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拾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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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拾回春-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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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着,隔壁的三人已经拟好了交接的文书,各自签了名字,独缺温华的签字,便派了人过来喊他。
  颜恕从她手里抽出那两大张写满了字的纸,笑道,“你过去吧,我看看这个——记得跟他们要一张这庄园的地貌图。”
  上回永宁坊宅子的修缮颜恕就帮了不少的忙,于是这会儿温华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知道啦,一定跟他们要来!”
  签了名字,按上手印,几个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亦多了三分笑容,温华趁机提出想要看一看这庄园的地貌图,陈傥笑了笑,“把邓小公子要的东西找来。”不多时,仆从搬上来了一只长条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三四个卷轴,道,“这些都是你要的,本也是要留给你们的。”
  颜如因这事达成,心里轻松了许多,便笑道,“七爷,平羽小弟,今日我做东,咱们去醉珍楼尝尝他们的镇楼之宝如何?”
  这屋里除了温华以外,那三人都是知道醉珍楼的。温华悄悄扯了扯平羽,平羽笑着跟她解释道,“这醉珍楼是京城里有名的做海味的酒楼,虽然各家酒楼也都有会做海味的厨子,但醉珍楼的厨子手艺却是顶尖的,那些鱼翅、干贝,一样的东西,醉珍楼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与众不同的鲜美。”
  陈傥笑道,“既然小公子没有去过,不妨一起去?”
  平羽却遥遥头,婉拒了,“她身体不好,平日里甚少出门,今天出来一天了,已然是累了,就不带她去了。”见温华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安抚道,“回头叫醉珍楼做一桌送到家里去,好不好?”
  外卖的哪有刚出锅的好吃?温华嘟着嘴,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颜如在一旁看得好笑,道,“温华,让颜恕先跟你回去,吃完了酒我就去接他。”
  平羽微微一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温华和颜恕上了自家的马车,今天跑了一天,两人都累了,然而这次出来的匆忙,车里并没有备下柔软的抱枕,只有两件临行前扔进车里的薄棉袍子,这还是滴珠担心山中寒冷而叫人回去取的。她见颜恕困得几乎合上了眼皮,连忙把他推醒,“困了的话就躺下睡吧,我给你做个枕头。”
  颜恕睡眼朦胧的“嗯”了一声,乖乖的坐直了。
  温华把其中一件薄一些的卷成了两尺宽的形似枕头的长条,“你睡左边。”
  见颜恕乖乖躺下,她也照样背对着颜恕躺下了,颜恕吓了一跳,噌地就坐起来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也睡?”
  温华眼里的颜恕只是一个少年,并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何况她刚才这么一躺,立时就觉得全身的疲惫袭来,手脚无力,浑身酸软,她将另一件棉袍搭了一半在自己身上,翻身平躺下,舒服的轻吁了一口气,瞥着僵坐在那里的颜恕,将另一半袍子往他腿上一搭,“别吵,我都要累死了,喏,分你一半袍子,别着凉了。”说罢便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在车厢的轻轻摇晃中沉入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她觉得自己的脖子上总有热气吹过来,微微眯起眼睛往旁边瞥了两眼,见是颜恕蜷在她身旁睡的正香,只是那件袍子全都搭在了她的身上,他抱着双臂,一看就是睡得冷了,温华微微一笑,把棉袍往他身上搭了搭,见他粉色的嘴唇努了努,又往自己这边蹭了蹭,似是在寻找热源,不由心里一暖,笑意更深。
  又不知睡了多久,她觉得外面吵闹得很——兴许是进城了,可是身上好重啊,压得难受……压的?她困难地睁开眼睛,见颜恕几乎是半趴在了自己身上,左臂横过她胸前,左腿斜斜的压在她腿上,一副睡霸王床的模样。
  她有些羞窘,推了他两下,没能推动,又困得厉害——中午用膳时陈傥命人取出庄园里窖藏的美酒,当时只觉得那酒辛辣中带着一股熏人欲醉的甘甜,便趁着平羽不注意时喝了两盏,她恍惚记得好似颜恕也喝了?在车厢里晃了一路,兴许是酒劲涌上来了,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直犯晕,推他推不动,索性不再管他,只将他搁在她胸前的手臂往旁边挪了挪,又闭眼沉沉睡去。
  到了醉珍楼,平羽和颜如下马便去了后面温华和颜恕所坐的车厢,颜如想要嘱咐颜恕让他在别人家一定要遵守礼节,平羽则是想着得哄一哄自家妹子,这酒楼鱼龙混杂,不是她这样的小姑娘该来的地方,答应她的宴席一定会很快送到家里。
  然而两个人掀开帘子,却都愣住了,平羽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颜如也是哭笑不得——车里的两人裹在一张棉袍里,温华倒还老实,可颜恕几乎是半趴在温华身上的,脑袋挨在温华的颈间,睡的正香。
  陈傥没能看到颜如和平羽这两人的表情,见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从他们身后往里张望了一眼,“呦——睡着了?”
