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觉得呢?”赵熹反问。
“你……”李艾似乎有些意外。
“实不相瞒,”赵熹道:“我们怕此事令李府上下离心,所以劝表哥放弃追查。不过,现在我想问问表妹的意见,若表妹想找出奸细,我们就一起再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李艾摇摇头,道:“不必了,表姐考虑得很周到了。在李家,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还是不要多事的好,否则,纵使哥哥不说什么,其他人也该怨我小题大做了……”
听了这番话,赵熹大为伤感,她知道这是一种怎么的感觉。一时间,同样的感受,同样的经历,让赵熹决定,一定要帮助她。她看着李艾,认真而语:“表妹,做我闺蜜吧!”
“什么?”李艾完全没想到赵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是说,”赵熹笑笑,解释道:“你做我闺蜜吧,能够彼此诉说心事的那种。虽然,未必能帮得了你什么,但能够相互陪伴,说说心里话也是好的。”她停了一停,又道:“我想听你的故事,无论是什么,只要你愿意说。”
李艾不及多想,便兴奋地点起了头。她本是一个多心的人,不论什么事,她总会在心中翻来覆去想上半天,并忍不住深文周纳一番。但这一次,她似乎完全无法抗拒——也许,是因为内心渴望已久;也许,是赵熹的真诚直率震撼了惯于谨小慎微的她。
见她答应,赵熹也很兴奋,她坐下来,倒了两杯茶,当真与李艾谈起心来。李艾仍不愿提自己和李家之事,赵熹也不勉强,天南海北与她聊了起来。一谈之下,赵熹才发现,李艾之才,实不在其兄与魏暮之下,更令她想不到的是,这个看上去郁郁寡欢的人,对各种游艺搏戏之术,都十分精通,尤其是弈棋。所以,赵熹当场拜李艾为师,学起下棋来。
这边赵熹一学不可收拾,那边三人见她久久不归,不免有些担忧,李蕤便提出自己过去看看,也好看看李艾。
二人聊得起劲时,忽闻敲门之声,均是一愣,还是赵熹先开口道:“谁?”
“二位妹妹,是我。”李蕤应道。
赵熹看看李艾,见她无异议,便过去开了门,道:“表哥里面请。”
李蕤含笑向她一点头,便将目光移向李艾,道:“小妹,今天的事,是我不对,你……”
“哥,”李艾打断了他,虽然神情语气依旧不那么亲近,但十足真诚:“今天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赵熹本以为李蕤听她如此说,定会欣喜不已,可他却叹了口气,语带怜惜:“小妹,你若觉得委屈,就告诉哥哥,不要藏在心里。”
李艾却笑了:“多谢大哥关心,小妹不觉得委屈。”
李蕤亦笑,又道:“方才,我已向大家说明原委,也安抚过了,好在,他们都比较理解。”
“大哥做得很是,”李艾道:“也是哥哥素行端正,令人信从。”
“小妹……”听见李艾称赞自己,李艾大感意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诶,表哥,你这么不经夸啊?”赵熹不失时机地打趣道。
李蕤不自然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我看你们呆在房里许久不出来,就过来看看。这么晚了,不饿么?”
“不饿!”赵熹一把搂住李艾的肩膀,对李蕤道:“有她陪我,一点都不饿。”
赵熹突如其来的举动差点令李家兄妹惊掉了下巴,李艾不自然地缩了缩身子,李蕤则结结巴巴地道:“你们……你们这是……”
“我们是闺蜜了,”赵熹松了手:“现在她也是我师父了。”
“啊?”二人同时望向赵熹。
“师父啊,”赵熹煞有介事地道:“我都学了那么久了,您可别告诉我您要反悔了。”
李艾“噗”地一笑,她笑起来一向矜持,这种笑法,还是头一回。
赵熹亦笑:“不过呢,现在想想,你哥的棋艺好像也不错,要不,你们俩来上一局,谁赢了我就拜谁做师父。”
“好啊!”李蕤道:“小妹可有兴致?”
“恭敬不如从命,”李艾欣然同意:“不过,哥哥可不要让我。”
于是二人下起棋来,事实证明,李蕤根本没有让的余地,不一会儿,便被李艾杀的片甲不留。
这一局,下得李蕤既惊又喜,双眼直直看着李艾,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似的。
李艾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大哥为何这么看着小妹?”
“师父!”李蕤猛不丁地蹦出两个字。
“啊?”二女同时一惊。
李蕤笑道:“小妹棋艺如此高超,为兄也想拜小妹为师,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叫都叫了,还问如何不如何的。”李艾小声道。
“这么说,师父是同意了?”
李艾含笑点点头。虽然,她与哥哥的感情一直很淡,但此时此刻,依然感到格外温暖,尽管,她的心里,仍有疑虑……
于是三人又畅谈至三更,方才散去。回去的路上,李蕤的心情比上次宴会还要舒畅,对赵熹道:“赵姑娘,多谢你让她开心起来。”
“公子,其实应该是我感谢小姐,”赵熹道:“李小姐是个非凡之人,跟她在一起,好像随时都会开启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哦?”赵熹的形容让李蕤颇有兴趣:“真有这么神奇?”
