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下便坐下沉默不语。
众人被这小侯爷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也齐齐的住了声。
沈墨非倒是知道李谔此时的反应是为何。总归一句话,这件事太过麻烦,他心里烦躁,倒不是真要撒手不管。
略想了想便开了口,“各位不必过于心焦,凡事总有办法。大家有何好的想法也可以尽管说说。”
魏元枢因先前儿在街上的那一桩事儿,一直想找个机会对小侯爷一示亲近,这时便抢先开了口,“京城来的两个方田官,我见了,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儿,能成什么事儿,多塞些银子,再送上几个美人,还有办不成的事儿?”
他这番以已度人愚不可及的话招得李谔又一声冷哼,脸色更加的阴沉。
这方田官的选派正是让他感到头疼的。他虽未见过这二人,但是单凭他们到长丰已有两日而未到侯府拜会,便已然表明了立场。以着他敏锐的直觉,便猜出这两人并非那等容易收买之人。
魏元枢不但没讨好到小侯爷。又招了一通不自在,心中略有不喜,反正自己有倚仗,你们爱怎样怎样。他就不信那两个毛头小子连丞相大人的面子也不买。
肥油的脸颤了颤,便又去喝茶吃点心。
沈墨非在一旁温和一笑,“魏大少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凡是人总有弱点。我们只须投其所好,想来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若他们真是油盐不进,再想别的办法也不迟。”
这时有一人站了起来,“昨儿我们府里的人看到这京城里来的方田官去了丁香巷子的李府,说是前去拜会青阳县主,怕这二人也是有些来头。”
李谔眉头一挑,看向那人。那人被他这狠冷的目光一瞥,吓得一个激灵,一屁股坐了下来,虽不知哪句话惹了小侯爷,却再也不敢吭声。
沈墨非点点头,朝着李谔一笑,“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听说这胡岳二位大人在李府逗留了大半日。可见与县主的交情不浅。”
席间有人吸气,这样大的来头,莫非只能让他们乖乖的丈量了?
李谔森然一笑,以指叩桌,“这样一说,倒真激起本小侯爷的兴趣了。”
“都还听说了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他一问,席间的众人神情均是一振,这就是说小侯爷愿意为他们伸头了。
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将起来。
有人说,“这二人自昨天拜会过青阳县主,便躲在驿站,即不出门。也不见客。”
有人说,“今儿派人去县衙送贴子,想请朱大人与众位大人赴宴,打听些消息,衙门里的人却都避而不见。”
也有人说,“听闻这姓岳的大人与庐州前知府苏佑贤有些渊源,不知可否通过知府大人这条线,从中间斡旋一番。”
当然也有人对这些事不上心,专程对吃喝玩乐上心之人,比如薛府的大少爷薛其栩,“哈,我听说翠香楼的兰花说,这两个人长得比那唱戏的小生都俊美……”
翠香楼是长丰县唯一的青楼,坐落在淇河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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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听到的消息,不管真假,一股脑儿的倒出来。
年青,俊美,又在李府盘桓大半日,这些理由怎么看都比不得方田清丈来得重要。
可却因这与方田清丈不着边的原由,小侯爷李谔突然生出了要与这两人一较高低的决心。
但他心理的活动众人不知,反而因薛其栩这一番上不了台面的话,一通的哄笑。
沈墨非将李谔的神色看在眼中,温和一笑。“小侯爷,看样子我们该会一会这二人,摸摸他们的底才是。”
李谔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招来李江:“明日一早给朱起云与那二人下贴子,就说本小侯爷要给他们接风洗尘。”
李江恭敬应是,转身出去了。
席间的众人都喜不自胜,这会子脸上终于有点了笑颜,他们就说,这等大事儿小侯爷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会子他们谈论的胡岳二人正在驿站的客房内,一个坐在椅子上看书,一个立在窗前看天。
窗外是如血夕阳。半隐在屋脊之后。
半晌,胡流风长叹一声,“一整天了,*光正好,春日正浓,本公子却只能躲在这简陋的屋里发呆。真真是命苦呢……”
岳行文从书中抬起头来,淡然一笑,“放心,发呆的时日可不多了。许是明日便会有动静。”
胡流风也就那么一说,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反正这也不是一两天能办成的事儿,比的就是看谁先沉不住气儿。
一步三晃的行到他跟前儿,将他手中的书抽了,朝著书封扫了一眼,嗤道:“何时改了看农书?”
