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的老朋友尚波千是指望不上了。杨浩西进的宣示还未公布,凉州吐蕃部落的大头人罗丹就倾族南下。与陇西吐蕃这对昨日的战友大打出手,紧接着叶蕃亚陇觉阿王后裔赤邦松赤王子也跑到陇西去,煽风点火。左挑右拨,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总之,陇西吐蕃顷刻间分裂成了三块,一部分部落与尚波千结盟。对付凉州吐蕃罗丹。另一部分投靠罗丹,对付陇西势力最大的部落头人尚波千,还有一部分则保态度接昧。如今他们正打得如火如荼。是绝不可能息兵罢战,替他甘州回讫出头的。
眼前这一劫,能不能熬过去呢?
夜落讫握紧了肋下的弯刀,眼中一片杀意……
城下,杨浩勒马而立,腰板儿挺得笔直,傲然地看着城廓宽广,但城墙和护城壕并不算十分险峻的甘州城,越接近大漠草原深处,城池建筑的越简单,大漠草原上的汉子。更习惯策骏马,椅良弓,沙场驰骋,挥刀杀敌,而不惯城池攻防战,然而眼下,他在攻打甘州之前,已经做足了功夫,内政、外交、战略储备、战术演练。不管是野战还是城战,他都有把握立于不败之地。
对甘州可汗夜落讫来说,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撑下去,苦苦坚守城池。耗光杨浩军的锐气和抬重,让他无功而返。而对杨浩来说,所要考虑的不是能不能打败夜落讫,而是如何完胜,如何以最卜的代价,打败西至玉门关的道路上最强大的这个敌人。
杨浩古井无波的面孔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举起马鞭,向前方的甘州城遥遥一指,峙如山岳的大军顷刻间开始行动了。一个个庞大的军队整齐地向前涌动,就像一波波潮水。士兵们喊着齐刷刷的口号,推动各种攻城器械向甘州城挺进,隆隆车轮声中,一辆辆巨大的新型抛石车、攻城战车、攻城云梯、撞城车,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人。
一品弓将无数的利箭,在甘州回讫人的射程之外,就将乌云般的利矢射上城头,床弩发出令耳膜破裂般的疾劲呼啸,把一支支小儿手臂粗细的踏弩箭深深射入甘州城墙。然后投石机便开始发动,没有看见传统的抛石机抛一块石头就要几百号人拖着绳索来回奔跑的场面,就看见一块块沉重庞大的石块被高高地抛出。在恐怖的呼啸声中,远远飞过空中,重重地砸落到城头上,砸起一蓬尘土,砸下一地血肉。
首战,远程攻击,杨浩的军队就利用比对方先进多多的兵器,对甘州城头进行了压制性的打击。回讫士兵猝不及防,脑浆迸裂,骨断筋折者比比皆是,士兵们匆忙避入藏兵洞,有些来不及逃离的,就蹲在箭垛碟墙下,心惊胆战地看着漫天石雨,不可抵挡地在城头倾泻。
“嗵嗵嗵
战鼓声响起,城中的回讫士兵知道夏州军队已结束了远攻,开始攻城了,他们匆忙自掩蔽处钻出来,只见整个城头已面目全非,许多地方被砸得已没了城头的模样,但是他们来不及细看,便抽出一枝枝羽箭。迅速向城下还击起来。
“吼!吼!吼”。
夏州士兵以刀击盾,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挺进,一俟进入箭程之内。徐动如林的队伍便立刻成了奔涌的潮水,他们举着大木盾,一面抵挡着如雨的箭矢,一面飞快地向前挺进,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浸润的沙海绿洲,但是没有人去多看一眼。
比这更惨烈的城池攻防战,杨浩也已看过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时,他感到震撼;第二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时,他热血***;如今。他已经麻木了,,
要想长治久安,要想达成他的梦想,这牺牲,是必须的。他也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是要想不战而屈人之兵,首先要拥有令敌人只会感到绝望,连一战的勇气都会丧失的强大武力,现在,就是他展示武力的时候,
