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书房谈!”刘聪眸中闪过一丝喜色。
男人很快随着雾姨快步离开,却没曾料到,便在他走后,床中原本闭目沉睡的华婉缓缓睁开了眸子。她走到床下捡起自己的衣衫,很快便从暗袖中抽出了街上那小乞丐递于自己的蜡丸。
望了一眼正在床上睡的口水横流的儿子,屋外风声阙阙,吹得窗前的竹影沙沙抖动不休,他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御花园中的一片竹林,所以为了纪念那场相遇,他在这绿柳庄中也种了很多的绿竹,她窗外的这一片,也是他亲手移栽而来。这不过是一个临时居所,却也皆能感受到他的处处用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不要再想刘聪的好。手中的蜡丸竟被掌心的温度渐渐给捏的软化,一如她此刻复杂又如麻的心绪。最终,那双清亮水眸中透出一丝坚定之意,她用力一捏,手中的蜡丸无声破碎,露出了里面的白色纸条。
月华如浓,华婉在婢女的侍奉下用过晚膳,这才施施然抱起已经醒过来并已吃喝拉撒全然解决好的粲儿出屋散步。这绿柳庄乃是奉节城最大的一处私人庄园,环境清幽,景致美丽,庄中一应建筑有着十分明显的江南韵味。此间原本主人已不可考,却成了刘聪在夔州最喜爱的一处居所。
如今的刘聪可以说是整个夔州的主人,便是这绿柳庄里服侍的婢女也由原先的十数名增加到了几十名。他犹恐这些人伺候华婉不够周到,还专程于夔州境内征聘了几名宫中退役的老嬷嬷单独服侍华婉。因此她此时的生活比起在大晋皇都,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路抱着儿子走过一片穿花游廊,这才来到了离刘聪书房不远的花厅,厅外守着的数名雾部侍卫自然是认识她。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刘聪对华婉的呵护与紧张不论是雾姨还是随从们都有目共睹,何况华婉又已有了刘聪的孩子,虽然雪玲口口声声自己会是刘聪的贤王妃,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谁才是右贤王心尖上的人。因此华婉抱着孩子一露面,便有一名当班的侍卫首领恭敬的上前行礼:“夫人!”
“嗯,他在里面?”她懒洋洋的问道。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刘聪,华婉一向对刘聪可没有什么好脸色,自然也不会称他为王爷之类的,心情不错的时候会叫一声刘大哥,心情不好的时候便直接称呼他的名字,有时候更是含怒而呼,这些侍卫们也都见怪不怪,闻言忙道:“贤王殿下正在房中议事。”
“唔!”华婉似犹豫了一下,这会儿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那侍卫正觉得奇怪,她又朝身后招了招手,不觉便有一个侍女提着一个食盒快步上前,华婉小声道:“他下午没用晚膳就出来了,我给他送点儿吃的。”她的声音无波无澜,却让那个侍卫首领受宠若惊,哦不,是代他们的右贤王殿下受宠若惊。
“会不会打扰他议事?”她自言自语的说道。
那侍卫首领忙兴奋的道:“不会不会,贤王殿下确是从下午到此刻都未用过晚膳,想必已是饿的不行了,我这就帮夫人送进去!”侍卫首领说着便要接过食盒,却见华婉朝他摇了摇头。
侍卫首领不明所以,便见华婉将手中抱着的刘粲交给了身后的侍女,而自己则接过那精美的食盒,她的脸色微微透着一丝羞涩:“你们几个,能否先离远一些?”她这话是对那侍卫首领说的。原来,她竟是想亲自给刘聪送进去!
