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又换了副口吻奚落梅画,
“你就是个事儿多的主,穿什么不成,还巴巴的描了样子叫人做出来,可见是个骄纵奢侈的,还好吃懒做,这一年也就算了,过去的不提,可等生了娃子再不行这么着了啊,外头有你男人支应,烦不到你,家里的活你就得全拿起来,你哥嫁了人还叫他每日里往回跑,替你操持家务,做兄弟你脸上不觉得害臊啊,我都替你抬不起头。”
梅画盘着腿儿喝着蜂蜜茶,也不愁闷,笑的眯起了眼睛,答应的痛快,
“我也是有脸有皮的人,婶么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其实我什么都会做,就是不爱动手,等哪日有兴趣了,我给你做上一桌饭孝敬你跟二叔,你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刘芬芬心里不大信,这人惯会说好听的,巧嘴的很,答应的事扭头就往,再一问他就装二愣子,一问三不知,着实叫人发恨,于是不阴不阳道,
“能吃上你的一口饭那我跟你二叔真是天外来的福气,可别叫我们做梦娶夫郞,到时候一场空欢喜'黑篮+黑岩'火神家的勇士。”
梅画一时间没顾上接话,心想,可不是天外来的福气,还不是一个空间,这得多渺小的机遇才能和你们成为一家子啊,一时又感叹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啊。
大红的背面绣着鸳鸯戏水,腊梅喜鹊,红色晃的人眼睛直发晕,一上午二人做出了两床被子,刘芬芬和艾美都是干活麻利又细致的人,被边缝的针脚极密实,被子用的新棉花,软和又厚实,梅画在一旁看着眼馋,他就喜欢新的,颜色重的,厚着脸皮的开口,
“这被子真好,给我吧。”
刘芬芬扯着被边的手一顿,疑惑道,“你家被子不够?”不能吧,光自己看见的百花锦缎被就好几床,被面被里可比自己这个贵气多了,倒不是自己不舍得给儿子花银子买好的,只是他也得有地儿去买才行啊,就这还是挑的最贵的料子呢。
梅画灿然的咯咯一笑,脸不红气不喘地道,“这不是新的么,看着就好!”
艾美只顾在一旁笑,这时他到不好开口说话,是应啊还是不应啊,都不合适。
“真是个雁过拔毛喜新厌旧的货!”刘芬芬醒过味来,极看不上他这贼不走空的性子,却也没再说旁的,嘴角上挑着应了一句,
“我多买了几块被面,棉花也富余着呢,等这些做完再给你置办两床,”
瞧着那张恬不知耻的谄媚相,恶声道,
“有那些盖的还往家扒拉,见什么要什么,你那高贵的眼还能瞧上咱这普通的物件,真是了不得啊!”
得人松了口,梅画也不管刘芬芬是褒是贬,反正东西到手了,心情一下豁亮起来。
外面的汉子也叮叮当当的热火朝天,日头到了正午,艾美将被子叠好摞到箱子上,跟刘芬芬出去做饭,梅画一人待着没意思便穿上衣服出去围着那些木材板条打磨旋。
两天时间做了十床被子,刘芬芬只留下六床喜庆的,多余的四床给了艾美两条,剩下的梅画乐颠颠的指挥艾奇抱了回去,皆大欢喜。
铺的盖的有的,六床被子不少,而且哥儿的陪嫁还得带过来一些呢,足够新婚小两口用的,剩下的几日,刘芬芬跟艾美则给新夫郞做了两套家穿的衣衫,两套出门穿的衣裙,冬季的衣裳厚,下针费力,线还要多走一圈,再加上还有两件花色的棉袄,就这些衣服下来两人用了七八天才完工,还好惯是做活的,不然一下子坚持下来,手都得肿了。
赶着一个好天气,艾奇赶着车拉着刘芬芬和艾美给那家小哥送衣服,还有一套银质头面,自然的中午在那头用了饭才回来。
每日都在匆匆忙忙中度过,日子溜的也快,转眼到了十二月中旬,这一天正式进了腊月,开始数着天儿盼着过年了。
梅画和常华两个大肚子的夫郞对立而坐,梅画嘴里嚼着梅干,常华低头做绣扣,照着新样式先头做出来的五十枚已经卖出去了,比普通样式的每个多卖了二十文钱,至此常华更是舍不得放下一针一线,只要得空就得坐下来穿穿引引,一刻不得闲。
梅画无聊透顶,拉着人扯闲篇,对他的家事尤为好奇,“你继阿么出月子了?谁照顾呢?”
