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的闹剧惊动了在书房里看书的英国公,对于这个硬塞给自己的正妻英国公向来是视若无睹,因此在听到大管事说“夫人在花园里发了好大火”时,英国公依旧坐在椅子上拿着书岿然不动,直到听大管事说是因为一首反诗的缘故,他才忙不迭的往花园赶。
“夫人,凡事都要懂得适可而止。”英国公赶到花园里,也不问事情缘由,只皱眉对田老太君不耐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陆乐微连眼神都欠奉,直接无视英国公,挥了一下手上的笺纸,对各家姑娘说道:“这首诗谁作的,自己主动承认。”
她虽是这样问,目光却直勾勾的盯着杜灵芸。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种气势豪迈的反诗怎么可能是平常闺阁女子能够写出来的,也只有穿越了的杜灵芸能写了。
各家姑娘不明白田老太君说的是哪首诗,都不解的你看我我看她,唯有杜灵芸低着头,她直觉田老太君看的是自己。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正妻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英国公脸色已经难看到一定境界了,一口气哽在胸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场面一时僵住,热热闹闹的寿宴变得鸦雀无声。
“呵……”这时,只听一声轻笑,一人徐徐开口说道:“什么样的诗竟惹得老太君发怒,简直是罪该万死,老太君能让我看看么?”
人群中走出一男子,他有一张俊伟不凡好看得刺眼的脸,高大的身材令人倍感压力,冷酷凛冽的气度以及那双嗜血的眼睛,一看就是在战场上历练过杀过人的。
贺跃渊走到田老太君身边,笑看着她,他的气场太过强大,只要他往众皇子中间一站,其他的皇子竟被他衬得黯然失色,也不知皇帝究竟怎样想的,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把他扔到边关军营里,多年下来,京城中竟少有人认得九皇子。
在原本的剧情中,这位九皇子一直在边关,以至于皇帝挂了,他的几个兄弟在灵前打得血流成河让五皇子捡了个便宜,他都没能及时回京。
不过他手中握着朝廷一半的兵马,让新帝对他忌惮不已,朝臣们私下都称呼他为西北王。
陆乐微看着贺跃渊年轻帅气的脸,再对比一下自己老树皮一样的皮肤,很想找个地方蹲下来哭一哭,再听他叫自己“老太君”,只觉得是活生生的现世报。
同样一张脸,之前自己叫他“大叔”,现在换成他叫自己“老太君”,比“大叔”还老的“老太君”!!!
心很累,感觉不会再爱~~o(>_<)o~~
陆乐微有气无力的把笺纸给了贺跃渊,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第三度哀悼自己莫名逝去的青春。
贺跃渊接过笺纸,将其上的诗句朗声念了出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开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确实是好诗,”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而后眼风一扫,大喝道:“谁写的?”
仅三个字,彪悍之气尽显,众人震慑于他的霸气,个个噤若寒蝉。
杜灵芸壮着胆子上前两步,对九皇子福身行礼,说道:“回九皇子的话,此诗乃小女所作。”
贺跃渊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哪家的?”
“小女是文勇伯之女。”杜灵芸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文勇伯倒是好志气,”贺跃渊轻蔑一笑,“他是打算杀谁?你们杜家难道想造反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文勇伯夫人赶紧从坐着的椅子上起身,尖叫道:“九皇子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们杜家对皇帝的忠心可昭日月。”
三皇子和四皇子也出面解围,斥责道“老九,你可别瞎说,以免寒了忠臣的心。”
贺跃渊挑眉,正待说些什么,就听一个苍老声音说道:“莫非三皇子和四皇子也参与其中,打算兵变吗?”
三皇子和四皇子大惊,“老太君,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话要是传到父皇耳中,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陆乐微不错眼的盯着杜灵芸,“这不是打算造反是什么?文勇伯是你三皇子的人,还是你四皇子的人,让你们这么为他说话?”
