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篱撇嘴,得了便宜还骂人,这就是青阳啊。想了想又道:“那棉花还得再加一个附加条件……除了购买时付的种子钱外,次年秋收时,还应该再上缴两倍于此数的种子给我们。”
青阳这一年多来,对农事倒也了解不少,略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棉花最有用自然是棉絮,将棉絮留给种植户,他们已得了应得的利,再者棉籽产量本身就少,这么合计倒是不错,便笑着提笔写了。
按照两人说好的法子,先按原先调查的情况,挑了几家最满意的出来;官场之中,她很没出息的建议青阳搞平衡术,朱丞相与他的老对头庞太师各取一家,再就照顾一下司农署的诸位官员吧,从中挑了一位姓李的官员,倒不是青阳青篱二人对他有什么好感,而是整个司农署只有他手中有祖上留下的千亩庄子,大小也合适。
正挑得兴致勃勃,却见青阳对着一张报名表发呆,伸过头去一瞧,撇见那个“胡”字,不由叹息一声,伸手扯过,“这个不合格,不予录取……”
青阳如梦初醒般一笑,“好,就听你的。”
也挑选得差不多了,见青阳没什么精神,便将剩下的报名表收拾了,放在一旁:“这些明日再合计一下,看看找哪些由头给拒了。县主可是累了?”
青阳强笑着点点头,“是有点累了。”
青篱起身,“那我先回去了。晚饭后再来看县主。”
青阳点头。
青阳以手支头,静静坐着。西斜的秋阳从门口斜照进来,拉出长长的光影,将她下脖颈以下照得通亮,从而衬得那面色愈暗……
她长叹一声,悄悄掩了门,又交待碧云碧月小心侍候着,才带着合儿回了自己的院子。
杏儿夏日里被她老娘接回了长丰,说是在那边寻着一个很不借的后生,死活非要她回去瞧一眼,若是妥当,就早些把亲事办了。
现如今已走了三四个月了。柳儿已有五个月的身子,倒是合儿问了她几次都不肯吐口,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盘算……
只是一年多点,变化就如此巨大,自己的丫头都要当娘了,青阳还是形只影单,让人心中颇不是滋味儿……
回到院中,红姨迎了出来,笑:“岳先生正要我去寻小姐呢。”
青篱一边挑帘进房一边问:“可有什么事儿?”
岳行文招手让她过去,捉住她的手腕,青篱明白,又怪他:“我没病没灾的,你天天把脉,也不嫌烦么?”
岳行文放了她的手,“血气略有亏,来,把这碗药喝了……”
青篱盯着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药,把眼一眯,“你说,你给我喝的是神马药?每次骗我喝这些,能不能不找那些治病养身的借口?”
岳行文沉默,以她的聪慧,早该知道了。拉过她环在怀中,低声道:“再等些日子吧。”
青篱不依,扭身抬头瞪他,“母亲可不知你回回让我喝这些药的,近些日子我的耳朵都快被念叨聋了……哼,我看,再这么下去,母亲就把给纳妾的想法转变为实际行动了……”
“混说什么?”岳行文黑着脸轻斥。
哼,你恼,我还恼呢青篱不甘示弱的反击,“我哪里混说?你那姨母有个远房的侄女吧?近些日子总来瞧母亲,回回都带着她,还话里话外的说什么她五个兄弟姐妹,她母亲兄妹七个……还不是向母亲显摆着她家遗传基因好,能生养……打的什么主意,还当我听不出来么?”
青篱原本是不气的,说到底喝这些药,也正合了她早些时候不愿生孩子的心思,并不怪他。可是说到他那个什么姨母的侄女,心中便不由来了气,音调愈来愈高。
岳行文苦笑轻叹,将她抱紧,“嗯,好,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再等一年,等你过了十七岁……”
“才不要”青篱瞪眼,“我明明没病没灾的,身体好得不得了,刚成亲时,我年龄还小,避着也就罢了,可我都十六岁了……”
“篱儿,”岳行文一叹,这小丫头今天看样子是倔强上了,“生孩子凶险……”
“我知道。是女子不都有这一遭么?也总不能避着吧?”青篱气哼哼的。这次若非他那个什么姨母又去岳府,整天念叨着,她至于使那样的法子骗岳夫人,跑来这里住着么。
“你与别人不同,再……等半年可好?”
