慎氏不知皇子已经喝过,所以才有那么一说。”
“哦。”人家都那么说了,姒廷自然不会再纠缠这个问题。谁让他有风度呢。
下午弓柏找来清倌后,十一皇子的院子里顿时响起丝竹鼓乐之声,十分热闹。慎芮倒背着手,站在院子外听了一会,让人把弓楠叫了出来。
“连夜抄完账册,让他们明天一早走吧。”
“这么快?”弓楠吃惊地瞪大眼,然后愉悦地笑起来,“这件事总算结束了。我晚上可以安睡矣。”
“我们知道那么多的内幕,没关系吗?”
“你亲手把证据毁掉了。我们知道/内/幕又如何?无据可查,他们安全了,我们自然也没事。我们对他们造不成威胁,而且以后还有用。”不过,有些人做事是不讲道理的。弓楠当然不会把肚子里的担心说出来,平白给慎芮增加心里负担。
“你想不想进去听听?那些清倌唱得挺好。”弓楠终于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闲心顿起。他不知道的是,宫市使的账册其实没做什么改动。
慎芮伸出一根指头,顶住弓楠的下巴,危险地眯起眼睛,问道:“你以什么标准判断她们唱得好不好?以前常听?否则怎么知道她们唱得好?”
弓楠呵呵低笑,愉悦的神情,英俊的脸庞,全身性感得一塌糊涂。“你不是经常哼小曲吗?自然是跟你比较的啊。”
“弓楠!你是不是活腻了——啊~~”慎芮咬牙切齿地掐住弓楠的脖子,装出极用力的样子,嘴里‘啊啊’叫着,眼睛里全是笑意。
不一会,两人就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茶场的人远远看见,赶紧避开。虽然经常见这两人不避嫌,但肚子里的腹诽还是不少的。
弓柏听到笑声,对姒廷告饶一下,出来查看,一眼看到弓楠抱着人的背影,不用想也知道抱的是谁。他背过身子,不悦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什么行为?也不怕羞!”
弓楠松开慎芮,停下笑,略微有些尴尬。慎芮轻呸一声,“比太阳底下晒肚皮的家伙文明多了。自己就是个不守规矩的,还好意思说别人。”
弓柏回过头来,无奈地撇一下嘴,“我不和你斗嘴。二哥,这十一皇子不说什么时候走,怎么办?”
“你招惹来的,你自己解决呗。”慎芮白他一眼。
“我没有和你说话,你能不能闭嘴啊?”弓柏气得大叫。
“怎么和慎芮说话呢?以后不准用无礼的态度对她。把改好的账本拿给他,估计他就不会再留下去了。”在弓楠看来,慎芮怎么无理取闹,和封氏的粗暴相比,都是可爱的。
弓柏看看摆出一副无法无天张狂样的慎芮,心里的暴力因子空前高涨,却偏偏只能强压下去,“你就惯着她吧。等有一天回到顺远,有的是看不惯她的人。”
“哼~我跟低智商的人从来没有共同语言。”慎芮甩着帕子,翻着白眼望天,右腿抖着,肩膀晃着,对弓柏的话嗤之以鼻。
“你说啥?我怎么听不懂?你在骂我是不是?!”
眼见弓柏气得有暴跳倾向,弓楠也终于注意到了身后慎芮的举止。他把慎芮的手拿下来,抓住她的肩膀让她站正,“你这副样子的确不能见人。以后要端正举止。”
慎芮撇撇嘴,高昂着头,迈着大步走了。
“你瞧瞧,你瞧瞧,二哥你看看她那张狂的样子——你不管管她呀?!”弓柏气不打一处来,很想亲自上前教训慎芮一顿。
“你在京城历练这么几年,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你没看出慎芮在逗你玩呢?”弓楠觉得好笑,骂了弓柏几句。
弓柏忽然想哭。他内疚、惭愧、悔恨,又满怀感激。这么强烈的感情体验,要把他的心撕裂了。他几乎把持不住。他想正儿八经地给慎芮说声‘谢谢’,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慎芮虽然骂他,打他,其实态度上还是把他当自家人待的,弓柏感觉得到。也正因为这个,他才纠结。他不由自主地想靠慎芮更近,却总被她不真不假地耍笑,这种感觉很痛苦。
而且,弓柏不知道这种痛苦如何排解。所以,他看见慎芮就难以保持一种成熟冷静的心态。
弓楠看弓柏的眼圈红了,胸腔快速地起伏,脸上涨得通红,便柔和地笑笑,安慰道:“慎芮没有恶意。她挤兑你,不过是玩笑而已。她有时候就是这么孩子气。我想你应该能分辨出来。”
弓柏忽然蹲到地上,浑身颤抖着,压抑地哭泣。弓楠弯腰拍拍他的肩膀,站在旁边陪着他。终于明白他生气的对象是谁了。“知道错了就好,悬崖勒马,犹未晚矣。”
茶场的房子单独成院。除了比周围茶农的院落宽敞精巧一点外,看不出更大的区别了。出了小院,就是满目的山景。慎芮到制茶的场地上,一边看伙计们忙活,一边笑嘻嘻地逗着跑来跑去的孩子们。这些跟着大人来茶场的孩子,年龄都偏小,大一些的孩子都去弓家学堂念免费书了,这得归功于弓祺被启蒙。反正都是请夫子,多给一些钱,让其他孩子跟着一起启蒙,又不费什么劲。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揪住一个二岁男孩的蛋皮,使劲扯,把对方扯得哇哇大哭。慎芮边看边笑得前仰后合。
“慎夫人真是好兴致啊。”一个温雅的含笑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慎芮扭头一看,果不其然,是十一皇子背着手站在身后。
“皇子觉得小曲不好听吗?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您那跟屁虫一样的侍卫呢?”
