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雁神色微动,心里也泛起惆怅。“他虽然知道,可还不肯罢休,我们还是不要欺人太甚,等我慢慢跟他沟通,跟长辈求得谅解以后,我们再在一起。”
茜朗怯怯的望她一眼,听话的点头,“我听你的。”
冰雁抿唇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蛋儿,“我就喜欢茜儿这么乖。”
茜朗低头一笑,脸上带着不敢言说的担忧。
冰雁岂会看不出他心思,低声安抚,“美朗是条汉子,不会强人所难。”
茜朗抬头,清澈如潭的眸子望着她,叮嘱:“那你一定要小心哦。”
“嗯,放心吧。快走吧。”
茜朗也不再婆妈,夹马牵绳,马儿朝着山坡奔去。
府门外,侍卫看到他们,连忙上前迎接,同时有人已火速向府内回报。
没有下马,两人进了大门,直奔向小院。院门外,茜朗勒马,两人先后下了马,冰雁祝福茜朗赶紧去换衣服。
小麦见得冰雁回来,慌里慌张的上前跟着伺候,冰雁见她欲说还休的表情,就知道美朗肯定会后来情绪不好,也不多问,只好好整理自己的。她这刚回来,头等大事就是要去拜见她的婆婆土司夫人,鉴于走时的先斩后奏,这次的主动认错态度是摆出彻底的低姿态。就算她与美朗分道扬镳,和茜朗在一起,土司夫人也还是她的正牌婆婆,不巴结也不能得罪啊。
她这边行色匆匆的往外赶,院门外就见茜朗已比她更早一步在等她。“茜朗,你去跟土司见礼,我先去见夫人了。”
茜朗望着她的脸上露出担心,可还是知礼的点了点头,“言语要谨慎。”曾几何时,他在乎这些礼节了,以前不管在谁面前他也不屑于遵循规矩。
“放心吧。”冰雁没有等他,率先朝前走去。两人刚刚回来,不能太过高调,现在依她所猜,美朗应该并没有跟两位长辈透露什么,所以她一会儿见着夫人也得装一装。
果不其然,夫人得了信儿知道她回来,已经在正堂上端坐着等候了。冰雁款款而入,翩翩行礼,“阿妈,媳妇儿回来了。”
土司夫人的面色不意外的非常不好,只是她这份不好,不是冰雁所理解的那么单一。“住了不少日子啊。”随着一声淡淡的隐含了点敷衍和责备。
“走时匆忙,没有跟阿妈仔细商量,是媳妇儿的不对。以后断不敢妄行。”冰雁谦卑的垂首轻言。
土司夫人看了看她,“走的匆忙便也罢了,倒是前些日子,美朗追去了,怎得一转眼就回来了?”
冰雁心里有准备,不紧不慢的答:“美朗本也是去看望看望,我娘家条件也拘谨,他便回来了。”说得含糊些比较好。
“是吗。”土司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深究,此事她问问便好,真深究起来,倒也麻烦。如今美朗日日与那益西混在一起,她虽不反对,可在媳妇儿面前却不好硬气起来。“你父母都还好吗?”
“谢阿妈关心,他们都还好。”
“好了,你也一路奔波,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阿妈。”冰雁没想到这么顺畅,本来还非常集中精力打算迎接婆婆的招式的,蓦然的这么轻描淡写让她有点不踏实,可怎么个不踏实法,她也说不好,只得规规矩矩的撤退。唉,其实想这么多干啥,只要夫人不找她麻烦就行了。以后在这个家,她和她也就是相互应付。
土司夫人见冰雁消失在门外,这才一转头侍女厉声道:“快去把大少主从益西那个奴婢的屋子里揪出来。”
“是,夫人。”侍女匆匆离去。
冰雁出了正堂,走到堂院中,下意识的望望土司堂,未见有动静,想来土司王应该和茜朗有许多公事要谈吧。放松精神,她缓步走着,想着今晚要如何度过,美朗知道她回来,今晚是不是他们又要有一场口舌?
