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林荞正对着手里的小鸟爱不释手,闻听讶然,“相思这个名字不好?”
怎么也要好听过叫绿豆的吧?
绿豆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可是红豆和大胡一直笑我,问我这相思是为的谁?羞死人了。”
大胡正是那络腮胡。
“这样啊,”林荞无奈摆手,“那随便你了,爱叫啥叫啥吧。”
反正不关她事儿。
绿豆大喜,“太好了,谢谢林姑娘。”
她这时才看见林荞手里的小百灵鸟,喜道,“咦。这鸟儿挺漂亮,哪儿来的?”
“你家主人为我抓的。”
“啊?”绿豆一惊的样子,她上下打量了林荞一番,便抿了嘴笑得意味深长。林荞一抬眼看见了,纳闷道,“你鬼头鬼脑的笑什么?”
“林姑娘,婢子能不能再求您件事儿?”绿豆笑吟吟道。
“啊?还有事儿?说吧。”
“嗯,”绿豆点头,拉着林荞的手笑道,“婢子喜欢林姑娘,等姑娘和我家主人圆了房后,姑娘可不可以向我家主人要了婢子去伺候您?”
“啥?”林荞吓得一哆嗦,手上一个没抓住,那只百灵鸟儿扑棱棱的飞了个不见影踪,她徒劳的对着半空又蹦又跳的抓挠了半天,便回身掐了腰,喝问绿豆,“你胡说的什么?”
谁特么的要跟你家主人圆房?我是俘虏,俘虏懂伐?
但林荞随即想到,对古代人来说,女人和骡马牛羊一样,都只战争的战利品,真的是可以留下来随便享用,不用还的。
这么一想,林荞就急了,这可不行。
一把拉过绿豆,林荞从牙缝里蹦着杀气的问,“说吧,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绿豆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说这样的话。
林荞这一翻脸,绿豆真的吓住了,她大瞪着眼睛,嗫喏了半天,方道,“我家主人喜欢姑娘,他他他是不可能放你回大肃的。”
“什么?”林荞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难怪之前傅廷琛跟她说,让她侍奉他一辈子!
原来是这么个侍奉!
林荞咣当一脚,将个凳子踹得老远,我侍奉你奶奶个腿儿……
…
第二天。
林荞一脸诚恳的去找傅廷琛,“我想到攻下榆关的主意了。”
傅廷琛正在看地形模型,闻听一愣,“这么快?”
“兵贵神速嘛,”林荞摆摆手,“你要不要听嘛?”
傅廷琛坐下,“说说?”
“如今榆关紧闭,强攻肯定是不行的,只能靠智取,所以,你要想法子把我们大殿下引出榆关,在城外跟他打。”
“可榆关外处处是山峰树林,一样的易守难攻,”傅廷琛双手抱胸,“该当如何?”
若不因此,他早就这么干了,还等林荞来说?
林荞笑了笑,走到那地形模型前,指着一个地儿道,“你把他引到这儿来。”
“这里?”傅廷琛看着她指的地方,不禁一愣,“穿风凹?”
“呃,原来是叫这个名字的吗,”林荞笑,“我昨儿随你出去了一趟,就发现处处是难攻易守的险峻之地,唯独这里看着平常。除了两边有些怪石嶙峋的高坡外,再无其他。所以,如果你在其他地方埋伏,大殿下必定起疑,但要是选这儿,他反而不会怀疑,那时你带人事先埋伏在这儿,只要能引得他来,是用火烧还是石头砸,都随你选。”
傅廷琛不说话了。
虽然前面已见识过林荞的奇招,但其实他并没有真指望她会肯帮他攻城,之前跟她说那些,不过是想试探她什么反应,好揣测那慕容琰的真实想法和大肃皇家的真实情形。
没想到,她竟真的给他出主意了,还是这么绝妙的主意!
她说的对,兵家相争,虚者实之,慕容琰的心智超常,若换其他的地方埋伏,慕容琰肯定不会上当,但若是他换这么个平常的看起来无凶险的地儿,慕容琰反倒不会怀疑。
“只是,即便是在这儿埋伏,我们也未必就能胜,毕竟这里地势一般,能借助的地形优势不多,慕容琰很容易就能扭转逆境,那时谁赢谁输依旧不好说,”傅廷琛看着林荞,“这就是你攻夺榆关的计策?”
