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凤君平时端庄自持,处理事情向来公正,也十分讲究规矩,但对自己亲近喜爱的人却很难硬下心肠。
他虽处高位,离燕子泓的座席也有些距离,但燕子泓脸上那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却看得一清二楚,他心中一动,眼光略扫了一下丞相的坐席处,轻声道:“陛下,再过七日就是子泓的成人礼了,只是子泓到了这个年纪,却没传闻哪家公子与她亲近,更别谈成家立业了。”
“哈哈,难道凤君你没听说过子泓与丞相家公子的事么?”女皇也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下座徐娘半老的丞相,细声回道。
“陛下是指那个名满天下的无尘公子么?”凤君闻女皇言,不由得蹙起了秀眉,看来陛下也想到了丞相家那边去了,那个庄无尘的确是很出色,只是根据他得来的消息,恐怕那个庄无尘看不上子泓啊。
“难道丞相家还有别的公子么?”女皇轻笑道。
“怎么没有?丞相家不是还有个……”说道此处,凤君不由得停住了。
世人皆知丞相家的嫡长子庄无尘是个惊才绝艳的翩翩佳儿郎,却不知丞相家还有一个嫡出的公子,只是那个公子身体太弱,被庄丞相严密保护,娇养在深闺,从不见客,兼之其兄庄无尘的光环太耀眼,于是丞相家的另一位嫡出公子倒是甚少被人提起。
对啊,那个庄无尘看不上子泓不打紧,丞相家还有个嫡子可以斟酌考虑,虽然传言身子骨弱了一些,但是也总比那个咄咄逼人,高傲强势的庄无尘要好。
再者……凤君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女皇,再则嘛,自己都知道的事儿,女皇没可能不知道,这主要打的倒好,只不过庄丞相那边就难办了。
“还是陛下考虑周到,只是丞相那边……”凤君欲言又止,那个老太婆脾气怪异,看她养出庄无尘这么一个儿子就知道这个老太婆不简单,何况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公子被保护得如此严密,依照凤君对她的了解,她是绝不会轻易成全此事。
“呵呵,凤君不必考虑如此多,朕既然有心,就有办法让这老太婆答应。”女皇笑得一脸无害,只是那眼角眉梢的得意早已出卖了她。
而此时,燕子泓丝毫不知位居高位的女皇与凤君间的细语交谈,已将她的终身大事给初步定了下来。
适才她放肆的举动已经惹来诸多好奇不满,本有心结交二皇女的各位官员对她均是一脸避嫌之态。
从梦中清醒过来后,她快速地调整好自己的心绪,为了防止自己再次发生这种意外出尽“风头”,她正琢磨着该如何措辞,好向女皇告罪离去。
岂料,女皇却在此时开口了:
“众位爱卿,朕听闻京都现今崛起了无数后起之秀,其中有好些都是在座的子女,现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何不借此机会展露头角,朕也好让某些真才实学的士族子女早春闱一步进入朝堂。”
平和悦耳的女声带给众人的却是晴天霹雳般的讯息。
顿时,大殿仿佛打破了某种表面的平和,轻声细语不再,众人高低不一的讨论声乍起,嘈杂声如同被捅了蜂窝的蜂鸣,嗡嗡声连成一片。
“不是说今次晚宴是为了庆祝二皇女七日后的成人礼么?陛下怎么会突然提起这种事?”
“唉……早知如此,我就把家里那个不肖女带来了。”
“就是,想不到这个二皇女却是个不着调的,今日带上了儿子却没带上女儿,真是错失良机啊。”
“……”
什么叫不着调的?喂!
说别人的悄悄话,声音不要太大好吗?大婶!
虽然女皇听不到,但是别忘了旁边还有个玻璃心的少女啊喂!
看着这一团乱,她目前只有一个想法,尼玛好想一走了之啊。
可在这样特殊的情境下向女皇请求离开,只怕又会高调一把,她转头看了看身后低眉垂眼的娘娘腔,无声苦笑,看来自己是不可能偷偷离开了。
想起刚才那个梦境,强压下的不适和心头的酸楚再次涌现出来,死桃花,烂桃花,居然敢这么骂她,若是再在梦中相见,她一定要抽他一巴掌以消心头之恨。
然后再狠狠地抱住他,使劲地掐他那敏感的腰,最后趁他笑着喘不过气,张嘴讨饶之际,吻上那总是吐出刻薄话语伤透人心却令她神魂颠倒的唇。
正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燕子泓并未留意,不知道何时,大殿上已开始了众多才俊们的文采比赛,期间还伴有歌舞助兴,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正是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第三章:你唱罢来我登场
“好!真是虎母无犬女啊,张太尉,你这个女儿实在了不起,将来必能当大任。”
“谢陛下夸奖,臣惶恐。”
“哈哈哈,张太尉只怕是惶恐自己比不上自己的女儿了吧。”
“……”大殿上的张太尉无语了。
女皇调侃完自己的得力大臣后,目光又转回到了张太尉旁边的年轻女子身上,再次面露赞赏之色,这个女子不愧为太尉之女,适才在大殿上提出的军事见解十分不俗,且大部分实用可行,更令她惊讶的是这女子不仅军事才华出众,而且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今日大殿上众大臣子女中就属她最为出色。
“张少勋,今日你的表现甚得朕心,你可以向朕要一样赏赐。”女皇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却莫名地透出一股压抑。
张太尉闻言,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最为得意的女儿,她心里明白,虽然陛下的确是很欣赏少勋,说要给予少勋一件赏赐,但这也是一个试探,试探一下少勋是不是那种贪得无厌或目光短浅之人,只希望她不要傻到去提官职之事。
“谢陛下赏赐,少勋曾听闻前些日子藩国进贡了一株稀有的桃花,据说这株桃花不仅比寻常桃花开得好,还一年四季都会盛开,少勋自诩爱花之人,对此十分向往,不知陛下可否将此株桃花赐给少勋?”
