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微微往上扬,赞赏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向红钰。
红钰可当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
马车依旧奔波着,拉开窗口的帘子,司徒芊清探出头。
苍苍古木并排屹立着,连绵起伏的山川脚下湖水潺潺地流动着,云烟清幽,湖光山色。
这样的美景,真是难得一见,清漪如冰霜的面容浮上一抹舒心之色。
撩了撩被风吹乱了的发丝,媚眼闭上,感受着这难得放松的时光。
阳光悄然跃上她纤长浓密的睫羽,金色的光芒萦绕着她,有种朦胧的美感。
她的美,不是世间女子可比拟的,她的美,撼动尘世。
红钰看着难得如此放松的她,开心地一笑。洁白的牙齿,露出了八颗,不多也不少。
感受到红钰的投来的目光,她淡淡开口:“红钰,你也过来看看这美景,别坐在那里了。”
“好的,小姐。”起身,移到窗口处。
“好美。”感叹不已的声音,从红钰的口中悠然说出。
“……”沉默。
司徒芊清不着痕迹地坐下,靠着车壁。她不太擅长和别人聊天,所以对于红钰的赞美之词,她不知道何如回应。
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马车还在奔波着,红钰依旧在看着风景。慢慢地,又闭上眼睛养神去了。
对于亲自招选井鬼楼新成员之事,她必须得好好计划一翻才行。贸然行事,不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
眼下,司徒静雯已死,三夫人已疯,剩下的二夫人就更好地修理了。
她得找法子好好折腾折腾二夫人,似乎想起什么,她猛然睁开眼睛。
精致绝美的红唇,微微勾起,如丝的眼眸闪烁着精明之色,胸有成竹的气势让人不由感慨。
这下,二夫人还能逃过她设置的陷阱吗?
☆、第六十八章
回到相府,看着相府挂着的大白灯笼,以及人们假哭的声音,司徒芊清蹙了蹙眉。
“你,站住。”不怒自威的声音冷冷地落下,那名路过她身边的仆人的脚猛地一颤。
“大小姐,怎,怎么了?”
“二小姐是不是出葬了?”
“是啊,最近天气太热,不宜安置尸体啊。”拼命地点头,诚恳地看着司徒芊清。
“你可以走了。”这话,就如同赦令一般,那仆人撒腿就跑,连头也不敢回。
“小姐,您还是往这边走吧。”
“嗯。”抬脚要走,却猛然听到一阵急促不已的脚步声。
“雯儿啊,我的雯儿啊。”冲进大门的二夫人,颓萎地瘫痪在地上,泣不成声。
泪水沿着脸庞流进她的嘴巴里,那种苦涩的味道,比不上她心中的苦。
跟随着她回来的婆子,跪下身来,搀着她。
“红钰,我们看完这出苦情戏再走。”嘴角微勾,悦耳的声音十分的有温度。
闪到一根柱子后面,看着二夫人那副悲情的模样,她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别人的命在她眼中就如草芥,她女儿的命倒是珍贵了?当初杀人的时候,怎不想到别人的痛苦?
“我的女儿啊,我的雯儿啊。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我的女儿死得好冤,死得好惨啊。”
假哭的众人忽然听到二夫人的哭声,惊愕地全都猛然地停了下来。
全部人转过头,无语地看着跪在地上悲痛地哭泣着的二夫人。
司徒铉郝走出来,沉着脸。
泪眼婆娑,看见司徒铉郝,二夫人哽咽着大喊:“老爷啊,你可得为雯儿做主啊。”
“你还有脸这般模样?”
她知不知道,她自己是杀死雯儿的间接凶手吗?
