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女孩就来到了明珠,来到了她曾经无限向往却最终未能进入的东明大学,在学校附近找了个饭馆服务员的活计,养活自己和还在长身体的弟弟。
同事之间没有人知道闫九月的具体身世,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不算好看的女生总会带着一脸青涩笑容,干最苦最累的活,吃最差最便宜的饭。
今天,一如往常一样,饭口过后其他人都找借口到后面偷懒,闫九月便一个人拿了块抹布,在大堂里细致的擦拭桌椅。
柜台内,习以为常的老板娘扒拉着鼠标玩斗地主,偶尔侧头瞥见,也只是习以为常的笑笑,并不去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帘一掀,一伙衣着光鲜的年前男女便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闫九月紧忙习惯的放下抹布躬身问好,待到抬起头仔细打量的时候,却一瞬间被面前这伙人脸上那掩藏不住的凶光给吓得心里漏跳了半拍。
第289章 摔杯()
小饭店有个成了文的规矩,那就是谁迎接的顾客算谁的。
至于这个算,指的就是提成。
如今早过了拿固定工资就能安生干活的世道,街面上随处可见的各种商业速成班,全都硬逼着各路大小老板一股脑的学习什么绩效考核。
说是多劳多得激励员工,也不讲究自家的庙能烧几炷香,反正用了跟科学管理沾点边的词汇,整个人就算彻底摆脱暴发户土财主的俗气了。
所以闫九月这个时候接待了那一伙子学生,自然就要一根到底,根据他们的消费结算提成。
不过显然今天这个钱还真有些扎手,因为如果不是看他们穿着打扮不像街边混混,老板娘都要打电话给平时收保护费的靠山了。
还好,这些人虽然看样子火气不小,但是说话办事还没丢掉分寸,要了个最大的包厢便鱼贯而入,接下来就是心不在焉的点菜。
只不过谁都没提要酒。
常年干饭店的都清楚,想挣钱还得在酒水上面下功夫,所以不少馆子的服务员都兼带着酒水推销。
闫九月自然也不会例外,并且见缝插针功夫一流的每天都能在这上面有一笔不菲收入。
但此刻她心里可半分没生出要推销酒的念头,甚至还有些惴惴不安怕客人主动提起。
再没眼力价都看出这帮人不是为了吃饭来的,一会真要借着三分醉意动了五把抄,不说砸碎几个酒瓶,可能连整场生意都要跑堂。
乡下来的机敏女孩没什么大智慧,只求神拜佛希望能安安稳稳把这批恶客送走。
哪怕不赚提成也行啊。
不过今天这事注定就是没办法善了的,因为还不等她稍稍缓过来点噗通噗通直跳的心脏,就又看见另一伙人掀开门帘的走了进来。
同样看年纪是学生,但穿着打扮却是一水的黑西装白衬衫,皮鞋锃亮。
“欢迎光临。”口是心非的说了句根本不想说的问候语,闫九月紧走几步又迎了上去。
一来这时候周围没有别的服务员不能让老板娘亲自上阵,二来也是看出了这批人跟上一批肯定是有所瓜葛。
果不其然,三言两语打听清楚,这一批黑西装就也进去了那间包厢。
守在门口,小姑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竖起耳朵留意里面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
而此时包厢里面,两伙人却是泾渭分明,各自占据了半壁江山,相对怒目。
穆休坐在上首,自然而然又端起了东明魁首的派头,而他对面的石鳞,则还是那副冷死人不偿命的棺材脸。
其他人都没有上桌,就那么各自站在自己一方首领的身后。
不论场面气势都像极了电影里演的黑/社会谈判。
或许是被前两拨人弄得麻木了,当闫九月看见又有一群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里的震动比先前要小上很多,甚至都可以说见怪不怪了。
这其中也跟最后来这伙人为首那个女生有很大关系。
因为和前两批人的苦大仇深不同,这个漂亮到令她惊为天人的女生,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是眉眼带笑。
虽不是那种看一眼就暖心暖肺和煦如春风,但也好过一般人没事都要冷上三分的淡漠麻木。
于是心地善良又有些单纯的小服务员就开始替这个女生担心起来,非亲非故的就生怕其被包厢里那些凶神恶煞给吃得不剩骨头。
这时候,随着后灶叫勺声响起,被点出来却不为填饱肚子只为摆样子的菜终于出锅了。
收拢心神,女生紧忙小跑到后面,开始往包厢里面端菜。
而推开门的一瞬间,往常练得再稳不过的双手,也不自觉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桌面上,三足鼎立的态势已然摆好,两男一女就那么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算计,没谁主动第一个开腔。
放下那盘色香味都算中上的宫保鸡丁,闫九月这才发现由于紧张自己竟然忘了给这屋子里的各位阎王们准备茶水。
得亏自己发现的还算及时,否则要是被人家先挑了礼,那还不正好是给这群满肚子里都装着火药的人提供炮捻子?
