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仪容得体的王丹云,我低头瞧了瞧水坑里的自己,终于明白了一些远凌的心情。
“一切都依你,云儿,我们去那边逛逛。”远凌依旧温柔,让人瞧着满眼都是艳羡。他一把揽住王丹云的肩膀,伏在王丹云耳边低语了什么,王丹云立马点头答应,一脸兴奋的跟着远凌往远处走。两人的脚步倒真是合拍,没一会,便璧人一般的携手消失了。
那一刻,我的眼泪都下来了,就让远凌当个小白脸,跟着王丹云一起吃香喝辣好了,我跟着妹妹,一辈子不再和他有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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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越想,越舍不得,我脚步沉重,在大街上失魂落魄的走着,不多时,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下,我抬头一看,眼前正是我们之前投宿的客栈。
我走进店门,小伙计还像当初一样热情,“小公子,这几日你和你娘人间蒸发,行李也不拿,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一听他这么问,一阵心酸,泪水上涌,“小哥哥,我娘跟人跑了,再也不要我了!”我哇哇大哭,眼泪鼻涕在我脸上上演“二河交汇”奇观,我哭得一抽一抽,小伙计看我这模样也是一愣,用搭在肩上的抹布替我擦拭。
“小公子,别太伤心了,你可是个男子汉,长大了可是要挑起一家大梁。你那不守妇道的娘跑了便跑了,咱们不伤心,昂~”
“可是,可是我爱他啊,我们原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说什么爱不爱的,就算你一辈子离不开你娘,你娘也有老死的那天,到时候你还不是一个人过的好好的?”
“我才不,我就是舍不得远凌!”
小伙计见我怎么也劝不住,干脆推我上楼,让我接着住下,顺便退了远凌的房,将房门牢牢锁住。
夜晚,我躺在床榻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床帐顶端,脑海里闪过这几天发生的重重。
一开始,我和远凌的缘分便是在阴差阳错中结下,如今被别处冒出的王丹云冲破,倒也没准是司命刻意的安排。
既然如此,我何不搏一搏,看看此事是否还有转机,远凌对王丹云的情又深到了什么地步。
我左右思量,觉得暗中观察总好过当面质问。可是,如何才能在丞相府外看见他们,倒成了大难题。
翌日一早,我梳洗打扮,换回女子装束,小伙计见了就惊得说不出话来,还以为我是哪位客人半夜带回来的姑娘,
“小哥哥,你当真记不得我了?昨天你还用抹布给我擦脸来着。”我光明正大的打趣那红了耳根的小伙计,小伙计看了看一旁饶有兴致的食客,手足无措。小伙计年岁不大,约莫十八~九岁,干净利落,聪明能干,就是在女孩面前爱害羞。
“我我……你……你”
小伙计结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小哥哥,我问你,你可知道最近有什么场合,是年轻男女愿意去的?”我一脸期待,却把小伙计看的更羞赧了。
“小姑娘,别再为难小八了,你问的这不就是花朝节吗?”一食客抢先替小伙计解了围。
“花朝节,那是什么节日?”
食客一脸鄙薄的睨了睨我,“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红紫万千披锦锈,尚劳点缀贺花神。小丫头,听过这诗没?”
我只觉字字耳熟,连起来却是大意不明,我茫然的朝食客摇了摇头。
食客叹了一口气,一脸可惜的瞧着我,怕是看我样貌觉得我有些才学,可实际上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乡巴佬。
“不同你说了,你这丫头什么也不懂,说了也是白费我口舌,你找小八给你说去,他可是连去好几年了。”
小伙计一听被点名,一个激灵,我也把头转向他,听着他接话。吐纳了半天,小伙计总算是平静了些,开口道:“花朝节,又称百花节日,日子定在二月十二,是给百花之神庆祝生辰的日子。一般百姓都赶在这日去郊外看花游春,有些还会去长明寺赏玩奇花异果,大家名画。”
“小哥哥,这没什么特别啊,为什么年轻男女爱去?”
