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亲过摸过之后,转头那人便翻脸不认帐了,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心酸的?
贾臻权当听不见,“无论有没有,你都不能嫁给别人。”
石小满莫名其妙:“你凭什么管着我?”
“凭……凭我是……”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石小满很不给面子地嗤笑,“贾少爷何必大老远地跑来学磕巴?路在身后,好走不送。”
“你,你当真如此狠心!”贾臻不死心,怒瞪着她道。
“……狠心的人不是我。”石小满怔忡,低声道。
贾臻没听清:“你说什么?”
石小满已不想再跟他争论,走到跟前将他扒在门框的手拿下,绝情地在他面前阖上门,将人拒之门外。“日后你不要再来。”
门外静了许久,在石小满以为他已经离去时,贾臻低声嘀咕道:“大不了小爷回去问寒寒怎么回事……”
石小满听得一惊,连忙将门拉开,“你若是将此事告诉他,我便让菀柳这辈子都不理你!”
贾臻确实打算走的,猛地身后传来这么一句,将他下一大跳。回过味后浑身炸毛,“你敢!”
“为何不敢?想必你也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晚晚小时候最听我的话,这点要求她一定也不会拒绝。”石小满丝毫不退让,抬头对上贾臻愤怒的眸子,咬字清晰道。
贾臻拿她没办法,在心中权一通“论兄弟与女人哪个更重要”,末了愤恨地咬牙甩甩袖子,“好,好。小爷不说,你嫁给谁我都不告诉他!”
终于将人送走,石小满浑身几乎脱力,这贾臻实在太能折腾人,幸好当初傻的不是他,否则石小满一定要死在他手上。
她心中为菀柳点上一根蜡烛,过后才想起来自己在煎药,连忙回头,见院中药罐已经从火炉上取下,徐盛也不在院子。她快步走进屋中,果见徐盛站在炕头,徐婶已经喝完药正在于他说话,气色比前两日好了许多,但脸颊仍旧日益消瘦,愈发苍白。
不知道方才的话他听去多少,石小满一直不敢看向徐盛,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心虚什么。
石小满一直没把自己的决定同徐婶说,一是自己也犹豫不决,二是她开不了口。这日徐婶一大早便咯血不止,石小满赶过去后她已经昏昏睡去,大夫诊断后摇了摇头,只说了四个字“时日无多”。
那一瞬,石小满几乎能察觉到徐盛浑身的僵硬。
徐婶醒来后仍旧神智不太清楚,眼睛无神地望了望炕头站的两人,看着看着就落下泪来,顺着鬓角滑入枕头。她抓着徐盛的手声音虚弱,一句一句地念叨不休:“娘若是走了,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看着你成亲……你日后找个好姑娘,别再死心眼儿了……让小满帮你看着,她看人眼光比你好,哪像你一根筋……”
徐盛反握着她的手,原本柔软温暖的手掌不知何时起变得枯瘦,“娘莫要说胡话,你不会走的,不会走的。”
“你当娘没听见吗,大夫都说了……”徐婶闭了闭眼,许久没能睁开,就在两人都泛红了眼眶,她才艰难缓慢地睁开眼。在两人身上看了又看,舍不得一般:“都说我活一辈子值了,两个孩子都这般孝顺……所以,才这么早……这么早……”
石小满再听不下去,泪珠滚落眼眶,她伏在徐婶身上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我想好了,徐婶,我想好了……你一定能看到徐大哥成亲的,你得等到那一天……”
女人家都感情脆弱,一个哭了,另一个定然扛不住。
徐盛看着哭作一团的两人,心中泛起微苦涩意。
第48章 秋分(五)
婚事订在这月二十八;若不是因为徐婶的病情,本不至于这么急。但徐婶生怕自己等不到那一日,请人算了良辰吉日,早早地便把日子定了。
贾臻原本不打算将这事告诉孟寒的,但眼看着时间一日日流逝;他仍旧不明状况;每日早出晚归;与他以前最看不上的商贾官府打交道;抓心挠肺地实在憋不住了。此次孟寒回来变了不少;说不上来具体哪里……譬如他以前绝不会管他爹娶的那些姨娘偏房;然而如今竟然将她们安顿得井井有条。
酒席散去,将人一一送走;贾臻趴伏在桌面上昏昏欲睡。他委实喝得不少,是以一时没管住嘴巴嘟囔道:“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孟寒一直控制着酒量,这会儿自然神智清醒,踢了踢他的腿肚子:“别装疯卖傻的,快点滚回你家去,省的你爹一会儿追杀过来。”
“傻?”贾臻脚步不稳踉踉跄跄,竖起一根手指指着他的鼻子,“谁有你傻?”
说着打了个酒气冲天的嗝儿,瘪瘪嘴埋怨道:“都说你是个傻子,也只有石小满才肯留下你这么久……你这小子,怎么比我还没心没肺呢……”
孟寒眸光一闪,拍开他的手不耐道:“你喝多了,跟我回去。”
“没心没肺……”看来他是真喝多了,不停地念叨这几个字,“不过难怪你跟她是一对,那女人也是……这么大的事,说嫁人就嫁人了。”
孟寒脚步一顿,身子僵硬许久未动,半响缓缓转过头眼睛像要吃人一般,黑亮逼人。
“你说什么?”