在展示了让夜落亿可汗感觉到对手不可战胜的强大实力之后,他准备让夜落讫可汗自己打败自己。
这我,是他所想出的以最伤亡。换取最大胜利的办法,第一步棋至此才刚刚布下,,
东函谷,南晴武,西散关,北萧关,关中四大险隘。
萧关地势险要,东北一带花马池、定边出入之要津。自灵州而南至郡城,由固原迤东至延佞,相距各四百余里,其中唯此一县襟带四方。实银夏之门户,彬宁之锁钥。依托周围地势和秦长城,这里有大量的堡塞完美地联系在一起,彼此既可遥相呼应,又能将方圆千余丈冉的一切山川、河流、村舍、道路尽收眼底。
这个紧要的关隘,如今就掌握在吐蕃尚波千部的手中。
出萧关,翻越兜岭,就能进入夏州地境了,然后折子渝和竹韵在这最后一关,却再也难以前进一步了。尚波千部吐蕃人也知道,如果让那飞贼过了萧关,就再也不可能阻止他的去路,于是,在一次次追杀、拦截、埋伏失败以后,他们一面继续派人追杀驱赶,一面令人赶到前面来。把萧关布置的水泄不通。
当折子渝和竹韵赶到萧关的时候,面对的就是针插不进的局面。竹韵的五行遁术可以在人眼皮低下消踪匿迹,但是她也无法在层层警戒的险隘之地如入无人之境。
而且,要施展五行遁术,也需要一些小道具的辅助,而一路厮杀过来。两人不但遍体鳞伤,许多应用之物也都丢失了。这且不说,她还带着一个折子渝,她的本事再大,也无法带着一个大活施展遁术。
伏在一蓬草丛中,细细观察半晌,满面风尘的竹韵摇头道:“不成,这样子,咱们过不去的。如要绕路,又得几百里路,咱们两个的体力,已至油尽灯枯之境,如果路上再碰到追杀的人马,势难支撑得住。”
蓬头垢面的折子渝沉默片亥,说道:“贾公子,你的身手比我高明。不如你一个人冲过去吧,我沿原路退回去。”
竹韵摇头苦笑道:“是我带你来的。岂能弃你而去?如今不管是向前还是向后,危机四伏,什么地方谈得上安全?”折子渝蹙眉道:“那该怎么办才好?。
竹韵把牙一咬,断然道:“这个地方防守相对薄弱,我出面去引开守敌,你则趁机冲过去返回夏州。”
折子渝道:“不成,你做不出弃友而去的事,我折子渝同样干不出这样的勾当。”
竹韵睨她一眼,邪邪笑道:“那怎么办?你我在此做一对同命鸳鸯?。
折子渝气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话?”
竹韵嘿嘿一笑,说道:“本公子才貌双全,姑娘你就真的没有考虑过下嫁于我的可能?”
折子渝瞪着她道:“我只是很佩服你。都到了让穷水尽的地步了,你还有心与我取笑
竹韵耸耸肩道:“从十二岁第一次杀人。我就做好了被人杀的准备。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伸手取平一路行来,须臾不离其身的包裹,递到折子渝手上,随手撕下一块袍襟,包了一块石头。重又系到自己肩上,然后对折子渝正容道:“折姑娘,这件乌裹。麻烦你转交我家太尉大人,我此番入吐蕃,探听来的情报。以及窃得的一件重耍物事,都在里面,对我家大人十分重要。”
折子渝网要拒绝,竹韵已截住她道:“如果你我一定要留下一个人来做诱饵,我比你合适。你留下来。必死无疑,而我,凭我的身手和手段,引开敌人之后,一个人想要逃命,未必就办不到,你不要再和我争了
折子渝微微动容,略一迟疑道:“你说,,吐蕃人穷追不舍,全是为了这包裹中的一件物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不能,,让它故意落后吐蕃人手中?那样,前方的防守必然松懈,一件死物,再如何珍贵,难道重得过一条性命
竹韵摇头道:“不成,你可知道”这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
折子渝凝视着她道:“你肯告诉我了?。竹韵咧嘴一笑,悠悠说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现在,你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了?”
