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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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折花-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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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了微微一笑:“不愿意吗?不愿意一样还是得来。”
  “嗬。”顾凤儿挨了他一记刀子,说话更是不留情面:“有人升了职揽了权,终于不再装谦谦君子了。”
  双目碰撞,硝烟四起。
  “好了。”吴影皱眉隔开二人,对着顾凤儿道:“你少说两句。”
  他随即看向季了,语气冷淡:“你找我们来到底所为何事?”
  陆逊时闻言也殷切地对上他的视线。前几日季了让他传讯给十二煞说是有要是相商,他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他要说的是关于屠兮的事情,想来其他人愿意来,也定是这么想的。屠兮的事情,也该是时候给个交代了。
  季了却不急不缓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抿了口茶才开口:“百花宴将近,正值西楚的储君来访,皇城的守卫容不得半点疏忽。这次我因得了帖子需赴宴,不能时刻盯着,所以宫里各处的守卫就靠你们了。”
  在座的几人皆是一愣,没想到他说得竟是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陆逊时也皱眉看他。
  他这是在给他们下命令吗?可他明明知道,只听屠兮才有资格对他们下令…。
  顾凤儿登时就被气笑了,懒得跟他再废话:“我等不是来听你下这狗屁命令的!”说罢站起身就要走。
  “此乃陛下口喻,你要抗旨吗?”季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顾凤儿脚步一顿,回首目光灼灼地盯住他。听听,到底是不一样了,才这么短短几日过去,就知道用圣旨来压人了。屠兮对于君年的话一向顺从,而他们又怎么可能会不听屠兮的命令?如今屠兮不在了,十二煞说什么也应当由当今圣上亲自指派,可如今君年却通过季了的嘴来下令,明白着是要将他们这群人交给季了管了。
  顾凤儿闭了闭眼,压抑着心绪开口:“我只问你一句,屠兮到底是不是你害的?”
  “都这般问我。”季了垂下眼,淡淡一笑:“你们都觉得,是我害死了屠兮。”他抬眸扫过众人:“在座的几位肯来,已是给足了季某面子了,那没来的几位,只怕是连见都不想见到我。”
  “…”众人默默无言,饶是再多的话,也终究只是猜测,这对季了的确太不公平。可是这一旦起了疑心,就怎么也消不下去呐…。
  沉默间,突然一阵衣料悉索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几人抬眼望去,只见季了微微敞开了胸前的衣襟,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顿时撞入他们眼里。
  季了伸手指着它道:“心口上的这道疤,是当年为了救屠兮留下的。我曾用命救过他,现在却人人都说我要了他的命。陆逊时,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往事涌上心头,陆逊时一阵酸楚。他瞥开眼去,这也是在屠兮死得不明不白之后,他还愿意跟在季了左右的原因。毕竟那时候,两人是那样的同生死共进退。
  顾凤儿也没了声响。
  “百花宴就拜托各位了。事关大昭,屠兮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你们不要让他失望。” 季了拢好衣襟,淡淡起身。他不再看神色各异的众人一眼,直直朝门外走去。