  在平羽说话之前,颜如就先拉了他一把,“这两个小子既然都睡着了,就别叫醒他们了,先送回去吧?要不然闹将起来,我可收拾不了。”嘴上这么说着,还使劲攥了一把平羽的手臂。
  平羽明白他这带了三分威胁的暗示,恼怒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吩咐人把颜恕扔下车,却看到颜如眼中的恳求之色,微微愣了一下,这么一愣神的工夫,便被颜如和陈傥拉走了。
  这件事不能就此揭过当做没有发生,但是此时此刻也不适合将此事摆开了说,平羽只好压下心中的愤怒,给秦小巳使了个眼色,“到了家就把颜六公子安排在祥园,派人仔细服侍。”
  秦小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低头应下了,但平羽脸色不好他还是看到了的,稍一琢磨,脸色突然一变,待自家姑娘坐的马车重新动起来,他低声嘱咐车夫,“一会儿到了不要停在外面,直接进园子。”
  到了永宁坊,马车直接从侧门进了宅子,在祥园门前停了下来,车夫和仆从都回避了,秦小巳进到车里把颜恕抱了出来,敲开祥园的大门,是春鸢来应的门。
  颜恕一直在睡着,秦小巳将颜恕抱进了祥园最好的一间客房,嘱咐春鸢和闻讯而来的蕊珠,“这位可是咱们府上的贵客,醉了酒,你们好生伺候着,一会儿要是吐了,就先拿三爷的衣裳给他换上。我还有事,一会儿再过来。”
  他急匆匆地出了祥园,赶着马车到了二门,周阳去叫来了几个婆子,便和秦小巳一起站远了些,婆子们抬了一张略窄的竹榻,其中一个健壮些的妇人将温华抱出来放在竹榻上,滴珠将车里那两件棉袍取出来都盖在了温华的身上,便带着抬竹榻的婆子们匆匆进了二门。
  秦小巳看着合拢了的黑漆漆的木门,愣了一会儿,看看身边的周阳,“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
  周阳双手背在身后,看了看头顶的天空,转身走回自己的住处,秦小巳跟着他进了屋,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今天的事……”
  周阳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碗,抹了抹嘴巴,“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呗。”
  “你仍然要回晋州?”
  周阳低下头,“留在这儿能干什么?你有老娘和妹子需要照顾,要留下就留下了,可我孤身一人,跟着大掌柜跑生意跑惯了的,在这里整日里围着这些琐事转悠,实在是待不住啊。”
  秦小巳皱起了眉,“你上回就不该那样办事!知不知道现在姑娘对你有意见,办什么事都不再直接找你了?”
  “那不是更好?”周阳笑了起来,“小巳,以后做到了大管家,再见着咱可不能摆架子呀,咱们可是一块儿出生入死过的!刀口上舔血的时候可不能忘——”
  “周彪子!”秦小巳一急,连周阳的诨号也叫了出来,“再说这样的话我跟你急!”