三皇子和四皇子顿时噤声,不敢再为杜灵芸说话,以免惹了自己一身骚。
“老太君误会了,”文勇伯夫人上前几步,笑得十分勉强,“我家老爷绝对是忠心不二的,这诗只是……只是”她拼命给杜灵芸打眼神,心中大恨不已,这个庶女平日里在家就不□□分,没想到今日居然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若不能善了,全家都要跟着她陪葬。
杜灵芸也知道自己惹了祸,战战兢兢走到田老太君身前福身,道:“老太君息怒,这诗是小女日前在一家书斋里的无名古籍中看到的,并非小女亲作,只是觉得应景才写出来的,并无意冒犯天威。”
“应景?”田老太君冷哼:“你是说,你觉得这首反诗很应英国公府的景?小孩子家家的,说话之前最好过一下脑子。”
没错,田老太君就是这么一个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老太太。
虽然我是一个路人甲,但我也能把你女主折腾死,哈哈哈……
陆乐微暗爽在心。
而英国公府的人脸都绿了,包括她“儿子”。
老太太喂,话不能乱说,会给咱家招祸的。您刚刚还说人家小姑娘说话不过脑子,您这也不遑多让啊。
“老太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杜灵芸急于辩解。田老太君却不打算给她辩解的机会,不耐的一挥手,“行了,不管你什么意思,女孩子家家作不出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居然去借用别人的诗作,还是首反诗,可不要为了那一点儿虚名连累全家被抄家灭族。”
“老太君教训得是。”杜灵芸含泪点头。
陆乐微却还没有说完,又对文勇伯夫人说道:“文勇伯夫人,照理说这是你的家事,但我好歹算是长辈,少不得说你一句,子不教父子过,虽然是个庶女也不能就这样养废了,成了乱家之源那还了得。小丫头好名声这我能理解,但好名到这种程度可算是少见了,你回去得好好约束教导子女,至少不能养成个蠢妇,女儿总要外嫁的,你把蠢妇嫁到别人家去,是打算和人家结亲还是结仇啊。”
田老太君明朝暗讽的一席话说得文勇伯夫人脸又红又白,和文勇伯夫人有龃龉的女眷赶紧用手绢挡住嘴,暗笑不已。
这田老太君的嘴可是够毒的,说了这样一出话,文勇伯家的女儿怕是别想嫁什么好人家了,偏偏她是长辈,品级还高得离谱,又是自家女儿惹出来的祸事,文勇伯夫人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田老太君却还没有说过瘾,又目光一扫花园外的一众男子,张嘴就是一个地图炮:“寻常闺阁女子怎么可能作出这样的诗,都是皇子王孙朝廷命官,好歹也是识得几个字的,怎么就不动动脑子。”
田老太君下了定论:“一群蠢货。”
九皇子贺跃渊朗声大笑:“老太君睿智。”
识得几个字的皇子王孙朝廷命官们:“……”
英国公黑着脸,甩袖就要回书房,被田老太君叫住,“不去招呼客人,你想去干嘛。”十分理所当然的差遣人。
英国公不可思议的回望田老太君。
田老太君回以冷酷的眼神。
她“儿子”赶紧出来打圆场,道:“我近日收了几本孤本古籍,各位不若随我去临水榭品评一番。”虽然他不怎么待见自己的父亲,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何况今日是母亲的寿宴,决不能让父亲把寿宴弄砸了。
有了台阶下,男子们立刻表示出对古籍的狂热向往,恨不能立刻就看到才好,呼呼啦啦全跟着田老太君的儿子走了,英国公也乘机跑了。
陆乐微冷淡的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孙氏赶紧把气氛炒热闹。
只不过众人面上热闹,暗地里都在嘲笑文勇伯夫人和她的那几个女儿。