岳行文将那书合了放好,抬头一笑,“这附近的紫蓬山景色优美,明日我们去瞧瞧?”
胡流风桃花眼一挑,“你想叫他们扑个空?”
岳行文伸手倒了杯茶,轻笑一声,“空与不空,要看他们的本事。”
胡流风了然一笑,以手指他,一连晃点了好几下,却最终没说出一句话。又走到窗前儿,好久才突然回头,桃花眼一挑,“听说苏二小姐的万亩荒地里,种着不少的果树,我们明日以体察民情为由,去瞧瞧如何?”
岳行文神色不明的坐着,坐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点头,“去看看也好。”
胡流风抬头望天,“哈”了一声,笑道:“行文,你可知,凡是能被蛊惑的。都是心中有求之人。”
这是岳行文昨日在丁香巷子里送给他的,他现在终于原原本本的还击了回来。
岳行文挑眉一笑,大方的点点头,“你所言极是。”
那意思就是本公子就是被蛊惑了,你耐我何?
胡流风桃花眼猛翻,挫败,完完全全的挫败。翻了一阵子不甘的抽了一本书,坐下看了起来。
岳行文从怀中取了那张纸,展开细看,那字是急切之时写下的,笔迹甚为潦草,可这次他倒没嫌字迹难看之类的。
不过是“情愿为你画地为牢”八个大字,他却似是研读什么高深的文章一般,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着看着目光便柔和起来,嘴角向上弯起。
胡流风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叫道:“可需本公子悄悄的给李府送个信儿,叫你再见她一面?”
岳行文收了纸张,小心的放入怀中,淡然摇头,“不须。方田之事太过复杂,还不要将她卷入其中的好。”
胡流风摇了摇头,“以我看,难!别忘了,这长丰县可还有一个平西侯呢。虽然本公子不把他放在眼中,但是他们的消息可灵通着呢。”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谁高一招
第七十三章 谁高一招
岳行文神色不明的一笑。“尽我所能。”
第二日卯时正点,胡流风的小厮小鱼儿与岳行文的小厮名叫半夏的便将早饭准备好,各自回屋请自己的主子前去用饭。
岳行文一向不喜有人身近侍候,是以半夏将梳洗的物件儿准备好,便立在一旁侯着。
趁着岳行文梳洗的档口,半夏大着胆子,将岳夫人的交待又唠叨一遍,“大少爷,这驿站的饭根本入不了口,夫人一再交待小的要好好照顾您,要是夫人知道小的照顾不周,回去不揭了小的的皮。小的去豪客来给您买早饭怎么样?”
岳行文轻笑一声,摇摇头,却难得的回应了一句,“你可见你那夫人揭过谁的皮?”
半夏还欲再说,岳行文已洗漱结束,抬脚向房门外走去。半夏无可奈何的跟着出去。
简单的用了早饭,胡流风与岳行文各自交待自己的小厮好生留守在驿站,若有人前来送贴,只管收了,若问他们的去向。便推说不知。
简略交待完,这二人便牵马出了门儿。
农历三月,早上不到六点半左右的光景,天色还不甚明亮,薄薄的春雾还未完全消散,胡流风仍然是一身青衫,岳行文依然一身月白,两人一出驿站,胡流风挑眉一笑,“再与本公子比试一场?”
岳行文翻身上马,回以轻笑,“有何不可?”