  在路过顾凤儿身侧的时候,他微微放慢了脚步。擦身而过,季了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怎会害他?我爱他,也最恨他。”

  ☆、第四十四章 描眉梳妆

  一转眼便到了四月花期。
  连日来的绵密阴雨散去,天气晴好的快要让人迷失在这大好春光里。
  花荼兮住的水居苑是整个白水荡景致最好的地方。长廊蜿蜒,草木清芬,郁郁葱葱的青竹立在屋前,风一吹,沙沙作响。
  花荼兮穿着轻薄的绡衣,坐在半支起的雕花窗柩边,温润的风暖暖地吹在肌肤上,静谧安宁的几乎让人睡过去。
  “花花…”
  “花花…”
  “花花…”
  几声极其聒噪的声音让正闭目养神的花荼兮掀起了眼皮。她啧了一声,执起一根茸茸的羽毛棒,往手边的竹笼里探去,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笼里的一只八哥。
  “喊什么呢,笨鸟。”
  笼子里头那只漂亮的八哥也不怕人,就着她轻轻扫来的羽毛这边啄两下那边咬两下,偶尔还扑腾到她手上去蹭她的指尖。
  花荼兮笑得很是开心。
  逗了没一会儿,屋前珠帘清响,羡鱼捧着一盆水灵灵晶亮亮的瓜果进来,见屋里一人一鸟玩得不亦乐乎,不禁乐道:“姑娘是在教它说话?想不到这只鸟这般聪明。”
  花荼兮挑眉不语。
  这只鸟,是莫冉折送来给她解闷的。来得第一天,满嘴都是花花花花,停都停不下来,明显就被人调…教过了,而且调…教的人还只教了它这么两个字。
  花荼兮又气又好笑。
  这名字,实在是太俗气了。没想到高尘出洁的国相大人竟是这般恶趣味,竟用这种方式来膈应她,真是幼稚极了。
  花荼兮又忍不住笑了,一个眼波柔柔淡淡地漾过去:“你家主上真是闲得荒。”
  被看了一眼的羡鱼顿时有些恍惚,差点溺在这一汪春水中。
  她不禁想起,花荼兮刚来的时候,虽然也时常笑着,但那股子笑意总是隐隐含着戾气,唇角一勾就让人不寒而栗。而现在不一样,眉宇间凌厉的压迫感早已消融,一颦一笑,清甜澄澈,天真柔软。
  难道她没发现,自己离那个凉淡歃血的将军越来越远了吗?
  羡鱼绕道花荼兮身旁,抿唇笑道:“姑娘,今日主上有事出门了,就不来陪您用晚膳了。这会儿日头还早,您吃点水果解解闷,这些都是刚从园子里摘来的,可甜了。”
  花荼兮嗯了一声,心道他当然不能来了。今日百花宴,就算是国相还是一样得早早地进宫拾掇。
  她含进一颗樱桃,享受地眯了眯眼,心中却在极其恶劣地想,不知今年莫冉折还会不会碰上为她要死要活的姑娘。上次宋府的宋小姐,可惜,太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真是怎么也看不腻啊。
  花荼兮想着又有些莫名的得意,要是她在,再来几个宋小姐也不怕,定能春风化雨般得帮他全部打发咯。
  就像以往帮君年打发了一样。。。
  花荼兮嘴角的笑有一丝凝固,她沉默片刻,叹息道:“陛下今年要纳妃了吧。”
  羡鱼耳尖,没怎么多想地就接了话:“是啊,不知京城里哪几家的姑娘能得陛下青眼。不过啊,婢子听说这次百花宴有一人绝对是要定下的。”
  花荼兮一愣:“是谁?”
  她倒是看好白家那个丫头,可就跟君年提了句,就被他赶出了玉衡宫,说什么一个姑娘家未嫁人就敢插手大哥的婚事,成何体统。
  难不成。。。开窍了?
  羡鱼见她一脸吃惊的样子,憋不住了,把从临渊那边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全部倒了出去:“据说啊,西楚的储君这次来大昭,带来了最受宠的小公主,叫什么。。西什么珠。。。”
  “扎西秀珠。”花荼兮接过话。
  “对对!”羡鱼不觉有异,急急地点头:“听说那位公主可是出了名的西域美人,身段妖娆,性子又烈又辣,一头长发编成了数股,甩起来就跟鞭子一样!还有她身上穿的,手上带的,坠满了金银铃铛,走起路来可好听了。这次她在百花宴上露面,定是来和亲的。”
  所以说,女人八卦起来总是彻底又可怕的,不管她的身份还是地位。
  花荼兮一开始还面露笑意的听着,可这笑容越来越深,深到让人毛骨悚然。
  羡鱼越说声音越小,一低头,竟是发现花荼兮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狠厉。