忽而,视线的余光中,瞥到一抹熟悉又陌生的月色,她不期然的抬头,撞上了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睛。
气氛僵持了半秒,冰雁立即回神,“羽朗?你怎么在这儿?真巧啊。”
羽朗清浅一笑,清俊的面容在晚霞的映照下镀上了一层柔光,更令某人的气质多了份仙气,看的人恍如隔世。“是听说你回来了,在此等候。”
冰雁怔了怔,但之势很短暂的愣怔。羽朗与生俱来的淡然气质,就算温温软软说出我在等你这种话,也让人觉得与暧昧扯不上一丝关系。“哦,是吗?是什么事?”他能等谁,定是有正经事的。
羽朗的眼中略略显出一丝失落。适才,当霖其欢天喜地告诉他,少夫人回来了的消息时,他虽然心动却还依然保持着矜持,霖其恨铁不成钢的催他来找她,实施主动计划,他也犹豫着说,曾经跟大哥起誓不介入他们夫妻之间,但霖其却投机取巧,言说誓言是不介入她与大少主,可现在明显的状况是她与三少主走得近,这其间还指不定是什么关系,怎能轻易放弃?虽然他也觉得羞愧,却还是禁不住这一月来的内心纠缠,惴惴不安的来了。
方才见她心不在焉踏着晚霞款款行来,只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正如她的脚步一致,在向他悄悄靠近。她不是最美的女子,却因了他的在意,他的思念,而变得别样顺眼变得别具风情来。
之势此刻,她似乎没有一丝想见他的表情,那一脸疏离客气的笑容,让他瞬间觉得天很冻,地很冷。
“哦,其实,我也正要找你呢。”冰雁见他不说话,也不奇怪,因为他经常不说话嘛。
闻言,羽朗骤然抬眸,清若水的凤目定定的望住她,心底微微的动。“你……找我?”
“嗯,但是今天太晚了,我也刚回来有点累,这样吧,明天,我去你院中找你,好吗?”冰雁清清朗朗的说着,笑容纯净。
羽朗望着这样的笑容,心里的寒冷渐渐散了。暗暗喜悦,她说也正要找他,她心里是有他的存在的吗。蓦然间又觉得感慨,因了她简单的一句话,他的心情竟然能有如此迅速的起伏。“……好,我等你。”
“那,我们明天再聊吧。”冰雁灿烂一笑,就想要转身返院,一转头间,瞄到了一个快速走过来的高大身影。她心神一定,定睛望过去,美朗正一脸坏笑的朝他二人走来。
“真是及时啊,是听到信儿就迫不及待的赶来了吧。”美朗阴恻恻的斜了羽朗一眼,又冷漠的看向冰雁,“让你安分一刻都难呢。”
冰雁和羽朗 的脸色同时拉了下来。
96 成全你们不是我的责任
“美朗,我们回院再说。我很累,先回了。”冰雁有些仓促的说着,转身就继续朝前走。她不想当着羽朗的面跟美朗起冲突。
见冰雁急着走了,美朗将目光转向羽朗,翘起的嘴角带着讽刺和挑衅,“看不出啊,二弟不是清心寡欲的佛教中人么?怎么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羽朗起先还存有的一些愧意在听到美朗损冰雁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弱势小白兔,此时更是被激的起了斗志,“大哥与别的女子厮混,是否该先检讨一下自己?”
美朗被激怒,一时情绪失控地叫道:“哼!我想怎样,谁也管不着!我没有错!视他先负我!”
“大哥的意思,是三弟?”羽朗微侧头,面微带试探。
美朗一瞪眼,“与你何干!”
“当然有。”羽朗一本正经的说,“因为这样,就并不违背我的誓言。”说完,懒洋洋的瞥了美朗一眼,转身,迈着优雅高傲的步子,走了。
“你……”美朗气到七窍生烟,反了,他们都反了!“羽朗!你若是敢动歪心思,我绝不饶你!整日假惺惺的扮清高,恶心!”