  “得了,得了——你秦小巳最是仗义,英雄好汉!成了吧?”周阳拍拍他的肩膀,翘着二郎腿歪着身子往桌边一靠,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从纸包里抓了一把瓜子,“你也知道我最烦的就是被规矩栓得死死的,哭笑都由不得自己,大掌柜固然是好意把咱们都留下来,可我怎么都不喜欢这样的日子,浑身不得劲儿。你就行行好,让我继续过我的苦日子去吧?啊?”
  秦小巳拧不过他,也劝不动他,只得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跟主子说?”
  周阳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儿,“等大管家来了以后吧。”
  平羽的怒火
  温华委在炕上睡了个昏天黑地,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她坐起身,看看周围,仍然觉得有些头晕脑胀,这可是她第一次醉酒,没想到会这么难受!她嘶哑着嗓子喊来滴珠,滴珠见她扶着额头一脸难受的样子,连忙上前帮她在背后垫了几个枕头。
  温华紧闭双眼静了一会儿,那头晕脑胀的感觉才渐渐消了下去,她不敢再睁眼,“三爷还没回来么?什么时辰了?出汗了,给我换身中衣。”
  “您说什么呢?自从您昨天回来就一直睡,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滴珠手脚利索的拿出一套干净的嫩粉色中衣给她换上,“三爷吩咐了,您要是醒了,就让人去请他,他有话要跟您说呢!”
  滴珠轻轻开了一条窗缝,温华捂上了眼睛,懒懒问道,“他要说什么?”
  “奴婢可不知道,不过昨儿三爷回来以后过来了一趟,脸色特别不好,奴婢今早去祥园找春鸢借花样子,听她说三爷昨晚一回来就吐了,洗漱干净后也不睡,在院子里练武,直折腾到半夜才睡。”
  这样的情形可不常见,她眯起了眼睛,“知道是为什么么?”
  滴珠却低下头,不吭声了。
  温华往后一仰,有气无力的,“知道就快说,我没力气……”
  “还不是为了您的事……”滴珠觑着温华没什么反应,便大着胆子说道,“昨儿到了醉珍楼,三爷和颜家大公子下了马,像是有话要跟您和颜家六公子要说,可是……没想到那时候您和颜家六公子头并头的睡在里面,六公子还趴在了您身上,三爷当时脸色特别难看,被颜家大公子和陈国公府上的那位七爷劝走了,三爷回来的特别晚,一回来就直接过来了,等了小半个时辰您都没醒过,就嘱咐奴婢等您醒了就立刻去祥园报个信儿。”
  温华捂着脸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吓得滴珠连忙上前扶住温华的胳膊,“姑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已经能想象到平羽的脸色有多难看了!酒真是个害人的东西,她大意了!
  “要不……请个大夫来瞧瞧?”
  温华摆摆手,“我只是醉酒,又不是病了,叫什么大夫?还有……昨儿的事你没告诉别人吧?”她突然坐直了盯着滴珠,“守口如瓶知道不?”
  滴珠连忙点头,“奴婢知道,主子的事奴婢怎么能随便议论?何况这事儿只有秦管事和周管事知道,他们不会乱说……”
  温华一惊,“他们怎么知道?”