不动声色中,借着上菜完毕的空档闫九月用她在市井中磨练出来的小聪明紧忙走到一旁,端起那壶她中午刚打的热水就开始泡茶。
同时她还抽空瞟了眼旁边那一群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的奇怪顾客,发现那个曾对自己微笑的女生此时脸上也换了一副生人勿进的严肃表情。
没来由的,小姑娘心里猛然间就又是一突,赶紧略带慌张的端上了茶杯,也不管七分还是五分胡乱斟了三杯茶就想要退身出去。
然而她这一个动作却好似无形中扣响了发令枪,还不等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啪啦的东西摔碎声音。
吓得她一个激灵紧忙回头去瞧,就看见最先来这里那批人为首的邪异青年,不知道为啥就把他面前那杯热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茶不是好茶,十几块钱一斤的普通茉莉花,但对这种小饭店来说,也还能入口。
水不是好水,就是自来水烧开了灌进暖壶,到现在还有着七八分烫手,泡茶正好。
杯也不是啥好杯,市面上几块钱一只的普通流水线产物,刷的倒是十分干净。
总之对于这种饭店来说,除了次序有些颠倒,茶水本身并没有任何值得被人看都不看就摔在地上的罪过。
但显然,不论是小姑娘闫九月还是在场的其他人,此时心中考虑的都不是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石鳞第一时间便深深地皱紧了眉头,同时浑身肌肉一凝,就显露出了全副戒备的神色。
这种摔杯为号的事情可是自古便有,纵使此时此地不可能从屏风后面窜出几十袒胸露背的刀斧手,但拎着棍棒的蒙面大汉却还是十分可能的。
不要以为穆休是学生就低估了他的手腕,这种事情历来就不是那些社会上讨生活家伙才会的专利。
只是等了十多秒钟,他所担心的场面却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刚刚摔了杯的某个混世魔王,脸上露出一副看惊弓之鸟的戏谑表情。
第290章 小女王()
小姑娘闫九月被吓得愣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色厉内荏的石鳞一派惊惧戒备,藏在桌子下的双手指甲都抠进肉里。
倒是柔柔弱弱的澹台子墨一副古井不波表情,望着脸带戏谑的穆休只是眼神里透露着几分不满。
都说能上位者皆有福气大气,或许所有人都看轻了这一直假扮花瓶的胭脂女子。
说是谈判,但其实三方都是没打算真妥协。
表面上看只是些鸡毛蒜皮的零散琐碎,但其实骨子里谁都明白走到今天早就是不可调和的根本矛盾。
谁要是退步,那就是一步退步步退,直到被敲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当个屁个放出东明。
这里面,除了澹台子墨外另外两方都不乏下黑手使绊子的心机和胆魄,只是穆休更为决绝一些,特殊身份背景造就的他可是真敢动刀子杀人。
整个一间包厢中气势汹汹的各路豪强,也只有他才不是根红苗正的纯粹学生。
更何况他现如今等于是被逼到了绝境,早都把之前那些虚伪的道德撇在脑后,对别人可能失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顶多辜负一番心血,但对他来讲可能一失足就真的成了千古恨,再想呼吸口阳间的空气都得期待下辈子转世投胎。
这些东西,都是他回到东明便心知肚明的,所以才会像一条见谁咬谁的疯狗,不但不顾及吃相甚至连吃什么都不在乎了。
遇见肉就吃肉,遇见屎也得忍着恶心啃上几口。
“今天在这碰面,总要说出个所以然来的,不然学校方面说不过去,咱们也内耗不起,眼看就要到一年一度的校际交流会了,别到时候让其他学校平白看咱们笑话。”名义上是一把手的澹台子墨率先发了话。
再继续这么僵着就不是耐力比拼,而是三傻大闹小饭馆。
“怎么,这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拿着令箭前来诏安的架势?”穆休反问,言语间怎么听都有一股子不服不忿的酸意。
石鳞沉默,他知道自己现在说话屁用没有,只能拉仇恨吸引火力。
斗了这么久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一方不论名分还是实力都没办法独自挑大梁,所以这一回前来最大的念头其实是待价而沽,用手中现有筹码换个好点的归宿。
纵然不能君临天下,起码也得捞个王侯公卿当当。
“怎么想随你,你是上一届学生会主席,这些道理肯定比我这新人要通透,既然选在了这校外就是不想继续跟例会那样磨洋工费嘴皮子,大家不妨都直接把想法谈到桌面上,四四六六能给的我绝不含糊。”
三言两语,看上去最没霸气的澹台子墨便尽显出一派风流,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穆休紧跟着就顶了一句,针锋相对:“就怕你给不起!”
女主席却并没有接招,而是转头望向这段时间毫无存在感的石鳞,微笑着问:“你呢,也担心我给不起吗?”