折子渝娇躯猛地一震,失声道:“传国玉垫!”
竹韵眸中满是得意的神色:“不错。我偷来的,正是得之则受命于天。失之则气数已尽,皇权神授、正统合法之始皇帝望。”
传国望,自中原出现第一个皇帝秦始皇开始,就成为中国皇帝的信物。历代帝王皆以得此奎为符应,视为国之重器。凡登大位而无此奎者。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朱元璋称帝时自称平生三大感事,首要一件就是“少传国之望”。这样的宝物。自然不是等闲金珠玉宝可以比拟的。它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这块宝玉本身亿万倍。
折子渝骇然道:“唐国李丛河死后,传国主就此下落不明,怎么,”怎么竟会落到你的手中?。
竹韵道:“我也是从尚波千那里偷听来的,石敬塘引契丹兵攻洛阳时。唐帝李丛河纵火自焚,世人都说这传国鱼也随之一起葬身火海,实则不然,当时城池陷落,宫中太监宫女随手抄了些财物便四处逃命。那掌印太监老迈,没抢到什么财宝,只带了这传国玉垒逃出了皇宫。
他换了平民衣服出宫,一个年迈老人。谁会打他主意?竟被他平平安安逃出了洛阳。这老太监也知道传国五、垒虽然贵重无比,却绝对不能拿出来发卖,否则不但得不到一文银钱,恐怕还有杀身之祸,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要他随手扔掉,他又舍不得。
当时中原诸雄林立,各自称霸,战乱连绵不休,许多百姓都往边荒地区逃,有的逃到河西,有的逃到陇右,这老太监一路逃入关中,被一户吐蕃牧人收留。老太监临死。才说明自己身份,并交待了这传国玉奎的来历,把它送给了那户牧民。如今陇右吐蕃人先被宋人驱出渭南。又与夏州李光睿苦战两年,许多部落一贫如洗,眼下又和凉州六谷蕃部大战不休,那户牧人的后人实在捱不下去了,便违背了祖父的嘱咐。将这玉奎拿来出时卖,他倒存了个机灵的心思。并不芊明这是传国玉垒,只希望换几文钱就好
说到这儿,竹韵笑了笑,道:“可惜,“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字号实在是太响亮了,普天之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他一个不识字的牧民不晓得这些道理,可是但凡有些见识的,谁没听说过传国玉望的事情。玉奎就此落入尚波千手中,他杀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把传国玉奎供若至宝,私自收藏。
他会盟诸蕃部落,被奉为大头领之后,得志意满,大醉而归,酒醉之后得意洋洋地取出此宝向自己儿子炫耀,被我听个真切,这才下手偷了出来。尚波千派出这么多人马穷追不舍,你现在知道原因了?”
竹韵说着,紧了紧腰带,将剑挪到最易拔出的位置,对折子渝柔声道:“请你帮我,把你和这玉奎。安然带回夏州,好不好?”
折子渝心中警铃大作,疑声道:“什么意思?”
竹韵嫣然一笑:“因为。这玉望。对杨太尉很重要。折姑娘你,对杨浩,很重要!”