羽朗的脚步未停,之势神情骤冷。他就不信,除却情字难料,这世上又有谁能控制得了他,大哥?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介蛮夫而已。
回到房中,冰雁若无其事的褪外衫,解头饰,卸下一路繁琐,换上轻装。余光中,瞄到美朗迈着沉稳健步而回,她不动声色的泡了杯茶,垂首而候。
美朗一脚踩进屋来,眸子犀利的瞪向这个看似柔弱却无比倔强的女人。从没有像这一刻,他这样恨她这样讨厌她!摆着一张无辜甚至无所谓的脸,却坐着无比卑鄙无耻的事!
手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终是没做什么,一旋身,大咧咧的坐到椅子上。
冰雁适时宜的手端起茶,站到他面前,也不去看他可怕的表情,而是恭恭敬敬的席地而跪,腰杆挺直,茶杯奉上,垂首敛目,从容不迫地道:“相公请喝茶。”
美朗没想到她突如其来行这么郑重的大礼,面上露出仓皇失措,眼中更是疑惑,之势还得强撑着架势问:“你要干什么?”
冰雁稍作停顿,似是思虑了一下,低垂的目光中露出几分柔软和悲怆来。薄唇轻启,低沉的声音涓涓而出:“你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又娶我入土司府,让我脱离了贫瘠之苦,对我有再造之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生与养双重的大恩人,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甚至不会有生命。相信你,一代枭雄不拘小恩,也并不想让我以感恩的心来服侍顺从你,你是真心的想与我恩爱百年,曾几何,我也是真正的想过做你的贤妻,从此相夫教子,安享天年。之势,我不能说这一切的变化是不得已,是阴差阳错,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我的心,不该动摇,不该饱暖而思淫欲,更不该忘你的恩情,不该不体谅你的心情,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我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住口!”美朗暴怒的打断她,起身一把挥掉了她手中的茶杯,不可置信和深恶痛绝使他的面孔都在微微抖动,“你以为,你自责、你主动认错我就能原谅你?你承认自己的恶行就能摆脱你的罪恶吗?你以为你这样装可怜扮愧疚我就能放你一马?你休想!我说过多少次,你承认也好,你反抗也好,你是我娶来的妻,你不想跟我,好,那你也别妄想跟别的男人鬼混!就算死,你也要死在我手里!”
“我并不怕死,如果你一定不放我,一定要让我以死谢罪,我也愿意接受。”冰雁面无表情。
“你少来这一套!少一副贞洁烈女的鬼模样!告诉你,不管你玩什么阴谋诡计,也休想让我准你和茜朗那死小子双宿双飞,呸!”
冰雁闭了闭眼,努力的压下想涌上来的泪意。“我知道你很痛苦,我让你颜面尽失。对不起,美朗。我和茜朗的事,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只是将他当作弟弟,但是长久的相处,对他的怜惜已胜过友情亲情,我没想到发生的那样快,一切都之势措手不及。可是事已至此,我也只能选择不辜负他。”
美朗的眼中闪起泪光,表情扭曲,颤抖的扬起的笑容里是无尽的悲哀和愤怒,“这么说,我开始对你的尊重是错了?你是因为身子而决定命运的女人么?”
冰雁面露窘迫,“也许,是天意吧。”
“去他奶奶的天意!”美朗怒喝,眼暴红的骂道,“你这个女人就是犯贱!就是无耻。”
“我和茜朗是真的有感情,想在一起。”冰雁抬起头,认真的看向他,“我知道我在你面前,没有为自己辩解的理由,因为你对我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作为丈夫你是个好人,也尽到了你的责任。错在我,你说我见异思迁也好,说我卑鄙无耻也好,我都无话可说。可是感情……我已经对不起你,不想再对不起茜朗,如果说已经错了,我不能再反复的错。”
“呵,好,好,我说不过你。”美朗气急败坏的后退一步,神情是幻灭的悲哀,他收回了激烈的情绪,沉闷而缓慢的说:“不管你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不会动摇我的决定。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你有你的情非得已,我也有我的骄傲坚持,我既没有错,凭什么要理解你,成全你?那不是我的责任,更不是我该负的牺牲!”说完这些,美朗僵硬的转身,沮丧凄绝的身影恍然的移出视线。
冰雁面目呆滞,心沉海底。也许,美朗是个大老粗,不会说什么大哲理,可是他这一番话,却是发自他内心的真情,字字掷地有声,让人无力反驳。是,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难道因为她和茜朗有真爱有抛不开的感情,就必须要别人牺牲吗?她没有理由!没有资格要求他!
