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拾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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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拾回春-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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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桦嬷嬷流下泪来,“如今已是一无所有了,若三姑娘不要我们,我们该如何过活……”
  温华面容一整,立即说道,“你们是伺候过祖母和父亲母亲的人,我怎么会赶你们走?不要担心,我只是暂时还不打算离开二哥家。”
  她这样考虑有几方面的原因,这些人是秦家旧仆,可她对他们并不熟悉,虽然他们大多是因为忠心于秦丽娘的父亲而被赶出秦家,但她现在一个八岁的孩童,贸然跟着一群旧仆去遥远的福州,感觉总是不太妥当,秦家祖宅的金库还有大批的财物,她暂时还不能离开,何况宋氏对她有恩,这份恩情她不能不回报,而且现在最安全的就是宋氏的家里,那里虽然离秦家祖宅非常近,也造成了秦家的人不会想到去那里找她,这就是俗称的“灯下黑”。
  众人的安排
  想到这里,她坚定了心思,“你们就去茶山吧,这晋州地界上只怕是不好过活了。我还要在二哥家住一段时间。”
  “啊!这怎么行!”春桦嬷嬷先就不依了,她瞧着温华身上的布衣,泪又下来了,“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秦远对三姑娘说话做事变得成熟变得懂事而感到心疼,若不是遭逢巨变,娇柔温顺的三姑娘怎么会这么早早的担起重担?便劝道,“三姑娘还是去茶山吧,好歹那里是自家的产业,”随即他神色一紧,低声问道,“是不是他们……?”
  温华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宋婶一家都是好人,只是她年纪大了,一个人独居不好,我要侍奉她三年。”
  二人吃了一惊,让三姑娘去侍奉三年?这怎么行!她还这么小!随即苦苦劝她说不如派几个人去伺候着宋氏,或者将宋氏一家都请到茶山去奉养……
  温华见他们态度不似作假,这才将自己如何被宋氏收留,宋氏又如何待她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此次能够再来运城,也是宋氏的一番好意,“人家施恩不忘报,可是我不能忘恩啊!大哥好些年没回来了,二哥又在外面做事,几个月才能回一趟家,宋婶年纪大了,等将来二哥成了亲,家里有人伺候了,你们再来接我,也不过是二三年的事。”
  秦远见她心意已决,劝亦无用,便建议给她留下几个人伺候着,“好歹也有人给你帮忙支撑,既然恩人家里缺做活儿的,就让金兰银兰跟着姑娘,老奴也好放心。”
  温华想了想,否定了这个建议,“庄户人家哪有买人伺候的?反而招来别人的注意,就让她们跟着你们去茶山吧,她们品性如何?”
  春桦嬷嬷是内院的,对这些小丫头自是了解,“金兰性情稳重,做的一手好绣活儿,银兰聪慧,识字算账都比金兰强些,绣活儿却是一般。姑娘,要不老奴带着孩子们留下来?平日也好伺候姑娘。”
  “说了不必了,宋婶家里房子少,你们住不下的,若是另外赁房,你们天天去宋婶家里干活儿,别人看了也会奇怪的,嬷嬷,你就别操心了。现在我躲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让别人注意到我呢?”
  春桦嬷嬷犹自不死心,坚持要跟着温华伺候。
  温华无法,只得硬了口气,“嬷嬷,去了茶山那么一大家子人都还需要你和大管家辛苦呢,大管家年纪大了,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我把金兰和银兰交给你,你可要好好的教她们,还有你自己的孩子,以后咱们家就要靠这些人来支撑了。”
  春桦嬷嬷又想掉泪,被秦远劝住了,他叹了一口气,“既然三姑娘坚持,咱们焉敢不从?只是姑娘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老奴每个月都会给姑娘去信,姑娘是识字的,若是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回信告诉咱们!”
  她点点头,往门外张望了一下,“嬷嬷,好似开饭了,你叫两个人帮着布置布置。”
  待春桦嬷嬷离开了,她起身把门打开,回转过来压低了声音,“大管家,你们去茶山可有什么难处么?需要多少路费?那边经营的如何?到了茶山那边他们不会不认你们吧?”
