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干哕声,伴随着还有咳嗽,抽噎,仔细听好像还说什么回家之类的,刘芬芬端着水瓢侧过身听一耳朵,这一听可倒好,气的他刚咽下去的一口水登时噎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他嗖的一下把水瓢扔进旁边的桶里,咣叽一声响吓的旁边的娟娟心肝胆颤儿。
刘芬芬气势汹汹的拨楞开门帘走进来,瞧着鼻涕眼泪铺了整张小脸的人,一丝怜惜的感情也没有,只剩下浇不灭的怒火,毫不留情的大斥道,
“美子你给我松开,让他走,他不是要回家么?让他去,我倒要看看他家在哪,他怎么回去?他家连个人都没了,他想去哪?要寻死也别拖累我们,我们老艾家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这是娶了个阎王回来啊寻父!”
艾美心力憔悴的紧拉着往外爬的人,冲还在拱火的刘芬芬道,“婶么,你不要说了,他糊涂了啊。”
这边的梅画只听到问他家在哪,一时间呆愣愣的忘了挣扎,只顾本能的哽咽抽泣,半响之后,茫然又渴望的视线冲出窗外,洒向天边,极目远眺,说了句叫人摸不着头脑却细思极恐的话,“我家在几万里之外,云瑞之巅,宇宙之临……”
屋内的人均是一怔,随后全都皱起了眉头,刘芬芬最先反应过来,恨不得上去扇他几巴掌,而碍于这小人的身子,却只能笑着怒骂,
“我呸,放你爹的狗屁!你糊弄谁呢?拿话本上的词儿来说搪塞,你当自己是神仙啊,快歇了你那些狗屁心思,不然我打的你起不来。”
梅画懵懵的转过头,目光脆弱,鼻涕流进嘴里,说话一圈圈冒泡,语气听不出来是发怒还是什么,抽噎道,
“你,你怎么骂人呐,虽然,呃,你说的不假,我爹确实是个混蛋,可你就不能,呃,婉转一点么?”
谁也想不出梅画会说出这番不痛不痒的话,其实刘芬芬嘴上痛快之后,心里是有些后怕的,他听过小道儿消息,说梅画亲爹曾经身居高位,而官宦世家之间的关系向来枝枝节节盘根错扎,说不准什么时候暗地里一使劲,他爹又官复原位了呢,结果自己骂人家是狗屁,污言秽语,辱没朝臣,这要深究起来可是要进衙门挨板子的!
刘芬芬一个激灵,错杂的目光盯着衣衫不整发丝遭乱哭花了脸的人,见他未有一丝忍气吞声和不甘心的意思,而且好像他自己对亲爹也不似特别敬重……咳,罢了罢了,都乱了套了,瞧着估计是不知从哪牵动了一抹归家的心思,缠的他魔怔了几日,这几天也作够了,一家子跟着吃不好睡不好的,想到这里,
刘芬芬敛了敛神色,变换出和颜悦色的味道,只是口气还是一向地蛮横,
“成了,你家是甭想回了,你也回不去,哪有嫁了人的男子整天吵吵的回亲家的?你那些打小学的知贤礼教都跑狗肚子里去了!”
瞪了人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厉色道,“下床吧,都多少天了,还腻在上头,你给我好生的,你上没有婆么管教不了你,可别就得了意,打错了算盘,当这家里就没有能治的了你的人了?那你可想错了;美子心疼你,我可不会给你留余地,再给我作三妖四的我就抽你,我管你怀没怀着娃子,成天闹的鸡犬不宁,抽你都是便宜了你。”
刘芬芬连骂带吓唬,他若真拿出婶么的身份,连艾美都驳不了他的意,只能虚目低垂的受听受教。
梅画被这通严词厉色给震的也不抽噎了,只能眼波粼粼的扮无辜,心底的那层漆黑魔障被打通了,光芒四射,豁然开朗,清风徐徐。
……
大喜
艾美开心的合不拢嘴儿,脚步轻快,走路带风,不耽搁手上的活,时不时的看一眼低头猛吃的弟夫,终于雨过天晴了。
“婶么,你中午在这吃吧,我把二叔也请过来,咱们好好热闹热闹财惊芳华。”艾美头一次诚心诚意的说这话。
刘芬芬挥挥手,就要往外走,这半天不够他累的,不过真叫人痛快,嘿!以往被这小子明里暗里气的积下的郁气这一次全都发泄出去了,还赚回来不少,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光芒,少有的好心对艾美道,
“你也别光顾着他,多做些吃食,给男人们补补,往前小半个月都歇不下来,再者,”看了眼不待见的人,撇下嘴,扭回脑袋道,
“你再惯着他我可不会依你了,你就回老周家去,我看他到底饿死不能!”