颓丧的跪坐在地上,她也忘了地上的寒凉,内心一片迷茫。该怎么办?他不放手,要怎么办才好?
97 茜朗得寸进尺
霖其轻手轻脚的踩进门槛,就看到他家少主坐在窗口遥望着星空发痴呢,他也不语,悄无声息的走过去,然后响亮一喊:“少主!”
羽朗显然一惊,回头略带责怪地瞥了他一眼,“干什么?”
霖其笑盈盈的将手中的盘子往他跟前推了推,又用揶揄的表情道:“给你送夜宵啊,就是一向敏锐的你却毫无知觉。”
羽朗微垂眼帘,默不作声的拿起盘中的一颗点心,慢慢含在唇间。那温润的表情,低垂的眼帘下的小扇子阴影,怎么看,都带了点儿娇羞。
“开心吧?”霖其禁不住要逗弄他,干脆蹲在他身边,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的脸,容不得他逃避,“别装矜持了,开心就说出来。”
羽朗不由窘迫又气郁,转头错开视角,“你又胡说什么。”
“呵呵,少夫人约你见面,还是主动来找你,当然要开心了。”霖其一脸的期待和八卦,“哎,少主,你说,少夫人会跟你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这些天她很想你?”
羽朗人不可忍,敲了一把他的额角,“霖其,你可真是越来越像个妇人了!”
被说成女人,霖其不悦的撇了撇嘴,无聊的站起身,无意中,却瞟见羽朗停止了吃点心的动作,只是仰首呆呆的望向窗外,眉梢眼角都隐含着挥不去的愁云。“嗯?少主,又怎么了?”
羽朗沉寂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幽声说:“她好像跟大哥矛盾更大了。”
“这不好事么?”
“大哥脾气暴躁易冲动,只怕今日会伤着她。无论怎样,我也不想看到她上新。”羽朗原本灵透的眸色缓缓转为迷离,眉间忧郁更是浓的化解不开,不忍、心疼、怜惜都凝结在这张清贵无暇的脸庞之上。
霖其从未见羽朗这样为一个人担忧伤神,不由的叹息,“少主,我终于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了。”
羽朗微顿。
“就像你这样啊,看着都累。唉,”霖其说着又露出些不服气来,“少主惊才绝艳,怎还要为一个女子如此伤情。”
“霖其……”羽朗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是不完美,但重在性情好,几次盘聊,甚是舒畅。”
“知道了,少主,可是你自己在这儿担忧也没用啊,要不,咱们去看看?”
羽朗很认真的凝神思虑了一会儿,才说:“不乐,我今日已经沉不住气挑衅了大哥,已经在火上浇油了,就不要再给她惹麻烦。想来,大哥也不会真的伤害她。”
“那,我去打探打探?”
羽朗望了他一眼,叮嘱,“千万别让大哥起疑。”
“放心吧,我去了!”霖其欢快的跑出了门。
羽朗收回目光,又低头看手中的半块点心,缓慢的放入口中咀嚼,静静的等候着消息。
不多会儿,霖其便跑了回来,“少主,四个字,风平浪静。”
羽朗不解。霖其又解释道:“我托伙房的小厨找的大少主伙房的小竹再找到她的贴身侍女小麦,说是大少主回来跟少夫人吵了一架,然后就走了。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羽朗神色变了几变,“你找这么多人,这不是在大肆宣扬么?”
霖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