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荞跳脚了,这正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嘉和帝若真想杀这儿子,在慕容弈中罂草毒时不闻不问任由他死也就完了,为什么还费劲巴拉的拿着老梁家的一百多口当要挟,立逼着老梁和慕容琰带着这儿子千里迢迢去大鲁寻药?
这么费劲千辛万苦救回来,就是为了鲁肃两国的上千号人前一刀杀了?
这么怕人不知道他心如蛇蝎连亲生儿子都杀那他将慕容弈架去菜市场砍脑袋岂不更轰动更名扬天下?
可千不信万不信,慕容弈不会撒谎,林荞不信也得信。
“也许,他是没吃药吧?”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要么就是吃错药了。”
傅廷琛却轻轻摇头,“不是。”噎?
林荞见傅廷琛否定的利索,她看看他那白净的小脸,分明是知道什么的,想到他们的种种诡异,林荞摸起了下巴,“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本王也不想瞒你了,”傅廷琛扫了眼林荞。脸上有了丝痛意,“你们的四皇子,是我皇叔的亲生之子。”
“什么?”林荞瞪大了眼,下一秒,她嗖了蹦了起来,几步冲到傅廷琛跟前,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领子,“啪”就给了他一耳光,“你胡说什么?你这是在毁周妃娘娘的清誉,你这样会闹出人命的,你……”
门口的春喜就疯了,“你……你打我们王爷?”
她嗖的就从袖子低下拔出个小匕首,冲进来对着林荞就劈,傅廷琛将林荞往怀里一带,再将春喜扒拉开,怒道,“别闹了。”
春喜虽不忿,却也只敢乖乖的站住。林荞却全不管这个,依旧对着傅廷琛又撕又咬,“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话说出来是怎样的后果?皇上会杀了四皇子的,皇上也会杀了周妃娘娘的,如果周妃娘娘死了,四皇子就活不得了,周妃娘娘的娘家也活不得了,那可是血流成河啊……”
傅廷琛被她撕咬的不耐烦,偏林荞张牙舞爪的像个暴怒的小老虎,拉都拉不住,他只得用两只手将她牢牢的捆在怀里,这才摇头,“不会。”
“不会?皇上这都已经开杀了你说不会,不会的话……”林荞嘎的停了,她想了想,就使劲的将傅廷琛一推,开始冷笑,“你前不久还口口声声我们皇上最爱的就是我们四殿下,今儿又说四殿下是你们庆王的儿子。瑞王殿下。撒谎前请打好草稿行吗?”
傅廷琛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眼神不觉一?,挨了耳光的脸颊上倒火辣起来,他眯一眯眼,示意春喜将门带上,这才抖了抖衣袍,向林荞正色道,“本王说的都是真话。”
他负手走到窗前,先长叹了一口气,才接着道,“皇叔年轻的时候,不喜朝政,只爱游山玩水。他知道大肃山清水秀,便微服来大肃游历,不想,这一行,竟就引发了鲁肃两国长达二十年的征战。”
回头看看林荞,他苦笑,“皇上曾不止一次的后悔,说若他知道放纵庆皇叔去纵情山水结果,是这样的悲惨结果,那么,当年就算是庆皇叔跪断了腿,他也不会替庆皇叔去坐这个皇位。那么,庆皇叔就到不了大肃,不会遇到那个让他痛苦一生的女人,以及嘉和帝这个卑鄙小人!”
林荞脸有些发白,“你……你是说……”
“是的,那位周妃——她乃是庆皇叔爱人!”傅廷琛点头,“他游历到杭州西湖时,遇上了女扮男装的周妃,二人称兄道弟作画吟诗,好不和乐。后来,皇叔察觉到他那位周兄弟原来竟是女子,心下欢喜,他像周妃表明身份,愿以举国和大肃永世交好为聘,娶周妃为大鲁的庆王妃。而周妃对庆皇叔也早已芳心暗许,她是个不扭捏的女子,当即答应,但要庆皇叔随她回大肃京城,当面向她父母提亲!”
说到这儿,傅廷琛向林荞笑道,“事情到这里,是不是皆大欢喜,花好月也圆?”
林荞点头,“对啊,那为什么又……”
“怪就怪在庆皇叔爱结交朋友却又心思坦荡单纯,回到大肃京城后,他就在这龙隐山上,认识了微服的嘉和帝!”
