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画皱着眉看着大姑姐幸灾乐祸的偷笑,故意使坏伸手掐了他两下大腿,恶声恶语的威胁道,“不许乐了!”
艾美哈哈哈地躲着他的手,乐不可支地瞅着恼羞成怒眼冒水波的人,生怕把这人惹哭了不好哄,连忙止住笑,只是脸上仍旧欢快的表情太过亮眼。
正想说什么,就听他嫂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有什么好笑的事儿呀让我乐乐,瞧吧你们哥俩高兴的,离老远就看到了。”
听到声儿,艾美拉着梅画一起站起来,把旁边放针线筐的木墩让出来,
“你坐这,早给你占上了,婆么来了么?怎么就你跟大哥啊?”
张兰兰一手拖着肚子一手扶着艾美递过来的手臂,慢悠悠地走到旁边,借力扶着腰坐下,然后抬头才说,
“比我们早一步出门的,都是你大哥在家磨磨蹭蹭的,比我还黏歪。”
黏歪的周实坐在周里身边,路过艾奇时,挑事一样,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那可能是找别人一起坐了,我在这低着头纳鞋底还真没注意。”艾美拽着梅画坐下,显然并不想多说,只是一言带过。
张兰兰大体也了解艾美的心思,于是顺着他的意不再往这方便说,转而笑么呵呵地夸赞梅画的衣裳,嘴里啧啧声不断,既有惊叹又含羡慕。
不是他从小到大没出过镇上没见过大世面,当然也必然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另一面自然是梅羽给梅画准备的衣裳用的都是上等水色的衣料,细致的剪裁,精巧的绣工,这三块就算单拎出来一处,贵的都让人咋舌,更逞论加起来呢,完美的成果想不让人关注都不可能。
除了陪嫁箱子里的布料和成衣,相对来讲挑担上两个包袱里面的已经降低档次了,梅羽年岁长,有阅历,经事多,自然想的周到,他生怕梅画穿的太好招人嫉妒,如果遇到见财起心的肖小,那顶多是失了财物,无伤大雅;
可要是碰上那心狠面冷嫉妒成狂的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使人日日都不能安生,这让一直生活在优渥纯真环境中的梅画如何能对付那些坏了心肝的卑鄙小人,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
当然,天生富贵的梅羽并没切身体会过平常百姓的生活,就这些衣服还是他的贴身么么偷偷的给准备的,拿到手以后,梅羽关着门对着它们眼泪汪汪地愁了个一下午,最后在他夫君多番软语相劝又信誓旦旦的安慰保证下才眼不见心不疼的让么么悄悄地去衙门给替换过来,不过,要是让他知道衙门按照朝廷条例给准备的东西连他这个十分之一好都没有,他绝对能怒火中烧兴师动众的带着世子亲自送亲,直到眼睁睁地看见人安好方能作罢。
*
广场的正前方,老树下,艾东方端坐在一张书桌前,人已经到了差不多了,每次开会前现场都热闹的不行,说话声嬉笑声嗡嗡嗡的震得人耳膜疼,也是,平常家家户户都种田卖菜起日子,还真没有这闲工夫坐下来家长里短的闲聊。
艾东方沉稳精烁的目光掠过众人,一眼就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梅画,不是他眼神好使,究竟是梅画的样貌太过惊人,哪怕他素面朝天,黯然静坐,衣着质朴,只单单凭他清澈无邪如玉华美的面容,娴雅端庄的神态,偶尔露出孤傲倔强的眼神,一瞬间便能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鹤立于市。
想到今天这造福村民的好事都是因着梅画才能分到他们村里,艾东方的心里除了感激,还多了一些敬畏,想到昨日县主薄当面直言不讳的再次让他照看梅画时,他终究抵不过多日来盘旋于心底的疑惑,多问了一句,岂知主薄也面带遗憾无能为力的摇摇头,但是临出门前却给了他一击闷雷:梅画的亲家和皇室有关。
如此高深莫测盘根复杂的关系使得艾东方一路都莽莽撞撞诚惶诚恐,直到回到村子回到家,坐在掉了漆的椅子上才算真正的清醒过来,心中不免心惊肉跳一阵,同时,直觉告诉他,他以后能看见大人物!
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要是再以往他根本连梦都不会做,可现在……真说不准了,如果以后真能碰上高高在上的当权者,他这辈子都不白活,这岂止是他们家的荣耀,这是整个艾家村的辉煌啊!
当然,并不是因为梅画给他们带来的利益才让他对这孩子另眼相看,他能做到里长这个位置,本着就是公平正义仁善的代名词,对于村里小一辈的孩子他向来关心和爱护,只不过有了这些小道消息,在他平等地对待村里每一个人的情况下,遇到梅画这颗沉寂于乡土的明珠时,心里则多了一份敬服。
*
这个朝代有着严格苛刻的礼仪尊卑制度。
*
收回思绪,艾东方拿起桌子上的小铜铃摇了摇,
“静一静静一静。”
铜铃一响,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住了声,纷纷看向桌前的里长。
艾东方面色平静的环视一圈,感觉人来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开始,
“家家户户都到了吧,今天说的是一个大事,是一件好事,个人身边的邻居要是有没来的就回去给说一声。”
他的话音一落,底下立刻喧哗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好了好了,我慢慢说给你们听,好事情跑不了,当然要是不喜欢不愿意参与的村里自然不强求。”
艾东方又摇了几次铃铛才让下面几百号人的热闹场面静下来,再一次挣得话语权,心里默默想:安静的开个会真不容易啊!