常华头也不抬,听不出喜怒,“我爹呗,总不能叫我弟弟啊,那成什么了?一个没成亲的汉子伺候继阿么月子,这传出去还怎么做人,就我爹那么不要面子的人脸上也挂不住啊逆风'重生'。”
梅画听着愉悦,继续八卦,“那老么子怎么摔的?眼神不好使啊?”
“哼,缺德事做多了呗,再让他撺掇我爹给我打搅乱,没听说出嫁的哥还得管自己后么的,管爹那是理所应当,他算老几?”常华有些愤愤的,不觉得自己说话过火,本来就没感情,还指望父慈子孝,可能么。
梅画咂咂嘴,好奇道,“谁给你爹说的这个老么子啊?”其实常华继阿么一点都不老,还不到三十,可谁让他跟常华他爹过日子了呢,梅画自动的把他往上推了一辈儿。
一提这个常华脸色有些难看,其实梅画既然这么问就说明他不清楚自家那些腌臜事,美子哥不是嘴碎的人,更不能唠家常一样跟他说这些糟心的事,可只要一想到村里流传过的那些风言风语,常华只觉得自卑羞愧到无脸见人。
梅画当做没瞧见常华的黑脸,还求知欲极强的盯着人,目光灼灼,这表情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对于日日除了拉屎撒尿不再多走一步的人来说,是多么好的床头趣事啊,是以务必要从他嘴里抠出来一二,不然真浪费了自己的一番脑细胞苦苦等待。
“说啊?”梅画催问,“早就过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得解开心结,放空思想,看你平时不是个气性小的人,怎么就上次着了魔一样发疯,爱钻牛角尖,结果呢,躺了半个多月,那药渣子就那么好吃啊。”
常华恨恨地捅了一针,扬起手收线,嘴角抿的死死的,眼睛发红,盯着桌角不动,视线直愣愣的。
梅画一瞧,暗道瞎菜了,把人逼急了,开始琢磨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出口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不觉得哪个是带刺激性作用了,舒了一口气,抓抓着头发转而安慰人,
“算啦,别想拉,肯定不是愉快的,反正你现在也嫁了人,不开心就不回去了呗,眼不见心不想,就跟我哥似的,顶天十天半月登回门,皆大欢喜。”挖坑的是自己,埋坑的也是自己,梅画暗道做了一次赔本的买卖。
堂屋门响了,常华轻声说了一句没事,擦擦眼角,又开始低头做活了,梅画翻着死鱼眼,仰在炕上挺肚子,听着脚步声,一脸的无聊透顶。
“画画,华子。”艾奇带着寒气进来,俊朗的脸上笑容兜不住,“今儿运气好,我们逮了一只野猪,四个人合力抬下来的,嘿,一百多斤,可壮实呢!”
“啊?真的!”烦闷一扫而空,梅画手支着炕爬起来,惊喜道,“快走快走,我看看去,野猪什么样?”