一年四季都会盛开的桃花?!
原本漫不经心地看着众人争奇斗艳,花招百出以博取功名在身的燕子泓顿时被张少勋所提起的桃花勾起了兴致。
老实说她并不是什么爱花之人,所认识的花种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但是有种花对她而言却是十分特别且意义深刻的。
那便是桃花。
她极其喜爱桃花,以往在现代,她每逢桃花季便去逛花市,家里也养了十几盆不同类别的桃花,前院还种了两棵桃花树,一来是因为桃花开得十分好看;二来是由于自己深爱的人跟桃花有许多难以言明的种种相似之处,爱屋及乌之下,她对桃花可是迷恋得很。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一件事,当你很想得到一样东西或者内心对某件事物蠢蠢欲动的时候,下手就一定要快准狠,因为机会稍纵即逝,迟一步可能连渣也没有留下给你。
尽管偶尔也有后悔自己没想清楚失手的事情发生,但是机会本就是一场赌博,没有稳赢的道理,主动出击的人得到的永远要比什么都等待的人要多,况且耐心向来就不是燕子泓的长项。
不管那株桃花是否真像张少勋说的那样神奇,先拿到手才是王道。
“好——”
“慢——”
燕子泓与女皇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大殿上的众人包括女皇全都愣住了,这又怎么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可以归作是二皇女没有睡醒,酒后失态什么的,但现在,怎么也掩盖不过去了吧?!
其中又以女皇和张少勋最为震惊呆滞,一个正准备应好,一个正准备接收赏赐,怎会料到出现这么一个大意外。
女皇毕竟是九五之尊,平生也见惯了一些始料未及之场景,所以她很快便反应过来,看向了制造出这意外的人——燕子泓。
燕子泓却不等女皇发话,径直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大殿中央,然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才抬头道:“母皇,儿臣也想要那株桃花。”
她话语刚落,大殿一片寂静,过了好半饷,才传来女皇的声音:“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场合,岂容你胡闹,再者君无戏言,朕怎能言而无信?”
“请母皇恕罪,但儿臣确实十分想要那株桃花,愿意以任何代价换取。”
场上静默良久,直到半弯着腰的燕子泓已经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稳住身体,不至于失去平衡五体投地时,女皇的话语才姗姗来迟:“那朕便出题考考你,你答的上来再说。”
“谢母皇。”
次奥,劳资就知道有这个梗,穿越嫖诗的好时机啊!
在这种场合要是不剽几首古人的诗词和文章,那真是白看这么多年穿越小说了。
就算在座的有人是跟她一样来自那个世界和年代,有着被戳穿的危险,但这次的梗,她还是打算用!
白白浪费了这送上门的大好时机,也不是厚脸皮如她的作风。
大殿上的众人显然没有想到晚宴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还不知道神发展这个词汇,如果知道的话,他们一定在心中默默吐槽,神发展啊!
今晚意外连连,有好些事不关己的大臣都抱予了一种乐于看好戏的心态。
“既然如此,朕就考考你们两个,大燕的女子无不以从仕途为荣,每年进京赶考之人都以万计,可惜每年春闱都只有数十人入选,有些人考了一生直到老死都没法踏入朝廷,你们说说,她们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何?如果你是她们其中一人,你又是为何?”
