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恕也是半晌无语,听到她要茶,立刻道,“昨儿吃的酱菜不错,还有么?”
菊花茶上来了,温华先给颜恕倒了一杯,又往自己的米饭里倒了些,拌一拌,就着酱菜吃了两口,渐渐开了胃口。
“好吃?”
“嗯,挺清爽的。”她点点头。
他就也用茶水拌了拌米饭,尝了一口,皱了皱眉,显然不太喜欢。
看着他夹菜时总是紧着羊肉和山药两道菜,酱菜也用了不少,鳝段吃了两口,腰花却几乎不碰,汤也不喝,温华暗自偷笑,看来不只她一个人觉得这席面过于丰盛呢。
忽然心中一动,想了想,随手夹了一块盐炙腰花放进盘子里,却不着急吃,只暗暗打量颜恕的表情。
要是颜恕对某种食物非常反感,那么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让它在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出现。
颜恕看上去根本没有注意,眼睛瞟也不瞟一下,温华不由松了口气——她还是挺喜欢吃腰花的。
吃完饭,漱过口,去书房坐了坐,看看这一整天收拾的成果。
颜恕从陶釜里盛出热水注入茶壶,顿时茶香四溢,“这茶是新得的,拢共只得了二两,你尝尝。”
温华眨眨眼,这还是头一回呢,他给她倒茶,端到她手上。
轻轻的抿了一口,再一口,不由露出笑容,“初时苦味儿重些,微涩,到后来却是甘香爽口。”说着,视线不由自主的移向了茶叶罐儿。
这幅馋样儿落在颜恕眼里,只觉得实在可爱,嘴角一翘,声音不急不缓,换了话题,“腰花咸不咸?”
呃?
她点点头,“……还好。”其实是有点儿咸。
颜恕摸摸她的脑门儿,笑容里带了几分调侃,“看你吃了那么多,也不怕齁着?多喝些水,一会儿咱们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温华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你、你有什么意见啊?”
颜恕最爱看她脸红的样子,轻轻一笑,“知道知道了,今天累着你了!”
被他这般温声细语的打趣,温华虽然很想恶狠狠地白他一眼,却还是撑不住笑了,清清嗓子,作势嗔道,“也谢谢你这杯茶——”
院门儿关了,大冷天的,两人心不在焉的看着桌上美人瓶里插着的梅枝,牛头不对马嘴的聊了几句,意识到彼此似乎都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今天是什么日子,两人心知肚明。对温华来说,虽然婚礼上出了意外,他们却比那些甫一见面就要洞房的新婚夫妻多了一段时间的缓冲,相处了几个月,彼此之间可以说既熟悉、又陌生,虽然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也知道对方会是自己一生的伴侣,然而想到从今天起就要住在一间屋子里,睡在一张床上,头对头,脚挨脚,成为最最亲密的两个人——说不彷徨是假话。
烛光照出一室暧昧,两人的影子斜斜的映在墙上、书架上,颜恕凝视着她的面庞,白细的肌肤在灯光下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柔光,他试探着搭上她的手,手掌骨节匀称,肌肤细腻,指端有着一层拿针握笔形成的薄茧,这双手并非柔若无骨,也并不珠圆玉润,但只要摸着这双手,就知道是她。
他的手暖融融的,比手炉舒服多了,温华一阵脸红耳热,低头将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你的手真暖和,帮我暖暖?”
颜恕心里一动,低下头去,偏巧她抬头,嘴唇擦过她耳鬓,那茉莉香氛与体香融合后的带着暖意的淡淡温香,令他一瞬间几乎目眩神迷。
耳畔热烫的呼吸让她心里羞涩又抗拒,心慌地移开视线,瞧着满是书册的书架,心不在焉,“书都拿过来了?”