那首领微微一愣,随后才会意这位未来的王妃可是一个面嫩之人,自己亲自送饭之事更不愿旁人知晓或听到,或许一会儿贤王大人一开心,二人便就在书房内。。。。。。
不得不说,这侍卫首领大人也是个很能脑补之人,何况王妃亲自开口相求,私下里华婉在侍卫们心中一向都是冰雪美人的形象,如今这冰雪美人这般和颜悦色的和他说话,他心中已是软了一半。但是王爷也曾吩咐过,守在屋外不让任何人靠近,因为书房乃是刘聪议事的重地,非心腹之人根本不能擅入。
可是眼前的王妃,似乎应该也不算外人才是。。。。。。
侍卫首领心中很纠结,不过他很快又被华婉的一句话给彻底打败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王妃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这群侍卫还杵在门外当拦路虎合适吗?真的合适吗?
侍卫首领很快脑补出了一堆惊喜的内涵,随后面露奇异微笑朝身后的数名兄弟们一招手,便将花厅之内的所有人都给撤到了一个更远的地方:“夫人请!”侍卫首领恭敬的朝华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女人这才嫣然一笑,裙裾轻摆,款款朝刘聪的书房缓步行去。
然而从花厅正门而入,她却并没有朝书房正门走去,而是绕了一圈,悄悄隐身于一大丛开的正艳的紫藤后,女人屏息凝神,窗内那人的谈论声便清晰的收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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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分离
清晨和风徐徐,绿柳山庄外车马已是准备妥当;今日之刘聪有些不同;暗金色竹叶花纹和雪白滚边的华衣与他头上的羊脂玉发冠交相辉映,将他整个人烘托的干练而不失倜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逼人的贵气。
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马车;他却仍旧有些不甘心的回头再一次问询:“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并州?”
车前送行的华婉毫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男人这才一脸委屈般叹了口气;凤目中满透着失望之色:“那你答应我,我回来前都要乖乖呆在庄里不许乱跑!”
他定定的凝视着华婉;似非要等她一个肯定的回答才肯罢休。华婉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正待回答;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人的声音:“聪儿;这次我们回并州;粲儿自然也是要一起回去,你有孩子了,你父汗一定会十分高兴才是!”
一回头,便看到雾姨抱着粲儿来到了车前,华婉心中一紧已是急道:“粲儿还小,怎能舟车劳顿?况且他每日尚需我哺乳,又怎能和母亲分开?”她伸手想要抱回儿子,却被雾姨不着痕迹的推开了:“乳母我已请了两个,这个就不劳夫人您操心,夫人若是舍不下儿子,便和我们一同回并州吧!”雾姨嘴角含笑,眼神却冰冷一片,似料定华婉不会上车。
“刘聪!”华婉用眼神示意男人帮忙,却见他眼神闪躲,这才明白这二人必然已是商量过的。他想用孩子逼她就范,嘴上虽说不愿勉强她,暗地里却总使一些卑劣手段来强留她。
“我们走!”雾姨说话间已是抱着粲儿坐进了马车。
“婉儿,那你便好好在家等着我和粲儿,我们很快便能回来了!”刘聪快速的说了这一句,再不敢多看一眼女人此刻的脸色,飞快也登上了车中,车夫鞭儿一甩,那马车已是绝尘而去。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华婉眼前,儿子被突然带走,好像心也被挖走了一般,华婉蹙眉望着那远去的车队,嘴里突然尝到一丝血腥之气,一串血珠儿从女人紧咬的唇角滑落,她却恍若未觉。
“聪儿,你还担心什么?有粲儿在手,你还怕华婉跑了?”马车内,雾姨一边怜爱的逗弄着刘粲,一边正色说道。
刘聪却默不作声,思绪回到了昨晚书房的那一刻,洛阳传来消息,惠帝欲与他们的人合作,并传来可靠消息穆玄孤身微服夔州,他只带了不足一百的战力,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正在和雾姨商量作战计划的当场,却听得屋外一声轻响。他们同时噤声后便见华婉神色如常的推门而入。
她竟然是给他送晚饭来的,这一点让自己当时头脑中除了开心便什么也不剩下,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她到底听到了他的计划没有?而且,他除了针对穆玄的计划,还和雾姨商议了不少匈奴内部的绝密部署,不知华婉又听去了多少?若是她。。。。。。
不,不会的,婉儿怎么会背叛他?她虽然嘴上从未承认,可是她对自己绝非没有感情,若非她也喜欢着自己,便凭她的火爆个性,他又怎会屡屡在欢爱时得手?她的身体从未排斥过自己,他将心都给了她,不可能换不回女人的一颗心,她都亲自给他送饭了不是吗?她只是还纠结于自己的身份,这才不愿意跟他一同回并州而已。
“是我多心了!”刘聪想到这里,紧皱的眉头这才缓缓舒展开来,只是心中还是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接过刘粲举在眼前,一本正经的问道:“粲儿,你说你娘会离开我们吗?”