听闻女皇言,殿上众人大多都有一个想法:还能为何?无论是为了什么理由进入朝堂,回答女皇,都一定要说是为国家效力,为女皇尽忠。
卧槽,真是刚好想到什么就来什么?太带感了。
燕子泓心中早已浮现出了答案,不过为了展现出自己的风度,她用眼睛示意张少勋先说。
张少勋瞧见燕子泓的示意后,对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眉眼间带着一丝“我早知你会如此”的神色,才面向女皇回答道:“回陛下,少勋觉得她们如此拼命是为了一份荣耀,谁不知为国效力为女皇尽忠乃是一件至高无上的荣耀。假设少勋是她们其中一员的话,少勋会抱着为了让大燕的平民百姓都过上幸福生活这种想法而进入朝堂,为国效力。”
虽然缺乏新意,但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女皇在心中暗暗评估着,这个张少勋先燕子泓一步提出见解,要是燕子泓再用类似的理由来回答,则明显就落了下乘。
“子泓,少勋已经说出了她的见解,你呢?还没想好么?”女皇略带一丝苛责意味地朝燕子泓问道。
“回母皇,儿臣觉得她们如此拼命的确是为了一份荣耀,为国效力乃是一件至高无上的荣耀。”说道这里燕子泓停顿了一下,抬头直视女皇,只见女皇面带微笑,但仍掩饰不了失望之意。
而大殿的众人更是摇头叹息不已,本以为这个燕子泓再不济也会几句场面话,哪知道她竟然只会生搬硬抄。
看着众人均掩饰不住的失望神色,她不禁有些想笑,姐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啊!看姐待会的反转一定让你们的脸色更精彩!
“假设儿臣是她们其中一员的话,儿臣是想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话音一落,殿堂内一片寂静,女皇的神情有些木讷,但是眼眸所流露出的震惊之色足以使燕子泓感到愉悦。
这种耍人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女皇静默了半饷才开口道:“子泓的抱负宏伟,远非常人可及,朕还真是看走眼了,自己眼皮底下居然有这么一个人才。”
“母皇过奖了,儿臣哪有母皇说得那么厉害,儿臣只不过是想要那株桃花而已。不知母皇可否赐那株桃花给儿臣?”
说话间,燕子泓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打量着张少勋,只见她还是一副呆滞的模样,口中还念念有词,她仔细一听才发觉张少勋念的正是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而端坐在高台的女皇也犯难了,如果说给燕子泓的话,这明显就削了张太尉面子啊,伤了君臣感情,如果不给燕子泓的话,还指不定她会闹成什么样子,看今日她在大殿如此张狂,视皇室规矩如无物,女皇就知以她秉性定不会善罢甘休。
女皇犯难的期间也不禁冒出一丝疑惑,虽然平时跟这个女儿不太亲近,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更何况她还不是在皇宫长大,但是印象中,二皇女燕子泓一直是个存在感极低,行事手段畏畏缩缩的人,今日一见,为何会变化会如此之大?
“陛下,不如再考考她们?”女皇身畔的凤君知她心中为难,不禁提议道。
闻言,女皇心思微动,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再考考她们,如果这次张少勋胜过燕子泓,那就把赏赐给她,如果燕子泓再次胜过张少勋,那张太尉也应该无话可说了,毕竟赢一次可以说是幸运,赢两次就是实力问题了。
“这么急做什么?刚才少勋可是赢了在场所有的才俊,你只是略胜少勋一回,就想拿到朕的赏赐?为了以示公平,朕要再考你们一回,你们可愿意?”
听到女皇这样说,眼神一直恍惚着的张少勋突然恢复清明,先燕子泓一步回道;“谢陛下恩典,不过少勋认为凭着二皇女殿下刚才那句话就已证明二皇女殿下的志向与胸襟远胜少勋不知多少,少勋自惭形秽,不敢再向陛下要赏赐,即使陛下要考臣等二人,也请陛下不论输赢,以刚才的结果为准。”
“好,少勋果然才德兼备,就依你说的办吧。”女皇一脸欣慰地笑道。
一直低着头没出声的燕子泓突然开口了:“母皇,请收回成命,儿臣只想堂堂正正地与张小姐比试一场,该是儿臣的,儿臣绝不转手他人,不该是儿臣的,他人双手奉上,我也不要!”
小样,别故作大方了,不要以为她没看见刚才说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时,那眼中一闪而逝的不以为然,不管你张少勋是真的瞧不起她背出的古人诗句,还是单纯的不服气,都把你那惺惺作态的伪君子面孔收回去吧,想在女皇和众人面前留下个完美印象?哼……请你找别人做你的跳板吧,老娘在社会打拼好几年,你这种类型的,老娘还真见识过不少。
见燕子泓居然又出人意料地不识大体,女皇心下大为恼怒,这逆女居然敢当众弗她面子,好心给她台阶下,她不下,好,既然你不下就不要怪母皇刻意刁难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君威不可拭,君言不可逆。
至于凤君更是忧愤在心,这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前段时间还如此乖巧温顺,现今却变得这样放肆无忌,固执己见,身为一个臣,在大殿上居然说些“你啊我的”,幸好女皇在气头上没发觉这称呼问题,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
“好!既然你这么说,朕就成全你,让你与少勋堂堂正正地比一场,适才考了你们两人的政见,现在,朕要考考你们二人的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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