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敏听了却轻轻一笑,“哥哥说哪里话,今儿只是初选,哪有什么不识好歹的人会挤兑到妹妹身上来?哥哥尽管放心便是了。妹妹我还得拜托哥哥晚上来接我回府呢!”初选按规矩是不会留宿的,选完之后自然是要回家的。
博琥查听了这样的话,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担心过度了,也不多说,直接从人堆里揪出来一个小太监,将手上的包袱连同一锭银子一起塞到了小太监的手中,动作简单粗暴,不免有些把那唇红齿白的清秀小正太吓得有些发蒙。
舒敏捂了唇吃吃的笑,自己家哥哥还真是可爱,虽然人家小太监是专门站在这里等活儿的,但也不见得要这般对待人家啊,毕竟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这样简单粗暴呢?
脸上是温婉的笑容,舒敏的声音如同一阵轻拂而过的春风,“这位小公公,实在是不好意思,家兄是军营里出来的人,动作未免夸张了些,还望小公公海涵。”说着,抬眼促狭的看看自家大哥,正一脸微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却专门绷着脸不想让人看出端倪。
那小孩子也可能是刚入宫的,本就没什么心机,况且面前又是这样一个甜美的少女,自然不会有什么火气,到手的银子也是货真价实,一脸淳朴的笑看着舒敏道,“没什么,没什么的,姑娘要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是了,奴才没什么要紧。”
舒敏依旧是笑着,她不喜欢因为自己的身份,即使是需要别人的帮助,甚至是索取别人的帮助却依旧是心安理得地接受。还是满脸的笑容,温和的声音,“既然小公公如此说,那就劳烦小公公前面带路了。实在是有劳。”
那小太监直笑着点头,“称不上有劳,姑娘尽管把事情包到奴才身上便是了。”
这小太监是四年前被自己家的叔叔婶子卖进宫来的,因为家里穷,实在是养不活他这样唇红齿白看上去便做不了很多事的,更何况因为他的这幅面貌,已经惹下了不少的麻烦,索性送进宫来听天由命。而他已经是第二次遇到选秀这样的大事件了,上次也是有不少的姑娘小姐要自己帮忙提个东西跑个腿儿什么的,何况那些个姑娘哪会有今天这位姑娘这般温和有礼啊!他虽然年纪小,但多年的寄人篱下让他也很有几番识人的本事,这家子姑娘,一定不会是平常的人。
博琥查这般看着自家妹妹处事极有分寸的样子,心里的担忧瞬间磨灭了大半,只是站在原地,想要目送着舒敏离开。
舒敏本已经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去看了看自家看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哥哥,面上露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选秀的路线是既定的,进了顺贞门之后便是沿着御花园,体仁殿,静怡轩等等的路线过上一边,就如同是体检一般,只是,这样的“体检”却要比现代的体检繁琐太多。
从顺贞门往里走的过程中,舒敏和自己身边帮着自己拿包袱的小太监聊了很多,问了问这小太监的年岁,家乡,才知道,这看似唇红齿白的小正太居然比自己还要大上三岁。而当问道这小太监的姓的时候,舒敏不禁有些恍惚,小太监说,他姓白。不因为别的,舒敏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各方面都与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穿越书上的一个大太监相似了。相仿的岁数,进宫的原因也大致相同,还有,就是他的姓氏,都是白姓。只是那本书,舒敏看的是太子妃手下的大太监,现如今,这个小太监在这样的岁数被自己碰见,究竟是命运的巧合,还是另有玄机?难不成这个世界还有自己的穿越同胞不成?那为什么自己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听到其他穿越者存在的任何消息?若是对方和自己一样低调,而且还与自己站在不同的阵营亦或是拼了命想要成为这个雍正皇朝的唯一女主人,对自己的威胁岂不是很大吗?