咦?青篱惊奇抬头,“都是女子有何不同……”
突然她愣住,莫非他……仍是担心她原先给他编的故事,害怕她有个什么闪失的,再……
见她愣住,岳行文知道她明白了,便再商量:“再等半年可好?”
“不要。”虽然仍是不同意,但她的气势却弱了下来,靠在他怀中,身子扭麻花般左右的蹭着撒娇,“先生,我真的想要孩子嘛……柳儿那丫头的肚子都五个月了,杏儿再回来怕也大着肚子了,丫头们都赶到我早头去了……”
见身后的人没反应,扭头瞧过去,只见他仍是先前儿那副神情,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便再接再励,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先生,是真的想要嘛,以后不喝这药了……还有苏青筝那丫头,从没有比过我的。可如今她儿子都会走路了,偏这一样让她压得死死的,每见碰见还不忘嘲笑我……我不要,我就要,真的想要……”
一向极少做小女儿态的苏青篱不知道她此时的话有多么暧昧,因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服他,她也没有注意到某人的眼神已悄悄的变得炙热深遂。
兀自抱着强大的信念,小嘴念叨着:“我就不喝,我就要,真的想要……”
猛然身子悬空,她大惊:“哎,你干什么?”
岳行文瞧了瞧那碗已无热气的汤药,拉长音调了,低笑:“你不是真的想要么……”
“呃,我是说要孩子啦,要孩子……”极力挣脱解释。
“嗯,不这样,怎么会有孩子?”某人问得一本正经。
青篱撇头嘟哝:“你是借口年年有……”
岳行文轻笑着抱着她向内室走去……
夕阳西下,隐在高大的树木之后,将影子拉得长长的。有朦胧雾气从田中升起,含着庄稼草木蔬菜瓜果的清香。
她们这庄子里常住的并不算多,大大小小连带青阳院中的,一共有五个厨房,这会子都冒着袅袅吹烟,衬得这庄子愈加安宁详和。
合儿出了院子,远远瞧见小乐在葡萄架下的木制长椅上坐着,扬声叫他:“快过来搭把手。”
小乐匆匆跑近,见她手中的篮子和剪刀,二话不说的拉起路旁的木制梯子,仰头看了看,放下梯子,笑道:“合儿姐,看这几串不错吧,紫里透红,熟透了呢,小姐肯定喜欢。”
合儿点头,把篮子递过去,“除了那几串熟得好的,再挑两串青的,愈青愈好的。”
小乐应了一声,一边剪着葡萄一边说:“这青的是给柳儿姐送的吧?这几天可把张贵大哥可是愁得不了……”
待剪好了葡萄,合儿想了想,挑了那两串青的给他:“今儿我忙着,没空去,你替我跑一趟……”
小乐接过,笑嘻嘻的说:“那合儿姐得帮我跟小姐说说,也让我跟着张贵大哥学着管事呗,见天看门,没劲儿透了……”
合儿扬起手欲打他,“还不快去,让你跑一趟腿,倒跟我讨价还价起来了……”
最后一丝血丝消失在天边,盏盏烛火亮起来,愈发衬得这庄子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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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福妻实》——无名指的束缚——挑夫婿看眼光,过日子要经营,式微时做好人,腾达时才能好做事。
正文 第四章 山庄来客(一)
第四章 山庄来客(一)
今年秋日天气格外晴好,虽已进入八月,太阳仍是火辣辣的发着威。
八月初五这日,天刚刚濛濛亮,青篱便醒了,青濛濛的光透过薄纱窗进来,屋内是秋日特有的纱帐般朦胧。
侧过脸去,身边的人好像还在熟睡,绵长平缓的呼吸着,和着早起的虫鸣,愈发显得静。
青篱瞧了一会儿,轻轻抽动放在腰间的手,想要早早起身。
腰上猛的一紧,有轻笑声传来:“起这么早做什么?”
青篱抬头,对上他黑亮的眼,笑:“你早醒了?”