小伙计一听我竟然问了出来,脸上又现赧色。
“小姑娘,别问了,你只管央着小八带你去,保准你玩好!”食客说的神秘兮兮的,我心里也有了准头,如果这节日当真在年轻男女中如此受欢迎,那王丹云也一准会带远凌去凑热闹。
“小哥哥,带我去嘛~”我晃着小伙计袖子,小伙计都不敢抬眼看我。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我原本是一脸轻松的说出这句话,话一脱口,我却有些错愕,这话,我好像对谁说过。心里又被拉扯出一道伤口,我索性不再去想与远凌当日情景,只准备着后日的花朝节出游。
花朝节前一日,我原本在房中收拾衣物,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我一问,没人应答。我再一问,这才有人答道,“我我是……”
“我知道,是小哥哥!”我一把打开~房门,果然见小伙计低着头支支吾吾站在门外。
“这个,给你……”小伙计递给我两支黄梅,我看了心情一下转好,思绪触及碎云峰和妹妹一同观赏屋前梅花的场景。
我接过,抬起头看着小伙计,笑意直达心底,又是把小伙计看的一愣。
“谢谢你,我最喜欢这梅花了。”
我一说完,小伙计撒腿就跑,简直像个被吓坏的孩子。他话都没说完,我就在房门前开着门等他再次经过,谁成想等了一个时辰,小伙计就像是要躲我似的,怎么也不现身。
难道是我想多了?他送我梅花真不是有事要拜托我,而是单纯想让我开心?
我猜不透小伙计心思,摇着头关上门准备睡觉。
翌日一大早,天还黑压压的,小伙计就敲了三下门示意我起床~上路。我收拾好,换了一件鹅黄的裙子,发上插了一只稍有些艳色的牡丹簪。小伙计一见我装扮一新,又是一愣,身旁早来的食客也是打趣,“小姑娘今天不错,一准给我们小八长脸!”
我听得不明所以,看向小八,小八更不敢看我,好像我的目光能把他烧一个洞一样。我总感觉今天大家都怪怪的,话里有话,笑的也是一点不单纯。
“小公子……不对,姑娘该怎么称呼?”等我们出了客栈,走在有些嘈杂的街上时,小八才好意思说话。
“你叫我‘筱薏’好了。”我可不打算穿着女装让小八叫我小公子,那就跟对着男装的远凌喊娘一样。不经意间,我又想起了远凌,我用力甩了甩头,想要甩出这条思绪,小八以为我头上是不是落了什么飞蛾,反正黑洞洞的,大街上没点灯,我说什么小八都得相信。
所谓游春,不过是去城外的树林子,小溪旁郊游野炊,有才之人吟诗作对,赏花系幡,平民百姓生火做饭,摘花舔蜜……我和小八,介于两者之间,仅限于到处走走停停,不时交流几句花是什么品种,怎么栽培,无趣得很。我在后面跟着小八,一路搜索远凌王丹云的影子,无暇去赏什么“红紫万千披锦锈”。
小八见我兴致缺缺,主动提出换个地方带我去玩,我们离开郊外,到了长明寺。一入长明寺,原本庄严的庙宇到处是人们的交谈声,拜会声。原本通往后院的走廊,都挂上了各种名家画作,书法珍品,我虽一个字看不懂,却还是惊讶于眼前的奇珍异宝。
小八显然就不自在了,身旁的都是峨冠博带的有才夫子、官员,我们两个布衣打扮,倒真是与这里格格不入。最后,小八实在听下下去那帮人的高谈阔论,问我饿了没,我也知趣,和小八离开这里,一同去吃了长明寺外的“花朝宴”。
顾名思义,一年只制作一次的“花朝宴”,菜肴皆用花瓣充当辅料,不仅卖相诱人,气味芬芳,吃起来更是唇齿留香。
心满意足的吃完这顿饭,我问小八接下来要带我去哪里,小八回到,“日子不早了,不如咱们现在回客栈。”
我听小八的话说的突然,不大敢轻信。今日明明没什么特别,更是连有趣都称不上,为什么又有无数男女痴心于这节日?念及小八是主,我是客,不好多问,便起身跟着小八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原本以为能看见远凌,王丹云,谁成想又是无功而返。
我在小八身后,无聊的边踢石头边走路,隐约听见后面有人在叫小八,我扭头一看,后面有几个年轻男女,我实在分辨不出是谁开了口,就上前拉住小八的袖子询问。
小八一听,立马加快了脚步,说是我听错了,催着我不要被鬼迷了心窍,早点回去才是安全。
我扁扁嘴,只好当自己听错。
“唉!小八哥你躲什么啊?”我右侧突然冲上来一个年轻男子,长一双小鹿眼睛,年轻的很。他一把拍住小八肩头,然后又回头看了看我?