  秦远诧异温华小小年纪便能思虑得这么周详,“姑娘放心,这倒不至于,只要有地契,茶山的交接是没什么问题的,茶叶的买家一向由茶经济联系,信誉是极好的,再说他们也不知道这茶山是卖给晋州秦家,不管秦家如何闹腾,这茶山不是别人想动就能动的,”他低头盘算了一会儿,“去年和前年的钱款都存进了大德钱庄,共计一万五千八百两,今年的头一笔款子三千四百两银子在两个月前就进账了,是老奴亲自核对的,下个月底是第二笔进账,目前两座茶山的收益一共入账一万九千二百两。”
  “这么多!”温华瞪圆了眼睛,她想起这些人身边都没什么行李,“大管家,你们算是净身出户了,这大德钱庄还会认下这笔款子么?”
  秦远微微一笑,低声道,“那些东西早已经藏好了,姑娘不必着急,大德钱庄能经营这么些年,靠的就是信誉二字。有件事还要跟姑娘商量商量……”
  温华眨眨眼,“大管家尽管开口——”
  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显然是客栈里小二把饭菜送来了,秦远便长话短说,“是这样的,这些日子府里打发出去了不少人,其中良莠不齐,但有几房管事从前还是十分尽心尽力的,所以老奴想着悄悄地去把他们找回来,毕竟交了那么多的赎身银,他们也没什么家底了,又是从秦家出来的,想来他们也多是愿意跟着去茶山的,毕竟要把茶山经营好,能干的人是必不可少的。”
  温华见他神色笃定,想想那一万九千二百两,便道,“大管家看着办吧,您办事我放心,您看着有哪些可用的,就劝回来,不愿意回来的,若是日子难过,能帮助的就帮助一二。”
  秦远从一开始就紧绷的面容这才舒缓下来,“三姑娘说得是,老奴必会把这事办妥当的。”
  温华盯着秦远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若是我没有把你们买回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秦远铜色的脸上皱纹一抖,好一会儿才苦笑一声,“本来就安排好了的,不管是谁把我们买去,半路都会有人高价把我们赎出去,”随即又叹息道,“若是三姑娘没有出现,老奴就用这两座茶山养着那些被四老爷和四奶奶赶出来的老老少少,毕竟做了一辈子的秦家家奴,在外面又怎么生活呢?”
  温华心中震动,她看着这位须发花白的老人,许久才道,“不管怎样,这一大家子的事情就都交给您了,有合适的人就尽管留下。我后天就要回绛县了,去茶山……您还需要多长时间召集人?”
  秦远立即答道,“之前和各个管事都打了招呼,只说是从前老爷的一个远亲帮着经营的茶山,可以去那里生活,大家都是租的房子,什么时候走都行,大约两三天就都能叫齐了。”
  温华咬咬下唇,“我现在改名叫邓温华,住在绛县西南邓家村,就在祖宅附近,我还活着的事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别人了,能猜到的也让他们噤口,若是嚷嚷出去……毕竟秦家也只是说我是失踪,到那时候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便再难清静了。”
  “那是自然,”秦远沉吟一会儿,“恩人似乎是镖行里的?”
  “对……”温华正要答话,就听见有人敲了敲门板,抬头一看,却是邓知仁手里捧着个托盘,“二哥?”
  邓知仁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前面把饭菜送来了,妹子和大叔先吃饭吧。”
  温华看了看,荤素凉热四个菜,一盘馒头,一碗蛋汤,还有一壶酒,她帮着邓知仁摆好盘子,“朝英和朝益呢?”
  邓知仁坐下给两个酒盅斟满了酒,一盅送到秦远的面前,“那位大娘说要去亲戚那里取些衣物,我让他们帮忙去了,”说着,他朝秦远端起酒盅,“我敬一杯,请!”
