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叫了杏儿与合儿跟着,三人便晃悠着出了家门。正午时分天气还不算太冷,一路上碰上几个相熟的街坊,笑呵呵的打过招呼,直奔西市而去。
长丰县主要的平民集市就在那条油坊街上,那条街道的东段被当地人称为东市,主要卖些观赏的花鸟虫鱼。小玩艺,小摆件;西段被称为西市,则是以菜肉粮为主,许多干菜店酱菜店都在西市。
先前儿已经跟李婶子打听过了,哪里有卖菜种子,到了西市便直奔那家杂货店而去。
店掌柜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见这个时节还有人来买菜种子,微微诧异,但是上门的买卖哪里有不做的道理,将店里常卖的种子都拿了出来。青篱也不期望这里有什么稀罕品种,挑了几样常见的。如大葱,蕹菜——也就是前世所熟知的空心菜,韭菜,芹菜、辣椒和豆角等常见的蔬菜种子。从杂货店出来,青篱只觉得这些菜品种太少,脑子又开动起来。
想了半晌,决定回去再建一间不透光的温室,种上蘑菇香菇和木耳——至于菌丝,她想的办法是去野生蘑菇多生长之地,弄些原土回来,但愿里面有她要菌丝。
想到这儿,又想到前世的野菜来,旁的倒还罢了,有两样菜却是她极爱的,一个是荠菜,一个是马齿菜,这些等回去问问街坊邻居家的菜园中有没有就可以了。
回到家中,她便差了杏儿与合儿、红姨三人先去邻居家问问,不多时,保胜家的大嗓门便在自家的院子里面响起。
青篱连忙转出后院,保胜家的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站在那里大声笑道:“李家妹子,听说你想吃马齿菜和荠菜,马齿菜这会子哪里有啊。荠菜我家菜园子里头长了些,我叫大丫头全给你挖来了。就是现在天冷了,长得小。”
青篱将篮子接过来,朝篮子里看去,里面的荠菜叶片微微发红,凡是经过霜打的荠菜都是这个颜色。便笑着谢过,又问道:“保胜婶子,你家菜园子里原先可长过马齿菜?”
保胜家的笑道:“那草命贱着呢,谁家菜园子里头没长过?难除根哦!”
青篱便笑着说:“那呆会叫杨大娘和吴大娘到你家菜园子里挖些土可使得?”指了指后院道:“我在后面弄了一个小棚子,里面生着火,冬天里没事,又想吃点新鲜的。到你家弄些土来,兴许里面带着马齿菜种子呢。”
保胜家的摇摇头笑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呀,家里的活计不用自己干。整日想些新鲜的点子。”说着朝杨吴二位大娘笑道:“老杨家的老吴家的,你们这会就去吧,我家大丫头在家里呢。”
见那二人去了,保胜家的凑近青篱道:“李家妹子,听说,你在东城门外小李庄那里买了一大片荒地?”
这事儿原本也无须保密,再者就想保密也保不住不是?便笑着问道:“保胜婶子从哪里听说的?”