“是这样,最近县里接了一个绣工的通商单子,经过县里的几次评估,咱们村以朴实善良热情好客的民风,敬老爱幼邻里相帮的友善生活风气,同时呢,近五年来村里没有出现打架斗殴和大奸大恶之徒,民风正气,民意向心;生活上,勤劳努力,积极进取,结合以上几点,”
艾东方站起身,神情激动的再次环视一遍场下的村民,默默地收获了众人瞩目期盼的眼神,朗声喊道:
“县衙给我们村授予了“五好朝天村”的称号,现在,请上匾额,让我们全体起立,热烈祝贺!”
说完自己先带头鼓掌,刹那,如雷鸣般的掌声和豪气冲天的欢声笑语同一时刻爆发出来……
由艾毫升和村里另外一位青年庄严肃穆地把挂着大红花镶金边的长方形匾额抬上讲桌。
金灿灿的匾额闪着光辉,众人的掌声更热烈了……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喜悦和自豪,满腔的荣辱观被转换成了掌中的力量……大家争先恐后你推我挤的伸脖子观看这来之不易的荣耀。
梅画被这堪比锣鼓喧天的还火热的场面震慑的目瞪口呆,就这时候他的眼神还能无比犀利地关注到他斜前方的人拍的手掌都红了,竟然还一点疼痛都觉察不到,还在那不要钱似的狠命呱唧。
脑袋都不用转,光听就知道周围人的情绪有多么的澎湃激昂……
再虚着眼瞧瞧他大姑子和艾奇,梅画忍住扶额的冲动,那一脸的喜出望外和横眉吐气真让人汗颜!
不得不说,这个村子的向心力太强了!艾家村不算是富村,除了民风好以外,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当初梅画的家人给他选了这样一个村落避世,想必就是看中了他们人心向善这一祖祖辈辈延续下来的优良品德;
但梅画知道,越贫瘠的地方,精神的力量就越强大,大家努力勤劳的生活,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一份坚定的信念。
人活一口气,这话真个警示人心!
第33章()
艾东方的眼角有些发红,多重复杂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让他和村民一起享受这得来不易的光辉荣誉时刻。
县里每半年都会评选一次‘五号朝天村’,每次有二个名额,自从这项鼓励群众团结一心安定和睦的制度三年前由朝廷颁发以来,他们村这还是第一次被授予!
别说他这个当里长的了,就是村民们都为了这份奖励无形中都付出了很多汗水,望眼欲穿的感觉太让人刻骨铭心了!
将近两刻钟过后,村民们感慨激昂的情绪才渐渐稳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贴满了意气风发几个大字。
艾东方抬手让大家坐下,又说了一些鼓励和振奋人心的话,接着开始说这次的奖励,
“我们村能够得到这份殊荣是全村民一起努力的成果,县里一共奖励了我们二百两银子,除了留有五十两作为村里的建设费用,剩余的一百五十两全部发给大家,我们这次不按户发,按照人头发,因为每个人都为村子的变化做出了贡献,人人都有功劳,不管多少,这都是你应得的一份,同时我也希望大家能够相互监督相互帮持,为下一次的评选继续做出努力!”
艾东方的话音一落,底下再次喧哗起来,
“真的么?还有奖励!太好啦,哈哈……”
“我一定好好种地,唉,你监督我啊……”
“真没想到这次的奖励这么多啊,我好像听人说上次的花柳村才得了一百两呢。”
“唉,我知道我知道,他们那一百两是按照户发的,根本没多少。”
“你们可拉倒吧,这是荣誉,懂么,不能用价值衡量,不管多少,都是一份光荣,这事儿咱们盼了好几年呢!这次可算捞着了。”
“你当是鱼呢!”
“咱们以后啊还得多多表现,这下前后村可不能再小瞧咱们了,终于把他们给压下去了。”
“对对对,就像里长说的,得相互监督,不能怕挑毛病,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对,有错误,才能有进步!”
“你别不认字乱嚷嚷了,那叫虚心使人进步,切记骄傲自满。”
“不就你家娃子读了几天书么,你也跟着学了几句就臭拽上了,有啥了不起的。”
“得了得了得了,你俩别吵吵了,不管是什么,咱可不能刚得了荣誉就松了心让人抓小辫。”
“对对对……”
……
……
“唉里长,刚才你说的那个单子是啥意思啊?”