  温华自取了个馒头,也不跟他们客气,吃了些菜又盛了半碗汤喝下去,便专心听他们说话。
  秦远和邓知仁半壶酒的功夫,就已经敲定了由邓知仁介绍吕家镖行出人出车护送秦远一行人去福州,这可以说是一单大生意了,从晋州到福州,三千里地,若是按人数算,镖行每人至少要收十二贯钱(或者十二两银子)。
  为了掩人耳目,决定一行人先去绛县,从绛县再去福州就不必再经过运城。
  温华留在邓家村的决定令邓知仁很是诧异,在他想来,温华既然已经找到了自家从前的仆人,人家还把隐藏的产业献上,温华自是会跟他们走,本来他还愁烦回去怎么娘亲说,现在听了温华的解释,他低下头半晌没说话,直到秦远拍拍他的肩膀,“二郎,我们姑娘在你家……你多担待吧。”
  他眼眶有些发红,揉了揉脸,“我们兄弟不能在娘亲身边伺候,倒让妹子操这个心……”
  温华给他夹了块肉,笑眯眯的,“二哥和婶子对我那么好,我可舍不得你们。”
  吃完了饭,秦远就派了自家儿子到各家去传消息,让各家当家的傍晚时到老地方聚头。
  温华不知道他说的老地方是哪里,不过剩下的年轻媳妇和丫头都让春桦嬷嬷带出去安顿了,毕竟客栈人来人往的,这么多人频繁出入还很扎眼的。
  秦远要去大德钱庄取些银两,顺便兑换些零钱,他身边带着芮光和十寒,温华也想见识见识,于是装作小厮跟在一旁。大德钱庄的掌柜看来和秦远是认识许久了,他对秦家的事也有所耳闻,见到秦远先是一怔,随即笑容满面的寒暄起来,秦远直言为新主子办事,要取五千两银子,其中四千六百两面额不等的银票,另外四百两都换成银锭,钱庄的掌柜留他一边喝茶一边叙话,待银票和小银锭都备好,验过成色就装在一个铜皮箱里,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银票,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她也不好仔细去看,只在一旁瞄了两眼。
  秦家有义仆
  人们在外行走时因路途遥远,携带金银十分不便,而且山贼强盗们常常借由车辙的痕迹判断行人或车队里面有没有重物,出于安全的考虑,很多人宁可缴纳些汇兑费用也愿意使用银票。
  大德钱庄的分号开遍全国各地,拿着钱庄开具的银票或凭证在任何一家大德钱庄都可以兑换银两。它和其他钱庄不同的是,虽然大德钱庄也收取银票的汇兑费用,但同时他还会付给客户一定的利息,这样就吸引了众多的资金。利息比例虽然比汇兑费用的比例低,但利息随着存储时间的延长而不断积累,每次汇兑时的费用却是按比例固定收取的,所以,对于在钱庄中长期存银的客户而言,有时累积的利息不仅能支付汇兑费用,还可能仍有结余。
  秦远让芮光和十寒在小厅里守着铜皮箱,他带着温华和钱庄掌柜进了更里面的一间屋子,温华见这间屋子长宽只有一丈,装饰的极其简约,一张长案上供奉着财神,下面是一张四仙桌,桌子两侧各有一把太师椅。
  秦远坐在其中的一张太师椅上,温华就在他身旁站着,掌柜亲自捧出一本账簿,翻开察验了一番,噼里啪啦扒拉着算盘演算了几遍,将数字写在一张纸条上给秦远看,秦远取过算盘自己又算了两遍,便点点头,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烧着扔到桌下的一个铜痰盂里,眼见得烧成了灰烬,才将桌上的一杯凉水倒进痰盂,纸灰被水一打立时就化成了碎末。
  钱庄掌柜先是开具了一张一万两的凭证,盖上钱庄印鉴,又取出一沓银票交给秦远,秦远就着跟前的算盘点算清楚,将银票和凭证用一个薄薄的铜皮匣子装了锁上塞到怀里。
  二人告辞出来,叫上抬箱子的芮光和十寒,便上了一辆不知从哪里来的骡车离开了大德钱庄。
  骡车上的帘子围得紧紧的,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车夫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一身的皂色,满脸的怒相,芮光和十寒一前一后紧跟着车子,温华坐在秦远的对面,她摸摸铜皮箱,“这箱子这么大点儿,一个人就能抱走,不怕被人抢了么?”