颜恕喉结划动,低低地“嗯”了一声,道,“这些不过是些杂书闲书,还有些平日常用的仍留在那边儿。”
温华抬头想看看他,却看不清,灯光影影绰绰,一片静谧,“我有点儿怕……”
他气息微顿,“……怕什么?有我在呢。”
“我……”她更靠近了些,额头抵在他的肩头,浅浅一笑,突来的叹息淡得仿佛被风一吹就不见了,“我怕日子转眼就过去了,兴许还没怎么留意呢,你我就老了,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颜恕一怔,揽紧了她,“你啊,胡思乱想什么?将来几十年的日子,长着呢。”
“嗯,”她小猫咪似的柔柔顺顺的贴在他怀里,涂了胭脂的红唇微微翘起。
这般互相依偎着,心绪渐渐平静,彼此之间倒生出几分默契几分相惜。
心情一放松,言谈间就少了几分顾忌,爱娇的偎着他,“有些话我实在不想说出来让你烦心,你若是不爱听……”
颜恕心中一动,轻轻的为她将鬓角的碎发别在耳后,“知道你是个好的,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那我就说了?你可不能生气,若是不爱听,就权当没听见。”
“好,保证不生气。”
“……如今家里看着热闹太平,可那是因为老爷太太安好,仕途平顺,可‘不患寡而患不均’,人多的地方必然是非多,兄弟多了,难免没有争端。”
他轻抚着她额角的碎发,“谁家不是这样?平时吵吵闹闹的,大事上不糊涂就是了。”
虽然他表现的不怎么在意,不过温华还是敏感地听出了那么一两分不一般来,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我倒愿意是我想多了,可如今看着几位嫂子,个个都是有正主意的,只怕等不及分家……”
颜恕微微皱眉,“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
历来宗族观念深入人心,就是律例上也写的明明白白,若有人犯法,亲族帮助隐匿的并不算窝藏,相反,若是有人检举亲族为恶,反而会被人指指点点,若是因此而被家族惩治的话,即便是官府也不好干涉。
一个家族,正常的分家只有两种情况:父母去世,大家族事务繁琐,分不分要看各家的意思;或者由父母本人提出分家,嫡子或长子继承主要财产并赡养父母,但这样的情况毕竟少之又少。
父母尚健在子女就要分家,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是很忌讳的事。
说得这样委婉也是怕他误会,谁知却还是被误解了,眼下只好先分辨一番,“你想哪儿去了?难道我是那种只图一己私欲的人么?我又不是没嫁妆的,难道还要算计家里的?”
颜恕就有些心虚。
她使劲儿抽出自己的手,嗔道,“把我当恶人?亏得还对你推心置腹!”
他嘿嘿一笑,“捏疼了吧,我帮你揉揉。”
白了他一眼,倒是没再拒绝,“不跟你绕圈子了,省得让你再气我!——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知道你无心仕途,我也没想过当什么官夫人,将来是好是坏,我也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只是你究竟有什么打算?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做官,能做的却也不多,眼看……总该为将来筹划筹划,”她扭头看向书架,“总要为你儿子想一想吧——”
颜恕明白了她的意思,瞧着她难掩羞意的红颜,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嘴角上翘。
恨得温华照着他腰上的软肉就拧了一把。
他笑着讨饶,“儿子还没影儿呢,你就操起心来了?”
说起这事儿,也是温华新近添的一桩心事。谁家不期待新媳妇赶紧为夫家开枝散叶?要是不出意外,他们俩一两年内就会有孩子,如今两人背靠颜家这棵大树好乘凉,可要是他们不努力,孩子将来长大了能靠谁?即便公公身体健康,能再做二十年的官,或者颜恕的哥哥们愿意照应子侄,可那终究是隔着一层的关系。颜恕不爱功名是他性子使然,但若是就这样不求上进,将来他们的孩子多少就要吃些亏,虽说教养孩子让他学会自立自强很重要,可是如果事事都比不上他的堂兄弟表兄弟们,让她怎么忍心?