林荞拍一拍手坐下,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这才道,“可是,慕容琰才几个兵力?你多少人了?”这一句又说进了傅廷琛的心里,林荞说的对,榆关内只有一万人马,慕容琰从京城出发时也只带了几百人,之前在祈宁山下突围时,还分了二百人出来保护慕容弈和林荞等人,这么一说,榆关内就只有一万多点人马。
但傅廷琛这次有了慕容弈在手,却是铁了心要救回皇叔庆王,所以他带了三万人来榆关下,而两百公里外,还有五万人马待动,只等傅廷琛一声号令攻打大肃时,这三万人马便是进攻的先锋。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手中的慕容弈和慕容琰手里的庆王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他不敢让庆王死;但慕容琰却无所谓慕容弈死不死。
这么一来,哪怕他手上的人再多,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此时见林荞这么一说,傅廷琛心头一跳,问,“你的意思是……”
林荞拍手大笑,“擒贼先擒王,慕容琰可能不在乎我们四殿下的命,但不可能不在乎他自己的命,你若能将他引到这穿风凹,便可倾全部兵力于此,不管生擒他还是杀了他,那榆关和你们的王爷就都在你的掌中了。”
傅廷琛想了想,就也大笑,“果然,果然啊!”
若生擒了慕容琰,慕容琰为了保自己活命,自然要将皇叔交还;而若是杀了他,那么没有了慕容琰在榆关里阻拦,慕容弈被擒的消息就能顺利传到大肃京城,这做哥哥的会为了太子之位无视弟弟的死活,那大肃皇帝却未必肯让这儿子死,那时,自然答应换人。
而且,没有了慕容琰这块硬骨头,大鲁将来想拿下大肃,就只是迟早而已了。
拍一拍林荞的肩膀,傅廷琛仿佛已经看到了慕容琰的人头在自己的脚下滚动,他对林荞笑道,“你果然是个妙人儿,你放心,等我迎回庆王叔,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啊,”林荞笑眯眯点头,心里却在冷笑,“若我要的是你的命呢?”
…
这计谋一定下来,接下来就是怎么引慕容琰出榆关了?
三天后,天气晴朗,风却很大,林荞带着一千人,拍马到了榆关下,仰头就骂。“慕容琰,你居心叵测用心不良,四殿下被鲁国所擒已久,为何你还不肯拿庆王来换回四殿下?难道你真的想让他死在鲁国人的手上吗?”
慕容琰得了信,飞跑上城头,一见大惊,向下喝道,“你在干什么?”
林荞冷笑,“我在骂你这个居心不良的缩头龟孙,你和四殿下血脉相连,如今四殿下落在鲁国人的手上,你却为了一己之私不肯拿庆王来换,你到底是何居心?”
这样的话骂得实在太露。骨。榆关城头个个大惊,慕容琰眯着眼睛看着城下,脸上阴晴不定。
张洹却大怒,“这女子不是伺候四殿下的人吗?前两天才见她跟那瑞王说说笑笑,今儿还来城下用如此不堪的话语来侮辱王爷,显然这小贱人已归顺勾搭了那瑞王,”说到这儿,他回头就夺过一士兵手里的弓箭,骂道,“老子杀了这贱人。”
箭才搭到弦上,被慕容琰一把抓住,“不许伤她。”
“王爷?”
