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新的眼里柔着水问“去楼上坐坐吗”。
“恩”
杨桃第一次来到二楼他的临时办公室，几个医生合用的办公室，很简单，柜子里整齐的放着各种文件，清一色的白色和淡黄色。
他脱下白大褂，短袖衬衫沿着身体边缘垂下，他比以前多了些肌肉，应该是特意训练的的结果。
她想哪怕只是看着他的样子，她也是可以心跳加快的。
哪怕她不爱他了，他的美色也还是可以引她垂涎。更何况她现在心跳呼吸都很异常。
“你的情况剧烈运动没关系吗”她小心问。
“你一直都误会了，我的心脏没问题，那时只是失血过多”关新坐在她对面，摸摸她的脸蛋。
“是吗”杨桃抽了抽鼻子，完全相信他的解释。多年前他妈妈的话犹在耳边，那时的杨桃年轻，如果再来一次她会选择相信她的男人。
“听说你去西藏玩了”关新倒了一杯茶，状似随意的问。
杨桃眼神闪了闪，不敢直视他，嗫嚅：“对”
“一个人吗”关新大有要深入这个话题的意思，她更加不安起来。如果没记错，当年他们约定过要一起去西藏，是她没遵守约定。
“你不是知道了吗”。他想知道的事随便一查就能知道。
关新低头看着杯子，许久才说“杨桃，以前的约定还作数吗”。
杨桃想到了什么，红着眼“关新，我们分开的三年多，你一样好好地过来了……而且，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些话做出了多大的准备，做好了倾自己所有也不准回头的准备。他们之间，本就不可能，他妈妈宁愿给他打麻醉针也不要他和她在一起。这已经足够说明他们的可能性了。
“关新，你这么优秀，一定会找到比我温柔善良的女人，更适合你的人”
“杨桃！”关新松开手里的盒子，又握了握“我没做到让你无忧无虑的和我在一起是我不对，让你承受太多压力……你可以勇敢一次吗”。
杨桃冷着眼对自己笑了笑，罢了，要当坏人就由她当到最后吧，这是她的勇敢“关新，我真的有男朋友了，虽然在一起没多久，我很喜欢他”。
“恩，我知道了”关新说着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拿起她的手，将精致的小盒子放进她手里“这个给你，三年前买的，那时你还是要嫁给我的女朋友，没来的及给你，现在给你”。
杨桃低着头让眼泪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缓缓打开盒子——是一枚细细的白色戒指。
她收了盒子放进包包里“谢谢”。
然后走近他怀里，靠着他的胸膛真真切切的说“关新，我们真心喜欢过彼此就够了，希望你能幸福，比我幸福”。
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可惜不能如你愿了，我的心已经快没有感觉。如果你再继续撕扯它”。
杨桃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摇了摇头。
“你告诉我，除了我妈，还有谁找过你”。
杨桃继续摇头，想起那个下班的晚上，几个社会青年将她堵在小巷子里，她哭叫无援，那么的无助，那么害怕，他都不在。
“关新，我没事了”她伸手扶上他的拳头“真的，不是有那种情况吗，我爱你的时候正好你也爱我，然后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等你回来我可能就不再需要你了”。
“是吗……不是你说的我去读医，回来后我们就结婚。如果……不是你让我走，我誓死也不怎么会离开”
杨桃惊愕的抬头看他，害怕他眼里的死寂，害怕他如同死寂一般的就此离开。
“对不起，关新，我很胆小，我害怕”她无助的流着眼泪，三年的眼泪一下崩溃汹涌而出。
“杨桃，相信我。7年前我能够从法国到中国和你读一个大学，就一定能和你一起到最后”
她不停摇着头，不想去想象中间所有可能的痛苦和挣扎，这种交换真的是应该的吗。
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所有人的任性都伴随着周围人的无数牺牲。她不够那么勇敢，她不够勇敢让他为她和家人为敌，和一切抗争，她这辈子最害怕的时候就是当初听到他心脏不好的时候，她要他好好的就可以。
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会正常运转，只是心痛一点又怎样“关新，我不要你再努力了，我不能回报你什么。”
“杨桃！你当作，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一个要吃饭要睡觉，也需要你的男人好吗。其他的，交给我，我保证，所有事情都不在让你干涉，我来搞定”。
“你傻啊”杨桃推开他“我如果真的答应了，看到你我就会心疼，怎么可能不干涉”。
“那离开我，不见我就不会心疼了吗。”
关新的眼神耿直的停留在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杂质，仍是记忆中的样子。
