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坐在轮椅上,和4年前一样。那时她天真浪漫地跟着关新叫他爷爷。
“现在不叫我爷爷了?”
杨桃不好意思了“好久没见了,爷爷”。
“好孩子,过来说说话”
杨桃走过去坐在他的轮椅旁边,扶着他的手。
“爷爷”
“你看爷爷这把老骨头,天天要见医生,最后干脆住在医院旁边了。呵呵”
杨桃真情流露的说“这次是我不好,让关新受伤了”。
“不怪你,你自己不也是受伤了。不过爷爷问你,你之前和关新分手了?”
杨桃犹豫了一会道“是,三年多前毕业后,分开了”。她自然不会说这中间关新还在她身边只是她不知道。
“那爷爷问你,既然当初决定离开关新,毅然决然,为何如今又改变想法了,甚至要去领证结婚”
杨桃哑然,不知该从何说起,这样大的一个问题回答起来像在面试。“我……”
老人知道她为难,柔声道“很多事,不是想回来就能回来的。关新这三年一心学医,不沾酒不沾女人,我看在眼里”
杨桃只能保持倾听,老爷子的目的是什么她还不知道,不敢乱说话。
“但是,爷爷要告诉你,命运弄人,真的弄人,半点不由人。既然你改变不了命运,就要学会怎么适应命运。一个瘸子学会没有腿怎么行动,瞎子知道怎么用声音判断方向,才能强大,你说是吧”。
杨桃点头,怔怔的。
“我要说的是,既然离开了,你就不该答应关新重新开始,往回走不是你们年轻人该做的事”。
“为什么”她是真的不理解。她毅然决然的说分开,说分手,但是痛苦了三年。
“你问问自己当初分开的理由是什么”
杨桃想了想,怪谁呢,怪太年轻,不知道谁重要,不了解自己。“是我的错”。
她低头。
“我们关家上上下下几代人,太复杂了。你若是当年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嫁进来倒也好,现在只怕太迟了”
杨桃手心在冒汗。“爷爷,怎么说”。
老人抚了扶额头,面色痛哭的说“孽缘啊,你认识的那个人,张子豪,是关新的哥哥”。
“什么!?”她如雷贯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子豪是关新的哥哥!怎么可能。
“你不要问为什么。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多年来我都不承认他是关家人,如今命不久矣,看开了,总归是他爸爸的骨肉”。
“所以……”杨桃不敢置信的闭上眼睛“爷爷都知道了”。她和张子豪那短暂的一段互相安慰的时光,原本没有人可以评判的事情,现在成了个被拿到桌面上的严肃的事实。
“错了,或是对了,都要往前走。不要回头,也不要让别人回头”。
她的眼睛涌出一股反酸的液体,无奈又悲伤“了解”。
“我最近正在打算接那个人回关家,不能再在外面野着了,届时势必会很尴尬。他的性格不会接受自己的女人成为弟弟的妻子,若是关家人知道了,他们兄弟也不好相处”。
杨桃擦了擦眼睛,傻笑“呵呵”。
“爷爷没有在逼你,三年前的你是怎么想的,现在就怎么想。至于别的,若是你当年就嫁进来多好,爷爷也喜欢你。如果三年前不走,现在只怕孩子都有了”。
“哈哈”杨桃笑了出来“爷爷你又拿我打趣了,哪有如果啊,关新也不缺女人。”
“恩”老人点了点头,拍拍她的手“你是个有想法的女人。跟你说个故事吧”
杨桃红着眼挤出一个笑容,微微点头。
“我老伴,你见过的,那时候在重症监护室远远见过一眼,记得吗”
杨桃点头。
“我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在我之前生过一个孩子,只是那孩子夭折了,孩子他爸在外地挣钱,她一度寻死觅活。那时我还是个穷小子,一直陪着他,我知道她心里有人我没有机会。后来他的男人回来了,说要娶她,男人的家里人觉得这女人不配,不同意。最后顺理成章的,她和我在一起了。你看,我们惺惺相惜了一辈子,不幸福吗。”
只言片语,杨桃听了眼泪直打转,生生将它逼了回去。“我知道了爷爷,那个男人后来呢”。
“后来他结婚生子,在军届混的赫赫有名,想知道他是谁吗”。
“谁”她的带着鼻音。
“他就是严晰的爷爷。”
杨桃睁大了眼。
老人继续说,带着近一个世纪的沧桑和阅历“严晰的爷爷很不幸吗,在别人眼里他是模范丈夫,我的妻子也是模范妻子。这个世界不能用简单的幸不幸福,爱不爱去衡量。除了男女之爱,还有别的很多种爱和使命”。
杨桃壮着胆子问“爷爷,如果,你没有娶到关新奶奶,你会怎样?”