常华也露出笑意,感慨道,“可是不容易,确实好运到,得费多大劲,猪在哪呢?我也想去看看。”
艾奇走到梅画对面,他没洗手,只离着人一步远,“你俩瞧瞧去也成,蹄子都绑着呢,不用害怕,抬在大哥家去了,我们从前山道下来的,离着那儿近。”
这边梅画早坐不住了,兴冲冲的穿衣裳穿鞋戴帽子,这利索劲儿全然不见往日里这疼那痒好逸恶劳的症状,棉帽子一戴,神情亢奋,拉着常华俩人相互搀着往外走,艾奇作为一位贴心的汉子紧紧跟在后头。
第151章()
梅画真真实实第一次见到野猪是黑色的,倒不是他孤陋寡闻,却是少有经历,当时艾美家的院子里围了好多人,都是来瞧热闹的,老的少的,夫郞或是小娃娃,来了走,走了又来,吵嚷声不断,还有的人询问他们这猪什么时候宰,盼着来称上几近留着熏腊肉放到过年吃,别说,志同道合的人还不少,他这一问,大家立刻你一嘴我一言的,场面再次欢腾起来。
野猪抬回来的时候已经半下午的,周里几人商量后先放一宿,等第二天一早开始杀猪,原本计划这猪肉留出一半,关系近的亲戚们分分,剩下的拉到镇上卖掉,哪想到村民如此热情捧场,倒叫他是省了好多的功夫。
晚间一起吃过饭,艾美带着未做完的小衣裳回去了,再有一个月弟夫就生了,娃娃需要用的物件也该准备出来,他这已经做出了两套衣裳,前儿个婶么给了两条小被,精棉软面的,做的挺用心,针脚严实,他估算这姑么那定也预备了不少,艾美便想再做一套就得,有换着穿的,等孩子长大一些在新作也来的及。
进了家门,周里先一步进屋点上蜡烛,屋子里宽敞干净又整洁,比原来自己住的那小屋不知体面多少倍,锅里的热水滚开,两人洗漱一番便上了炕,周里脱了衣裳钻进暖呼呼的被子,一手拉艾美想要亲热亲热。
艾美这会下…身只穿着一条里裤,上身的棉袄并没脱掉,一扭头打掉周里的手,温声嗔怪,“做什么?快睡你的吧,我这得把衣裳做出来。”
周里也不恼,不痛不痒的改变策略,手伸进被子里改摸大腿,笑嘻嘻地道,“哪就这么急扯巴拉的,不还有一个月呢么?再者,你做了这些那刚生下来的娃子能穿么?”他可记得自己大哥的孩子到现在还裹着布着呢,并不是没有衣裳,只是衣裳大,根本穿不下。
艾美自然清楚周里话外之音,也不纠正,只笑着说,“咱侄子生下来个头小,才那么点儿斤两,给他准备的衣裳自然不合适,虽说养了这些日子,可也只是才将将穿上最初的那些,这还不错呢,三个月长了二斤多,可二奇的怎能一样,你就瞧着画画的肚子吧,我估摸着啊,没有七斤也差不多了。”
周里对自己夫郞的话欣然赞同,开始浓情蜜意的奉承,“还不是你养的好,好吃好喝的供着,一点心都累不着,跟嫂么那时的境遇可是大了去了。”
自己并不是是个瞎子,阿么过日子太细,忒较真儿,殊不知过犹不及,原本嫂么打心里尊敬阿么,可瞧瞧现在,也不过是面儿上的事儿,倒不是自己有意偏袒谁,他也不能急头白脸的指责阿么的过错,就是因为预见到了美子以后也可能会遭受这样苛责的待遇,自己才着急忙慌的出来盖房子的。
而自打搬了出来,艾美便将婆么那边只当普通亲戚走动,没事也不会往跟前露脸,而且婆么未必就愿意看到日子过得舒心惬意的自己,但是该孝敬的时候他不会往后缩,平常也就周里有事没事的过去瞧一眼,尽尽孝心,有时候他就在琢磨,就这么安安稳稳保持着距离的过吧,真凑到跟前未必就能和谐美满,他又不是生来受虐的,干嘛非要没眼力的没自尊的追到人家屁股后头呢明星青梅的专属竹马。
艾美心里舒了一口气,过去的就过去了,不再回想,脸上显出得意又满足的神情,声音愉悦,
“那如何一样,打根上就差了去了。”
等了半饷不见人说话,艾美撩撩眼皮一扭头,哪只人早就睡着了,恨恨地啐了一口,嘴角往上抿抿,手中加快了针线的穿梭。
冬季里天亮的晚,虽然庄稼人习惯了早起,但一般即使醒来也会躺到天亮再起身,不然还得点灯费油。
早晨天边刚显现出一丝光亮,周里就迫不及待的穿衣起身了,感觉到身旁被子的蠕动,想叫艾美多睡一会儿。