“呵呵~慎夫人——”姒廷找不到形容慎芮粗鲁的话来。他做了个免礼的手势,坐到慎芮身旁的另一张凳子上,看着远处连绵的群山,神思变得悠远起来,“能像平民一样生活,该是多么惬意的事。”
“啊?呵呵~。”
“慎夫人不信?”
“这个——”慎芮眨巴眨巴眼睛,“皇子的话,民妇怎敢不信。其实不管什么样的生活环境,只要不威胁到基本生存,生活态度正确了,都能过得惬意。关键,是自己的内心。十一皇子占有那么多的便利,又处在年龄最小的位置上,想活得潇洒和惬意,比平民更容易。”
姒廷愣住。过了好一会,他才长出一口气,“没想到慎夫人是个入世的高人。”
入世?慎芮转转眼珠,没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弓二爷把账册做好了没有?”姒廷忽然转移了话题。终究,他还是脱离不了京城里的一切。
“皇子明天就能拿到账册了。”
“这么快?”姒廷惊讶地叹息一声。他随口一问,没想到慎芮真的知道账册的事。“就算是重新誊抄,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吧?弓二爷好像都陪着我呢。”
“皇子是什么意思?认为弓家另找了帮手?”
“哦,不是。”姒廷站起身,“不打扰慎夫人了。”
“皇子慢走。”
十一皇子慢慢往回走,在拐弯处,一个侍卫对他点点头,“禀皇子,是慎夫人无疑。”
“嗯,那就没关系了。一个极聪明的人,可惜,是个女人。”
“弓家人一定会保守秘密吗?”
“会。他们是商家,除了求利,就是渴望平安,万不敢把自己拖入危险境地。这个女人更加没有野心。我们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转天的早上,姒廷还没来得及说告辞的话,弓楠就拿出了账册,旧的一摞,新的一摞。
“弓二爷真是神速。这可是三年的账册啊。”
“不敢瞒十一皇子,这账册没法改动。因为有上下勾稽关系的账本没拿来。”
“这——”姒廷指指新账本,很纳闷地问:“为何有新账册呢?”
“关于弓柏的一些款项做了改动。”
“哦,呵~!”姒廷拿起一本新账册,翻了一下,又拿起旧账册对照。待看清楚改动的方式,嘴角抽动了一下。“请慎夫人进来一下。”
弓楠微惊,不满地看看弓柏。弓柏也很茫然。
慎芮进来行完礼,坐到弓楠身旁,眼观鼻,鼻观心,端庄而坐。
“弓二爷,既然账本改完了,我就不打扰了。我拿着旧账册走。弓四拿新账册。为防万一,我和他分开行动。这两天给贵府造成诸多不便,本皇子甚为抱愧,将来弓二爷进京时,请一定来我府上做客。也让我尽尽东道之谊。”
“皇子太客气了。”弓楠笑着欠欠身。
“慎夫人,有空的时候可以去京城看看繁华景致。封家和你是亲戚。亲戚要多走动,才会亲嘛。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亲戚之间要多帮衬才对。慎夫人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姒廷的微笑恰到好处,风度气质依然无懈可击。慎芮却一点都不喜欢看了。心想,这哪来的死小孩,活脱脱妖魔转世嘛。弓楠和弓柏互看一眼,眼睛里都露出了震惊和气愤。
慎芮抬起右手,做了个往上攀爬的动作,苦笑着说道:“这个,攀起来吧,比较高哎——”我和封家是哪门子的亲戚?