老人笑逐颜开“我啊,我还是我,不过多了份遗憾,多了份牵挂。她是个好女人,不管最后跟了谁,我相信都会有个好归宿。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在努力给她好归宿”
杨桃跟着笑“或许,奶奶当初感觉到了你的真情意。”
“那时她很可怜,就算没发现我,拐我都要把她拐过来护着。丫头你还小,看不懂很多东西。严晰那小子你觉得怎样”
“严晰啊,我不是很熟”
老人摸着轮椅,深深的笑。“会好起来的,就算没有关新,就算他也没有你。相信我这个老人。因为你们都不是当年的十八岁了”
“爷爷,谢谢你今天对我说这么多。但是,让我想几天好吗”。
“好,最近好好陪着关新,等他好起来,你们聚一下再说。”
是好聚好散的意思吗。杨桃笑的淡然。
她怎么能和关新奶奶比呢,有几个人能遇上一个默默守护自己的人。
但是她的确相信,她和关新谁少了谁都不会怎样。
……
那天下班回去,正在思考着去新加坡的事宜,门口一个人似乎等待已久。
“张子豪?”
“还记得我”他笑了笑。
“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来吗”
杨桃错愕的看了他一会,开门请他进去“正好我有些事要和你商量”。
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水,自己喝着柠檬可乐。
“你先说吧”。
张子豪穿着V领的毛衫,搭配藏青休闲裤,穿着杨桃的拖鞋,显得很有朝气。
“好,那我直说了。记得你之前住的那栋别墅在我名下吧”
张子豪微笑点头,是杨桃少见的绅士善解人意的微笑。至少在他身上很少见,大部分时候他是任性野蛮的,也是性感,直率的。
“这个房子,我想转到小秋名下,手续你可以帮我办吗,要尽快”。
张子豪敛了眸色“据我所知,小秋有房有车,而你没房没车”。
杨桃耸耸肩“我不需要,我以后的老公有就行了。帮我搞定?”
张子豪道“这是小事,我们很久没见了吧”
是很久没见,可是你阴魂不散啊,不仅学生恶整我,还冒出个爷爷,摇身一变成了关新哥哥。
杨桃伸了个老腰“过段时间我会很忙,你有什么事快说,我困了”。
“真是无情无义的女人”他冷笑一声。
“知道就好”。
然后张子豪给了她几张图片,照片洗出来的。
一看到图片杨桃就愣住了。是她之前被恶整的门口,拍的角度很可怖。
“你男人叫关新是吧,他之前找人跟我算账我还搞不清为什么,今天有人给我寄了这个,这是你之前的家门口?”
杨桃吧照片翻了个面,不想盯着它看。“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没事了”。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的学生做的?人家未成年,您能拿个孩子怎么样,再说也只是恶作剧,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行为,没什么好计较的”
“你就这么不想找我?”他斜着眼看她,想在质问又像在问毫不相关的事,到是和严晰有点相似了。
“第一,我说了这事已经过期,第二,我很忙要休息了,谢谢你今天为这事跑一趟,我要去洗澡了,慢走不送”
说着杨桃径自去房间拿睡衣,洗澡。
洗完澡出来,张子豪还在原地坐着。
“你怎么还不走”
张子豪看着桌子缓缓道“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
“你妹,走走走。不欢迎你了”杨桃用毛巾过着湿头发,推着他往门口走。
一不小心被他反身按在墙上“你敢说你没有想起我的时候”。
她翻了个白眼“你每天忙着应付各种女人,而我有我的男朋友,他身材好,人品好,我凭什么要想起你”。
她这么说是因为,张子豪的确是她所描述的那种人。花花公子,流连花丛,做事不爱负责,爱任性,不妥协,还叛逆。
“对,那么多女人,该死的我还是想你”。
“滚!”
41章
张子豪一把抱起她丢在沙发上。
“敢碰我你死定了!”
“我就想试试可以怎么死”
看着人影即将压下,杨桃身形一闪,跳下了沙发,摔了一屁股。
“你发什么神经,感情你今天发情找不到女人才来我这”。
张子豪皱了皱眉。“你一直认为我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
“所以你之前找上我是因为你需要男人,纯粹需要个男人”。
杨桃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该死的,张子豪能不能滚远点。
“张子豪,这不是你的风格,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吧”。
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坐下谈话。
“如果说我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话一开头,杨桃就笑了。“噗嗤,你别啊,什么叫你对不起我,我们没有这层关系”。
张子豪看她一眼继续说“那就是我跟你的朋友,小秋睡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杨桃站起来,吓得不清。搞不懂张子豪和小秋怎么搞到一块去了。
“我进警察局那次……”他犹豫了一会道“那天我们心情都不好,一起喝了点酒,纯粹是酒后,你情我愿”
“靠!你情我愿!?”杨桃怒了。“然后呢”。
不知该怎么形容,小秋从来没提过,她什么也不知道,怪不得那天在电话里会说骂张子豪的话,是她太笨了一直没发现猫腻。
“不管你怎么想,现在我要说的是,无论如何,我和她不可能”。
“你觉得不可能,问过小秋了吗,你这种男人小秋根本不屑”。杨桃毫不掩饰鄙视,和对朋友的维护。
“对,我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但不会结婚,绝不可能”
杨桃仿佛听到了天上的笑话,瞪大了眼“你说什么?怀孕,谁怀孕了”。
张子豪似乎也很吃惊,问“她没告诉你?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然后站起来,主动后退了一步。
“张子豪!!!!”