  秦远笑眯眯的看着她,拍拍藏着铜皮匣子的胸口,低声说道,“要紧的在这儿。”又点点铜皮箱,“您试试看,这箱子虽然看着不大,却是全铜的,本身就有六七十斤重,里面装上东西,哪里是轻易就能抱着跑的?”
  “啊?我还以为只是包了一层铜皮呢!”她使劲推了推箱子,果然没能推动。
  骡车行了一刻钟,来到一所不起眼的宅院后门,秦远让温华就在车里守着,留下车夫,带着芮光十寒把箱子抬了进去。
  温华又等了约有两刻钟,秦远才带着十寒出来,两人换了衣服,秦远是一身棕褐色的衣衫,十寒则是一身蓝衫,二人把温华送到了客栈,恰好邓知仁也带着朝英朝益回来了。
  秦远拉着邓知仁进屋说事,十寒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守着,朝英和朝益中午饭没吃两口就给人帮忙去了,这会儿不免觉得肚饿,跑出去买了一斤肉包子,拉着温华坐在院子当中的石凳上就着茶水吃着。
  “二哥这事儿办的真是仗义!”朝益囫囵吞下半个包子,却噎住了,赶紧端起茶碗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看温华面露疑惑,瞧了十寒两眼,挠挠头,“二哥还没跟你说?”
  “说啥?”她不知道邓二哥是怎么跟这两个小子说的,只好装不明白。
  “听说他们主家被人陷害躲了起来,这些人落到仇人手里要被发卖,他们主家的朋友也是二哥的朋友,就托二哥把他们赎出来,听说要背井离乡去老远老远的地方呢!”
  “这样啊——”温华挑了挑眉,转移话题,“中午你们干嘛去了?”
  “给人帮忙去了呗,”朝益丢给她一个包子,她接过来咬了一口,唔,还真挺香!
  “刚才我们跟二哥去见了镖行里的人,好像他们回去的时候还要接买卖,”朝英吃喝完了,擦擦手,“今天还去集市上看看不?刚才问了二哥,他说晚上没什么要忙活的。”
  说到去集市,朝益兴致也很高,“去吧去吧!昨天还有没逛到的地方,今儿正好去看看!”
  看到性格腼腆的朝英也想要去集市,温华不由问道,“你们到底是想要买什么呀?”她眨眨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想起他们在绛县县城的铁铺门前那专注的样子,不禁恍然大悟,“哦……你们是要买——刀?”
  两兄弟嘿嘿一乐,立刻顾左右而言他。
  “温华,你要买些什么?”
  “就是啊,你不给婶子带点儿什么?”
  温华端起茶碗咚咚咚喝下去大半碗,冲掉口中的油腻感,拿帕子抹抹嘴,笑嘻嘻的看着他们,“我也想去看看呢。”
  秦远和邓知仁商量了一会儿就招呼温华进屋,温华顺手把石桌上的茶壶拎起来摇了一摇,对两兄弟说道,“屋里有水,我再去打些。”
  进了屋,她在桌边坐下,秦远打开桌子上的一个木匣子,里面是一沓小面额的银票,从五两到二十两不等,对邓知仁和温华说道,“这里一共是三百两银子的银票,已经说好了请二郎帮忙收着。三姑娘给大嫂添麻烦了,二郎你多担待,三姑娘还小,平时买些糖果头绳是没什么问题,可这么一大笔钱放在身上到底让人不放心,万一被人盯上,反而坏事。这一二百人都要等到了茶山那边再安置,三姑娘这边就难以顾及了,不过有宋大嫂和二郎在,我们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邓知仁道,“这些我先替妹子收着,其实妹子在我家本也花不上什么银钱,以后再大些,不管是裁衣裳还是打首饰,随她的意愿。”
  温华掌心托住下颌,打断了他们的客套,“大管家,这些钱是我和宋婶还有二哥的是不是?那我想用这里面的钱给婶子和二哥买礼物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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