☆、第36章
文勇伯身体抱恙没去镇国夫人的寿宴,没承想他家夫人回来后竟然送了这么大个“惊喜”给他,吓得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痊愈了。
“她那个姨娘就是个不省心的,”文勇伯夫人冲文勇伯冷笑,“没想到咱们家的三姑娘更加青出于蓝,圣上要是真计较起来,咱们就等着被诛九族吧。”
文勇伯脸色阴晴不定的死盯着文勇伯夫人拿回来的那张写了反诗的笺纸,不管这诗究竟是杜灵芸自己写的还是抄的,都是将整个杜家置于不忠不义的境地。
“杜满。”文勇伯高声唤来府里的大管事,“去告诉三姑娘,让她收拾东西去西郊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是。”大管事领命往杜灵芸住的小院走。
文勇伯夫人还不肯罢休,说道:“呵,让三姑娘去庄子上有什么用,咱们家女儿的名声可都让三姑娘败坏了,二姑娘眼瞅着就要说亲,闹这么一出,能说到什么好人家?我看啊,三姑娘都是她那个姨娘给教坏了。李氏和咱们家有仇吧,自从她进门,家里就没一天安生过。”今天当着那么多人丢了脸,文勇伯夫人委实心气难平,总要在家里找补点儿回来,最好是能把李氏那个狐媚子赶出去。
文勇伯晦暗不明的看着正妻半晌,李氏是她最宠爱的侍妾,把她发卖或者送到尼姑庵里他都舍不得,可嫡妻的怒火不能不去平息,他咬着牙说道:“把李氏送到玉山下的庄子去,夫人觉得如何?”
知道文勇伯还舍不得李氏,文勇伯夫人虽然不甚满意这个决定,但也懂得见好就收,等李氏被送到玉山下的庄子里去,还不是让她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
“老爷,夫人,不好了,”后院的管事嬷嬷慌慌张张跑来,叫道:“二姑娘和三姑娘打起来了。”
文勇伯夫人听闻,立刻怒不可遏:“混帐东西。”扶着丫鬟的手快步朝后院走。
文勇伯赶紧更衣,紧赶慢赶跟在夫人身后一起去了后院。
后院的荷塘边,二姑娘和三姑娘正凶狠的撕扯着对方的头发,钗环首饰掉了一地,其他的姐妹站在一旁围观看热闹,丫鬟和嬷嬷们都不敢上前去劝。
“住手!”文勇伯夫人赶到后大喝一声:“真是反了天了。”
“母亲~”二姑娘委屈的啼哭,松开杜灵芸的头发就朝文勇伯夫人奔去。
杜灵芸趁二姑娘不注意,伸脚绊了一下她,只见二姑娘“嘭——”的老大一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两个手掌都蹭破了皮,看起来血糊糊的还挺吓人。
所有人都被这么一幕给吓到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哇……”二姑娘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又是疼又是委屈又是气愤。
“你们还愣这作甚,还不把二姑娘扶起来,赶紧去叫大夫。”文勇伯夫人指挥丫鬟和嬷嬷,怨毒的瞪了一眼杜灵芸,转头对跟来的文勇伯说:“看看,这就是老爷的好女儿,不忠不孝的东西,教养都被狗吃了。”
文勇伯气愤不已,喝道:“老三,你怎么回事?”
杜灵芸也是气得狠了,想她在现代虽然只是平凡的公司小职员,但至少还是有尊严的,而不是像在这儿动辄就要跪,嫡母难伺候,嫡姐庶妹没一个好相与的,虽然她的姨娘很受宠,但这份宠爱却没有惠及到她身上来,姨娘和胞弟都与她关系不亲近,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在这高门深宅中生存事事都要靠自己,今天还被一个乡下老太婆教训了,回来还被嫡姐拿话挤兑,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y啊!!!