这话太直白,真叫人没脸,艾美咬着唇低下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却不得不回话,结结巴巴道,
“我知道了,婶么。”
刘芬芬重哼一声,“成了,收拾晌午饭吧,我走了。”
艾美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出去,关上门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自琢磨,难不成真是自己的太软弱了,由的弟夫撒丫子胡闹?可转过心思又一想,弟夫平日里很乖巧的,几乎没有不听话的时候,对自己和周里也很尊敬,就是偶尔耍性子也无伤大雅,只是就刚才的话来说,弟夫还没适应这个家吧,也许已经把自己当做亲人,可毕竟梅家是他成长起来的地处,心心念念再为之不过,要是一下子断掉,那真是未免太薄情了。
怎么也想不透彻,艾美甩甩脑袋不再乱猜,回屋做饭。
艾美刚一进屋,梅画便迎过来,只是步伐虚浮,他真诚的向艾美道歉,
“对不起,哥,让你费心了,也让你跟我着我挨骂了。”
艾美一下激动的不能自已,眼珠颤动,半天才扶住梅画的肩膀,嗓音柔和像五月里的清风,“无妨,无妨,只是画画以后不要糟蹋自己了,你想……”艾美本想说你不要想着回家的事了,那是万万不能的,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你想要什么就跟哥说,千万别不言不语的,嗯?”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
艾奇又是提前回来的,跑到家已经满身是汗,没形象的抹了一把脸,腾腾腾的冲进屋,见到屋内的景象时,脚一顿,慌张的神色骤然平静下来,收了脚,呼吸放缓,目光直逼坐到凳子上剥蒜瓣,脸色仍旧蜡黄的人。
一步一步的往里走,威压弥漫,在桌边停下来,气息沉淀,却让感官一向敏锐的梅画直觉风雨欲来。
梅画神色有些不安,这样低气压的艾奇叫他不敢正视,艾美去后院了,屋里只有两个人,紧绷的空气叫人恐惧的想要逃跑,只是还没动作,耳边忽然刮过一阵风,接着一个孔武有力的巴掌跟他的脸蛋亲密接触,还有哥响亮的碰撞,原本虚弱的身体一个不稳,踉跄的斜趴到地上,凳子几乎跟他一起倒下,磕到了小腿的一个紧要关节上,一瞬间疼痛席卷全身,耳边还有嗡嗡炸响。
梅画头昏目眩,胃里翻滚,紧抿着双唇不敢吭一声,却也不敢动一动,心里恨极了这个身体的不可抗拒,脑子却直言自己这一巴掌当是还给这几天叫他们担惊受怕的利息。
艾奇眼不错的死死地盯着人,他心疼的紧,却不动声色,这一巴掌他不得不打,不能后悔;两只手掌握紧成拳头,身体绷得直直的,口气冰冷,
“你在跟谁耍性子?无缘无故,你有什么本事叫大哥每日以泪洗面寝食难安?我对你太好了,万事不与你争执计较,事事由的你胡来瞎闹,没有章法,倒捧的你的性子越发张狂,”
自己向来少言木呐,但并不表示他没有脾气,一回想这几日大哥整个人憔悴的比他成婚前还厉害,心里就跟刀割一样,难以原谅自己,凝视着眼前的这个罪魁祸首,艾奇厉声暴喝,
“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梅画的瞳孔瞬间一收,全身阴冷席卷,是了,是了,他怎么就忘了,自己怎么就坐享其成不思悔改了呢,他是戴罪之身啊……
艾美听到动静从后院跑过来,看到卧在地上魂不守舍的梅画当即惊呼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抱起地上的人,瞧着他脸上的巴掌印,搂着人更紧了,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忙手忙脚乱的掀开梅画的裤子手指探向他的两腿…间,很干燥,没有出血,这个事实直达心底,快要停跳的心慢慢地恢复频率执手魅天下。
艾美这次没有当面斥责弟弟的做法,但并不表示就认同,满含谴责的目光瞪他半饷,才忍着火气道,
“还不把画画抱到床上?干杵着做什么?”