不过,上帝不给舒敏那么多的时间去思考那么多的事儿,很快,她便到了御花园,这里,是秀女们检验身份的第一道关卡。
那白姓小太监将手中的包袱用讨好的姿态放到舒敏的面前,脸上还堆着笑,“实在是不好意思,姑娘,奴才只能把您送到这儿了。前头的路,不归奴才管,只能是您自己个儿往前走了。”
舒敏结果包袱,微微一笑,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两粒小金豆子,放到小太监手里,“谢谢小白公公了。”
那小太监受宠若惊,“姑娘这般是要为何?刚刚那位大爷已经赏过奴才了,姑娘如今再这么对待奴才,奴才怎么生受得起。”这家姑娘真是不一般,礼仪气度都是那般大气,出手还这么阔绰大方,若真是有人能跟上这位主子,倒真是有福的人了。
舒敏淡淡一笑,“小白公公这般说就不对了。家兄给的,只是家兄想要公公帮忙提东西的酬劳,而如今这两颗,是小白公公帮我解闷儿的酬劳。”这小公公倒也怪机灵的,没有像那些个自作聪明油嘴滑舌的太监一样,居然不合礼制地叫刚刚进宫的秀女为“小主”,这样机灵的人,必然是会有好报的。若是到时候他没有成了太子妃的人,有机会也可以纳为己用。
小太监接了手上的金豆子,还是憨憨一笑,“姑娘这般好人,必会有好报的。”便行了一礼,转身跑走了。虽然这位姑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儿,但,自己的定额还没做完,若是耽误了时间,回去是会被谙达大人责打的。
舒敏知道,这小太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便没再计较,只是随意地拎着自己的包袱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必会有好报,借你吉言,一定会的。舒敏的嘴边,一缕笑容始终没有消散。
御花园的门口,是几个等待着待选秀女的管事太监,他们已经等了有一刻的时间了,只是看样子,秀女们还没有来多少。
舒敏一个人慢慢踱着步子走过去,不曾想,这一群带头的太监里面居然还能看到自己的熟面孔,是参见太后时候常能见到的太后宫里的太监,孙公公。
来的秀女并不多,因为时间未到,只有不到二十个。而隔着人群,孙公公显然也看到了没有和任何人相伴的舒敏,只是淡淡地一个眼色,舒敏便福至心灵,自动自发地往孙公公所在的方向走过去,很明显,那样在太后宫里当差,尚且能够站到老太太面前的人,来这里做带头太监,必然是有□□的。不管这个□□究竟是不是只是因为自己,总之,现在的自己是捞了油水儿的。
舒敏的装扮,在这为数不多的秀女中一眼便能看出其高贵之处。虽然看不出舒敏头上簪子究竟意义何在,但是却不能忽视这么一支簪子的质量之上乘,羊脂玉的水头极足,就像是鲜美的荔枝冻一般,晶莹剔透,映射着阳光,就好像是一碰就能滴出水来。偏偏舒敏的头发还极黑,那样漂亮的黑色缎子般的头发衬着那样通透的玉白色,看上去格外地清秀可人。
其他的几个秀女只是穿着简单的缎子甚至是棉布的水蓝色旗装。有几个穿着缎子旗装的秀女看着舒敏的江南丝绸旗装和绣在衣领袖口的细小花朵,眼中的嫉妒便成了活生生的羡慕。若是只有头上戴了一支成色好些的玉簪子,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但若是真的能在统一标准的旗装上做出这样的细节修饰,就一定会是家境极好的人了。
孙公公并不多说话,只是低声地和舒敏说了一句,“舒姑娘来得倒是早,主子早就吩咐了奴才,在这儿候着舒姑娘。”
舒敏听完会心一笑,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块儿成色不错的玉佩悄没声推到了孙公公的手里,“公公真是折煞舒敏了,一个小女子居然还劳烦公公这般苦等。”她没想到太后娘娘还真是为了自己才交代了这位孙公公。只是,虽然是太后的意思,宫里的规矩,舒敏也没打算不遵从。
孙公公看舒敏这样,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将玉佩收下。这东西,完了是要交到那位主子的手里的,只是,主子的眼光和曾经的老太太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这位小主子,是个会办事儿的人。
舒敏本有些无聊地站在原地,看样子,等到秀女们都来齐了准时出发,可能还有两刻左右的时间,横竖是无聊,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准备的那些东西。正准备悄悄靠到墙角里去,淡化自己的存在感,舒敏的肩膀就让人轻轻拍了一下。
