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拾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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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拾回春-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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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益探出脑袋看了一会儿,咂舌道,“他家这么多佣人,用得了么?”
  温华仔细看了看,“这肯定不是全部,他家主子必定已经进院子了,身边还得有几十个伺候的,门口的这些不过是干粗活的。”
  朝英也是一脸的诧异,“这官老爷就是不一样,摆的好大的排场!”
  温华想了想,笑了起来,“昨天跟咱们吵架的那个叫碧月的,听起来好像是专门给他家太太倒茶的,你想,光倒茶就得专门安排一个人,那还有梳头的,穿衣的,端碗的,不都得安排人?其他的还有扫地的,做饭的,洗衣的,种花的,可不就得满满一院子的人?”
  这一席话听得兄弟两个瞪圆了眼睛,随即朝益笑嘻嘻的拿胳膊肘拐了拐朝英,“七哥,怪不得有句话说千里做官只为吃穿,就看这排场,咱怎么也得去考个状元不是?”
  朝英看了他一眼,摸摸他的脑袋,“是啊,你要争气。”
  朝益一吐舌头,转身缩回了车里。
  在这座宅子门前耽搁了近一个时辰,车队才离开。
  来到城内一处不甚起眼的客栈,镖师们把剩下的车马和货物都安置在客栈里,朝英朝益和温华他们三个要了一间房,仍然是有靠窗的大炕,瞧着邓知仁还忙着交接货物,三人便回屋好好的洗漱了一番,用了些饭菜,躺在大炕上睡了半晌。
  他们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朝英迷迷糊糊的起身开了门,正是邓家二哥邓知仁。
  “你们睡觉呢?我说怎么没有动静。”他进来先是咕咚咕咚喝了两碗水,又把行李包袱往炕上一扔,洗了把脸,倒在炕上长出了一口气,“再睡会儿吧,到了晚上夜市出来,我带你们去瞧瞧。”说话间呢喃着竟响起了鼾声。
  温华坐在炕上眨眨眼,看向朝英朝益,朝英爬上炕,“睡吧。”
  太阳落山的时候邓知仁果然很准时的醒过来了,几个人洗漱了,换上干净的衣裳,把脏衣交给专门洗衣的婆子,花几个钱等到了明天就能拿到一身干净衣裳。
  运城是商贾集中之地,各处的口音都有,仔细听的话,多数都能听明白。
  恩义街东西向,长约三里,街道两旁是林立的商铺,附近还有许多旅店和延伸出去的街市,这条街在运城甚至其他地方都非常有名,每天从早晨一直热闹到半夜宵禁,是很多来到运城的人们经常去的地方,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各家旅店就开始有人进出,商铺的货物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发往各处,白天游人如织,大大小小的商贾在这里探听消息寻找商机,等到了夜幕降临,这里又成了灯火通明的夜市,吃的玩的乐的,应有尽有。
  他们从客栈里出来,走过两条街道便来到了恩义街,三人顿时就被眼前的热闹景象吸引了,若不是有邓知仁在一旁喊着,只怕早就顺着人群跑得没影儿了。
  他们从东头开始顺着人群往西走,有热闹就瞧一瞧,有好吃的就买一些,等走到一半的时候,几个人也饱了。
  几个人有些渴了,瞧见前面有个卖茶的,便走上去要了一壶茶,一叠花生,一叠瓜子,围坐在一起闲聊,谈谈适才的见闻。
  “这回秦家可是大手笔!”
  “秦家”两个字钻进了温华的耳朵,转头看了一眼,是邻桌的两个男子在聊天,她不由留神倾听起来。
  “赵哥,这回能赚不少吧?”其中一个身量较小的消瘦男子谄媚的给另外一个胖乎乎的男子倒上茶水。
  “嘁!你还别说,这次还真就赚不了多少!”那胖乎乎的男子一脸可惜的样子,引来另一人的好奇追问,他往嘴里扔了粒花生,摇摇头,言道,“这次秦家放出来二百多人,大多是交了赎身银子的,便是那没交赎身银的,你以为是交不起?错了,那是不让他们赎身!”