“这是嫂子?”男子一脸坏笑。
“白玉,别瞎说,这是客栈里的客人,马上就要回去了。”
被唤作白玉的男子听了,一脸不可置信。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今夜赏红园才是最好玩,你们都不去了吗?”小八好似被人戳破了谎言,低头不语,任我焦急去问白玉。
“赏红园才是花朝节的重头戏吧?是不是特别好玩!”我原本耷拉的脸一下子便容光焕发,白玉听了,见我被蒙在鼓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小八。
“小哥哥,我想去那里玩,你提携提携我吧!”我故作娇软,一脸期盼,让小八更加羞赧。
“姑娘,我小八哥就是害羞的厉害,心地好着呢,你说去,他准带你去。”
后面还有三三两两男女,看起来都是小八与白玉的熟识之人,纷纷起哄,说话激小八。
“去就去吧,你们可不要欺负筱薏!”
作者有话要说: 又在努力二更~
☆、第三十八章
赏红园,搁在平时,就是个花鸟市场,但到了一年一度的花朝节,这里便成了全城青年男女结识相会的地方。
园子外没什么不寻常,只是拱门两侧摆了些马蹄兰,晚菊……一进去,可真是别有洞天。一条只容许两人并排行走的青石板路两旁,亭台楼阁起起伏伏,依地势而建,翘角飞檐,雕梁画栋,屋顶铺着琉璃瓦,房檐下还悬挂着形态各异的琉璃彩灯,灯面上的绘制的美人,花草呼之欲出,我看的好不新鲜。
这里的建筑,明显要比盛安城的其他街道华丽精巧的多,足见修筑者匠心。赏红园虽然占地在盛安城中只算是九牛一毛,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茶楼酒肆无一缺漏,这样的园子,真让人猜不到平时竟然只贩卖花草。
初入赏红园,虽大致可见园子规模,人气却不是太旺,我请教身边一自称红枫的姐姐,她道我们这才刚入园子,真正繁华的地界还远着哩。
果然,又走了两盏茶的功夫,身旁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既有打扮得体的官家小姐,名门公子,也有粗布麻衣的贫家女儿,种田小伙。这群人出现在一个场合,我看着都感觉有些不妥。
红枫见我一脸匪夷所思,“你可不要少见多怪,这赏红园的艳遇本来就是给有眼缘的人准备的,只要你未嫁他未娶,不管你们身份上有何等差异,今日都可相约小酌,互诉情思。”
“怎么,红枫,今夜你穿得这么漂亮,打算钓个金龟婿?”白玉不知什么时候把头扭了过来,说的红枫小脸上羞红一片。
“白玉,我见你才是想跟哪个温婉的官家小姐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吧。”红枫的女伴帮衬红枫,不忍心见红枫总是被白玉欺负。
“霜华,你可别总是盯着我,你看看小八哥,带着女伴都不知道表现表现,真是丢了咱们一干人等的脸。”白玉转移话题的意思原本还算单纯,也就是让小八红个脸罢了,可谁知霜华瞄了小八一眼,倒是也闹个大红脸,直接烧到耳根。这种情况就不正常了吧,霜华害怕别人把她和小八扯在一起,白玉忌讳红枫看上别的官家子弟,这四个人,可真是复杂!