  滴珠不安地瞄了一眼温华的脸色,“昨儿颜六公子和您一样都醉得厉害,是跟着咱们一起回来的,秦管事照三爷的吩咐把颜六公子送到祥园安顿,您也知道二门内除了三爷以外,别的男子都是不许进的……所以秦管事和周管事就叫了侧院的婆子,让她们用竹榻把姑娘您抬进了二门……”
  他们的卖身契还留在大管家那里,想来也是不敢胡乱说话的,温华定了定神,“我要起来,准备热水洗脸梳头,你叫个人去祥园说一声。”
  洗好脸,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常衣裳,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插上一对金兰花发钗,温华坐在西边的书房里等着平羽的到来,书房里静的让人发慌,她随手拿起一本诗集,念了两句,又放下了,发了一会儿呆,将书桌上的砚台打开,倒了些清水,拈起一块墨锭细细研磨起来。
  平羽绷着面孔走进温华居住的主院,滴珠迎了上去,福身道,“姑娘在书房……”
  平羽略一摆手,滴珠便噤了声音,退在后面跟着。
  一进书房,平羽和滴珠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秀丽的少女一身粉色的绸衫,两边圆鼓鼓的发髻上点缀了两朵金色的兰花,端坐在窗下的书案之前,一手挽袖,一手微抬,露出半截皓腕,双目凝视着眼前的一方墨砚,阳光自半掩的棱窗撒入,给一切都镀上了薄薄的一层光晕。
  滴珠小心的觑着面无表情的平羽,见自家姑娘仍在发愣,小声提醒道,“姑娘……三爷来了……”
  平羽横了她一眼,“去倒些茶水来。”
  温华见到平羽,不知怎么竟有些心虚,她站起来帮平羽把椅子挪了挪,平羽也不说话,坐下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温华清了清嗓子,“我昨天……喝醉了。”
  “嗯,我知道。”
  她借着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平羽,从他神色中看不出什么来,便又轻轻咳了两声,“我……”
  “你打算怎么办呢?”
  啊?什么怎么办?
  她眨眨眼睛,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严重的问题,毕竟她还是小孩子嘛,然而这会儿理亏的是她,于是搓搓手指小声道,“下回不敢了……”
  平羽冷笑,“下回?你以为这一次就那么容易过去了?”
  温华微微嘟起了嘴,不太乐意了,“那还要怎样啊?”
  平羽往桌案上扔出一本小折子,“你看看!”
  温华疑惑地捡起那本小折子打开,待看清楚上面的字后瞬间就瞪大了眼睛——“……计白银三万千两……”正中金额处盖着大德钱庄的红印。
  温华瞪眼看着平羽,她知道这不可能是他的钱,“这是干什么?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
  平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干巴巴道,“这是今天颜家大公子派人送来的,说是送给你做零花钱的。”
  “骗人。”她还欠着颜家的钱呢?怎么会送给她钱?平羽唇角微微翘起,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我骗你做什么?颜家大公子想让你做他弟媳妇,这是见面礼呢。”
  温华惊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别开玩笑了,这一点也不好笑!”
  平羽倾身上前从她手里抽出那本小折子,叠整齐了重新放回她掌心,“不是开玩笑。”
  温华的视线不住地在平羽和小折子之间游移不定,“这是怎么回事?你没答应吧?”
  平羽一拍桌子,“你说呢!?”
  原来头一天晚上,陈傥、颜如和平羽进了醉珍楼,点了几道他们这里的拿手好菜,便就着提前端上来的下酒小菜先喝上了。
  平羽因为之前的事心里不痛快,自然话不多,颜如心知肚明,可是由于陈傥也在场,他不好多说,便尽量劝着想要使气氛能够更加活跃一些。陈傥是个人精,他自然看出颜如和平羽之间似是发生了些许让人不痛快的事,然而经过今日一整天的交谈,他对平羽也渐渐欣赏起来——同他一般大的少年里面能像他这般有才华有能力又有自知之明的可不在多数,将来若是入仕,固然会因为没有强硬的背景而受到些影响,却未必会久居人下,因此他也笑着劝了几句。
  平羽知道眼前的这两人都是不好得罪的,可心里那口气如鲠在喉——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酒足饭饱之后,他趁着聊天的工夫旁敲侧击的向颜如问起颜恕的事,颜如哪里不明白的?他倒是很想把自家六弟的优秀之处介绍给对方,只是之前自己让人去查的邓家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他也不好下判断,便只好简要的将颜恕的喜好和长处如同聊天一般讲述了一番,最后总结道,“我家六弟虽然喜好读书,却不适合官场,也不指望他将来能否光耀门楣,平安一世足已。”
  这个话题显然陈傥更为感兴趣一些,他让伺候的小厮给三人满上酒盅,“怎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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