  那瘦子疑惑道,“难道是犯了事才被主家卖掉?这样的奴才可不好卖呀!”
  “也是,也不是!”那胖乎乎的男子神秘的摆摆手指,看看周围,发现旁边只有三个孩子和一个青年正背对着他们说笑,遂放心言道,“这被卖掉的是伺候原来那位秦老爷的,现在的这位秦老爷不待见他们,所以巴不得赶紧把他们卖掉,半年前就找过我了,可不知道为啥直到昨天才把人送来。”
  那瘦子恍然大悟,“嗐!这大户人家的事咱们心里明白就行,知道得多了,还做不做生意?”
  “就是就是!”那胖子摇摇头,“本来还盼着能有些好货色,偏偏十几个里面,有老有少,老的已经半截入土,小的还在喂奶,那几个正年轻的又没干过重活儿,你说这买卖……偏偏那位大管家还非要卖掉,说卖多少钱都成,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卖到百里以外,你说这本来就货色不好,还提那么多要求,若不是看他赏钱给的足,这买卖我才不干呢!”
  瘦子想了想,问道,“这样还怎么卖啊?城里是留不得的。”
  胖子仿佛胸有成竹,“我明儿摆到西市去,看那里有没有人买,不行的话就直接转给别家,亏就亏点儿,不能砸手里啊。”
  听到这儿,温华给邓知仁使了个眼色,邓知仁会意,趁着起身结账的功夫,将那二人的相貌牢牢记住,他知道温华这次来运城的目的,此刻遇见与秦家有关的事情,自然上心。
  接下来的时间,四人吃饱喝足,在恩义街上逗留到将近宵禁的时候才回了客栈。
  第二天一早,在客栈里吃了早饭,几个人收拾整齐,向伙计打听西市怎么走,原来西市就是在恩义街西边的一处市场,此处专卖各样牲口和人口,生意十分兴隆,官府在市场里还配备了专门的文书,以便即时交易及时办理。
  邓知仁先是买了一头黑驴,连着鞍子一起花了十两银子,又花了三百文钱办了手续,从今天起,这头驴子就属于绛县邓家村邓知仁的了。据他说,幸亏这里市场大、牲口便宜,这么一头带鞍黑驴若是在绛县——没有十四两银子休想买到。他把温华举上去坐在上面,温华顿时就觉得视野开阔了不少。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西市另一边儿的人市,这人市明显比刚才过来的地方冷清了不少,不管买的卖的,都没有多少吵闹的,最热闹的便是竞价的时候。
  邓知仁远远的看见昨天晚上的那个瘦子,他不动声色,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了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便找到了昨天的另外一人。
  那个胖子让他的“货物”们都排成一字,站在前方,倒也有不少人去问,可一听是要卖到百里以外的,便一个个的摇着头走了,只有温华,始终定定的瞧着他。
  那男子大约是觉得无聊,手里的鞭子左右摇晃着,一双眼睛盯紧了周围的情形,看见瘦子过来了,便上前低声问道,“怎么样?”。
  瘦子没好气的瞥了那些“货物”一眼,“还能怎么样?一听咱们的要求都摇头,都说这样的主家实在是荒唐,既是要发卖了,就不必管到底卖到哪里去。”
  这时候,温华已经将胖子的“货物”都仔细看了一遍,果然里面有着秦丽娘认识的人,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悉。
  原因与始末
  这些人神情木然,有老有少,还有年轻的媳妇抱着婴儿,温华暗恨秦圭心狠,听那胖牙人昨晚话中的意思,这些人因为之前是秦至看重的仆人,所以秦圭才执意要卖掉他们。
  温华没有过多的耽搁时间,那些被卖的秦家仆人里面,有几个是印象特别深刻的,其他的虽叫不上来名字,却也有几分面熟。她俯下身子,在邓知仁身边耳语了几句,邓知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坚持,便点点头,把缰绳交到朝英的手中,自己去跟那胖牙人交涉。