“你要我做主,我怎么个做法?”陡然发怒,大声反问道。
“老爷,杀人偿命啊。”
“要不是你,雯儿也不会死去,潇蔷也不会发疯。”
想起躺在血泊里的司徒静雯和疯言疯语地三夫人,他的心就像是被系上了石头,一个劲地往下沉。
“你,就是害死雯儿的间接凶手。”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声音赫然落在二夫人的耳中。
每一个字都直击她胸口,那凶手两个字彻底让她陷入黑暗。
“……”百口莫辩,二夫人一时语塞。
她这不也只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将来和自己的幸福着想吗?她,何错之有啊?
“老爷,我……”身体猛地一僵,抽噎着愣是说不出话来。
泪,模糊了双眼,哽咽不已的她呜呜地哭着。
呆愣的众人回过神,交头接耳地叽叽喳喳起来。
“她这会儿哭有用吗?她丧女儿,三夫人还丧子呢。而且,现在还发疯了呢。她倒好,现在好好地在这边一个劲地要求老爷惩罚三夫人。”
“恶人总是先告状的,这你不懂嘞?”
“嘿,之前有个婢女啊,好像是在五夫人手下做事的吧。她啊,在被二小姐割舌而死之前,诅咒过二小姐不得好死呢。”
“你看吧,还真的是被活生生被杀死了呢。人呐,还是得积阴德啊。”
“有因就有果啊。”
凝神听着众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司徒铉郝低哑的嗓音决然落下。
“来人,将二夫人扶回她的房间。”
“我要陪着我的女儿,你们这些人,走开,呜。”挣扎着,二夫人咬着牙推着那些扶她的仆人。
“老爷,你可得为雯儿做主啊。”
“二夫人,您别为难我们,让我们带你回房吧。”
“你们给我滚开。”
“凤媛洁。”大喝一声,严厉的眼神紧盯着挣扎着的二夫人。
“事到如今,你还这副模样?真是让我失望至极。赶紧,赶紧将二夫人带下去”陡然发怒的声音,就像是狮子怒狂地嘶吼声。
泪眼朦胧,凄楚地看着司徒铉郝。
可话还没有开口,就又哽咽了起来。
“妾身那么多年,辛辛苦苦地打理着整个相府。没有苦劳也有功劳啊,请老爷看着这个份上,让我陪着雯儿吧。”悲痛欲绝,嚎哭失声。
猛地推开仆人,二夫人连连跪着爬到司徒铉郝面前,拉扯着他的衣服苦苦地哀求着。
“凭你做的这些事情,我已经可以名正言顺地休了你了。你赶紧离开回房间去,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厌恶的眼神,丝毫不掩饰。
“来人,扶二夫人回房。”
无力地垂下手,万念俱灰的二夫人满面泪痕,任由仆人将她扶回房间。
她拼了那么多年,她,还是输了。泪,再次疯涌而出。
淡淡地扫了眼坐在椅子上的老妇人,司徒芊清的嘴角微勾。
她倒是悠闲,难不成刚刚也是和她一样在看戏?
这祖母,当得可真是薄情啊。
“走吧。”淡漠地收回视线,抿了抿唇,淡淡地开口,司徒芊清迈步往前走去。
没有戏看了,她待在这个地方也没多大意思。
红钰侧头漠然地看着被人带走的二夫人,眼眸并无可怜之色。
那样的女人,并不值得同情和怜悯。
☆、第六十九章
被带回房间的二夫人,颓萎地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泪。
“去把小姐的衣服拿过来。”嘶哑的声音,很低。
在二夫人的注视中,那个婆子匆忙地迈步离开去拿司徒静雯的衣服了。
环顾着这间屋子,想起自己和女儿在一起的的一切,她的心就像是被人一针一针地扎进去一般疼痛。
爱情?权力?