梅画虚着眼瞧着板着脸走向自己艾奇,身体本能的一缩,磕到腿的那部分更疼了,紧抓着艾美的衣襟不撒手,艾美觉察到他的僵硬,便温和的劝他,
“画画别怕,哥在这呢,他不敢再打你了,听话,去床上躺着。”
争执不开,眼前一暗,再一晃,凌空而起,几个呼吸间,梅画的身体挨到了熟悉的味道。
衣服上蹭了土,艾奇面无表情的找出一套新的就要给人换上,梅画抖抖擞擞全然没有了往日威风八面的伶俐,身体不自主的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臣服,到了此时,他才方觉自己的灵魂太渺小了,追悔不及中,身上没两下就被扒…光了,梅画这时候又觉得羞耻了,头转向床里,任由艾奇给他穿衣服。
磕到凳子的右小腿处青了一大片,连着右侧的屁股腰侧,青红的痕迹处于一片白光的肌肤中非常明显,艾奇只觉得呼吸都难受,别过头拽过一个床单给他盖上腿,自己出去了。
堂屋里不时的冒出响声,是艾美在做饭,一会儿香气就飘向四周,瞧着弟弟出来进去的冷着脸,艾美只是拧了下眉,准备空闲的时候再找他说道说道。
没一刻钟,艾奇光着膀子浑身水汽的进屋了,没理会床上躺着的一个人,径自脱了裤子,换上一件在家穿的,然后拿了白巾子擦干身上的水,又从一个角落里找出一瓶药酒坐到床前。
掀开被单,艾奇的视线不自觉地扫了扫自己小夫郞的私…密处,粉润润的胖东西躲在草丛里,缩成一小个柱体,到显的后面的两个小球更圆了,啧啧,好不可怜,艾奇眸色有些深,轻呼一口气,目光移开,往手上倒了些药酒,然后敷向那些青红的地处轻轻推按。
艾美从外面炒好了两道菜,见屋里也没动静,心有不安的掀开帘子进去瞧瞧,这一看差点没笑出声,只是憋了眼弟夫光溜溜的下…身,艾美神色不免有些赫红,也没说话便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别扭的两个人。
终归是夫夫,床头打架床尾和,只是弟弟打人是不对的,他家自上而下没有这个弊病,这一点还得跟弟弟好好嘱咐嘱咐,夫郞是用来疼的,他不听话训斥两句就得了,怎能下重手?
第127章()
今日的午饭分了两桌,梅画的脸肿了半边,自觉无颜见人,再有连日来不进米粒,体虚异常,身上的精气流失大半,本就手脚酸软无力,结果又被动的摔了一大跤,更觉的颜面扫地了。
虽然外头的人不知情,可架不住人家也是有脑子的啊,人家不会想不会猜啊,打人不打脸,这不是老话么,怎么这整天长在土坷垃里就这么不尽人情呢,绝对是故意的,梅画忿忿的想;
艾美察言观色后,有些明白了弟夫扭捏的根本,便做主两人搬个小炕桌在床上吃,果然话一出,弟夫的脸色立即缓和了许多,竟还透出一层光亮。
今儿的气氛宽松,外面桌上的男人也有了欢声笑语,艾美拨了两碗菜,单独给梅画烙了几张鸡蛋饼,男人吃的是玉米饼子,里面参了白面黄豆面,比往常吃的口感要软和许多,一个成年汉子一顿能吃上十个巴掌大的饼子,还不算顶饱,艾美今儿光贴饼子就贴了两锅。
像这种家常面食在夏日伏天里,一般都是现吃现做,冒着热气的玉米饼端上桌,每人一大碗小白菜豆腐汤,家常饭食,简单又实惠;
又单独给梅画做了一汤碗的西红柿鸡蛋汤,艾美始终记得他的口味和喜欢的吃食,出锅后撒上一小抹香菜,滴入几滴香油,香香撩撩的热气扑鼻,叫胃里缺食儿的人留下不少口水。
捞了几根新腌的还不算入味的黄瓜端上桌,艾美对钱窖说,“小窖儿多吃点,怎么顿顿跟吃猫食一样?”