颜恕被她几句话说的还真有点儿心动,但这会儿他也只是在心里有个朦朦胧胧的想法,不好大喇喇的保证什么,就笑道,“做官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这人你也知道,不爱奉承上峰,若真做了官恐怕会越做越穷,将来没钱给儿子娶媳妇。”
既然会拿这个开玩笑,可见他并不怎么介怀,捧着他的脸,笑道,“做不做官随你,古诗里不也说‘悔教夫婿觅封侯’?反正呀,我的嫁妆是要给女儿的,将来儿子能不能娶上媳妇就看你了!”
偏他就爱她这幅小模样儿,像一只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小猫,搂着她捏捏她的脸蛋儿,“好歹让你‘不穿嫁时衣’就是了,至于儿子么,将来他要是争气,就给他多置办些,娶个好媳妇,要是不争气——”
“不争气,你待怎样?”
他嘿嘿一笑,假意叹了口气,“不争气也是我儿子,没法子,给他娶个厉害的媳妇罢。”
温华扑哧一笑,一颗心仿佛被浸在了蜜罐里,倚在他怀中,“那我可就等着了?”
她笑容灿烂如春花,这花儿勾着他的心狠狠地揪了一把,三魂七魄飘飘然然,情不自禁亲了上去——虽说对准了目标,情急之下却没顾忌到力道,嘴唇牙齿撞到一起,温华嘴上疼痛,“唔”了一声想要躲开,却被他咬住了,嘴上又疼又痒,羞恼之中却推不开他,便闭紧了嘴唇打定主意不让他得逞,然而力气和肺活量都不如人家,脸都憋红了还是挣不过他,只好任他所为。在这方面他显然是个生手,只一味的顺着自个儿的心意胡来,偏偏不得其法,厮磨起来动作又生硬又笨拙,直弄得温华舌头又酸又麻,嘴唇还破了皮,才红着脸放开了她。
第218章 亲亲我宝贝(修改)
“你……!”
颜恕盯着她红艳艳的嘴唇;有些意犹未尽,身子往前一倾就要再亲上去。
温华吓了一跳;忙捂住嘴;她的指甲用指甲花染成了淡粉色;好似一片片花瓣,落在如雪的肌肤上,让人只想捧在手心里。
他笑了,拽过她的手;轻轻吻着掌心;小声哄她;“乖乖的;我这回轻点儿就是了。”
温华羞得耳朵都红了;慌张的看了一眼门外,想推开他,又怕动静大了引来外面的人的注意,便只是一个劲儿的挪动着离他远些。
大概是瞧出她不敢弄出动静,他似乎连胆子都大了不少,掌心流连的移向她腰间,“乖,听话,让我再亲一下,就一下……”
她扒拉开他的手,“我才不信……”不等说完,就又被封口了。
这回倒是温柔了许多,不慌不忙的,很有探索精神,吸舔勾缠都被他一一试过,再不像之前那般狠命,温华被他搂得紧紧的,身躯贴在一起,灼热的体温、紧绷的肌肉、绵密的亲吻,她一阵迷糊,舌头渡将过去轻轻的一挑,感受到她的回应,颜恕抱得更紧了,情潮涌动,连呼吸也粗重了许多,渐渐的,亲吻的地方从嘴唇移到了脸颊,移到了眼睛,移到了下颌,又移到了颈项、锁骨……
温华好歹也是经历过的,心里明白若是不想在这里被他拿下,此时就该喊停,帘子外面还有人呢——狠狠心,掐了自己一把,“别这样,外面有人呢……”
刚咕哝了一句,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明天的衣裳收拾好了,用什么香……”
“……再去添些灯油……”
她吓了一跳,忙使劲儿推了一把,“快起来!”
颜恕含混不清的应了一声,又揉搓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手。
这个地方的确不合适。
侧过身子拽了拽衣裳下摆,坐在一边儿平心静气。
“主子?”
听得是千冬的声音,温华赶紧掩住衣襟,强自镇定,“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门外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温华理好了衣裳,觑了他一眼,见他不言不语的闭目坐在那儿,额头上一层薄汗,就莫名心虚起来,想说点儿什么别的,可仓促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想起晚上那一桌异常丰盛的菜肴,挠挠耳朵,“依你看……晚饭是谁下得菜单?”