有些人不该惹,惹了就完蛋了。
此刻的杨桃就是暴怒前的狮子,酝酿着暴风雨,冲张子豪走过去“你再说一次!!!”
张子豪不动声色的移到门口位置,开门站出去,在杨桃冲上来之前,点头道“我什么都没说”。
他关门了,但是站在门外久久没有移动,锤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她只有生气和愤怒,看不出任何的纠结遗憾,他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在她眼里有点不一样吗。她有点在意自己吗。呵呵。
就像此刻,她都懒得开门来追他,哪怕是揍他。
杨桃站在门的另一面,胸口剧烈起伏。
这个消息信息量太大了,小秋怀孕了,如果按照时间推算的话一个月左右。
是不是还有可能打掉,会不会伤害身体。以她对小秋的了解,这丫头不可能会生下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的孩子的。
怎么办,她该装作不知道还是打电话去安慰小秋,太迟了,她最难受的时候应该已经过去了。
她在干什么,一直想着自己的烦恼,没有注意周围的人。毫不关心自己所谓的最好朋友,太不行了。
缓缓的蹲下,说时迟那时快,她突然站起身去切柠檬跑柠檬雪碧。
喝了一会后平静下来,拨打小秋号码。
“喂,桃子,干嘛呀”
她酝酿了一会“小秋,我过几天要出差,最近想好好陪你去散散心,或者去哪玩一下”。
变态秋又开始大惊虾怪“哟,这是谁啊!没良心的今天吃了猪心了?”
“说吧,请吃大餐,去度假,都我请”
小秋静了下来“怎么了这是,你去哪出差啊,又不是不回来了”。
“有可能会留在那边发展,所以最后时间想和你好好聚聚”。
有一点是事实,过去后她就真的没朋友了,她本就是不太招人爱的性格,不太招同□□。
小秋沉默了一会。“我听严医生说,关新可能不当医生了。你们是不是怎么了”。
“没事,话说我要是去出差了,你也就别去疗养院当志愿者了”。她怀孕不适合这种强度的事。
“桃子,你这是怎么了。”小秋刚刚其实孕吐刚结束,心情很忧郁。
两个忧郁的女人凑在一起只会让忧郁加倍,杨桃笑了笑“明天我过去找你,咋们一起去散散心”。
“哦”一头雾水,抽哪门子的疯。
杨桃挂了电话,坐在阳台边,看着远处的海岸线,头发在自然风干。有点冷。
这种冷风吹的如此真切。让你觉得你是活着的,你是有感觉的,不像她常年敲打代码,快失去直觉的手指。
食指正在滴血,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就像钢琴家分外爱惜自己的手,她一个程序员,靠着敲代码赚钱,也该爱惜自己的手才是。可是她为什么就这么没感觉呢。
放点血可以让人清醒。
记得小时候,有人中暑或晕倒,奶奶会拿一根针去扎那个人的手指,流出几滴血,这叫做“放血”,排出体内浊气然后身体才会好转。
今天以后,她要做一个懂得体察身边亲人朋友的人,不再去想关新在做什么,和关新分开会多可怕。
要想着她快27岁的大好年华,要在正式奔三前做些什么。
回神,道桌子边拿纸巾,按住仍未干涸的伤口。
她给严晰发了个消息,拍了张手指流血的照片:严医生,又不小心割到手了,一直止不住血。除了创可贴,还能用什么。
不一会,信息回来:请拿开纸巾,拍一下伤口给我看。
杨桃照做,这一次似乎伤的比较重,可以隐约看到伤口底部白色的骨头壮的一道白色横条。
面对这种触目惊心,她居然可以眉头不眨,心不痒。
发过去了。
电话响起。
“你先用纸巾纱布止血,抬高手指。伤口很深,我过去带你去医院处理下”。
“一定要去吗,我刚洗完澡”不方便换衣服。
“恩!”过了会他问“可以问你,怎么伤到的吗”。
“切东西,在想事情,然后就割到了”
“疼吗”他问。
“还可以,可能太深了,有点麻麻的,没什么感觉”。
“恩,等我一会”。
挂了电话,严晰皱着眉,驱车前往杨桃家。
他原本正在实验室做一个研究实验,中途交给别人出来。还要10分钟左右才能到。
门铃响了,杨桃开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严晰。
惊呼“你不会在加班吧,不好意思”。
“没事,刚结束。”
他进屋,手里拿了个盒子。
“手给我”
作为一个专业的医生,他说话时候语气很程序化,听不出安慰的成分。
杨桃伸出手。纱布和纸巾已经黏在伤口上,死死贴住。
严晰皱了皱眉,看她一眼“你按得很用力”。
“不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