两人将马头靠齐,胡流风一声轻呼,一青一月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如离弦的箭一般疾驰而去。
两人沿着双墩大街直奔南城门,出了南城门复又沿着田间小道向东而去。
刚到辰时,李江便乘着侯府的马车到了驿站,驿站守门的官兵自然是认得侯府的马车,其中一人连忙慇勤上前。
李江下了马车,左右看了看,这长丰县的驿站年久失修,早已露出破败之象。
象长丰县这样的小地方,一年到头难得有过境的官员,即便偶有过境的,也是略赶一赶脚到百里之外的庐州驿站安歇。偶有公干至此的,也是住在平西侯府的别院,抑或住在平西侯府名下的客栈之中。
李江眉头皱了皱,这二人宁可住在这样破旧的地方。也不愿与侯府产生任何的瓜葛,单是这一点,已经能叫人猜测出这二人的些微心思来。
“户部的胡大人岳大人可在?”
李江从袖中掏出两块碎银子,分给这二个门口守着的官兵,这二人脸上一喜,这驿站可是比清水衙门更清水,一年到头也没有这样收银子的好机会,略微推了两句,满脸堆笑的收下了,言语之间更为恭敬,“回李爷的话,胡大人和岳大人一大早出城去了。”
“出城?这么早?”李江一愣,“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其中一人恭敬回道:“这个我们兄弟哪里敢问,两位大人的随从还在,要不把他们找来问问?”
李江微微思量一番,摆摆手,“我亲自进去问,你们前面带路。”
方才回话的那人,连忙带着李江向里面走,走到驿站院中,飞快的跑到楼上。敲开靠楼梯的一间房门,半夏从里面探出头,那官兵笑着指了指下面,“平西侯府的李爷前来拜会两位大人。”
半夏也不计较他言语之间的微微轻慢之意,向下面伸了伸头,招呼了一声小鱼儿,二人跟着这官兵下了楼。
半夏常年跟在岳行文身边,多多少少染了些他的习性,少年老成,且不苟言笑,朝着李江一拱手,“在下是岳大人的长随,这位是胡大人的长随,敢问您找我家大人有何事?”
李江已年近三十,且是小侯爷身边的贴身近侍,而这二人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又是一个九品小官的随从,论身份地位,他自觉要比这二人高些,可这岳大人的小厮一副与他平起平坐的模样,叫他心中甚是恼怒,当下把脸一沉,将手中的贴子递了过去,“小侯爷听闻二位大人来到长丰,定于今日午时在宏春楼听涛阁设宴,为二位大人接风洗尘。”
半夏将贴子接在手中,歉然一笑,“我家大人与胡大人一早便出城去了。只是并未说去哪里,也未说几时回。这贴子我二人倒是可以代为接了,只是这午时的宴,不知我们大人能否赶得回来……”
半夏的话不卑不亢,不远不近。
但在李江听来,这便是故意推脱,打平西侯府的脸面。当下把脸一沉,劈手将那贴子夺了,连句告辞的话儿也未说,气势汹汹的出门而去。
小鱼儿被李江的一通发作,激得怒火上头,颇有几分孩子气的冲着李江早已消失不见的背影连着呸呸几声,才不甘的抹了抹嘴,“什么东西,平西侯府就了不起么?公子不在我们有什么办法。”
半夏拍拍他的肩膀,转身上楼,这怕是自家公子与胡公子的刻意而为之。
李江离了驿站,本想去长丰县衙,可接风洗尘的对象不在,这还接哪门子的风,洗哪门子的尘?
想了想便直接回了侯府。
回到侯府,将驿站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像他这种当差当出精儿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小侯爷与这京里来的方田官之间的不对付。
李谔冷哼一声,“倒是个难得的对手。”
沈墨非一早来到侯府。与李谔单独商议对策,听了李江的话,难得的脸色也跟着一沉,过了好一会儿,脸上带着一抹深思的笑意,朝着李谔道:“以我看,这三份贴子都送到朱大人手上,时间改为后日午时,小侯爷以为如何?”