颜恕睁开眼睛,“谁知道呢?”
温华嘟起嘴,“一整桌的药膳补品,要是没个忌讳都吃了,非补坏了不可!”
他就叹了口气,垂下眼睛似笑非笑的半晌没有言语,就在温华以为他不打算开口的时候,他懒懒的拿起一只镇纸把玩,道,“太太一向不管我的事儿,这桌酒席不定是谁的主意呢。”
看出他情绪不高,温华心里一紧,笑着捋捋他心口,“哎——要不在屋里弄个小灶吧?只做咱们俩的饭菜,嗯……秦小巳的娘在老家时就是内院厨房里的,南北的菜式都会两手,以前你吃过的三白羹就是她的拿手菜呢。”
见颜恕并没有直接拒绝,她又说道,“要真是能把小厨房建起来,先叫她做一席素珍宴,冬笋、豆芽、莲藕、豆腐、山药、萝卜……光是豆腐一样就能做出几十道菜式呢,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换着花样儿吃也不会重样儿!”
颜恕瞧着媳妇儿两眼放光的样子,不由得心情好了许多,想了想,“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还要掖着藏着,明儿我就去禀了太太,咱院儿也开小厨房。”
提起小厨房,温华也心动,可是……嗔了他一眼,“早先不是叫太太驳了?如今还想去挨刺儿?”
他轻咳两下,正经里就带了几分无赖神气,“早先是早先,如今是如今,夜里看书容易饿,要是大厨房没意见,能随叫随到,我自然也没意见。”
温华眨眨眼,忍不住笑了,“呦……你这会儿说话倒硬气呢?”
颜恕低头瞪了她一眼,作恶狠狠状把她箍在怀里,“笑什么笑?想挨打?”横眉竖目的一点儿也不吓人。
她粉颊红润,眼睛亮晶晶的,挣扎了几下,笑倒在他怀里,“哎,饶命饶命,小女子岂敢?”
弯腰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吓得她惊叫一声,赶紧勾住他的脖子,低声骂道,“又吓人!快放我下来!”
他哈哈一笑,反而使劲儿把她往上抛了几下,看着吓人,倒是极有分寸的稳稳托住。
温华紧紧地贴着他,讨饶道,“我重不重?快放我下来吧!”
一番闹腾,温华热出一身薄汗,揪着胸口的衣领扇了两下,忽然停住瞥了他一眼,见他不错眼珠盯着自己,眼睛里都要放绿光了,脸上一热,下意识的掩了掩了衣襟。
灯下赏美人,颜恕侧首贴着她的脸颊,轻轻厮磨着,直到两人嘴唇贴嘴唇。
温华浑身一颤,侧首躲过,却把脸埋进他胸前。
感受着胸口传来的热度,颜恕忽然转身,抱着她穿过堂屋进了卧室,把她抱到炕上,关上门,反手搭上门销。
堂屋里几个值守的丫鬟见此情形,都低下头去不敢乱看,等门关上了,一个个才悄悄抬起头,相互使了个眼色,吐了吐舌头。
大红喜烛映得屋里喜气洋洋,温华面上红晕未褪,瞪着他小声抱怨,“哪有这样的,都让人看见了……”
他眼中笑意连连,附在她耳边轻轻吻了一下耳垂,含混道,“不叫她们进屋伺候就是了……”
她眉梢一挑,嘴角微微翘起——这话说的实在合她心意,夫妻相处时若总有旁人守着,实在是尴尬,她的人早就教了规矩,但原本伺候他的那些丫鬟,他若是不发话,她还真不好直接说不让人进屋伺候。
既然他发话了,她也就不必为难了,飞快的亲了他一下,“那以后只有咱们俩在的时候,我伺候你。”
他笑了起来,搂着她往后一倒,指背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神色暧昧,“不早了,安歇吧?”
她嘴角一僵,心里突然胆怯起来,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深吸了一口气,磨蹭了半天才点点头。
他两眼一亮,立刻翻身压在她身上,压得密密实实的,温华一口气梗在那里,“重,重!要压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