贾臻不明所以,迷迷糊糊地站不稳,摇晃了一下口齿不清道:“没心没肺……你们这一对没心没肺的……真是绝配。”
孟寒扣住他的双肩,迫使他直视自己,“你刚才说什么,她要嫁人了?”
“哦……对,对。”像才醒悟一般,贾臻点点头,继而又一声冷哼,“这才过了多久,女人啊,变心就是这么快……”说着触到了自己伤心事,愈加悲愤了。
孟寒握着他的手不由得收紧,“嫁给谁?”
贾臻皱起眉头仔细思索,“就那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不爱说话的那个。”
……徐盛。
孟寒眯眸,情不自禁地捏紧拳头,直捏得贾臻哀嚎不已:“哎哎,肩膀碎了,你何必对我这么狠,又不是我跟你抢媳妇。”
“什么时候成亲?”孟寒打断他的哼唧,直接问道。
贾臻不高兴地揉着肩膀,“我怎么知道,不过过去这么些天了,说不定人家婚事早都办完了……”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孟寒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掼到墙上,重重地一点也不留情,剑眉冷冽:“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被这么狠狠一摔,贾臻此时酒已醒了大半,他开始后悔不跌,怎么就没忍住说了呢?为了跟自己撇清关系,他很痛快地交代清楚:“是石小满让我别告诉你的,她拿晚晚威胁我,你也知道……嘿嘿,关键时刻兄弟还是要体谅一下我嘛。”
孟寒才不管他嬉皮笑脸,拳头捏的咔嚓作响,咬牙心中默念无数遍石小满。
石小满,石小满,你当真敢……
这几日筹备事宜把石小满忙坏了,一切事情都经由她手,连徐盛都帮不上忙。她一点也没有该嫁人的局促不安,仿佛在准备别人的事,冷静沉着得不正常。
徐盛不止一次说:“小满,你不必太为难自己,这些事本该由我来做。你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这里有我就好。”
石小满固执摇头:“没关系,我可以。”
她已经好些天没休息好了,所有事情都准备得事无巨细,唯独自己的事一点也不上心。成亲那日穿的嫁妆是来不及缝制了,便请人做好后她亲自绣上一对鸳鸯,倒也说得过去。还有一套的被褥枕套,这些都没时间做,她原打算就此作罢的,但转念一想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怎么说都不能亏待自己。是以白天忙着布置,晚上还要缝绣嫁妆,有时甚至一晚上才睡一两个时辰。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眼角溢出泪花。“可是这些事还没有……”
徐盛强硬地接过她手里东西,难得的严肃:“这里有我,你去休息。”
好嘛,若不是她实在困得厉害,恐怕还会继续争辩下去,“那我回去了,徐大哥你记得把这东西挂高一些,看着显眼。”
见她妥协,徐盛口气才稍有软化,“你放心。”
两人既然已快结为夫妻,徐盛便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僵硬生疏,唇角带笑:“回去吧。”
石小满下意识要躲,但还是忍住了,冲他盈盈一笑,“嗯。”
两人婚期迫近,眼瞅着后日就是成亲的日子,石小满从先前的淡定,愈发地不安焦躁起来。尤其是同村里人的隔阂消失后,每每出门都能遇到人问“小满妹子,终于想通了要嫁给盛子呀”,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让她哑口无言。
通常她无话可说时,便会毫不害臊地回上一句:“是徐大哥终于想通了要娶我。”
这句话不知怎么传到徐盛耳中,他眸中含笑,嘴上却说道:“姑娘家的,说话怎么一点也不注意。”
石小满满不在意,“我说的是实话嘛,起初我问你愿不愿意时,把你吓得跟我强抢民女似的。”
这姑娘颠倒黑白的本事委实高超,说的徐盛无法反驳。他无可奈何地摇头,他何时说过不愿意……若不是她一直对他无意,他何苦能忍到现在?
许是家中有喜事,徐婶的病情也不再严重,气色泛起红润,身子看着比前段时间好了许多。成亲前一日还特意把石小满叫到屋里,给她说了一遍成亲要注意的东西,甚至连房事这种尴尬的话题都隐晦地同她说了,听得石小满面红耳赤。
按理说为过门的媳妇前三天都不该到婆家去的,但石小满与徐家关系不同寻常,也就默认没有这条规矩了。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便是与孟寒没有完成最后一步,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见她脸蛋通红地从屋里出来,徐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脸这么红,我娘同你说了什么?”