刘粲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在他爹的怀内呵呵一笑,随后刘聪只觉脸上一热,已是被儿子热烫烫的一泡童子尿给浇了满头满脸。
刘聪心中的不好预感可没有错,便在他离开夔州的当晚,绿柳山庄所留的三百雾部好手尽皆被屠,鲜血染红了将庄中的护庄溪水全都染红,残阳如血,照在绿柳庄外那手执利剑的黑衣头领身上,更显得他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
华婉脸色苍白踏着血水走出了庄门,这次再没有阻拦,那一群突袭绿柳山庄的黑衣人中突然奔出一人单膝跪在华婉身前:“属下木风,参见王妃!”黑衣人揭下脸上的蒙布,正是摄政王府的大管家木风。
华婉恍若未闻,而是笔直走向那群黑衣人的头领,他全身都笼罩在一件巨大的黑色斗篷之下,黑色的斗笠遮住了他的脸,手中明晃晃的剑尖朝下立着,还在一滴滴往下淋着鲜血。
除了练剑,她很少看他出手,可是他一出手,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残忍。
修长的手指缓缓除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久违了的脸,穆玄定定的看着一脸苍白的华婉,清矍的面庞上缓缓泛出一丝笑意:“婉儿!”他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我们走吧!”
望着那只悬在空中的大手良久,华婉终于还是轻轻将柔胰搭了上去,穆玄手臂一紧,已是将女人整个带入了怀中,他的气息混合着周遭的血腥之气萦绕在女人的鼻尖,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我以为你不会答应跟我离开,婉儿,我找了你很久,对不起,之前都是我错了,我不该逼你。。。。。。”
“摄政王,叙旧的话,等回洛阳后再说吧!”华婉的声音平静,轻轻推开了穆玄,已是当先一步走到他的千里驹之畔,一个纵身便跨上了马背。
千里驹四蹄如风,已是载着她奔出去很远,冽冽劲风刮在脸上,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仗剑江湖的岁月,女人闭目仰头,一串晶莹的泪花随风飞去,她注定还是要和心爱的男人背道而驰。
因绿柳山庄留守侍卫一夜被屠,再加上刘聪和雾姨正在回并州的路途之上,因此等他接到从夔州传来的飞鸽传书已是三日之后,而这三日的时间,已足够华婉和穆玄堂而皇之的踏出奉节城的大门,凭借绿柳山庄侍卫首领身上搜出的令牌,大剌剌的一路毫无阻拦的出了夔州。
半月之后,洛阳摄政王府内张灯结彩,暗自庆祝女主人的回归。摄政王回京当晚,便宴请了东海王入府一叙。任少阳见到席间的华婉时也是一愣,却没想后面接下来的事情更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红烛高照,满桌珍馐佳肴,穆玄坐于席间正位,亲自为任少阳斟了满满一盏酒:“少阳,这杯算大师兄敬你的,多谢你之前放走了婉儿。”
“二叔?”任少阳一脸窘迫之色,却见穆玄一脸真诚,不禁心下更是惴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少阳,你就喝了这杯酒吧,摄政王可是真心感谢你。”本来在旁一言不发的华婉突然嫣然一笑,恰似冰雪消融后树枝上第一朵初生嫩芽,让桌前的两个男人心中不禁都为之一滞。
“我这次既已回京,也请两位师兄放心,我会安心做我的摄政王妃,辅弼王爷消灭叛党余孽,一统大晋天下!”华婉口中的叛党余孽自然指的是汉王刘渊,只是这番言论听在任少阳耳中,多少有些奇怪。
这样的师妹,很有些不同以往,仿佛是变了一个人,又或者还有些别的什么?任少阳心慌意乱的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热辣辣的呛喉,却比不上这之后听到华婉言语的心惊。