“嗯。”赵熹点点头,并将与李艾畅谈之语说与李蕤。
李蕤也听得入了迷,兴奋不已,啧啧称奇。然而,赵熹说罢,他却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小妹竟是如此一位奇女子,为什么要如此埋没自己呢?”
赵熹亦叹,二人回到房间,简单聊了几句,李蕤和魏紫便识趣的走开了。赵熹也自然而然地做到魏暮身边,问道:“吃药了么?”
“吃过了。”魏暮道:“倒是你,谈了这么久,连晚饭也顾不上吃,饿了吧?”
赵熹摸摸肚子,笑道:“是有点。”
“桌上有些点心,”魏暮道:“虽然没你做得好吃,好歹也可以填饱肚子,姑娘先用些吧。”
赵熹过去,拿起一块放到嘴里,一面嚼,一面口齿不清地道:“尊……侯……次……”
魏暮见此,不禁莞尔:“慢点,没人和你抢……”
赵熹吃完,又将与李艾交谈之语及二李下棋之事说与魏暮,魏暮听了,亦对李艾称赏不已。
说完话,赵熹忽而叹气起来,魏暮问道:“怎么了?”
“这几天,”赵熹道:“我可能陪李艾的时间会比较多,没办法照顾你了。”
“就为这个?”魏暮一笑,旋即正色道:“姑娘心意,魏暮已知,纵不能时刻相伴,魏暮心里,还是很高兴。”
赵熹看着他,脸上漾起甜蜜的笑容。
接下来的几日,赵熹确实多在李艾处度过。或是我向你学下棋,或是你向我学做点心,总之,二人过得都相当愉快。每天晚上,不论多晚回去,魏暮都会等着自己,还有,留下好吃的。
这样过了近十日,李蕤忽然接到家信,说府中有事,让他与李艾回去。主人都走了,赵熹等三人自然不好在这儿赖着,于是便也打道回府了。
却说回府之后,因为今上没有什么新动作,奸细也没有再找麻烦,赵熹终于过上了穿越以来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天吃完早饭,或者去李府与李家兄妹玩耍,或者留在家中照顾魏暮,打趣魏紫,反正,不用勾心斗角,处处提防的生活真好。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这天,赵熹正准备出门去李家,却见李蕤面带忧色而来,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忙问:“表哥,出什么事了?”
“进去再说。”李蕤面色不善,语气却还不露半点声色。
赵熹心中一面猜测,一面随他进了魏暮的房间。由于魏暮还在调养,他的房间最为温暖舒适,大家都愿往他这里跑。
休养多日,魏暮已能下床走动,见李蕤来,亦起身相迎。打过招呼,四人便坐在一起,谈论正事。
“李公子,究竟出了什么事?难道今上又有新动作了?”赵熹先问。
李蕤点点头:“今上又要对公主下手了,而且,这回出面的是具家。”
“具家?公主的驸马?”赵熹一愣,许久未见这家有什么动作,赵熹几乎要把他们忘了。
“不错。”李蕤道:“当年为了保护公主,我在具家安了不少眼线,和离之后,为防他们再对公主不利,依然将这些人留在那里。昨天半夜,一人忽然来报,说具家趁夜偷偷将一个中年妇人带入家中,经他查探,此人竟然是公主的奶娘!”
“什么?”赵熹一惊:“具家为什么要三更半夜找公主的奶娘?难道……难道他们已经看出我不是公主?”
“怕是如此。”李蕤面色凝重。
“李公子,”魏暮一边握了握赵熹的手,一边平静问道:“还有其他消息么?”
“眼线们的确偷听到一些他们的谈话。”李蕤道:“具文濂问她,公主有没有什么常人没有的特征?奶娘说,公主的左臂有一个莲花形胎记。”
赵熹闻言,立即挽起袖子,左臂上光洁如玉,什么胎记也没有。
☆、两难之局
“怎么没有?”魏紫既惊且疑。
“有没有你不知道?”赵熹对她的反应表示不解:“你不是公主的陪嫁丫头么?”
“我是公主的陪嫁丫头不假,”魏紫道:“但我只是个干粗话的,根本没有贴身侍奉公主的机会,怎么会知道?”
“赵姑娘,”魏暮犹豫了一下,问道:“现在的身体,是你的,还是公主的?”
“是公主的,”赵熹道:“不过,我的隐形眼镜和假睫毛也跟着穿过来了。”
“那就是说,公主身上根本没有胎记?”魏紫道。
“这也很难说。”李蕤道:“我知道有一种药,可以使胎记消失。或许,之前芳卿暗中给公主下了这种药,然后又找来奶娘指证公主是假的……”
“消息可靠么?”魏暮再次确认。
“可靠,”李蕤十分肯定:“这几个人,世代效忠李家,绝对可信。”
“那可怎么办?”赵熹看起来有些害怕:“万一……”
“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魏暮温言安慰。在他印象里,赵熹一向乐观有胆识,面对尸体,都能毫无惧色,这般模样,还是头一次,不禁有些心疼。
“我倒还好,”赵熹稍稍放松了些:“就算真的挂掉,大不了回去继续写论文,可你们怎么办?”