钱窖笑嘻嘻地拿了一个饼子大咬一口,“大哥我吃的还不多啊,你做的饭香,我在家时都吃不这么多呢,不信你等我阿么来了问他,他瞧见我这大口大口的绝对能唬一跳陆小凤同人之北辰温锦。”
“瞧把你能个的,我也不需去问,对比一下就知道,你瞧瞧你二哥和哥夫的劲头,再看你,可不跟猫食一样?”
“啊?!那怎么能一样?”钱窖仰头一咋呼,“二哥跟哥夫多大了,我还没成年呢!我才跟我小嫂么一样岁数,大哥可不能比错了人啊。”
周里离着钱窖近,好笑的推他一脑袋,“成了啊,一个汉子跟哥儿比饭量,看把你出息的!”说完把他桌中央的一盘子玉米饼往他跟前推,点着他道,
“今儿晌午你把这些都塞进肚子里,不然傍晚进山不带你。”
钱窖一听说能进山了,忙点头如蒜,笑的露出满口大牙,拍这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大哥贴的饼子香,吃一百个都不嫌多!”
“吹你的牛皮去吧,好个巧舌!”艾美笑瞪他一眼,然后盯着周里问道,“好好的怎么又进山,黑了天你还带他进去。”
周里不慌不忙的解释,因为艾奇没在桌上,他并没有先动筷子,“昨儿下了两个铁夹子,就在北面的半山腰,我没往深里走,去瞧瞧有货么,转一圈就下来。”
艾美点头,心里清楚周里办事有分寸,而且还带着表弟,自然不会莽撞涉险,便只叮嘱叫他俩加小心,然后进屋了。
艾美一进来,艾奇便从床边坐起来往外走,那速度,箭步如风,好像躲债一样,他想叫住人说句话都没来的及。
而弟夫又露出一贯旁人不可测的表情,艾美也不想深究两人到底叽歪些啥,直接开口道,
“快吃,刚吃那点能顶什么,先喝碗汤,暖暖肠胃,鸡蛋饼慢慢嚼。”
桌上的饭菜都是自己爱好的,虽然简谱,可每一份表露的关切都扣人心弦,梅画垂下眼帘,态度端正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先给艾美夹了一张饼。
……
另一边的里长家也正在摆饭,艾毫升给他爹道上一小杯酒,然后自己满上一盅,端起来先敬他爹一杯,爷俩对干饮。
艾毛毛端上刚出锅的一盘小葱炒鸡蛋放到俩人中间,小儿子紧接着捧上一小筐白面馒头,筐边上摞着四五个蒸的咸鸡蛋,给他爹和大哥面前各敲一个立在桌上,然后坐下来拿起一个敲碎剥皮,准备给自己阿么。
艾毛毛洗净了手后坐过来,也不急着吃饭,直眉瞪眼兴冲冲的问当家男人,“你说的那个事儿可是准了?县衙那边定了什么时候来人?”
艾东方端起刚满上的酒杯,再次一口闷进肚里,斯哈一声,很是快意,然后夹口鸡蛋放进嘴里慢慢鼓动腮帮子,并没急着回答。
“你这个人!”艾毛毛急的跺脚,大小一起长大的,这人性子越来越叫人不喜,人家急的火上房了,他越拿腔拿调了。
倒是艾毫升觉得他阿么失了往日的稳重,虽然眼前儿好事确实叫人大喜过望,热血沸腾,可阿么也是自小见过世面,经历过岁月的人,怎么的这性子比年轻时候还容易兴奋激动;于是忍着喜意的劝道,
“阿么,你先吃饭,左右差不离了,等爹慢慢给你说,不在这一时半刻彩云之恋。”
“就你多嘴!”艾毛毛不好呛自己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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