“然后呢?我们皇上他……他……”
“嘉和帝言谈不俗,和庆皇叔相谈甚欢,二人就此成为好友,三五日的就要见上一面,”傅廷琛眼里的恨意开始萌生,“再一天他们相见时,庆皇叔带上了他心爱的周妃,结果,周妃就被嘉和帝看上了。”
都说戏文里有的,生活里就有,甚至生活里的狗血,戏文却未必演得出来!
林荞目瞪口呆,她颤着唇道,“原来,周妃竟是被皇上横刀夺爱的,难怪你们的庆王这么多年咬着大肃不放,这是夺妻之恨啊!”
傅廷琛却摇头,“若只是如此,庆皇叔还不会如此动怒,皇叔是个坦荡的君子,若周妃乃是自愿入宫。他也只会祝周妃过的好,然而……”
“然而什么?”
“嘉和帝喜欢上了周妃,周妃心里眼里却只有庆皇叔,嘉和帝这个卑鄙小人居然以庆皇叔的性命相要挟,周妃为了庆皇叔能安然回到大鲁,不得不违心答应进宫。她的条件是庆皇叔回到大鲁之日,便是她入宫之时,否则,嘉和帝抬进宫中的便只能是她的尸体!”说到这儿,傅廷琛紧攥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可怜皇叔并不知真相,他接到周妃的‘贵妃之尊甚于庆王妃’的绝交信后,虽悲愤,却也不愿强人所难,?然启程回了大鲁。”
林荞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喉间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堵得气都喘不上来,到此时,她对嘉和帝那大叔的最后一丝好感也消失殆尽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他挖墙角也就算了,那周妃真要是贪图富贵变了心,林荞还能接受点儿,偏嘉和帝是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强娶周妃,这样的男人就算是皇帝,在林荞的眼里也就是坨臭狗屎。
却听傅廷琛长长的叹了口气,“若事情就这样结束,倒也不是最坏的。偏那周妃唯恐嘉和帝会阳奉阴违,不肯真的放庆皇叔回鲁国,暗中托请她女扮男装在外游玩时结识的一个叫青素的女游侠,替她暗中护送庆皇叔。那青素一路见我皇叔整日借酒浇愁,憔悴颓废。她实在不忍,于是,在皇叔终于到了大鲁境内后,她现了身和皇叔相见,将嘉和帝逼迫周妃的真相告知。”
“所以……所以庆王爷就疯了,这才要攻打大肃?”林荞只觉心痛难忍,“他……他是想要救回他的爱人,对不对?”
“青素只知道让皇叔知道周妃并不是贪恋富贵之人,并没有背叛他们的感情,以为这样能让庆皇叔可以不再那么痛苦。却不去想她把这样的真相说出来,我皇叔那样的性子怎可能善罢甘休?而那周妃亦同样不会明白,嘉和帝再卑劣,他又哪里敢让大鲁的御弟死在他大肃的境内?”傅廷琛先点头,继而又摇头,“所以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只会坏事儿。”
话一出口,林荞嗖的投过去两道要杀人的目光。磨着牙冷笑道,“呵呵,是吗?”
是的话那你还一而再的让她个女人为他出谋划策?
傅廷琛的小白脸就有点红,他看看林荞,突然有点怒的道,“你不是女人!”
“嘎?”林荞也怒了,她低头看看自己,“我咋就不是女人?”
不就胸小点没屁股吗?那也不带这么羞辱人的!
傅廷琛一巴掌拍了过来,一张小白脸涨的更红了,低吼道,“你还要不要听了?”
林荞怒瞪了半天,才点头。“要。”
既然周妃曾是庆王的爱人,那么要说慕容弈是庆王的孩子……咦?
林荞霍然抬头,“难道说:周妃在进宫前,其实已经怀了我们四殿下?”
但下一刻,她就断然摇头,“不,不可能。”
林荞在遭遇了那坑爹的西凉殿一事后,曾经暗暗打听过那周妃,得知周妃入宫的时候是秋天,生四皇子却是第二年的冬天,怀胎只有十个月,若是进宫前就怀了四皇子,那么无论如何也不会拖到第二年的冬天生产才对。哪吒么?
还是说,庆王之后又回了大肃还潜进皇宫见过周妃?并在这一次播下了生命的小种子?
可就算如此,周妃在宫中势必是要时不时的侍寝下的,庆王哪来的底气确定这是他的儿子?