  “怎么。。。了?”她有些犯怵地问。
  “扎西秀珠,她竟然还敢踏上大昭的国土。”花荼兮的声音又轻又软,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一样。
  羡鱼被她诡异的语调唬得眉毛直跳,直觉不好。
  “你家主上不在是吗?”花荼兮突然柔柔地开口,无论是表情还是话题都跳脱得厉害。
  羡鱼已经完全凌乱了,迟疑地点了点头:“不。。。在。。。”
  “那就好。”
  “您做。。。”什么两点字还没说出口,就见花荼兮拂袖而起,兜在怀里的一娄樱桃尽数滚落四散在地,一个个红得让人心惊肉跳。
  “让这个女人进大昭的后宫,除非我死。”
  沉沉一句,石破天惊。
  羡鱼呆呆地看着花荼兮像流云一样的卷了出去,只余身后两扇可怜的木门被震得摇摇晃晃。
  羡鱼反应极快,意识到花荼兮这一番话定是要阻止那西楚公主与大昭的皇帝联姻。
  她要阻止,就要进宫,进宫就要百花宴的帖子,可她身上并没有,而主上赴宴向来是不用帖子这种东西的。。。
  羡鱼如梦初醒,慌乱地看向她的背影,果然是朝着莫冉折的书房去的。
  羡鱼悔得肠子都青了!跟在她身后冲了出去。
  幸而花荼兮的眼疾未愈,羡鱼得以在她破门而入之前,手脚并用地拦下她:“您不能去。”
  “让开。”花荼兮聘聘婷婷地站着,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羡鱼摇摇头,对上她压迫的视线,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就算您进去主上的书房,百花宴的帖子也定是不在的,主上带在身边呢!”
  花荼兮唇角一弯:“羡鱼,这话你哄哄别人就够了。国相进宫,还需要帖子么?他刷那一张脸就够了。”
  羡鱼脸色白了白——她果然都知道!
  但此时此刻,她顾不上别的,只咬定两个字:“不行。”
  “让开。”
  “不可以。”羡鱼快要哭了:“您要进去,除非婢子死了!”
  花荼兮蹙了蹙眉,然后叹息:“以往你见了我,也是要叫一声将军的。我要进去,你以为你拦得住?”
  羡鱼惊恐地看着她,下一瞬间身子就被掀飞了出去,却是轻飘飘地落了地。
  花荼兮“砰”得一声推开门,她熟门熟路地走到桌案前,笔墨纸砚,香炉玉印,左边一摞垒着高高的一叠。她伸手拿起最上头一本,可不就是百花宴的帖子。
  花荼兮拿了就走。
  羡鱼一摇三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抢在花荼兮跨出房门之前噗通一声跪下:“姑娘,您可不能去!您若是在这百花宴上一露面,主上这些时日做得一切可全都白费了!”
  花荼兮笑了声:“白费?说得他好像多为难,我又好像多愿意似的。我说最后一遍,让、开。”
  羡鱼慌忙摇头,扯住她的衣摆:“是婢子嘴笨,不会说话,也在您面前说不上什么话。。。但是。。。还请您想想我家主上,他对您可真真是极好的!您身子不好,主上总是变着法子给您精心养着,又担心您一个人在白水荡无聊,紧着有趣的东西都给您送来,就连出门办事都一直心不在焉。他不是要拘着您,只是不想让您再过他看不得的日子了啊!”
  羡鱼以手抵额,整个人都跪伏在了地上,语无伦次地颤抖着说完。
  房间里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花荼兮听着,神色变了又变,几分愠怒,几分隐忍,几分心软,最后都化作了一缕迷惘。
  这段时日,过得安宁吗?
  何止。
  莫冉折给她的是一片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如梦一样的温柔小筑。
  她似乎回到了小的时候,檐上铜铃清脆,睁开眼就是和煦晴好的晴光,无风无雨,无忧无虑。
  已经多久没有过,这样平和安稳的心境了。像是突然就有了铜墙铁壁,阻隔了世上所有的浑浊不堪,斩断了心里的惶惶不安。
  而她执着的那些血雨腥风,金戈铁马,早已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可这些,一开始她是并不乐意接受的,甚至可以说是被逼无奈。
  花荼兮问自己,若再让她回到那个属于“屠兮”的生活里。。。。愿意吗?