杨桃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深呼吸“那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也有自己要处理的事情，你不在的期间我有别的男人，你介意吗”
她向来有话直说，之所以能直说，是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介意，她知道他在意什么。
“以后我们一起再去一次西藏”。他在暗示他们还有的是时间去弥补所有的遗憾。
杨桃紧握着他的小盒子，慢慢的伸手进包包里寻找着。
许久翻出来一个破破的牛皮纸。
“喏，作为回礼，这个给你，很粗糙”
关新轻轻打开那个裹了很多层的牛皮纸，看到两枚植物编织成的戒指躺在里面。很粗糙，很单调，却有着别样的美丽，别样的珍贵。
“很特别的东西。谢谢”。说着握着手里的牛皮纸吻下她的额头。“如果我们将来结婚，就用这对戒指”。
杨桃别扭的抬了抬眼眸，幽幽的道“你想太远了”。
“其实我妈并不讨厌你，她只是不想看到我为你冒险，在你和我之间选择了我，而我选择了你”。关新半蹲身子捧住她的脸无奈的笑“你忘了我爷爷喜欢你？相信我，我的筹码比我妈多，况且我妈早就离开关家了”。
杨桃哭得更凶了“凭什么，凭什么你觉得我还喜欢你”。
“凭你当初先离开，先不理我，先说放弃……”
“我……”她竟然哑口无言“我还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找到自己的方向，毕竟现在已经不是谈情说爱的年纪了，若要在一起，必然是为着走入婚姻殿堂，也必然是要做好承受所有风雨的准备。
她需要考虑今后的风雨会不会让她再次突然失去他。比起她失去他，她更害怕这个世界失去他。不可承受的害怕。
20章
……
在疗养院的餐厅吃了简餐，关新送她回家。
他走上七楼，在楼梯口自然熟练地往左侧走。
杨桃微微诧异，她没有告诉过她的地址。为什么他像回自己家一样熟悉。轻车熟路知道在哪一次层，走哪个方向？
心里冒出一个不大可能的假设——他这段时间来看过她，可她不确定。
关新慢慢停下步伐，杨桃撞上他的背。怎么了，她不解的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人，过道的黄白色灯光下，那人的脸埋在黑色阴影里。指尖夹着一根烟，和墙角的几个烟头形成连续画面感。
杨桃不禁呆住。“张子豪，你怎么在这”。
连带着还有一丝的尴尬和难堪。她不想关新看到，她为难的样子。
“我不该在这吗”张子豪嘴角讽刺的看着她和关新，满眼疲惫。
“……”杨桃尴尬的看了眼关新，低声道“要不，你先回去吧”。
“嗯”关新目色深沉，扫了眼角落里的张子豪，目光悠悠，然后转身。
有句歌词叫什么“我就是不能看心爱的人显得为难”。他看到她眼里的为难神色了。
关新走后杨桃心情冷静下来。
“你为什么来我这”。
“是啊，我不该来”张子豪咧咧嘴“不该坏了你的好事”。
她不满意张子豪擅自来她的住处。他们之间说的很清楚，不会在她的房间里做，她也不喜欢他闯入除了那件事之外的其他生活领域中。
杨桃叹了口气，拿钥匙开门“吃过饭了吗”。
“看来你吃过饭了”
“嗯，冰箱里有食材，你会做吗？”她虽然不喜欢他单方面的行动，但还是不想更多误会，该说清楚的都要说清楚。
张子豪进屋，却并没有要做料理的意思“你前男友？”
“嗯”杨桃敛了敛眉，稍微组织语言“张子豪，我们结束现在的关系吧”。现在的她有点乱，不适合和张子豪保持这种关系。
“什么意思”他皱了皱眉，听到了不想听的东西。
“如果你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那就做朋友，不可以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张子豪愣了愣，然后邪笑着看她“哦，这么快就找到新的男人了；我们前天还在一张床上睡”。
“我只是通知你，以免不必要的误会”。
“明白了”张子豪站起身“看来我今天真的不该出现”末了离开前问“他知道你和我睡了吗”。
杨桃不作回答，做了个请的手势，眼色凌厉。
怎么看，都觉得张子豪的背影有些孤寂。她喊住了他。
“张子豪，别忘了我还是你的监护人！”
“别忘了我住的房子是你的……世上没有让人看房还□□这么好的事”。
杨桃摇了摇头，合上门。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和张子豪是合拍的。脑子一片混乱。当她低头看到盒子里的银白色尾戒，心里的烦躁感消失了大半，剩下一股纠结的感觉。
……
那天之后到国庆，杨桃都没看见张子豪。
国庆前一天她才打他电话。
“喂”
那头的男人没吭声，杨桃知道他在听“你国庆有什么安排吗”。
“终于寂寞了想起我了？”
她揉揉太阳穴，张子豪总有种能让她好不容易宁静下来的心变暴躁的能力，就像几个月来的修行毁于一旦，不受控的轻微愠怒。
杨桃在极力压抑这种感觉，放缓声音“你那国庆没人吧，我是指女人”。
“呵”张子豪吸了一口气“你随时过来，别忘了那是你的地方”。
“毕竟是你住的地方，方便的话我弟弟明天来夏城暂时住你那几天”