石小满一抬头对上他探疑的眸子,脑海里便忍不住浮现两人睡在一张炕上的场景,说不清什么感觉……总觉得不该是这样,她没法接受跟另一个人,做那样亲密的事。
石小满别开目光磕磕巴巴道:“没没什么,就嘱咐了我两句,徐大哥我先回去了……”
徐盛颔首,想了想又道:“明日恐怕会起得很早……你早些休息。”
这句话更是让她心乱如麻,含糊地点点头,勉强笑道:“好。”
脑中有如一团浆糊,回到家后许久都无法平静,索性褪下鞋袜躺到炕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准备睡觉。徐盛说得对,明天要起很早,她得养精蓄锐才能对付明日来吃喜宴的人。
一直睡到约莫后半夜,总觉得屋外有门板响动的声音,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过会儿猛地睁开双目,在漆黑夜色中明亮熠熠,陡然清醒。
听这声音,该不是有人撬门吧?她记得睡前将院里的门都上锁了,这时候,莫不是真的有贼?
屋外动静愈发地大,石小满心道这贼也太不低调了,大半夜的撬个门都这么急躁,生怕别人听不见么?她利索地下床穿鞋,打开门走到屋外,顺手抄起墙角放着的木锹,踱步小心翼翼地往院门走去。
不得不说,寂静凄冷的月色中,门板一下下剧烈晃动发出的声响,还是挺渗人的……
石小满将将走到院中央,门外的人似乎已经失去耐心,只听砰地一声,木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
石小满胆子再大也是个姑娘,当即吓得木锹一扔就要大叫,才刚刚喊了一个“救”字,就着微弱凉薄的月光,看清向她缓步走来的人。
人未走近,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酒气,他眸子清凉,俊逸面容上凝着一层怒气,挺拔颀长身姿一步步坚定地朝自己走来。
石小满后退两步,满怀警惕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孟寒上前一步扣住她的手腕,“你嫁给徐盛了?”
石小满不知他怎会有这么大反应,按理说她嫁给谁都与他无关,那他现在怒气冲冲的是为何?“贾臻告诉你的?没错,我是要嫁给他了,可是与你何干?孟少爷大半夜闯人民宅,不怕我报官么?”
孟寒力道大得几乎能把她手腕捏碎,恶狠狠道:“谁准你嫁给他了!”
这话说得就好笑了,而石小满也当真笑出声来:“谁准?难不成还需要你允许不成?”
孟寒无以辩驳。
她后退一步忽然收回笑意,眸子清冷:“放手。”
趁着孟寒失神的空当挣脱手腕,她正色漠然道:“请你马上离开,我明日就要嫁人,若是给人看见了实在不好。既然以前的事你不记得,那我便权当没发生过,你我本就没有交集,日后也不会再有关系。”
说罢转身进屋,端的是决绝干脆。
眼前着门就要在面前阖上,孟寒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
石小满最后看他一眼,垂眸关门。
……
只听一声略带焦灼无辜的:
“香香。”
第49章 秋分(六)
眼前的人眉眼含笑;声音温润软糯;在她身后快走两步;脸颊上小酒窝分外惹眼可爱。
他叫她香香。
香香;香香……
好似一个魔咒,回过头发现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片黑不见底的深渊。
她挣扎不休,却只能被黑暗一点点吞噬,耳边始终有个声音不断地唤道:香香;香香。
石小满猛地睁开双目,额头沁出细细汗珠;屋中并无一人;空荡荡的很陌生;环顾一周发现并不是她的屋子。床下被褥丝滑柔软,入目帷帐繁重精细,屋中摆设像是精心布置过的,一看便知是女子闺房。
梳妆台上甚至有未动的胭脂水粉,还有一个木梳看着很是眼熟。她掀开被褥走下床,拿在手中不可思议地看了又看,这不是孟寒送给她的那个木梳么?
她一直存放在枕头之下,很久没有拿出来过,如今怎么会在这?
正在疑惑之际,只听门外有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在梳妆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是一个年纪很小梳着双丫髻的姑娘,手中托着粥点之类食物。
她把东西放下后就要离开,终究抵挡不住好奇心,侧目往石小满的方向偷偷瞄了一眼,见对方一脸戒备,微微怔楞,解释道:“这是厨房准备的早点,姑娘趁热吃了吧。”
石小满放下木梳,目光直直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儿?”
小丫鬟避重就轻地答道:“我是府里丫鬟笑笑,姑娘以后要是有吩咐,直接找我便好了。”
石小满蹙眉,“是不是孟寒把我带来这里的?他人呢,让我见他。”
笑笑一脸为难,索性当没听见她的问题,从屋里退出去阖上门,脚步声渐渐走远。
沉默无异于默认,这点道理石小满还是懂的。她倒要看看孟寒想玩什么花样,正欲开门,拉了两下但见它纹丝不动。石小满不信,又推又拉的都没能打开,得,看来是从外面上锁了。
这些人当她是什么?石小满心中愤愤,默默将这笔账记下。
她大概睡了许久,这会儿肚子确实空空如也,坐下来正准备开动,猛地想起来,站起来大力地拍门:“有没有人!快来个人啊,笑笑!”
没等多久外面果然响起急促脚步声,笑笑在门外问道:“怎么了姑娘?”
石小满急急问道:“现在是哪一日?什么时辰了?”
笑笑想了想,少爷好像没说不能说这个,是以老老实实道:“二十八号,辰时刚过。”
哪知石小满一听不得了,拍门的动静更大了些,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