“本打算送你到西郊的庄子上休养一段时间,看来也不用去庄子上了,直接送你去水月庵更好。”
文勇伯此言一出,杜灵芸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看他,质问道:“你这是打算毁了我吗?毁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虽然穿越过来时间不长,却也知道水月庵是个什么地方,京中但凡犯了错的女眷才会被送到水月庵去,一旦进去了,想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水月庵生活清苦,还要干很重的活,娇养长大的女子哪里受得了那种苦,大多没几年都撒手人寰了。
她没料到文勇伯居然这么恶毒,难道不受宠的庶女就不是人吗?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可以随便让人践踏吗?
“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不孝的东西。”文勇伯大怒。
闻讯赶来的李氏赶紧靠过去安抚文勇伯,“老爷,看在三姑娘年纪还小的份上,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她还指望着三姑娘能嫁个好人家将来帮她亲弟弟一把,可不能让老爷把人送水月庵里去。虽然和女儿不亲近,但好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无论如何也得帮着亲娘和亲弟弟不是。
“李氏,主子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文勇伯夫人不客气的斥责。
李氏被训斥了,也不辩驳,只是委委屈屈的看着文勇伯,那目光中无限的风情看得文勇伯骨头的酥了。
她就知道丈夫是个不靠谱的。文勇伯夫人暗恨不已,对一旁候着的嬷嬷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三姑娘关佛堂里去,什么时候反省了,再来发落她。”
中年仆妇力气可比小姑娘要大得多,一把扣住杜灵芸让她动弹不得。
杜灵芸尖叫:“你凭什么关我,凭什么……”
文勇伯夫人冷笑:“就凭我是你的嫡母。”
杜灵芸被仆妇押送到了佛堂,每天只一个冷馒头和一碗凉水果腹。
文勇伯夫人料理完庶女后,目光又转向侍妾李氏,趁文勇伯出门会友,强硬的把李氏打包送到了玉山脚下的庄子,待文勇伯回来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文勇伯夫人只一句:“把李氏送去玉山的庄子里可是老爷亲口说的,老爷是打算出尔反尔吗?”把文勇伯堵得哑口无言。
其他的侍妾被文勇伯夫人连番敲打了一遍,都老实了下来。
后院料理清楚,文勇伯夫人又把心思转移到皇后办的中秋宴上,据可靠消息称,这次的中秋宴主要目的是为七、八、九三位皇子选皇子妃,若自家的二姑娘能雀屏中选,那文勇伯府少不得能更进一步。
只是二姑娘的手至今还未痊愈,真是愁死人。
想到这里,文勇伯夫人又把杜灵芸恨得牙痒痒,总要想个法子再整治她一下才好。
文勇伯夫人盯着三位皇子的皇子妃位,其他各家有适龄女儿的夫人们何尝不是盯着三人的正妃位子,就连英国公的贵妾王氏也盯着三位皇子的皇子妃位不放。
王氏前半生过得顺遂无比,她的家世相貌无一不出挑且是家中嫡女,备受宠爱,及笄后嫁了才貌出众的英国公世子,京中贵女哪个不羡慕她,可所有的幸福都终结在了先帝的那张圣旨上。
她的后半生几乎都用来和田氏较劲儿了,可也输得彻底。她有老爷的全部宠爱、生了五个孩子又有什么用?
田氏只有一双儿女,却把她五个孩子都比了下去。
这次为三位皇子选妃,是她唯一翻盘的机会了,田氏的孙女可都已经嫁人了,而她还有一个未嫁的孙女,才貌品性都是一流,她不信自个儿的孙女选不上。
王氏的暗中较劲儿陆乐微并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了,估计也会说一句“无聊”,按照古代的人。伦礼制,田老太君是嫡妻,所有侍妾——无论贵妾还是贱妾——生的孩子都是她的孩子,都要称呼她为母亲,同理可证,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生的孩子都是她的孙子孙女,都要称呼她为祖母,王氏怎么比都是比不赢的。
陆乐微现在可没空关心七、八、九皇子选皇子妃的问题,她只想快点收回神力,好早日摆脱这个老年人的身体。
因为,她发现这个身体好像得了……老年病。
田老太君得的老年病临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