“哈哈哈~”姒廷忽然开心大笑。这是来弓家茶场后,首次这么不顾形象。“慎夫人真是有趣。”
慎芮抽抽嘴角。弓楠的脸黑了黑又恢复了若无其事。弓柏则低头做沉思状。
姒廷拒绝了弓家派人护送,说自己偷偷回去比较好,带着那两个侍卫和旧账册回京了。
弓柏离开时,看看慎芮,向她道谢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最后憋了一句:“二哥太惯你了。”慎芮冷哼一声,扭头不看他。“封氏强悍善妒,恐对你不利。回到顺远,你一定要当心些。二哥总有照顾不到你的时候。”
弓柏说到这儿,慎芮一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没发烧吧?说得像生离死别似的。你想干吗?老大不小的人了,你不至于做傻事吧?皇帝自己的儿子偷他老子的东西,不过是从西兜掏到东兜,跟咱们有啥关系?反正我心里没有罪恶感。你不要瞎想,事情远没到那一步呢。”
弓柏深深看了慎芮一眼,眼睛有点发潮,自嘲地一笑,说道:“还真不习惯你这么跟我说话。行了,我走了。你以后跟二哥好好过日子,不要由着性子胡来。这个世界与你的想象有很多不同。”说完,向弓楠拱拱手,说了句:“保重。”头也不回地走了。
弓柏回到京城后不久,忽然从他的住处凭空消失了。他的仆从和小妾遍寻无着后,慌做一团,又是哭天抢地又是报案。最后官府的人没有查出任何结果。说被人谋杀吧,没看到尸体;说他自己逃跑吧,没带走任何仆从和钱财;说被人劫持吧,没收到勒索信。他的消失成了一个谜。
二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悲伤过度,病了一场。弓楠赶到京城,结束了弓柏打理的所有生意,带着他留下的仆从和小妾回了顺远城。
弓柏的做法,颇有家学渊源。慎芮的例子就在那摆着呢,有样学样谁不会呀?所以,知道慎芮逃跑过程的弓家人对弓柏不见的事,都不惊讶。当然表面上,查找啊,悲痛啊,总是要做做样子的。至于弓柏的小妾们被他妻子卖光赶尽,就不是大家关心的了。
下/春/药
弓家没有损伤太子的利益,所以弓柏莫名失踪后,太子没有做出什么举动。也可能是没时间管弓家了。皇上病倒在床几次后,京城的皇子们加紧了活动力度,紧张气氛,一触即发。
弓楠有时候巩固一下红茶、乌龙茶的制作工艺(已经摸索出来了,但工艺尚不稳定,偶尔会失败),有时候巡视一下茶行生意,日子过得张弛有度,舒适惬意。期间自然处处带着慎芮,除了回顺远城。
刚入秋的时候,连下了几天雨,终于解了连日来的闷热。弓楠从山上巡查一圈后回来,站到书房门口的廊下解开蓑衣,摘下斗笠,换掉沾满泥巴的鞋子,正准备进屋门,抬眼看到慎芮用像狼一样的眼神盯着自己,不觉好笑,“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弓柏的事,我能帮的可都帮完了。”
“嗯,我知道啊。我从内心里感谢你。说吧,想要什么?”
“弓二爷不会是老了吧?亲口答应的事——忘了?”
“什么事?”弓楠一脸茫然。
“给我做人体模特啊——”慎芮挑高眉毛,眨眨眼,让弓楠自己回忆了一下,“帮你看弓柏的账本,然后你答应完成我一个心愿。”
弓楠终于想了起来,顿时脸色爆红,尴尬地咳嗽一声,说道:“大白天的,人来人往。再说,你做了陶塑也不能给别人看,做了干什么呀?”
“谁说不能给别人看?我的作品岂是那种丑得不能见人的?保管所有人看了,都能看出是你!”
“别胡闹了。给你做模特没问题,脱光就算了。”
慎芮气得咬牙,嘟着嘴到一边生气去了,边拿书乱翻一气,边嘟嘟囔囔:“说话不算数,算什么男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呢。哄着人家为他做事的时候,说得多好听啊,答应得多爽快啊。原来是个骗子……”翻来覆去地说。
弓楠受不了了,“那你得保证,做出来不能给别人看。”
“哈~哈~哈~成!我绝不主动拿给人家看。”慎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