“是啊,我也听见了。”
“你耳背啊,能听不见么,里长说了两便呢。”
……
……
艾东方瞅着大家兴奋的差不多了,对这件事情如此关心,脸上的笑容更盛,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
“是通商的大单子,一个月以后对外通商的商家去县衙拿货,不管咱们有多少绣活他们都收。当然了价钱上比不上去市集卖的,但是只比市价低两文钱。”不等他说完底下的夫郞们就嚷嚷开了。
“啊?真的啊,真不敢相信,这可是大喜事啊。”
“不过去市集卖还能多卖几文钱呢。”
“你傻啊,那你一天能卖多少,顶多五个,这个呢,没听里长说么,有多少收多少。”
“就是,要是手快的人,赶集来回的路程功夫都能绣出一块了,再说了,要是碰到天气不好,没准你站一天都卖不出一块呢,真不知道你咋想的。”
“咋想的?想吃肉了呗!”
哈哈哈哈……周围看热闹的人捧腹大笑……
……
“老天爷终于睁开眼瞧见我们艾家村有多好了!”
……
艾东方听着这些参差不齐的声音后摇了下铃铛,接着说,“我还没说完呢,都别急,”
“里长说话大喘气。”一个声音拔高的夫郞嘟囔一句。
“就是,快说吧,这真让人心焦。”
……艾东方被这无理取闹的动静气乐了,不过他也知道大家都是随口当笑话说说,便也不在意,接着又道,
“但是,质量决定价钱,如果你的绣工好,价钱给的自然高,如果是普普通通的,那就是平价了,这一点,就跟咱们麦子的优劣一样,价钱不等,当然了,如果特别好的,他们给的价钱也高。所以趁着麦收前的这一个月还不算忙,大家可以多做一些。”
“那里长,有没有花色花样的要求啊?”细心的夫郞拧眉问道。
“这个都没有,你们只要记住,好的绣工价钱高就行了。”艾东方肯定道。
还有人不断提问,艾东方把自己了解到的消息一五一十不厌其烦地准确的告诉大家。
艾美认真的听了一会,胸有成足扭头对小画说,“绣活咱们绝对没问题,甭管要什么样式的我都能给他做出来,还别说,真是缺什么来什么,我在家没事,正好多绣一些。”
梅画一个纯爷们对这些针线类的工作根本不熟悉,看着大姑姐殷切期盼的眼神,梅画可耻的心虚了,眼珠子四处乱转,手指搅在一起,也不敢对上艾美的目光,简直口干舌燥,见躲不过去,他只好支支吾吾地道,
“我,那个,”……不会,在火热如炬的眼神注视下,后俩字愣没憋出来。
还是张兰兰有眼色的适时解救了他,“美子,咱这几天哪也不去,就在家做绣活吧,正好我上次绣得还没拿去卖,攒了有五六块了,这倒省了往镇里跑了。”
艾美立刻被引了回去,看着他大起的肚子担忧的说,“你还是多歇着点,绣活很费神,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仔细伤了眼。”
艾美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真情假意张兰兰还是分的很清的,他拉过艾美的手摇了摇,央求道,
“不怕不怕,我近日感觉好的很,而且家里的活你都帮着做了,我整天吃饭睡觉的,再懒就懒出病了。”见艾美还皱着眉,又紧接着说,
“实在不行我就做慢一点,我现在也就这么说,没准你绣了三块我一块还玩不成呢。”
艾美耳边都是嗡嗡嗡的声响,吵的他有点头疼,大家都是商量绣活的事,还有人问那赏钱什么时候发,这会儿他也真没心情细琢磨,所以张兰兰一央各他也顺势点了头。
没梅画什么事了,他就自己坐在那玩,脑子里想着他的工作计划,又过了大概一刻钟,大家伙该问的都问完了,艾东方摇了铃铛,先是说了一通激励人心的实在话,又让大家继续保持之前的质朴勇敢善仁善勤劳的优秀精神,再接再厉,奋发图强,争取下一回评选时能够再次获此殊荣,最后又耳提命面冷酷严肃的警示了几句才宣布散会。
梅画被艾美拉着随着人群溜边走,出了广场,喜气洋洋的夫郞们做着伴三俩的前后脚相跟着回家去,很多的汉子都是扛着锄头来的,这一散会一大波人都直接往地里去。
“小画去我那坐坐吧,一人在家也没意思,一会儿我要去山上采点野菜,你要是愿意也跟着去玩玩,还没去过山上吧?”艾美一手捧着针线筐,因为人生吵杂,他这话是贴着梅画的耳根说的。
梅画一想也是,回去自己也没意思,他想的那活现在还不想动,得沉一沉,于是有些开心的说,
“嗯,行,我还真没去过爬过山呢。”当然是这里的。
不管梅画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年纪小的事实,所以大家一致认为他这是童真未泯,当然,通过这个身体展现出来的一颦一笑也确实如此。
艾美想着梅画磕了脑子记不清往事,心里又不免有些发酸,左手爱怜地抚了抚他长发,自己就是这么一个心软的人,别人看到他坚韧刚硬的外表那都是为了保护幼时的他和艾奇不受欺负,想想那段艰难的日子总算熬过来了,艾美压下喉咙里的苦涩,笑逐颜开,
“山上还有好多果子,这个季节正是熟的时候,你喜欢咱们就多摘点。”
“老话说的好,守着山,吃的宝,嘿,今儿咱也去寻寻宝!”梅画踩着轻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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