她双手轻轻一按地面,轻盈的像一只狸猫般蹿了出去,快得让折子渝根本来不及阻止,,※
第011章 大叔好坏
第十三卷 冲冠一怒第011章 大叔好坏
攻城到了第三天,甘州各外城墙已破败的就像一座遗弃千年的废城。
甘州城的防御同县州、银州是根本不能相比的。越是接近中原文明核心的地方,其城市建筑风格就逾具备中原特点,而草原上,在百十年前,就算大汗驻牧的地方,也不过是一【pian】【pian】帐蓬,拔营起寨,说走便走,在整个草原上迁移,所以他们的战斗风格一向走进攻,用进攻取代防御,势弱的一方要么在草原上与对方展开决战,要么利用广袤无垠的大漠草原四处逃避,根本不存在据城而守的说法。
而今,契丹人已经从匈奴、突厥的部落朕盟政体发展成为帝国政体,开始建造堡垒。河西走廊上的这些城池,也早因为汉唐以来西域商道的兴旺而开始建造,但是这些城池的防御效果其实有限的很。
杨浩是有把握在第二天就突破甘州防御,杀进甘州城去的,但是他没有暴露自己强大的攻城能力,许多重型攻城器械和犀利的远程武器,只是为了压制城头守军,尽量减少己方伤亡,他并没有强行破城的打算。
甘州回讫是一个独立王国,其居民丅主体是回讫人,杨浩在这里的影响有限,如果强行突破,攻进城去,守城军队就会从六万变成全民皆兵,巷战的耗损将更加严重,而且甘州回讫仍以游牧为主,机动力极强,一但甘州城破、可汗战死,各个部落就会趁乱突围,四下逃逸,那时,四处追辑降服的难度将更大,最快也需要两三年时间才能让这些脱缰的野马一一归附。
于是,杨浩压制着攻城火力,甘州城总是炭炭可危,却总能危而不倒,如此一来,让夜落讫可汗和回讫军民心中始终保持着一丝幻想,坚守着他们的王城。
攻城在继续,杨浩盘膝坐在十八头牛拉着的巨大的白色毡帐牛车中,车前矗着麓牛九尾的狼头大毒,悠然地品着西凉葡萄美酒,看着各部士兵有序地发起一次次进攻。
“呜~~~~~,呜呜~~~~”
一阵苍凉的号角声突然响起,穆羽飞骑而至,大叫道:“大人,回讫援军来了。西北方向,有七八千人。”
杨浩唇边绽起一丝笑意:“来的好,等了他们三天,终于来了。”
他立即振衣,大声喝道:“传令:木恩率军阻截,艾义海、木魁迅速包抄援军两翼,准备压制口张浦、何必宁、李华庭等各守本阵,暂缓攻城,变攻为守,阻止夜落讫出兵接应。马上把重甲铁骑、陌刀队调过来,列阵甘州北城门下!”
随着一道道将令,传令兵打马如飞,奔驰往复,每一支队伍就像杨浩手中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中的一个齿轮,彼此之间咬噬的紧紧的,开始迅速转动起来。
远处尘土飞扬,一支骑兵铁骑从西北方向出现,看他们的冲势,是打算一鼓作气突破正在攻城的杨浩军队,制造大量杀伤和混乱的同时冲进城去,如果杨浩攻城已经用了全力,那是绝对来不及马上应变,一面约束军队,调整节奏,变攻为守,一面调集充足的兵力进行阻截的。
回讫人的这种战术谈不上如何高明,却绝对有效,取的就是一华快字,这就是骑兵机动能力的体现。
回讫士兵们高鼻卷发,杀气腾腾,挥舞着雪亮的战刀,和木恩所部战在了一起,马蹄翻飞处,激起大【pian】尘土,迅速将敌我双方包裹在其中,尘烟滚滚,如同两支天军在云中作战。
“喔……喔喔……”
虽在援军只有七八千人,但是首支援军的出现,使得死守城池的回讫军士气大振,城头上的回讫人望着远处来临的援兵,发出兴奋的欢呼,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兴高采烈地大叫,整座甘州城都为勤王之师的出现而亢奋起来,夜落讫立即命令开城接应,里应外合,对北城方向展开反扑。
吊桥的绞索在吱呀呀地放下,沉重的吊桥轰地一声,落在护城河上,城门洞开……”
何必宁正在攻北城,一俟接到杨浩将领,立即鸣金收兵,后备队则将拒马、荆棘飞快地铺布到前方阵地上,攻城军队弃了沉重的攻城器械,刚刚回返本阵,摆出半月形的防御阵势,夜落讫的七王妃阿古丽便亲自带领五千精兵,高举弯刀冲上了吊桥。
“噗噗噗”一【pian】血光迸现,回讫武士用他们的马躯,强行撞上刚刚布好的拒马,战马惨嘶倒地的同时,枪尾深深抵在沙地中的拒马枪也被强劲的冲力撞断了。
随即,一身白袍,面蒙白纱的阿古丽骑着一匹雄骏的战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顶着夏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