李谔冷笑着点头,“也好。这朱起云怕是已选好了阵营,以前芝麻大的事儿都要派人来支会一声。这次却迟迟不见动静。”
说着朝李江挥挥手,“将这贴子送到长丰县衙,亲手交到朱起云手中,就说,小侯爷请他一同为京里来的二位大人接风洗尘。时间就如墨非所言,改在后日午时。”
朱起云接到李江送的贴子,又兼那一番话,初时有些莫名其妙,再派人前去驿站这么一打探,才知道中间已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这哪里是贴子?简直是一块烫手的山药。唉,他夹在其中已是不甚容易,偏偏这正事儿还未开始,这二人怎么就与平西侯府对势上了?
这贴子再送回去,是不可能了,只好派两个衙役到驿站守着,等这胡岳二人一回来,马上回来禀报。
胡流风与岳行文自城南门转到城东门,按照青篱信中所描述的方位,一路疾驰而去。
路过沈府的庄子,岳行文勒马停了下来,略看了两眼,便又疾驰前行。
行了不多久,便看见她信中提到过的叉路口,拍马向小路奔去。
此时的小路已然不是青篱初见那般荒草遍地的模样,庄子里修路时,她便将这庄子的唯一出入口做了加宽处理。
现在的小路已然成为一条宽约一丈,青砖铺面,干净整齐的大路,连砖缝之中刚钻出的小草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马匹刚跑了没几步,岳行文蓦然勒马而立。
呈现在面前是一大片井然有叙的田野,田野之中阡陌交错,整齐划一,似是一块绿毯上绣着的黄色纹路。
插了十几日的秧苗早已反挺过来,在水源丰足的田里自得的疯长着,春日的阳光撒在嫩绿的秧苗之上,田间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和正在田间劳作之人的短衣褐衫之上。
远处是一大片红红白白如天边的云霞一般灿烂。开得正旺的桃花杏花梨花。
岳行文微笑起来。
离别那日她一声声殷殷的“先生”向他描绘美景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
“先生,将来我会种多多的棉花呢,每一朵都开得像天上的云彩那般洁白……我还会种很多很多的东西……”
“……会种很大一片水稻,春天时,它们就像一张绿油油毯子,到了秋天,它们就会变成一张金黄毯子,有风吹过时,它们就会欢快的摇晃着脑袋,就像金黄色的波浪一般——先生,你可见如金子一般的波浪?……”
“……先生,我还会种很多的果树,每天春天,它们便会开出粉的白的红的黄的各种各样颜色的花儿来。一到秋天,它们便会结满累累果实,红艳艳的在阳光下闪着玛瑙似的光芒,像是一树一树的小灯笼。先生,你可见过会结满小灯笼的树?……”
“……先生,我还会盖一大排整齐的茅舍,里面养着鸡鸭牛羊,每天早上鸡舍里遍地都是白玉般的鸡蛋……羊群牛群暮归时,会发出‘咩咩’‘哞哞’的叫声……先生,你可知道捡鸡蛋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儿?你可知道看那炊烟袅袅 牛羊暮归时,是怎样一派安详的和谐美景?……”
是从何时起,她那一声声“先生”成了世间最美的称呼;是从何时起,她那还没有马腿高的身影成了他能看见的唯一。是从何时起,让她的眼中闪着明亮有神的光彩,成了他唯一的所求。
而又是从何时起,她在心底许下那样承诺给自己。
伸手抚在胸口处,那是那张字条存放的位置,是她的承诺存放的位置,也是心脏跳动的位置。
岳行文下马缓行,走向她当时承诺的,“先生,将来我要建一座很大很大的庄园,里面就种我刚说的那些东西,先生到时便可以看到那般美景了。”
虽然他忽略了中间的几个字眼,但,暂时,就让他忽略掉吧,或许,那是本就应该忽略掉的。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庄园一游
第七十四章 庄园一游
胡流风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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