慕容琰摇摇头,下了城墙,“随她去。”
“王爷……”
……
…
就这么的,林荞连在那榆关下骂了三天,慕容琰也没有再现身,榆关内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傅廷琛负手站在远处观望着,到此时,却是已半点疑心也没有了。
他太了解慕容琰的性格了,以慕容琰的心机性情,怎可能轻易就中计?若林荞一骂他就出来,这件事里必定有猫腻。但现在林荞用这样难听的话连骂三天,慕容琰却依旧是不为所动,这种反应说明慕容琰在观察和戒备。
到第四天时,林荞让傅廷琛给她准备了个极大的风筝,风筝上用鲜红的朱砂写着。“慕容琰没人性,不要脸!”然后她一边在城下叫骂,一边让人将风筝放上了天,这两天风一直很大,那风筝顺着风就飘到了榆关城内,不多时,榆关内外人人都看见了这几个大字。
就见城头上有人大怒,刷刷向那风筝射箭,但那风筝的线极细,风筝又高,箭自然是射不着的,过了一会儿,就见城头颤颤巍巍的也飘起了一个风筝。并慢慢的靠近了那只大风筝,很快的两只风筝缠在了一起,下一瞬,两只风筝全被拉了下去。
林荞待确定那风筝确实是进了榆关城后,方大大的出一口气,好家伙,总算没白忙活。
后面又骂了两天,榆关内终于有了动静,就听那大门哗啦啦打开,慕容琰带着一批人呼啦啦的冲了出去,慕容琰一身银袍银甲,手中长枪向林荞一指,怒斥,“贱人,你背信弃主,胡言乱语,真是大逆不道。”
林荞吓疯了,拍马就跑,她马技很差,傅廷琛给她选的是一匹温顺的小母马,跑着虽稳,但跑起来也不快,眼看着慕容琰的长枪已到了她的背心,那边傅廷琛拍马迎了上来,他使的是把长刀,一刀格开了慕容琰的银枪。笑道,“豫王殿下,久违啊。”
林荞得了这空隙,已一溜烟的跑回了鲁军阵内,再回头看时,就见慕容琰向傅廷琛冷笑,“无耻之徒,趁我们在祈宁山求药,以多欺少,你算什么英雄?”
话音一落就一枪刺出,傅廷琛也不是善茬,二人枪来刀往,瞬间打了个昏天?地。
林荞看了会儿热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策马回营,收拾东西去了。
嗯,她得去傅廷琛的营帐内翻翻,记得前儿他在她面前亮过十张千两面值的?金银票来着,咦,他后来放哪儿了?
…
傅廷琛和慕容琰打了半天后,就卖了个破绽,拔马就跑,慕容琰挥枪就追,骂道,“你们在城下骂了我这些天,不就是为了激我迎战吗?怎么才这两下你就跑了?”
这一跑一追。后面张洹等人呼啦啦的也追上来了,边追边喊,“王爷,穷寇莫追,小心有诈。”
慕容琰勒马停住,四下里一看,就大笑,“他往穿风凹去了,那里的地势我清楚,就算有伏兵又能奈我何?来呀,给我追。”
说罢又呼啦啦的拍马追了上来,前面傅廷琛边跑边笑,这一切果然都在他预料之中啊。
一口气跑进了穿风凹。傅廷琛回马当中一站,迎着慕容琰大笑,“来来来,豫王殿下,我俩就在这儿决一死战如何?”
慕容琰在离他二百步的地方停下,也哈哈大笑,长枪一指傅廷琛,“傅廷琛,今儿让你葬身在这里,你可有话说?”
傅廷琛正是胸有成竹的时候,自然不把慕容琰放在眼里,“倒是豫王先请留遗言的好。”
“是吗?”慕容琰冷冷看他一眼,忽然双拳抱胸。“本王要接四弟回榆关休养,就不跟瑞王多寒暄了,瑞王殿下,黄泉路上不好走,本王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说罢拔转马头,拍马就走。
“什么?”傅廷琛不意慕容琰辛辛苦苦追到这里,竟不战而去,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才要追时,就见不远处“咔嚓”一声巨响,就见几道银龙翻滚咆哮着向穿风凹奔腾而来……
“不好,”络腮胡大惊,指着那银龙叫道,“是三汊河坝被挖开了。“
三汊河坝,顾名思义,是把上游的三条大河的水流全部截住,准备适当的时候防洪排涝的,此时显然是被拦腰挖开,那三汊河坝里的大水奔腾汹涌,全泄向了地势低凹的穿风凹。
难怪慕容琰只站在两百步外跟他说话,那里地势高,大水根本冲不到。
傅廷琛大惊,才要带人冲出穿风凹时,那大水已奔袭而来,不过瞬间,就冲毁了他们的来路。而再往里走,则地势更低,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
情急之下,他们只能尽量往地势高的地方跑,可是小小的穿风凹,被他藏了两万多人,此时大水冲来,瞬间将穿风凹变成了一个深水潭,仅有的高地根本站不了几个人,一时鲁军都鬼哭狼嚎,在水中挣扎成一片。
傅廷琛骑着马站在高坡上,那水已经淹到了马肚子,络腮胡死死的抓着傅廷琛马上的缰绳。气的咬牙切齿,“慕容琰真是阴险,他居然用水来淹咱们。王爷,咱们的人马大多都在这里,营中只怕……”
慕容琰临去前,分明说了一句他要去接他的四弟回榆关休养。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傅廷琛一拳打在马背上,脸色铁青,“慕容琰狡诈!”