“我无所谓,早晚都是当小弟的命,不如你们谁赢了,我带着队伍跟谁?”石鳞回答,也是个心思剔透的混蛋。
到了这一步田地,谁都没有心思再装好人玩花活了,不如直来直去。
澹台子墨只好又转回头重新对着穆休,端起面前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缓冲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你想要我这个位子,不是我不给,而是学校根本不能同意,从来就没有卸任再上任这个说法,否则到底是当初撤你撤错了,还是现在立你立错了?归根结底学校只要没改朝换代,咱们这些学生就永远没办法逼着当老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这是晓之以理。
她就不信比自己经验还老道的穆休看不出这点肤浅门道,此刻只是善意提醒,顺便让对方绝了念头。
一边说女子魁元还不忘偷偷指了指头顶上方,示意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只不过看起来某只疯狗却并不打算领这个情,斜睨着眼睛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在屋里每个人脸上划过,越看眼中的狰狞戾气越盛。
“我知道你也是心有不甘,但再怎么说你在东明也没多少日子可混了,左右逃不过一个领证毕业,倒不如顺顺当当为以后做些打算,不说我澹台子墨最终能给你多少实质性的甜头,石鳞那块只要你不追究过往,想来他也愿意动用些资源就当摆一桌和头酒,连赔礼带拉拢关系,何乐而不为呢?”澹台子墨又道。
这一回就是诱之以利了。
至于为什么没用动之以情,是因为在座几位根本就没有什么情分可言。
周围,那些站脚助威摇旗呐喊其实各个心里都有自己小算盘的学生全都暗暗点头,后知后觉醒悟过来自己还是被那光鲜的皮囊给迷惑了。
澹台子墨能坐在今天这个位子上绝对不是靠着几个花痴脑残粉就能成事的,原来这女人骨子早就隐藏了连男人都拍马难追的枭雄特质。
只看她到现在寥寥几句就把里子面子分析透彻还能给人台阶,就知道那看不见的心思手腕是何等犀利,城府是何等深厚。
没来由的,东明大学这一小撮就算放到社会上都能被人争抢奇货可居的精英,不少人都感觉到背后突然冒起了丝丝凉意。
像石鳞那样明目张胆的人并不可怕,除非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独木桥,否则大不了惹不起就躲着防着,好歹不至于吃太大闷亏。
最可怕的反而是澹台子墨这种你以为她只是朵鲜花,可稍不留神就被吞进肚子的捕蝇草。
能背负花瓶名声遭人白眼这么长时间,这个女人的隐忍着实是让人想想就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包括坐着的石鳞在内,不少人再次看向往那一坐柔柔弱弱的女学生会主席,眼中神色不自觉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偌大一座城市掌控在一个女人手里,稍微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明珠有个女王叫做叶红妆。
而此时此刻,澹台子墨便也成了某些人心目中的“小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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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秀才遇到兵,有心算无心()
闫怀玉是个看起来就老实巴交的农村孩子,不满十七周岁,长得黑黑瘦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出生那会本来他也应该跟姐姐一样随便拿个月份就当了名字,但好在村子里有个快进棺材的教书先生,为了两个杂合面饼子才绞尽脑汁给起了现在这个文绉绉的名字。
毕竟是个小子,所以当时他那没文化的爹才舍得拿出本就不多的口粮。
自打两年前死了爹,闫怀玉便跟从小又当爹又当妈照顾她的姐姐来到了这座他到如今还不太适应的大城市。
起先跟姐姐一起在饭店打杂混口热饭,去年开始在网吧找了份网管的工作,才算正经有了钱赚。
一晃两年时间过去,小屁孩嘴巴上已经开始冒出了毛茸茸的胡子,但他脸蛋上总是去不掉的两朵高原红,仍旧还是会成为小伙伴们闲来没事的笑料。
不过每当被人笑话的时候,闫怀玉却总是露出一脸憨憨的傻笑毫不介意,就好像那些半玩笑半欺负的挖苦真就全然没听进耳朵里一样。
久而久之,欺负他的人都觉得这家伙呆呆的像个木头一样,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木木。
今天,木木下夜班在出租屋里睡觉,中午合租室友带了个女生回来,他便拿了十块钱好处费睡眼惺忪的出门了。
这年头只要你有心,再吊丝偶尔也能碰上只肯跟你滚大床的瞎家雀。
脑子里想象着那个长得并不水灵的女生跟室友干那些苟且之事的画面,心智比同龄人要早开许多的木木便瞬间没了睡意,只是边走边在嘴角上浮现出一抹嫌弃冷笑。
左右是没地方睡觉了,他就想着去看看姐姐,顺便用那十块钱横财去街角蛋糕店买一块最便宜的奶油蛋糕。
记得刚来到明珠那会,一次自己过生日姐姐就在那家蛋糕店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忍着心疼买了一小块,可不论自己怎么劝让,她都不去吃哪怕小小的一口。
自打那一次,这个从小就没啥大志向的孩子第一次心中有了执念,一定要让姐姐也尝一尝那种自己当时边哭边吃下去的“人间美味”。
平时姐弟俩打工挣的那点微薄收入刨去吃住就剩不下啥,他也没有余钱去还了自己这个心愿,今天正好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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