难道嘉和帝不举?
那其他皇子哪来的?也都有人“帮忙”吗?
林荞越想越污,傅廷琛看着她古怪的神色有些皱眉,“什么不可能?”
“四殿下是冬天生的,但周妃是头年的秋天入的宫,女子怀胎不过十月,他怎么可能是你皇叔的孩子?”林荞道。
“不,青素明确的告诉我皇叔,周妃入宫前已然有孕,”傅廷琛摇头。“并且,据鲁国在大肃的细作回禀,第二年的三月底,嘉和帝就亲笔手书一个‘弈’字,命人悄悄刻了块宗室玉牌,这说明,那年三月底,慕容弈已经出生!时间正是相合。”
大肃朝规矩,皇室若添子嗣,是皇子,赐玉牌;是皇女,赐玉环。上面会篆刻着他们的名字,这是他们皇室血脉的证明。
若是有哪位犯了错被贬为庶民的,第一件事也是收回这玉牌玉环。
而宫妃妊娠多有流伤,是以为了不伤皇家的脉运,未降生的孩儿是不许起名刻牌的,以表示那还不是皇家之子,和天家无关。
正是因着这严谨的规矩,所以玉牌一出,慕容弈出生无疑!
林荞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她摇头,“还是不对,若果然四殿下在那年的三月底就出生,我们皇上竟然不起疑?还亲笔给四殿下起名子?又为什么还要隐瞒四殿下已出生的消息,直到当年冬天才告知天下?”
傅廷琛也轻轻摇头,“这确实是个疑点,但当时那个细作露了马脚被杀,更连带着其他细作也被清除,并且嘉和帝防守加重,皇叔直到第二年秋天才又重新安插了人进去,但那时打听的结果就是所有人笃定慕容弈是头年冬天所生,而关于这个,还有件很蹊跷的事?”
“蹊跷的事?是什么?”林荞忙问。
“那就是:当时大肃的宫人们都私下议论,说当时慕容弈已经能走会跑,实在不像是个未满周岁的孩儿。而在当年的夏天时,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嘉和帝曾经将皇子所中的嬷嬷太监们全都杀了,一个没留,”傅廷琛说到这里,他看向林荞,“你说,这是不是很蹊跷?”
“如果当时四殿下真的已经能走会跑,确实就是个一岁多的孩子,那皇上杀人就不奇怪了,他是为了掩饰四殿下的真实月份。但他为什么要掩饰四殿下的真实月份呢?”可怜林荞将个下巴都快摸尖了。
抬头看向傅廷琛,林荞有点无缘由的不死心。“你皇叔怎么就确定那细作的话是真的?就不兴他们撒谎?”
傅廷琛白了林荞一眼,“庆皇叔曾亲眼见过慕容弈。”
“啥?”林荞瞪大了眼,“怎么会?”
“自得知慕容弈出生后,庆皇叔就念念不忘这个孩子,在慕容弈的周岁宗庙祭奠时,他潜进大肃都城,在细作的安排下混进宗庙里,远远的看到慕容弈在行礼后,随着嬷嬷奔走玩耍。其身量和动作,再不可能是才满周岁的样子!”
幼儿学步虽有早晚,但才满周岁的孩子就算已经会走,也不会走得太稳。更何况那时是冬天,大人都裹成了粽子,何况是小毛孩儿,那么多衣服穿在身上还能跑得起来?
林荞虽没生过孩子,但“咻”来大肃皇宫当差这几年,妃嫔的小皇子小公主们学步却也见得不少,她哪能不知?
“要这么说,你皇叔认定四殿下是他儿子,也是有理有据,”林荞只觉周身冰凉,“虽不知我们皇上为什么要隐瞒四殿下的出生月份,但他当时也显然并不怀疑四殿下的血脉,所以,在四殿下十岁前,他对四殿下竭尽宠爱,周妃也宠冠后宫,但后来……后来他是知道了四殿下不是亲生?是以方和周妃反目,将周妃由贵妃贬为妃,禁在西凉殿,再将四殿下丢在重华宫内不闻不问?”
她想起在青城山时,慕容弈告诉她,一夜间他和周妃跌落尘埃,就连宫里的老嬷嬷都骂他小畜生,若不是慕容琰,他那时候就死在重华宫里了。
只是既然如此,傅廷琛又为什么依旧会笃定的说,慕容弈是嘉和帝最在意的儿子?