话说到这里,他脑子里有什么飞快的一闪,难道是……
…
他的猜想很快就被印证了,在大水淹到腰的时候,就见一群人拥着慕容琰快马而来,在他的怀中,赫然坐着那个明艳如朝霞的女孩子。
到这时候,傅廷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什么都帮他算好了,唯独没有提醒他,在穿风凹的上方,是三汊河水坝。
在这女孩子对他狮子大开口的索要十斛珍珠一万两?金后,他真的以为自己许诺的终身富贵可以诱惑收买到她,他不是没有怀疑和试探过,可是她和慕容琰的反应全都没有破绽,半点都没有。
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给算计,这让傅廷琛无比愤怒,他远远的向着林荞冷笑。“林姑娘情愿在大肃做一个低贱的小宫女,也不肯留在我大鲁荣华富贵一辈子,真真令赵某敬佩!”
林荞的神情却很奇怪,对于算计了傅廷琛和自己被解救,好像全没有半点欢喜,她看着水面上漂浮的鲁军尸体,眼泪刷刷而下,听得傅廷琛这番讽刺,她哽咽了道,“赵……赵先生,你……你输我的那十斛珍珠和十万两?金我不要了,你拿去给这些死难者的家属吧,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他们……”
说罢,她伏在马背上大哭起来……
战争的惨烈和残酷远超她的想象,即便是她已经经历了火烧藤甲兵,也无论如何不能承受这一两万人因自己而死,林荞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一万两?金的诱惑力再大,也抵消不了她对这些亡魂的歉疚!
络腮胡气的啊,她到这时候还惦记她的那珍珠?金呢啊,这个狐狸精,白瞎他们对她那么好了。
一挥手里的刀,络腮胡吼道,“臭娘儿们,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若不是你的算计,我鲁国这两万精兵不会枉死,老子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林荞一听,哇的一声哭得更响了。
慕容琰就冷笑了,他拿大氅将林荞往怀里拢了一拢,向傅廷琛扬声道,“傅廷琛,想不到你孬种成这样,技不如人折损了人马,就赖在个女人头上。怎么,你这两万精兵是人,齐国那七万被你坑杀的俘虏就不是人?我大肃边境被你杀戮的子民何止两万,他们就不是人?”
“七万俘虏?坑杀?”林荞惊讶的抬头看着慕容琰。
第64章:“她不可能永远只是个宫女!”
慕容琰却不理她,向傅廷琛接着道,“今儿你这两万人马不死,本王救不回四弟,你后面必定是要挟我四弟为质来攻打大肃,那时死伤又何止两万?傅廷琛,两国交战,愿赌服输,你还是认了吧。”
他这话与其是说给傅廷琛听,不如说是给林荞听的,林荞细细一想,果然是这个理,心里方略略的好受了些。
“慕容琰,本王只想知道一件事,”傅廷琛终于开口,他的目光自林荞身上掠过,落在慕容琰的脸上,“本王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本王要引你来穿风凹的?”
那三汊河大坝何其牢固,若不是早早的就开始挖掘,怎么可能会恰到时机的泄了洪水?
慕容琰笑一笑,“还记得前几天那只风筝么?”
“风筝?”傅廷琛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那只风筝是他亲眼看着林荞拿来白纸,由士兵糊制的,上面那“慕容琰没人性,不要脸”这几个字,也是他看着林荞写上去的,有什么问题?“做风筝的纸上被我用白醋写了字,须得放火上烘才能看到,”林荞歉疚的叹气,“很抱歉,你那么信任我,我却算计了你,但我是大肃子民,就算你给我一百斛珍珠十万两?金,我也不可能背叛我的国家。”
这本是之前在行军途中时,因孙琦玉太过嚣张跋扈,林荞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