“不了,”艾美伸出一只胳膊在夹被中划拉衣服,声音软软的,“吃过饭我早点过去,今儿杀猪见血不能叫画画过来,你们商量好留出一半,单独给我称五斤,我给毛毛叔送去,这些年他照顾我们兄弟许多,画画嫁过来之后多亏是他敲打着才没那些闲言碎语的,日子过的安稳平静,吃水不能忘挖井人呐。”
周里正在系裤腰带,很是体贴的笑道,“你不说我也会准备,原想是从咱们分出的里面单独割呢。”
“那你看着办吧,最好是留后腿上的。”艾美坐起身弯腰从旁边的小桌上倒了一杯温水喝。
“得嘞,你甭惦记,野猪是在我挖的陷阱里逮着的,少不得咱们拿大头,估计就是分给我大哥和青牛他们也不会要那么多,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剩下的百十来斤定能卖上几两银子呢。”
家里多了收入艾美也高兴,“你们爷们外头的事我管不了,反正姑么的二叔的这两份你都得留大头,其余的你瞧着办吧。”又道,
“画画不甚爱吃腊肉,你瞧二奇的意思要是不多要就随他的意,但是猪蹄子你留下来,赶个日子泡上把黄豆,给画画炖着吃。”
周里正要往外走,闻言愣怔一下,不解道,“这就要下奶了?这才什么日子,忒早了吧。”
艾美秀脸一红,咬唇呸他一声,恼羞地骂道,“快滚吧,什么话也能是你说的!”
被人喝呼一句,周里讪讪的摸摸脖子,也觉出自己的话不得当,暗骂一句魔障了,没说什么便出去了。
另一边梅画吃过早饭就开始在茅厕里蹲着,老半天才拉出来一小点,艾奇在外面焦急的来回走动,好几次几乎要破门而入,梅画实在受不了他的恬燥,黑着脸提裤子黑着脸推门。
“画画?”艾奇双眼紧盯的门,一出动静立刻迅速拉开,上前一步小心的搀扶人,眉宇间尽是不安,关切地问,
“画画,今儿的时间久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梅画正烦着,脸拉的老长,呼出的哈气白乎乎的,毫无耐心的冲人嚷嚷,“不就多蹲一会儿么,火上房了,毛毛躁躁的。”便秘的人心情就没有好的。
艾奇不急也不恼,连连称是,赔笑道,“那画画咱进屋玩,外头冷,甭转圈了。”小夫郞每日趁着如厕后的功夫都要在外面走两圈,这挺着个大肚子自己都替他累的慌,时时担惊受怕,平时到还好,只要无事一日都不下地,可就这么转的一刻多钟的时辰自己那心悬地啊,一直吊吊在嗓子上权斗兵谋之舞姬帝后。
梅画蹲了半天早就没力气了,鼻腔里似有似无的弱弱地哼了一声,慢慢地挪着步子往屋走。
没多大会儿,艾美常华和娟娟都到齐了,梅画神情恹恹的,做什么也静不下心,一上午跑了两次厕所,来回折腾的脑门直冒虚汗,艾美在一旁瞅着焦心,哪哪都下不去手,只能干着急,差点没落了泪,娟娟去叫郎中了,常华倚在炕被上给梅画捏腿,也是忧心忡忡的。
娟娟先去叫的郎中,后又去找的刘芬芬,所以这三人几乎是前后脚进的门。
众人摒心静气的等着艾郎中把完脉,留着常华在屋里,几人去了堂屋,
艾美最担心不过,焦急的问,“大伯,我弟夫的身子怎么样?”
刘芬芬的脸色多少有些凝重,斟酌下开口,“老哥,是不是娃娃忒闹腾了,算算日子用不了一个月就该生了。”
艾郎中缕缕山羊胡,抬抬手叫两人坐下说,声音沉稳道,“莫心急,这孩子身子硬实呢,娃娃也精神,只是身上带了些冬季里人们惯常都有虚火的症状,”郎中说到此便笑了笑,
“你们给他补的太过了,老二家的你是过来人,到了这个月份就知道食物以流食为主,适当的清减一些荤物,多用些萝卜白菜,用肉汤熬煮,并不失养分;药就不用开了,提前请上接生么么,出不去正月你们家就该添人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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