“原来你是害怕这个?”魏暮有些意外地看着赵熹,心里竟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对啊,”赵熹道:“大家有什么办法?”
“谁知道这个奶娘是真的假的,先查查她的老底再说。”魏紫道。
“查过了,是真的。”李蕤一盆冷水浇下。
“那……你有没有那种药的解药?”魏紫又问:“给赵姑娘试试,说不定胎记就出来了呢?”
李蕤摇头道:“去掉了,就不可能再出现。”
“要不,我们去找服侍过公主的人作证?”这一次是赵熹。
“不行,”李蕤道:“万一他们也说公主有胎记呢?即便她们现在答应了你,谁知道对质的时候会不会反水?倒不如,我请个高手,给你做上一个,保管和真的一样。”
“对,这主意好!”魏紫附和道。
“好什么!”魏暮铁青着脸,喝道:“别乱出主意!”
“魏暮,你吃炸药了?”李蕤对他的态度颇为不满。
“魏暮?”赵熹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你们想想,”魏暮的语气仍有些急峻:“如果今上与姓具的真用这种方法害公主,会让我们知道?没错,他具文濂是蠢,可今上不蠢!”
“你的意思是?”赵熹小心问道。
“大家不要忘了,”魏暮道:“今上的目的,是将公主置于死地。所以,公主到底有没有胎记,根本不重要。我想,今上是故意令具文濂放出消息,使我们知晓。如果我们将注意力放在公主到底有没有胎记上,可就中了他的圈套了。当具文濂出来指证公主身份有假时,今上必召公主前来对质,乳娘就会问:公主身上可有胎记,赵姑娘若说有,她就说没有,赵姑娘若说没有,她就说有,总之,非要坐实她这公主是假的不可。”
众人一听,都惊出一身冷汗。想不到,今上的心机竟如此深沉,若非魏暮说破,非上当不可。此时,大家都陷入了更大的不安与困惑之中——这是一个两难之局,该如何破解?
“哥,”魏紫打破了沉默:“那你有没有办法?”
“我去把奶娘劫回来。”魏暮沉声道。
“不行!”赵熹一听,立刻激动起来:“他们一定料到我们会如此,你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还有什么办法!”魏暮也激动起来。
赵熹沉吟片刻,忽道:“我有办法了。”
魏暮没有说话,将目光投向赵熹。
只见赵熹拿起火钳,从火盆里夹了一块炭,笑道:“用这个在左臂上烫两下就好了。”说着,当真做出个要烫上去的动作。
“住手!”魏暮惊呼一声,一把夺过火钳,然而下一刻,火钳就掉落在地,魏暮则神情痛苦地捂着左肩倒了下去。
“魏暮!”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大家都吓坏了,赵熹第一个上前扶他,一扶之下,发现他的左肩赫然有大片血迹!
“魏暮,你怎么样?”赵熹一边流泪,一边将他扶到床上。
李蕤近前一看,皱眉道:“伤口裂开了,快拿药!”
二女迅速拿出药来,李蕤开始处理伤口。赵熹回想刚才的一幕,又是难过又是甜蜜,低声对他道:“对不起……我,我只是比划一下,并没想真的烫上去……”
魏暮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勉强冲她一笑:“以后别吓我,成么?”
赵熹流泪点头,走过去帮他拭去额上的汗水。
上了药,又休息了一会儿,魏暮的脸色稍好一些,对众人道:“就按赵姑娘的主意做吧。”
“啊?什么主意?”魏紫还是不明就里。
“赵姑娘的意思是,”李蕤解释道:“如果公主的手臂上有伤疤,那么就既不能证明她有胎记,也不能证明她没有胎记。”
赵熹点点头:“正是这样。李公子可有办法伪造伤疤?”
“放心,这个包在我身上。”李蕤道:“只是,今上若问起来,姑娘怎么解释?”
“就说被驸马虐待过。”赵熹前一阵经常外出闲逛,发现京城官民人等提起这位驸马爷,那是没一句好话,故而对此人印象极差:“我都听说了,他是个变态。”
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什么是变态?”
“变态就是……”赵熹一时还真想不出如何解释这个在以前世界经常使用而又通俗易懂的词,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以折磨别人为乐……”
“嗯,他是很变态。”三人一齐点头。
“不过呢,”赵熹念头一转,忽然想调戏魏暮一下:“这个词用途很广的,有时候也用来形容很厉害的人。”她看着魏暮:“比如你,就很变态。”
“噗”!正在喝水的李蕤一下子就喷了,而魏暮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李蕤先回去找那位善于易容的高手,魏紫对易容之术极有兴趣,也跟着一道去了,所以,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
赵熹瞧了瞧魏暮的伤口,问:“怎么样,伤口还疼么?”
“好多了。”魏暮微笑道:“别担心。”
“是我不好。”想起刚才的事,赵熹依旧十分歉疚:“以后再也不吓你了。”
“赵姑娘可要说话算话。”魏暮一笑,看她一副内疚的模样,又道:“我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