她统统都不想要了,她只要自己的女儿能活过来,她只求时光能够倒流。
然,好梦难寻亦难醒,事到临头后悔迟。
苦涩的泪水滑进嘴中,伸出手拿出手绢,轻轻地拭擦着面庞上的泪珠。
将几缕凌乱的发丝掠到耳后,哭得有些累的她,趴在了圆桌上。
半响,那跑去拿衣服的婆子喘着气过来了。
“夫人。”因为急跑而脸红的婆子,将司徒静雯的衣服递给二夫人。
缓缓地将头抬起来,接过衣服。
“雯儿,是娘害了你呀,是娘害了你啊。”将头埋在衣服里,滴滴热泪落在衣服上。
“夫人,造化弄人啊。你且放宽心,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呀。”婆子心中不忍,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埋在衣服里,痛哭的人。
她待在二夫人身边那么多年,还真的是头一回看见如此伤心难过,不盛世凌人的二夫人。
努了努嘴,心中万分感慨的婆子又开口道:“夫人,活着的人,好歹还是要活下去的,过分的悲痛,会伤害身子的。”
“刚刚老爷对你的态度十分的恶劣,想必而后的日子他心中是容不下您了。可老了要有所依啊,您得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啊。”
深埋在衣服里的头,猛然抬了起来。
视线投向婆子,眼眸的寒光乍现。
“谁说他对我的态度恶劣了?谁说他心中再无我啊?”圆目瞪大,双眉往上一眺,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婆子的心猛然一颤。
“你个腌臓东西,我呸。”恼羞成怒,二夫人破口大骂。
眼下这丧女之人,当真是可怕。
“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要解释的婆子双手紧握,眉宇之间尽显焦急之色。
“你滚出去,快。”嘶吼的声音,配上哭花了的这张扭曲的脸,让她的戾气更上一层楼。
不敢再次开口说话,婆子眼神慌张,蹬蹬地一溜烟就不见了。
“他心中是有我的,他心中是有我的。”可,说着说着,她就又哽咽了起来。
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
“啊……”嘴巴一张,惊神泣鬼地大叫着。
泪珠,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滚流双颊。
红肿着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眸,让她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起身,将衣服紧紧地贴在胸口,走向梳妆台。
颤巍巍的手覆上脸庞,轻轻地摸着嘴唇,眉毛,鼻子,眼睛。
镜中的人,早已不复当年的美貌。
没了容颜,没了女儿,她还有什么资本和人去争,去夺呢?
眼下如果杀了潇蔷那恶鬼,那所有的人都会将矛头指向自己。老爷也绝对会下狠心将自己休了,那样的话处境会比现在更加凄惨的。
无力地垂下右手,心如死灰。
“可老了要有所依啊,您得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啊。”恍惚间,这句话来回激荡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从小生活在官宦人家,这有钱能使鬼推磨,囊空寸步也难行的道理,她岂会不知?
在很早之前,她早已做好了准备。
如今,她爱了一生的男人是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了。
她现在都能预见自己未来的生活,那就是待在这个院子里,孤独寂寞地老去,死去。
可,她不甘心。
死去的,终究是不能在复活;活着的,依旧是要好好地活着的。
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她起身,喊道:“来人,本夫人要沐浴。”
“……”无人应答。
自从她被关柴房后,司徒芊清就以相府资金紧张为由,将侍奉在她左右的丫鬟几乎都遣散回家。如今,只留下那个婆子
“来人,来人。”气愤愤地出来,高喊道。
不远处,蹲坐在树荫下的婆子,似乎听到了声音,不由地打了一个寒噤。
“夫人,我在呢。”急忙忙地起身,边喊边跑道。
“你死哪里去了?快过来伺候本夫人沐浴。”怒瞪着婆子,一脸不满地问道。
婆子哑口无言,刚刚不是她叫她滚的吗?