  通过交涉,邓知仁跟那胖牙人定下五十两买下十七个人,那胖牙人见能这么快就清仓,而且还达到了原主的要求把人卖的远远的,他心里高兴便要请邓知仁去喝酒,邓知仁婉拒道得赶紧将这些人安置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云云,胖牙人也不勉强,和邓知仁去文书那里办了手续就揣着银子离开了。
  邓知仁将一沓契约交到温华的手中,温华依次看了,一张契约一个人名儿,一共十七张,有五两的,有三两半的,还有二两的,买主的名字都写的是“邓温华”,她将契约叠起来收在布包里,冲邓知仁笑了笑,“二哥,咱们回去吧。”
  一路上,朝英牵着驴,温华坐在驴背上,朝益和邓知仁一前一后带着那十七个人在后面慢慢的走着。
  真没想到能这么便宜的买下这些人,以后如何安置这些人她心里还真没底,罢了,先打听消息吧,既然这些人直到现在才被卖,想必多少能知道些秦丽娘姐妹的消息。
  她一直带着个草帽,小心的不让人看清她的面容,但还是有几个人从刚才谈价钱的时候就面露疑惑地直盯着她瞧。
  朝英和朝益因为邓知仁突然买下这十几个人,有些不明所以,一路上带着疑问的神情不断地打量着,温华权当没看见,邓知仁干脆笑而不答。
  回到客栈,邓知仁找店老板要了两间屋子,按照男女分别安置这些人,又让朝英朝益看守着。
  他照着温华形容的找到了其中的一个老者和中年妇人,将他们带到了四人居住的房间,轻掩上门。
  老者叫秦远,是秦家的世仆,也是秦至在世之时的秦家大管家,中年妇人是在秦丽娘的祖母身边伺候了二十多年的管家娘子春桦。
  二人一进屋就看到炕桌旁边坐着个七八岁的童儿,一身的粗布衣裳,他抬起了头,两人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姑娘!”
  温华下了炕,微微一笑,“大管家,春桦嬷嬷,好久不见了。”
  两人围着温华看着半天,激动的不能自持,眼见得春桦嬷嬷哭得泣不成声,秦远欲要张口,却发现自己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邓知仁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下去静了静心绪,才张口道,“三姑娘——真的是……他们都说三姑娘你失踪了,找不着了,我们以为你必是让他们给害了!真没想到,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说着竟也呜咽起来。
  温华不知该如何劝慰,她无措地看向邓知仁,邓知仁搬过两条凳子请他们坐下,好半晌,二人才止住悲声。
  春桦嬷嬷拭了拭哭得红肿的双眼,“三姑娘,您这半年都去了哪里?他们说把您送到祖宅去了,前些日子又说您失踪了。”
  温华斟酌道,“我一直在祖宅,可是前些日子婶娘去那边把人都带走了,还把我打晕了,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二哥家里收留了我,”她指指邓知仁,“二哥一家对我很好,让二哥带我来看看也是因为担心大家的情形,昨天听人说秦家要卖人,没想到是你们。”
  秦远先是睁大了眼睛,随即起身就给邓知仁跪下了,春桦嬷嬷也跟着跪在地上叩头,“恩人!多谢恩人救下我家主人!”
  邓知仁连忙要扶起他们,“快快请起!二位都是长者,万万不必如此,妹子既落难到我们家,岂有不帮的道理?”
  秦远摇摇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恩人的大恩大德小老儿无以为报!”铁了心的磕了三下才起身。
  邓知仁扶着他们坐下,温华开口问道,“大管家,我的那些姨娘和姐姐妹妹哪里去了?听说这次秦家打发出来二百多人,我走后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远和春桦嬷嬷对视一眼,“三姑娘真是懂事了!”