“嗯,”岳行文以手支头,半仰起身子,“被有人偷看醒的。”
青篱嗔怪瞪他一眼,推他,“快起身吧,今儿母亲说要来呢。”
岳行文挑了帐子看了一眼,翻身坐起,青篱披了衣衫,将烛火点占,又将他的衣衫递过去,嘴里嘟哝:“今天你那个什么表妹的,肯定要来,真烦那小丫头……”
岳行文穿上衣衫,汲了鞋子,按她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梳子轻梳她的黑发,“烦就莫应酬她。”
青篱点头:“你也躲得远远的才好。”
岳行文点头,两人收拾整齐,出了房门。院中静悄悄,蔼蔼雾气萦绕,在口鼻处落下丝丝湿润。
并肩出了大门,顺着静幽的葡萄长廊,说着闲话,向东行去,走到葡萄长廊的尽头,又是一扇门,与之相连的是一条约两米宽的小道,这条路不是用来了走马车收粮用的,而且供庄内的人通行的。
每日早上,在庄子里转悠一圈,是青篱自入住这庄子的必修课,一年四季,景致日日不同,比起大宅院中日复一日难熬的生活,这样入了天堂般的日子自然舍不得错过。
两人沿着小路,穿行在庄子中,依旧是以小路为界,路北是她的田,路南是青阳的。有时岳行文不在的日子,陪着她散步的人便换成了青阳,两人一路走,会一路闹着,吵着。
日子便在这样或安宁或欢声笑语中一天天度过。
日头渐高,两人转了许久,也有些累了,便回转。
此时的葡萄长廊,在秋日晨阳的照射下,显得愈发的好看,绿中透黄的叶片,被光线穿透,莹莹亮亮的,那一串串似玛瑙的葡萄因有露水的缘故,更是清亮诱人……
前两日她差人送信给岳夫人,说打算将庄子里的葡萄都采摘了,问她可想请些相熟相厚的亲朋友好来坐坐,一来散散心,二来也品一品亲手摘葡萄的乐趣。
岳老爷夫妇自这庄子建成后,每到官员休沐日都是要来此小住着,这里虽说只是普通的庄子,难得是有那份雅致,别致有趣儿的很。尤其是岳夫人,对这庄子里的生活更是喜欢的紧,有那么一段时间不来,便是极想的。
这二十来日,因岳行文的姨母在府里小住着,倒让她不能随性,实则心中也挂着这架子葡萄呢,得了她的信儿,笑着让半夏回去回话,就说官员休沐日,一准儿到,让你们少奶奶紧早张罗着些,这边又连忙写了贴子去给各府送去。
昨天下午,岳夫人送了准信儿来,说已请了詹王妃、苏府、岳行文姨母与婶娘家,还有城西杨府的太太老太太并岳老爷请的几人。
想到这里,她有些气闷,轻叹一声,苏青筝那丫头一见面,定然会用那种嘲笑不会生蛋的母鸡般眼光瞧她。
回到院中,红姨已整治好早饭,见她二人回来笑道:“小姐和先生可是闻着味儿了。”
青篱笑:“可不,肚子一饿,鼻子就伸得远了。”
合儿端着早饭过来,听了这话,笑道:“今儿小姐鼻子伸得再远,也没好吃的。”
青篱走近一瞧,却是羊乳和蛋糕、荠菜瘦肉粥、并几只白生生的肉包子,面皮不厚,隐隐透着绿色。
“这里荠菜可是从庄子东头的小树林里挖来的?”
红姨笑着回:“可不是,是老王头昨儿傍晚现挖的,送到大门口的,可能是听说小姐今日要宴客……”
青篱点头,指着那包子问:“不用说,这个是荠菜肉包子吧?”
红姨笑着应了声是。
青篱回头招呼岳行文:“先生快来,是你爱吃呢的。”
合儿进屋手脚利索的摆了饭,又笑:“原来我可不知这荠菜秋天也长。问了才知道,原是今年秋天比往年热些,那小树林这些日子又正浇着水,春天里刚老了的种子便又长出新的来了。”
青篱盛了一碗荠菜肉粥递给岳行文,念叨:“如今丫头们都向着你,快吃吧……”
合儿扑哧一笑,出了房门。
岳行文拈了一只包子送到她嘴边,“小气得很。半夏都被你拐了去,你的丫头只做一顿好吃的给我,便眼气上了?”