  不。
  不想。
  她贪恋温暖,沉溺平和。
  瞧瞧,习惯真的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有人养着惯着,就再也不想回头了。
  花荼兮挫败地闭了闭眼,对着自己嗤笑出声。
  羡鱼久久不见她有动作,忍不住抬眼再抬眼,兢兢战战地喊了声“姑娘”。
  花荼兮恍然回神,看了她一眼道:“起来吧,你也太小瞧你家主子了。”她竖起手上的帖子:“他要是不想让我碰着这玩意,我这一辈子也够不着它的边。”
  “。。。。”羡鱼怀疑地抬起眼睛,是这样吗?不是你硬闯进去抢来的吗?
  “不为难你。”花荼兮歪着头点着下巴,又变回了那个狡黠的模样:“但欠债还钱,有仇报仇,扎西秀珠这个女人我绝对要收拾的。”
  她垂眸,淡淡开口:“来,给我梳妆。”
  ——
  夜风清冷,烛火映照着菱花铜镜,描摹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花荼兮已经换好了衣服,正被羡鱼按在凳椅上描妆。细细软软的狼毫笔轻轻落在脸上,有点痒,有点扎。
  她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挠,却被羡鱼一声“别动”制止住了。
  花荼兮眉间微蹙。她是有些笨拙的,就像方才换衣服一样。明明只是件女子的衣服,层层叠叠多了些布料而已,她却要在羡鱼的帮忙下才能穿好。
  “姑娘可别皱眉呀。”羡鱼腾出一只手抚平花荼兮的眉间,这才又继续细细为她描眉。
  花荼兮的眉生的极好,淡淡地斜飞入鬓,如抛上九天的彩袖。而更摄人心魄的是长眉下那一双眼睛,眸如莲华,顾盼生辉。
  羡鱼有点不知如何下手,于是她只是用狼毫笔稍稍染了染她的眼尾,再用极淡的樱粉点了点她的唇,上了一层薄薄的晚妆。
  即便这样,画着画着,她的手依然有些抖。
  “好了吗?”花荼兮睁开眼,眨了两下。点点星光,明灿潋滟。
  “等等。”羡鱼突然按住她,从妆奁盒里取了枚朱砂状的花钿,贴在她的额上,闪闪发亮。
  “好看吗?”
  “好。。。看。。。”羡鱼结巴,觉得自己答应为她梳妆简直是闯了个祸。
  花荼兮接过羡鱼手中的铜镜细细端详镜中的自己:“可惜看不清。”
  她有些惋惜,整理了一下衣摆,然后迤迤然站起身。花荼兮天生便是明艳大方之人,就算再怎么穿不惯女装,也因这气质凛然,挑不出半点差错,完全一副世家贵女之范。
  绯色的罗裙璀璨如流云,华琚勾勒出楚楚细腰,步步翩纤。她衣袍一震,展颜笑道:“走吧,跟我进宫砸场子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日子过晕的我设置错更新时间了,于是两章一起发。

  ☆、第四十五章  故人旧名

  夜风清凉。
  花荼兮行事作风一向干脆利落,日暮时分决定要进宫,一个时辰不到,便已准备妥当,站在了马车旁。
  她完全不担心会不会赶不上百花宴这个问题。
  大昭的春日百花宴一向放在晚上。收到宴贴的都是朝廷有头有脸的人物,位极人臣,可不都是人精。这些大臣们总会提早一些到场,相互寒暄,走礼交际,这一聊就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非得要太监们三催四请,才会堪堪落座。
  这还只是男人,女人们更是繁琐。
  就光掌事的女官引导各位女眷们怎么落座就磨够了时间。这前前后后的位子怎么排,哪家夫人该坐在哪位命妇前头,哪家的姑娘刚封了郡主,得紧着点照顾。。。
  按照尊卑品级一个个排下来,个中规律不能再多。
  皇帝也知道这百花盛会有的磨时间,更是来得不紧不慢。
  所以等宴会正式开宴,通常都要到酉时往后了。尤其是有外宾来访的时候,更是礼数周全,要的就是那等威严的皇家阵仗,时间就拖得更久了。
  于是花荼兮这个时候赶过去,时间掐得刚刚好。既不会去的太早引人注目,也不会太晚坏了规矩。
  她站在一匹骏马前,正抬手轻轻抚摸着它。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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