“可以，你过来找我”男人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杨桃听见那头杂乱的音乐声，是酒吧里的声音。
“如果我不去呢，明天要去接他”
“那我过去找你”
杨桃一句话堵在胸口，有一只手在拉扯着她的神经，让她想像在她干净的房间和他发生着什么，多恐怖的画面。
那根神经瞬间就将她的所有细胞控制，整个人有点呼吸不畅，“好，你来楼下接我”。
张子豪在楼下不知等了很久，杨桃到的时候他正点着一根烟，已经燃到底。
她坐上副驾驶。
他没有熄烟，带着浓重的烟草味凑近她脑袋吻了吻她的唇，然后不满足，掐了烟扣住她的脑袋疯狂舔咬。
〃张……子豪！〃她怒道“你疯了，我们说的很清楚了”
“对！看见美女我就想吻，有什么问题吗”
“靠！”杨桃骂出一句，擦了擦嘴角。
张子豪开车离开，寞寞的道“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好聚好散。不然让人以为我真看上你了”。
话题起了头，他问“上次的男人是谁？”
“朋友，大学同学”略加犹豫后她冷冷的回答，如果可以，她不想看到这样的张子豪，不像他。他是表面冷血内心丰富又强大的男人。
“前男友？”
杨桃侧脸看他，瞪了一眼。
张子豪回看她，扬起下巴扭了扭脖子“我在你房间见过他的照片”。
她扭头倚在靠窗位置，悠然迷离的问“你查过我的过去？”
他摇了摇头“你有什么好查的，看也看了摸也摸了，睡也睡了”。
“张子豪，注意用词。”
“呵呵”张子豪笑的大声“我说的有错吗”。
他突然踩下刹车，吓的杨桃握住安全带“又怎样”。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表现好的话就如你所愿不提我们睡过的事”。
杨桃不屑的看他一眼，打心底觉得他幼稚，她和关新之间没什么要隐瞒为难的，关新从来最见不得她为难，所以那晚他很有默契的提前离开了。
海边一栋别墅区前停下，张子豪径自下车走向沙滩。
杨桃跟上。
海边有个孤单简陋的木屋。
这一带十分偏僻，没什么人，也没什么建筑，除了眼前的这栋老旧别墅外，看起来有点可怖。
“喂！张子豪，你去哪！回来！”
杨桃踮着脚，脱了高跟鞋跟上。
“运动神经不错”
她想起来他是体育老师，夸她运动神经不错就真的不错了。
“以前在学校田径队混过，不是白混的”。
“也是，你能承受住我十个回合，没点底子还真受不了”
杨桃脑子哄的气血不足，愣愣的站着不走了“在这干嘛，回去吧”。
没事跑来没人地方吹海风，冒着遇到到野外流氓和各种生物的危险。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
她停住了脚部，跟着他蹲在沙滩上“让我体验你的成长环境？”你又脑抽了？
她没问他的自闭症是什么时候的事，以及他体育教什么项目。总觉得不是她的管辖范围。
“婴儿时代是外公带大，有记忆的小时候被关在这里，每天想着出去以后一定要炸了这个世界”
“哈哈”他承认张师傅是他外公了，算件喜事，杨桃跟着放松下来。
“□□都研究好了”
“那怎么不炸了”
“老张每周都去我的学校看我，说我妈怎样的好”
杨桃安静的听着，张师傅和张子豪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后来他有近事遗忘的征兆，我让人检查，轻微老年痴呆，没查出食管癌”
“怎么突然提他”
“他的骨灰在这”。
杨桃吓的跳了起来。
“你有病啊，大晚上带我来看骨灰”
张子豪瞥她一眼“洒在海里了”。
“我有点冷，回去吧”
他站起来，大身形将她罩在怀里“你一点不好奇我？”
杨桃诚实的摇摇头“我知道现在的你就好，以前以后都没兴趣”。
“果然像你”说着他大手抚掌她的腰，另一手沿着上衣角深入里面。
“你……”还真是原始人的做事节奏，杨桃一把拍开它“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我们目前只有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关系”。
“呵，女人就是这样。反反复复没个定性。逗你！”
最后张子豪说“你很有义气，明天跟你一起去接你弟。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本来就是你的地方，我后天出差”。
杨桃没再理他。
……
张子豪看着她下车离开，严厉的神色落寞不堪，忽而转向前方，残忍无奈的笑了笑。这样不是正好吗。
关新发了条消息： “点了份你最喜欢的姜母鸭”。
她回“送过来给我吗”。
“帮你点了外卖，半小时后到”。
杨桃笑了，他知道她还没想好。她就是如此的确定，他不会为难她。
第二天．
动车站。
杨海从出站口走过来，挥着手。“姐！”。
“杨海！晚点了11分钟”
杨桃帮她提包，男生就是方便，出远门带个背包就够，不像她回家都要带行李箱。
“就你一个人来吗，关新哥呢”
杨桃捏了捏他手臂“闭嘴”。
三米远处的张子豪轻易捕捉住了“关新”这个字眼，微微锁眉，转而人畜无害的笑起来。
杨海看见一个一米八左右，一声白色休闲服的男人在朝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