鲁国的细作怎可能不告诉他们这个转变?
她将疑问问了出来,傅廷琛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才道,“在周妃被禁后,嘉和帝曾暗暗派人往大鲁来,查寻当年随庆皇叔往大肃游历的随从,拐弯抹角的想问庆皇叔和那周妃当年相处的细节。但此事在大鲁几乎无人知道,是以这一问就都露了马脚。很快,此事就报到了庆皇叔跟前,皇叔立刻明白嘉和帝这是对慕容弈的血脉起疑了。”
“但也因为这个,所以你皇叔就更加认定我们四殿下是他的儿子,对不对?”林荞忍不住插话。
“对,所以庆皇叔命那几个心腹再见大肃的人时,都力证周妃当年言行得体,进退有度,和庆皇叔之间发乎情,止乎礼,绝无苟且!”傅廷琛无声叹息,“那些人将消息传回给嘉和帝后,嘉和帝依旧半信半疑,他命人刺了慕容弈的血和他滴血相验,幸而被大鲁的细作将水做了手脚,让嘉和帝的血和慕容弈的血相融,不想被皇后赶来,力争滴血认亲并无依据,并当场刺破几个奴才的手指,让嘉和帝亲眼看着每个人的血都和他的血融在了一起!”
“咦?”林荞惊讶了,皇后是看过《甄嬛传》吗?不然明显段数不高的她,咋会突然这么聪明起来?
“也就是说,皇上根本无法确定四殿下是不是他的儿子?”
“是的,那嘉和帝虽然卑鄙,对周妃却是用情极深,他虽将她禁在西凉殿,却从不曾忘情。既不能证明慕容弈非他亲生,那慕容弈就很可能是他和所爱之人的孩子,他哪可能舍得杀害?”傅廷琛朝慕容弈的屋子看了一眼,眼内竟有着些许悲凉,“所以这些年来,嘉和帝一直都处在猜疑和矛盾之中,因了我皇叔,他想杀慕容弈;再想到周妃,慕容弈便又是他心中最重的儿子!”
“所以——你会说,四殿下是皇上最在意的儿子!”嗯,确实是最在意的,简直是太在意了!
“对!”
林荞脑子里如电光火石的一闪,“所以。在青城山时,你曾说:希望那瓶海獭髓不会害了他!”
若慕容弈和庆王全无瓜葛,鲁国的人又怎可能好心的给他海獭髓救他性命?要说是为了拿来做人质跟大肃换回庆王,他一个无宠的皇子,怎么也比不上皇后嫡出的慕容琰更有分量好吗?
“对!”
“难道——”林荞的脑子越转越快,“难道我们皇上迟迟不肯拿庆王来换四殿下,都是为了试探大鲁对他的态度?”
傅廷琛眯眼点头,“有可能。”
“不是有可能,他就是这么想的,”林荞“啪”一拍桌子,“所以在你突然转变态度给慕容琰送回解药后,我们皇上既怕他不放庆王就真的会误了四殿下的性命;也想借次试探你们庆王对四殿下的态度?有什么是比当面伤害他的孩子更能逼出一个人的本性的呢?”
傅廷琛神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这次,嘉和帝如愿了!”
“是啊,庆王爷这么多年来终于见到亲生儿子,正是心神激荡的时候,见到有人要刺杀自己的孩子,自然是不假思索的扑了过去挡了那一刀……”林荞的脸已如雪一样白,宫廷护卫谁是吃素的,若当真要杀慕容弈,又哪里是庆王能救得?
套路,全是套路啊!
之前她很愤恨傅廷琛不讲诚信,竟背着她玩起李代桃僵,让春福易容成慕容弈前往交换,但此时此地,她却万分庆幸,庆幸慕容弈被带了回来,今时今日,慕容弈已是不能再回去了!
但那被禁在西凉殿的周妃,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林荞十分揪心!
…
傅廷琛来找林荞说了那许多话,目的就只有一个,让她去打开慕容弈的心结。
从头到尾,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让慕容弈再回去,庆皇叔这二十年来所想所系都是慕容弈母子,傅廷琛好容易“抓”到了慕容弈,怎可能不让皇叔父子团聚。
但慕容弈的反应令傅廷琛十分担心,他除了沉?自闭,更茶饭不进水米不沾,更拒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