保胜家的道:“我一个远房的堂姐就嫁在小李庄,昨天她进城,到我家坐了坐,说是一位姓李的十三四岁的小姐买了那块荒地,我一猜就是你。”
保胜家的又问那诸如开荒地需要不少钱罢,将来那地要不要佃出去之类的话,青篱含糊的回了一通。
因着这两样野菜,青篱便又想起一个新鲜的菜来,那就是枸杞头,也称作甜菜芽,是枸杞的嫩牙。原先她是不识得这个菜的,因在她的家乡,这枸杞多长在荒沟和坟头,小时候她以为是不吉利的东西,长大了才知道这是好东西。这枸杞的嫩芽用来做蒸菜,或者清炒都极好吃。在城里她倒吃不得多,不过每年春天回老家,总要在墙角寻几颗鲜嫩水灵的,将嫩芽采了,叫妈妈做了,吃个过瘾。
因家里仅有的几个男子都去了荒地,这种菜的事儿便只有剩下的一些人亲自上阵,好在杨大娘、吴大娘还有厨房里的孙大娘都是做惯粗活的,翻地的事儿就交给她们做。青篱带着丫头们跟在后面用铁耙子做些平整的活计。
一连忙话了两天,才把那温室里的地翻完平整好。这个温室建得并不大,两面各宽约三米,长约四十米,两边儿合起来大约是三分半的地。
南侧那一面儿种了辣椒、芹菜、空心菜、韭菜,北侧这一面儿铺些从各家菜园里寻来的土,又种下蒜、大葱和枸杞子。
杏儿等人与她一样,没做过多少重活,直到菜种下这日,体力都已到了极限,青篱看着她们东倒西歪的模样,连连放她们回去休息。
菜种下后,浇水成了难事,这宅子里倒是有一口深井,用的依然是老式的木□辘打水的方式,平时做饭用水不多倒也罢了,可若是用这个打水浇菜,那可真的能累死人呢。
由菜地的浇水,又想到那片荒地的浇水,虽然临着淇河不缺水,可是尚还不知淇河的水位如何,若是能自然引流就再好不过了。想到这里又有些怪自己的疏忽大意,怎么没想到去看一看淇河的水位呢?
坐着思量了一会儿,又淡然一笑,罢了,反正荒地已开到这份儿上了,只能是走一步说了一步了。
便又把精力专注眼前的菜地取水上来。若是打一口农村家用的小压水井,想来定是比那木□辘取水的方式便宜许多。可是那农村的压水井,她只用过,知道它的样子,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它的结构,只知道利用活塞运动的原理,使井中产生吸力将地下水吸上来的,其它的一概不知。
但是她却知道这水井打起来并不复杂,记得小时候,婶婶搬新家,请人打水井,不过一上午就打好了。
想了半晌,又从脑海中挖出一些细节来,比如,这压水井最重要的部位,当属与压杆相连着的铁棍上的那层厚皮塞子,那皮塞子若是密封性能好,水井便不容易漏水,放在那里几天不用,再次去压,照样立马出水,若是塞子密封性不好,出水少不说,放只一会儿那水就全漏进去了,需要重新引水。
零零碎碎的将所需的部件想得差不多了,却仍然想不出究竟该怎么样安装。试着在纸上画了一张又一张图纸,终究不得其法,便扔了笔。感叹道,若是找到一位精通此道的人该多好?
省时省力的压水井造不出,只好用最笨最原始的办法浇水了。三分菜地用了足足两天才浇完。
这下主仆几人更是累到极点。杏儿有气无力的瘫在椅子上道:“小姐,浇这一回水就要我的命了,我宁可冬天只吃那几样菜,也不想再干这样的活儿了。”
青篱揉着酸痛的胳膊,苦恼道:“若是能找一位能工巧匠,打了口压水井来,咱们也不用这么累了。若真是找不到人,我看这菜也就种这一茬儿了。”
柳儿在一旁道:“小姐说的压水井,我们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这长丰县的人了,不若写信问问岳先生,看看他认不认得这样的人?”
青篱暗暗撇撇嘴,柳儿这丫头真当那人什么都懂,什么人都认得么?真真是哪里来的信心?