“还楞这干嘛?变木头了?要不要我将你锯了?”一把揪过婆子的耳朵,咬牙切齿地道。
“夫人,我这就去。您先歇着,我这就去。”龇牙,婆子心中十分的不爽,但却也无可奈何。
这二夫人再落魄,也依旧是主子啊。
作为仆人,她哪有反抗之理。
转身,急匆匆地跑去准备沐浴一事了。
☆、第七十章
不知不觉间,离司徒静雯死去的日期已然过了整整一个星期。夏日,竟不似之前般闷热了。
这天,陈崆步伐稳重地朝梧桐阁走去。
梧桐楼内,香烟腾腾,烟雾浓浓。
卧在软榻上的司徒芊清,安安静静地翻看着书籍。沙沙作响的声音,清晰地落在了彩儿和红钰的耳中。
红钰和彩儿相视一笑,十分懂事地坐在椅子上,并未说话打扰正安心看书的她。
熹微的霞光,斑斑点点地照射进镂空的窗户。院子里的花儿,绽放着光彩,散发出阵阵醉人的香味。
整个房间,呈现的尽是一片祥和安宁的气息。
“叩叩。”
敲门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宁静。
“小姐,是我。”低沉的男生缓缓响起。
“进来。”
陈崆低头拱手,“小姐,您要我办的事情,我都办好了。”
从怀中掏出几张纸,走向前递给司徒芊清。
放下书,如水的黑色眼眸眯起,绽开一抹潋滟绝美的微笑。
这陈崆办事效率真是不错。
接过递给过的东西,美眸闪过一丝幽深无底的光芒,而后慢悠悠地开口道:“酒楼盘下,那酒楼里的大小事务都得必须有人来处理。”
“红钰,你现在就和我和陈崆一起去酒楼看看吧。”顿了顿,再次开口。
“是,小姐。”温婉清亮的嗓音柔柔落下,红钰点头回答。
此番小姐意欲何为?难道是让她接管酒楼里的事情?可紫钰还是井鬼楼,小姐身边仅彩儿一个人照顾,行吗?
“彩儿,你要不要也随我们一起去?”看着彩儿那张沮丧的小脸蛋,司徒芊清淡淡开口一问。
“小姐,我……”欲语泪先流,彩儿的眼眶说到我字的时候顿时泛红。
其实,她想去,可是又怕会耽误小姐办事。自己不会武功,也不会处理大事,她就只会为小姐做一些小事情而已。
她付出的,还是太少了。
越想越觉得心酸,泪一颗颗地沿着脸庞落在了手上。
“怎么了呢?乖,不哭哈。”拿出手绢轻柔地拭擦着彩儿的脸蛋,红钰轻声地安慰道。
“我还是哭了,怎么办?”明明小姐不喜欢她哭泣,她还是哭了。
自己肯定又惹小姐生气,一想到小姐会生气,她就越来越难过,哭声也越来越大。
司徒芊清不露痕迹地蹙了蹙眉,随即又舒展开来。
“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去把我的面纱拿来。”话落,扫了陈崆一眼,下软榻迈步而去了。
“嗯。”彩儿高兴地破涕为笑,跑去拿面纱。
红钰拍了拍彩儿肩膀,扬起温暖的微笑。
“我们,走吧。”红钰伸出手,彩儿呆愣地看了看。
随后也伸出手,两人牵着手,迈步离开。
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彩儿和红钰都顺着随风飘起的窗帘往外看去。
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人来来往往地走着,摆在街边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少顷,马车转了个弯,在酒楼的后门停下。
下马车,司徒芊清迈过门槛进门。
陈崆,红钰和彩儿紧随其后。
“客官,您几位啊?”一位店小二模样的人,看见走过来的他们,低着腰笑嘻嘻地问道。
“……”司徒芊清淡淡地扫了一眼店小二,并未开口说话,径自往二楼走去。
红钰和彩儿不吱声,安静地跟随在身后。
“喂,客官,您是要……”抬眼看着已经走在楼道上的司徒芊清,店小二开口,却愣是将话吐回到肚子里。
“还记得我吗?”陈崆沉着脸,紧抓着店小二的肩膀,低声道。
“你,你不就是那个……”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想了起来,想要继续往下说。却又被陈崆紧紧地一按,疼得他龇牙。
“去忙你的去吧,她,不是你能惹的人物。”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