一路上,个人有个人的心思。白玉一路对红枫贫嘴,霜华一直偷瞄小八,我就像个多余的,看着他们几个心口不一。
“到了,筱薏,这里就是赏红园人气最旺的观景台。”红枫指着那三层高的木质阁楼,向我示意。眼前的阁楼,名曰“探月阁”,一层是古铜色,二三层是青色,屋顶是黄绿色的琉璃瓦,在月光下耀耀生辉,风格与之前的建筑又有些不同。
我们一干人等在人潮中被挤上了楼。
“筱薏,跟紧我,可不要被人冲散了。”小八把我护住,那一瞬间,他关切的语气让我把她错认为远凌,小八见我失神,忙询问我,我一个“无妨”,便把他打发了。
“小哥哥,咱们为什么要上这阁楼啊?”
小八想要张口,却又羞涩的没有回答。
“当然是在二楼围廊里看街上的美人啦!”白玉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把原本静静看着对面的红枫吓了一跳。
我见红枫看的如此入神,也挤过人群贴近围廊去看。
对面,是一座更大的木质阁楼,建筑工艺与此楼相仿,装饰却更加辉煌,沿着楼阁脊线的灯盏将阁楼映衬的仿佛是飘在空中的琼楼玉宇。
“摘星楼……”我念了出来,“红枫姐姐,那座阁楼是干什么的,怎么里面坐的人一个比一个气派?”
红枫苦笑一声,“呵,官家子弟的地盘罢了,都是些只会砸银子的纨绔子弟。”红枫说完,移回目光,再也找不回当时目不转睛的神情,摇摇头走了。
我见红枫模样,分明是心念对面,却又望尘莫及,这般纠结的女子,定然活得疲乏。
“霜华,我去下面转转,你去吗?”红枫去找霜华说话,我却见白玉在一旁竖着耳朵细听。
“红枫,别去了吧,万一再碰上去年那个狼心狗肺的李大少爷,你怎么吃得消?”霜华一脸有苦说不出,分明事关红枫,红枫却是一脸淡然。
“你不跟我去,我便自己去吧。”红枫平静说罢,兀自走了,倒也说不上是赌气,红枫存的什么心思,几个人都看出来了。
红枫走了没一会,白玉就心神不宁的跟了下去,霜华见了,倒是有些笑意。她有些肥硕的身子移了过来,用手臂蹭我,轻声问:“筱薏姑娘,你看这白玉,对我们红枫是真心的吗?”
我听了这话,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我与霜华相见不到一个时辰,霜华就要和我探讨这种事。难道是我刚刚打量白玉红枫的眼神太明目张胆了?
我思索一下,“大概,是郎有情,妾无意吧。”
“不错。”霜华略带赞赏的看我一眼,又说道:“白玉那急脾气,万一让他碰见了李大公子肯定得和人家打起来,我先去瞧瞧。”
霜华好像刚刚从未和我讨论过一般,响亮的向小八一报备,就急匆匆下了楼。
我看着霜华的背影,暗暗佩服这名女子有颗七窍玲~珑心,懂得给白玉展现的机会,在必要时候又会出现让白玉把握好分寸。
霜华一走,楼上我认识的就只剩下小八了,小八也靠着外廊往外看,连个眼神都没抛给我。
我只觉这样尴尬,原本小八不打算让我冒着被哪个贵公子掳走的危险趟这趟浑水,是我执意要来,来了却好像成了霜华的绊脚石。
我看身旁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不是相约去下面觅情郎,就是站在二楼围廊向楼下人堆张望,一旦看准了,飞一般的下楼拦住,二话不说,先把自己头上的花朵摘下塞到对方怀里。
“小哥哥,为什么女孩子头上都插一朵花啊,还有,把花给了男人,有什么讲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