“华阳世家的大公子华阳静是刘聪的人,这之前京中有关摄政王和皇后的流言,便是华阳家在京中的势力暗地散播。只是我既然已经回京,刘聪必然会警觉华阳家的势力已暴露,因此我们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查封所有华阳家在京的产业,或能取得一些他们消息网的线索。”华婉有条不紊的分析,穆玄连连点头,眼中含着一丝欣慰之意。
三人很快计议已定,这中间又以华婉的主意最多。一场宴席吃完,任少阳踉跄的由下人扶出了大门,冷风一吹,这才恍然已是三更天了。
此时的任少阳哪里还有半分醉眼朦胧?他跨上自己的爱马便一路疾驰,终于在几个急转之后来到了皇城郊外的一处破庙之内,瓦缝透下的月光洒在破庙中一个翩翩公子的肩上,他不满的转过身来:“东海王,你可真让人久等呀!”
“哼!”任少阳眼中厉芒一闪,已是抽出了腰间佩剑朝那人急急刺去,华阳静惊骇下脚下烟罗步轻点,已是晃出了数丈之距,堪堪躲过了那突然袭来的剑芒:“怎么了?为何突然朝我出手?”
“身手不错呀!华阳公子撒谎的本事却比身手更加出色!”一招之间,任少阳已是分辨亦派人出眼前的男子和自己的身手在伯仲之间,便也不欲多费力气,铿的一声还剑入鞘。
华阳静微微眯了眯眼,他眼珠一转:“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助我,却没想到你竟是刘聪的人!”任少阳冷哼一声,恨恨的看向华阳静:“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就等着你全家所有在京的产业被朝廷查封吧!”
“是否真心助你如何?是刘聪的人又如何?王爷您只要清楚知道我们此刻针对的是穆玄,对东海王您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不是吗?”华阳静哂笑道,又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这件东西早就说了要给你,我想皇上应该也很想要这件东西,之前他亦派人联系过我们,只是相较之下,我们觉得直接和东海王爷您合作起来更愉快罢了!”
“是吗?”任少阳冷哼一声,眼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木盒之上。
华阳静笑道:“东西我就留在这里了,另外,谢谢东海王提前给在下通风报信!”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他也再不用掩饰自己的身手,言罢已是身形晃动数下,便消失在了任少阳的眼前。
定定注视了那木盒良久,任少阳这才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盒子,掀开盖子,一枚洁白的药丸安静的躺在红色的绒布之中,通体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码的好辛苦,还请宝贝们不吝评论呀~~!
☆、第六十一章 疯狂
一场秋雨一场凉,缠绵的秋雨打在屋顶的灰瓦上铮铮有声。青龙街的酒楼飘香阁、妓院怡红居还有珠宝楼鸣翠轩等一应华阳世家的产业几乎是在同一天被朝廷集体查封;只是;华阳世家在京城的负责人几乎都跑的干干净净,只捉到小猫两三只而已。
然而朝廷也不是没有收获;竟意外从飘香阁一名小厮口中获知了有关柳尘卿的下落。原来蜀山一直遍寻不获的师弟;竟然是在华阳静手中!
华婉紧皱着眉听完木风的回报,问道:“摄政王那边你可潜人回禀了?”
木风点点头:“清晨钱统领带人查封华阳家产业时王爷正巧路过;已是早一步知道了,王爷心知您心悬柳大侠的下落;特命小人先回府中将这消息带给王妃。”
华婉点点头:“知道了!”木风刚刚退出房间;从屋外又快步走进来一人;正是久违了欢言。她一见到华婉便有些哽咽;然而此时相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将手中的金镶玉绣的王妃朝服捧于华婉眼前:“王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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