扭过头去,是一个清秀的小女孩儿,也是简单的秀女服饰,是缎子质量的,应该是不太坏的出身了。
“你,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穿的这般好看?”女孩儿声音软软的,有着南方人特有的风韵。
舒敏沉吟一下,“小姐”,这般称呼,不是北方贵族常用的,北方人常爱说的是姑娘,看来是个汉人之后了。再低头看看自己和那女孩儿略有不同的穿着,舒敏淡淡一笑,“姑娘说笑了,我也只是穿了定制的衣服罢了,哪有什么好看,坏看之说。”
那女孩儿听舒敏用的称呼是“姑娘”,便一下子反应过来两人之间身份的不同,轻轻用手中的帕子捂了嘴,“是姑娘了,那便一定是京城的贵女了。我是南边儿来的,因为祖荫,皇上给了些脸面儿,抬了旗,只是家父一直在南方,总是叫小姐小姐的,已经说惯了呢。不知道是不是冒犯姑娘了。”
舒敏不是个话多的人,听着这小姑娘在自己耳边一直絮絮叨叨的,心里不禁觉得这小姑娘有些啰嗦,只是看着女孩儿穿着打扮,大概也是娇宠出来的,家里给请的嬷嬷必定也不怎么严厉,所以规矩上有些太不通透了。
心里虽是这般想的,舒敏脸上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表现出来,多年来的礼仪教育让她没办法摆出“闲人免近”的表情来,笑着脸回了一句,“说冒犯不敢当。姑娘怕是多想了。”
很明显,现在舒敏的忍耐程度已经开始被挑战了。
不过,很不幸,这个小姑娘并没有停下来的想法,而是一张脸上填满了欣喜的表情,“你不生气就好。那,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姑娘呢。”
舒敏叹了口气,这小妮子怎么这般难缠!却还是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乌拉那拉氏府上的。”她真的不想多说什么,一句话,多说无益!
那小姑娘却笑得更开怀了,“哦,是乌拉那拉家的吗?我刚刚回京城,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乌拉那拉家的呢,只是,你知道吗,我是程佳氏哦,先祖爷特意抬了旗的程佳氏呢,我们家如今是正白旗呢!”
舒敏现在真的很想爆粗口,大小姐,您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刚回京城你什么都不知道,问什么问啊?!你说你是抬了身份的汉人,你是正白旗,很了不起吗?!我活脱脱的正黄旗,康熙老爷子亲自做旗主的正黄旗人氏,你觉得你的正白旗站在我面前很有地位吗?!
当然,同样的,舒敏多年的素质控制了她变身咆哮帝吐槽的欲望,只是一脸淡漠地看着面前有些洋洋得意的女孩儿,原谅她,现在这个情况,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正白旗的程佳氏似乎还没有觉察出来舒敏的不快,只是将自己的辫梢捞到胸前,辫梢上的宝石簪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晃得舒敏眼睛一疼,不由得偏了头。还是聒噪的声音响在耳边,“只是很奇怪呢,你穿着这般漂亮的衣裳,怎么只是戴着那样不起眼的簪子啊?看样子你家里也不是做不起宝石簪子嘛,怎的只是戴着玉簪子,看起来颇为寒酸呢!”这位程佳氏姑娘终于把她想要打击人的真实面目显露出来了,舒敏现在真是连正眼都不愿给她,毕竟与这样的人斗法,太落自己的面子了。
抬起戴了琥珀蜜蜡手串儿的手贴在额前挡了挡并不存在的阳光,漂亮的蜜蜡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神秘而不可描绘的光彩。
角落里一个一直看着舒敏和程佳氏方向却并没有说话的女孩儿终于开口了,她认出了那串手串儿,自己一家前去远房亲戚郡主门上攀扯的时候,有幸见过的内制东西,这女孩儿手上戴了这样的串子,必然不会是一般人。那样的成色,比郡主手上的那串儿只好不差。
舒敏当然是有意将手上的这串珠子露出来的,这串子可以说是目前在宫里都不多见的好东西了。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串琥珀蜜蜡珠子,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从自己的手腕子上褪下来,亲手套到舒敏的手腕子上的。想来如今这宫里还有谁的东西敢好过太后娘娘去?怕是多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吧!