不过略想了一下,这事倒还真得上些心,提早打探做做准备总没错。这菜地还是小事儿,单说种地须得防着大旱,这压水井和前世的用电抽水灌溉相比起来,效率差得太远,但是总归也是一个解决办法的,总比没有强。
这么想着便点点头。上次托杨镖头稍给他的信儿这会应该到了,想来再过不几天,回信也该送到了,到时就写信问问他罢,成与不成,总得试试再说。
正文 第十七章 京城来信
第十七章 京城来信
杏儿柳儿合儿三人自菜地整完之后,便顺从她的安排,每日上午,去附近的私塾里学认字。因为这三人上私塾的事儿,还颇费了一番周折,那私塾先生是个老顽固,因她们是丫头的身份,不肯让她们入学,青篱便将她三人的卖身契当着老顽固的面儿扯个了粉碎,结果那老头儿还是不同意,说这三人年纪大了,怕到了学里,引得略大的小子动心思,虽然这话没明说,但是话里话外就是个意思,把青篱气得火冒三丈。
直叫着要请一个教书先生到家里给她们三人上课,过了没几天儿,听说那个老顽固旧疾复发,上不成课了,新来的先生是个看起来一团和气的中年人,青篱便又去了一趟,那教书先生听说是为了家里的下人来求学,对她甚是恭敬,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便应了叫这三人去上课。
青篱感叹,真真是有人用黑夜给的黑色眼睛去寻找光明,而有人却用白日给的光明眼睛去寻找黑暗,人与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柳儿等人知道小姐为了她们入学费了不少了力气,又因那私塾老夫子的话,心中憋着一股气儿,学的也越发认真,上午认完字,下午在府里头做些杂事,晚上又点着灯认字,遇到夫子没教到的,便去请教小姐。
青篱见这三人的劲头,不由微微一笑,那迂腐的老夫子一番话虽然气人,倒也不是没有作用。“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这话真真是没错儿。
柳儿知道小姐现在急缺人手,更是格外用功,学认字十来天的功夫,便学着自己记些简单的帐目,虽然那字歪歪扭扭,还有许多不会写的,但在青篱看来已是极大的安慰。便抽出时间来,又教几人一些简单的算术。
这一日她正在温室查看她种的那些菜,便听见合儿的高声叫喊着跑到后院,手里举着一封信,喜笑颜开的叫道:“小姐,京里来信了。”
青篱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京城里来的。合儿自知失言,连忙悟了嘴,走近她跟前,笑道:“小姐,岳先生来信了。”
青篱又瞪了她一眼,来信就来信呗,做这副贼头贼脑的样子做什么?将那信从合儿手中取了,也不搭理她,转身向外面走去。合儿在后面叫道:“小姐,来送信的人还在前面等着呢。”
杏儿一把揪住她,责怪道:“来送信的人是天皇老子么?叫他等一会儿便是了,你喊什么?”
合儿望着小姐远去的背影,奇怪道:“岳先生来信了,小姐怎么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呢?”
杏儿瞪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小姐不高兴?你天天当差,眼力架都当到哪里去了?咱们小姐碰上岳先生事儿,在咱们面前什么时候不是面上淡淡的?其实是心里高兴着呢。”
合儿奇怪问道:“那是为什么?”
杏儿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要么你去问问小姐?”说着挑了温室的棉门帘出去了。
合儿在她身后皱皱鼻子,又在温室里来回查看了一番,见这种下不久的菜都纷纷露了头,心里十分的欢喜,想着再过十来天,便可以添些新鲜的菜给大家吃,省得杏儿那丫头天天朝她嘀咕萝卜白菜吃腻了,让她换新鲜的菜。哼,她虽然管着厨房,可是市面上但凡稀罕点的菜都贵得要死,别说她不舍得,就是舍得,柳儿那丫头也不给钱不是?