青篱嘻嘻一笑,张嘴叨了那荠菜包子。
两人有说有笑的用了早饭,因今日有的忙,顾不上多说闲话,青篱便赶他去书房。
柳儿挺着大肚子进了院子,合儿远远瞧见,嚷嚷:“我的姑奶奶,你来干什么?”
匆匆跑近扶着她,上下看了看,又责怪:“你瞧瞧你这模样,风一吹就倒的。张贵也得放下心让你就这么乱跑?”
柳儿身着宽大衣衫,脸色苍白,肌肤无光,精神却还好,笑了笑:“他送我到院门口的,不碍的。”
又说:“小姐今日宴客,你们也不知忙成什么样,我来瞧瞧可有搭得上手的。”
合儿扶着她,没好气的道:“搭手。占手还差不多。来了还要多一个人顾着你。”
正说着,碧云碧月带了几人进院中,听了这话,便笑:“柳儿姐姐还是回去吧。今儿二小姐把我们抓了来当苦力……”
柳儿笑着点头行礼,又说:“不碍的,这两日倒能吃得下饭了。”
合儿手一甩,“不管你了。忙得要死,小姐在上房,你自己个儿去吧。”
说着领着碧云碧月就往厨房去了。
青篱早听见外面的对话,挑帘出门,冲着合儿去的方向,高声叫道:“你这个死丫头,说不管还真不管了?偏把她一个人晾在那里。”
又快步走过去扶了柳儿,责怪:“这会子跑来凑什么热闹,午宴开了,还能不去叫你?”
柳儿以手护着肚子,避不开她的手,只得任她搀了,调笑,“可不是怕小姐忘了么。从昨儿起,突的特别馋肉,闻着肉味儿就过来了。”
青篱瞧她脸色倒似比之前好些,便问:“昨儿问张贵,他说你能吃得下了,还当是宽我的心,原是真的?”
柳儿捂嘴一笑,“可不是真的。昨儿晚上,我自己个吃了一整只的鸡,把他吓坏了。”
青篱前世没孩子,但她也知道孕妇馋起口来,那吃像是相当的吓人,柳儿这细身量若这么吃下去,不消半个月便跟气吹的似涨了起来,想了想便将前世她能记得的有关孕妇饮食需要注意的事宜细说给她听。
两人正说着,青阳晃了进来,进门便笑,“还在这里闲坐,你的婆婆公公人都到门口了。”
刚说完,便听小可在院中回话。连忙站起身子,拉着青阳,“走,今儿詹王妃也来呢。”
柳儿跟着起身,却是向厨房去了。
及至二人迎出来,岳行文已出了书房。三人一齐出了院门,远远便瞧见五六辆马车次第驰入庄子大门。岳珊珊下了车便遥喊一声,“大嫂。”
就听有人在一旁笑:“你是有大嫂,就忘了你大哥了。”
岳珊珊也不理会,遥遥向他们跑去。
岳夫人高声斥一句,又无奈笑道:“珊儿这孩子,从小性子就皮些,篱儿偏不喜约束她,愈发让她没了正形。”
詹王妃下了马车,听见她这话,扫视这园子,才笑:“岳夫人可见是显摆来了。你们想啊,她儿媳妇这样的聪慧,由她带着珊珊,自是错不到哪里去。”
说得众人一齐笑了起来。
苏老太太这一年多来,精神头倒是好了不少,略自谦了两句,二丫头现如今是岳府的儿媳,她也不能过多说什么。
方氏围过去笑道:“詹王妃这话说的是。正是有个好女儿不如有个好儿媳……”
岳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她身边那个穿酱紫色吉服,与她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的,却显得比她老相的中年女子,勉强陪着一笑,悄悄伸手拽了拽身旁着湖绿色青衫,画着精致妆容,面容略带不悦的少女,跟着众人往前行。
苏青筝仍然是一身大红,身后是已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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