  一句话说得温华汗颜,她心道,要是你们知道真相,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春桦嬷嬷想了想,“因着当初大老爷(秦至)留给各位姨奶奶和姑娘的产业都不在运城,大奶奶又走的太急,所以姨奶奶们带着各位姑娘在大奶奶停七的时候就离开了,那时候几位族老和四老爷(秦圭)正争得厉害,要不然她们也走不了,听说她们早已搬到别处各奔东西去了。”
  温华眨眨眼睛,“这么说,她们多半不会有事?”
  秦远点点头,“是,姨奶奶和姑娘们手里还有当初分给她们的一笔银票,即便是坐吃山空,也足够她们下半辈子过活的了。”
  她放下心来,“这就好,我真担心她们会遇到和我相同的遭遇。那——你们是怎么回事?”
  秦远叹道,“自从给大奶奶发丧,徐家就带人来闹,闹了好几回,后来好说歹说把大奶奶的嫁妆和陪房要回去了,接着舅老爷又一道状纸把秦家给告了,秦家花了三四万银子才把这事儿摆平。”
  温华听了,心中一动,“徐家告的什么?”
  春桦嬷嬷抿紧了嘴唇,“强占兄妻以致逼死人命。”
  温华一挑眉,“徐家得了多少赔偿?”
  秦远答道,“听说有两万两银子。”
  温华怔了一会,强笑道,“一个死了的妹子还能值两万两银子,好啊!好啊!”
  秦远和春桦嬷嬷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自从和徐家打官司,四老爷就怀疑府里有人和徐家串通,要把我们这些原本就在大老爷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了,换上他自己的人,定下凡是交得出赎身银的便遣散了,交不出的便发卖了,要打发干净。虽然四老爷定下的赎身银高的离谱,可我们一家七口倾其所有也还是能凑得出来的,可是因为老奴曾顶撞过四老爷,因而不许老奴一家赎身,只是要远远的卖掉。”
  温华回忆了一下,这个人是在秦家服侍了一辈子的老人了,丽娘的记忆里面他顶撞秦圭这件事也是有的,那时秦至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秦圭夫妻打着秦氏族老授权的名义要进账房翻账,就是这个秦远带人挡住的。
  春桦嬷嬷也道,“四奶奶给定的赎身银实在是太高了,许多人几乎是倾尽家产,我和三个孩子要二百两银子才能出府,待凑足了银子送过去,她又说我们是犯了错的罪奴,不仅把银子扣下了,还要发卖我们。”
  温华算了算,“你家七口,你家四口,还有六个人是做什么的?”
  秦远道,“有跟着大老爷跑腿的芮光和十寒两个小子和他们的媳妇,她们是原来老太太屋里的丫鬟谷雨和寒露,还有两个小丫鬟金兰和银兰,是原本大奶奶特地挑了预备伺候姑娘的,四奶奶看上了要给七少爷,可三爷家的六少爷也看上了,四奶奶干脆就把她们卖了。”
  邓知仁在一旁听得暗自心惊,这大家族的事情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妹子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说了好一会儿话,已是到了中午,邓知仁便起身道,“我去让他们准备些饭菜。”
  秦远看着温华虽然一身粗布衣裳,却整洁干净,他沉吟道,“三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啊?”温华愣了,只有她自己的话,一切倒是都好说,可现在这十七口人要怎么安排?
  秦远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一层层打开,取出一张地契一枚印信,低声道,“这是福州的两座茶山,老太太留给三姑娘做嫁妆的,吩咐老奴办的差事,谁料大老爷那时候病重,族里有些人不太安分,大老爷便没让记到账上,只说将来三姑娘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这才躲过了四老爷和四奶奶……”
  温华将桌上的地契又推到秦远面前,“大管家,这事既是你办的,就还交在你手里吧,我也不懂。只是你们有什么打算么?若是想脱了奴籍,我这就可以带你们去办手续,若是想留下……”
  秦远愕然的看着她,“之前要赎身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既然再见到姑娘,我们自然是要跟着姑娘。”
  春桦嬷嬷流下泪来,“如今已是一无所有了,若三姑娘不要我们,我们该如何过活……”
  温华面容一整,立即说道,“你们是伺候过祖母和父亲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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