青篱强压着激动的心情,回到书房,将手中厚厚的信举在眼前看了又看,信封是那人飘逸灵秀,十分熟悉的字迹,只是很难想像他那样清冷的人,也会写许多话给自己。
呆坐了一会儿,将信拆开,看了起来。看了第一句话,便忍不住微笑起来,果如她料想的一般,开头便是训斥她的字难看。接来写了青阳沐轩宇等人对她的担心,还写到胡流风已然回京等等,更多的是对她的殷殷嘱托,要她注意身体,不可过于劳累,又说杨岿海突然回京,他已然重新委托了人前来长丰,想必信到之日,这人也该到了云云。信末又说,念她初至长丰,一切未安定,便不怪她,日后必须十日写一封与他报平安,若是晚一日,他就过来揪她回去等等。
青篱微微一笑将信合上,心中道,我就不信我晚写一日的信,你真能过来揪我回去,你丫的多少次食言而肥,也不怕吃成大胖子。又一想到那人吃胖的模样,不由一阵恶寒,混身冒出一层的鸡皮疙瘩。
招了红姨来,让她好好招待前来送信的人,思索了一番写了回信。信中将她买了万亩荒地的经过详细的说了,又画了一个压水井的图,将原理与用处写明,请他找一找有没有能做得了此物的能工巧匠。
他在信中只字未提苏府众人,也未提苏府对她离去的反映,想来应该是无事,她心中顿时也轻松了不少。这下子总算是离府离得彻底干净,但愿一辈子不要再与苏府有任何的瓜葛。
写好信,将信封好来到前厅,一个年约二十岁上下,短衫劲装打扮的男子正坐里面喝茶,见她过来,连忙抱拳行礼:“在下杨沫凡见过李小姐。”
青篱微微有些诧异,杨沫凡从怀中掏出一面黑色小木牌,递过去,道:“杨岿海杨镖头是在下的叔叔,叔叔临行时有交待,让在下将这面牌子交给李小姐,若是有急事,可前去庐州山海镖局求助。”
青篱笑着接过那木牌,道:“杨镖头这般,倒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即是杨镖头一番心意,我倒收下,代我谢过去你叔叔。他日见到他我再当面致谢。”
杨沫凡又道:“从今日起,山海镖局每隔十日会派人来小姐府一趟,小姐若是有难办的事儿,请尽管直言。”
青篱微愣,又是十日!定是那岳行文的安排!这家伙现在学会不问她的意思,自行做主了,哼~
正文 第十八章 保镖?
第十八章 保镖?
岳行文书信到的第二日,青篱还未起身,便听见杏儿大呼小叫的从外面跑进来。进了屋子,喘着粗气,一手指向外面道:“小姐,快,快,咱家来了一个怪人。”
青篱披着衣服,坐起身子,问道:“怎么个怪法?”
杏儿比划了几下,也比划不出个所以然,一把拉起椅子上衣服,一边替她穿衣,一边急道:“小姐去看看就知道了。”
青篱见她是真急了,也不多问,乖乖的叫杏儿给她套上衣服,快速梳了简单的发式,急匆匆的随着杏儿身后去了前院。
前院正中间坐着一个,一个……青篱一时想不到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这位仁兄:披头散发,身上披着一个破麻袋一样的物件儿,脚上一双破靴子露着两个大脚趾,脸上也是黑漆漆的一团,只有两只手是干净的,一只手里拿着一柄长剑,但是外表黑漆麻乎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麻饼,正往嘴里塞着。
张贵、福伯、小可小乐以及后院一众干活儿的人均全身戒备的望着他。
青篱的身形一出现在厅堂,坐着的那位,猛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将手中未吃完的麻饼顺手扔到一旁,三两步蹿到她跟前儿,他这一举动,把院中众人惊得不轻,她身边的四人齐齐的围到她身边,杏儿展开双手将她护在后前,朝着那人大声喊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那人转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将杏儿等人彻底无视,将青篱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我师兄要我来保护的人?”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是青篱却听懂了,暗叹一声,这岳行文找来的又是哪路神仙?将杏儿拨到一边儿,也学着他的样子,将来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淡淡一笑道:“造型不错,将把黑不溜秋的剑换成一把破蒲扇,就更有范儿了。”
那人微微一愣,青篱笑道:“少侠,报个名儿罢。”
这人突然哈哈大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在下陆聪。”
青篱点点头,笑道:“陆大侠可需沐浴更衣?”说着叫了小可小乐,道:“快去准备热水。”
一面将陆聪请到前厅,红姨一脸急色的拉着青篱问道:“小姐,你认得这人?”
青篱摇头道:“不认得。”说着瞄了四人一眼,又道:“可能是你们交口称赞的岳先生从哪里请来的神仙罢。”
这几人一听“岳先生”几个字,登时放下心来,又听小姐话里头的淡淡责怪之意,不由齐齐撇撇嘴,小姐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