那少女略比舒敏和那程佳氏少女的岁数略大,看着舒敏手腕上的珠子,两道秀眉微微蹙了起来,终还是出了声,虽然声音柔柔的,却并不减声音里面特有的气势,“絮絮,你别闹乌拉那拉家的小姐了!一点子大家姑娘的礼节都没有!”她那个妹妹,虽然只是堂妹,却也是一家的,怎么也不能让他人欺负了去,况且,这位有着不一般身份的姑娘,只是求着让人家高抬贵手不要找自己的麻烦便已经算是烧高香了,这个没头脑的妹妹居然还愣愣地冲撞上去,真是不知深浅!
舒敏和那程佳氏小姑娘都听到了这少女的声音,同时扭过头去。那应该叫絮絮的女孩儿看见自己家堂姐冷着脸向自己走过来,不免嘟起了嘴,有些不满起来。舒敏却看着这个向这边走来的比自己年长的女孩儿,眼中兴味渐起。看样子,这个姑娘是个聪明的呢,而且,居然还会护短,真是不多见啊!
少女看到舒敏,行了个颌首礼,“姑娘好,我是程佳氏菁菁,这位是我的堂妹絮絮,妹妹年少,若是言语上有什么冲撞之处,还望姑娘包涵。”
舒敏看着这样知进退的女孩儿,虽说不上好感,但还是讨厌不起来的,也是微微一笑,一点头,“菁菁姑娘多礼了,叫我舒敏便好。”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多透露出多少,毕竟,现在还未开选,并不是亮明身份的时机。
那程佳氏菁菁看舒敏如此懂礼,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舒姑娘不介意便好,妹妹不懂事,我先带她离开了。”
舒敏也并不多说,只是淡淡点了下头。
絮絮看着舒敏倨傲的表现,有看了看自家姐姐拉着自己的手,还是对自家姐姐那样伏低做小的行为格外接受不了,“姐姐,你为何要在这样的人面前这般委屈啊?!……”不就是个连宝石簪子都插戴不起,只能徒劳在衣裳上下些功夫的不知姓名的人吗?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那菁菁捂住了嘴,轻轻伏在絮絮的耳边,菁菁轻声说,“若是你不想死,不想连累咱们一大家子都去死,你就消停着些!那姑娘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怕是咱们所有的人里面都没几个身份比她尊贵的人!”
絮絮虽是听不懂自家姐姐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乖乖闭了嘴。只是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这女孩儿究竟有什么不一般,居然让姐姐如此惧怕她。
舒敏看着那两个女孩儿远去的身影,眼神渐渐悠远起来,两个程佳氏的女孩子吗?如果自己没有记错,那二货太子的一个妾室可是程佳氏的,和自己的年纪也是相仿,那究竟应该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个呢?
好不容易得到清净的舒敏才刚贴着宫墙站了不一会儿,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便把舒敏从自己的冥想中唤醒,“舒敏,想不到你居然比我来的还早呢!”
舒敏扭身,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向来自称是她的闺中密友的富察氏。当然,这位富察氏更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号称是京城里最漂亮的旗人姑娘,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艳名远播了。
舒敏初初认识她的时候,其实也为她的身份纠结过,富察氏,要真说起来,富察氏在历史上的出现频率可是一点儿都不低啊,康熙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