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水儿被阿么骂的无地自容,想哭又哭不出来,婆么问话,他涩的嗓子低声回道,
“阿么准是晓得我头午失了分寸让小五受风的事情了,我没想瞒着阿么,原是准备吃了饭告诉他的。”
“唉,原来是为这个。”刘芬芬恍然大悟的巴掌一合,嘬下牙花子,他也气鼓鼓道,
“不是我说你阿么,有啥话不能说清楚了,非得云里雾里的,这叫我好一阵瞎合计,我以为我欠了他银子呢,这个老家伙!”
哭笑不得的埋怨一通俩人赶紧小跑着去赶上人,艾毛毛也是做惯家务活的,手勤脚快的,刘芬芬这头出了胡同口,已经瞧不见人影了,他气笑道,
“那就这般急色了,差这一会子功夫么,等等我就不行啊,被炮仗过了气了吧,还窜上了,啧啧……”
艾水儿亦步亦趋地落后婆么小半步,啥也不敢说,只管贡献耳朵。
两家隔着两条胡同,距离本就不远,既然他先头走了,刘芬芬这会子也不急了,反琢磨跟艾水儿嘀咕,
“你阿么是如何晓得的?你没说我没说,难不成他长了千里眼啊。”
艾水儿同样绞尽脑汁苦思苦想,他自不会瞒着阿么自己做的失手的事,可他还没机会说呢,而婆么更不会主动让阿么叠面子,况且一来时就已经摆了个借口,除了自己就是婆么跟阿么走的近,真是奇了怪了,阿么到底从哪听到的呢。
艾水儿这还继续拧巴着眉头思来猜去的,他婆么刘芬芬转瞬间已经得了答案了——他小儿子!那个快嘴的,那个漏风的嘴!全家就他能干出偷信送信的官司!
罢了,又不是啥好藏着掖着的说不得的,刘芬芬脑子里拿着小鞭儿扇了了臭小子一顿,脸上还装出啥也不知道的样子,俩人大步朝家走。
要是往常,梅画吃了饭肯定睡会儿,今儿心里头存着事,一刻半刻的也不离他家小五。
小五是个孝顺的孩子,等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出去了,才慢悠悠的放个大屁,紧接着噗呲噗呲的声音出来了。
婴儿拉便便虽然都是稀稀的,可小五这回不同,光臭屁就放了好几个,稀糊糊的屎尿喷了一屁股,就跟呲水枪似的。
梅画第一时间掀开了他的小被子,啥也顾不得了,忙解开尿布的绳子,提着他的两只脚丫向上。
这家伙,一阵臭气扑面而来,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就跟鼻子前堵着一个下水道口子似的,而且这回拉的很稀,波及范围非常广,梅画此时还有心情检查,连儿子的小鸡…鸡蛋…蛋上都沾了星星点点。
“臭啊~”四宝憨憨的举着小小的手掌捂着鼻子,也不知他啥时候凑过来的,嘴里喊着臭吧,脑袋还非得往尿布上靠拢,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
“着凉了着凉了,拉出啦就好了。”梅画学了不少育儿要领,开始一通忙活,间歇这还得注意老四宝这个笨球。
柳春芽进来擦桌子时才知道五宝拉稀了,他急的连忙先把炕桌搬到一旁,就去堂屋里打热水过来给五宝洗屁股。
排泄出来的五宝有些恹恹的,洗澡的时候又放了两个响屁,到是一旁观赏的艾老四找了份工作,睁大了眼睛盯在水盆里寻摸,到底是哪出来的声音?
柳春芽收了盆子去外头清洗,跟正在给五宝换上干燥尿布的嫂么商量,“嫂么奶一奶吧,让娃子睡一觉,这会儿铁定肚子饿了。”
梅画痛快的答应着,给小五系了一个蝴蝶结,然后解开衣襟露出殷红的乳…晕,五宝儿清空了肠胃,小嘴儿一含,本能的用力吸允起来,眼皮垂下,露出一条小缝隙。
能吃就好,梅画安慰自己,给儿子正正脑瓜顶上的小红帽,手臂就被艾老四抱住了,
“饿了。”艾老四言简意赅的表达自己的要求。
梅画抽出手点点四儿子翘翘的鼻头,崩笑着训他,“你刚放下筷子,不行,低头看看你肚子,这么大,不能吃了,现在饱着呢,听话啊,乖儿子。”
“饱了啊~”四宝学着阿么拍拍自己棉袄下的肚子,眼睛笑眯眯的。
“对,饱了,不过不能拍,肚子会疼,来,爸爸饱着,我四儿子最乖了。”梅画喜爱他家老四的淳朴无华,小猪羔子真好养。
等艾毛毛满面含忧急冲冲的进门时,艾小五早就睡着了,梅画先头守了一会儿,就怕他呛奶,孩子不得劲儿抵抗力太弱,大人必须分分秒秒的盯着,后来换了柳春芽,他才靠在一边躺一会儿,今儿祭祖本来起的早,紧接是大半天的心悸惶惶,精神片刻都不敢放松,这时是真有些倦了。
所以,艾毛毛轻手轻脚进来时,梅画睡的死沉死沉的。
艾毛毛脚程快,关上门时柳春芽才下炕,先前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他以为是婆么回来了,哪知道一照面是毛毛叔。
“别下来了。”艾毛毛打手势低语一声,说着话就已经到了炕头,不过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有凉气,忙后退几步坐到凳子上。
他坐下的功夫柳春芽已经下炕穿好鞋,两三步走到跟前轻声询问,“您怎么过来了?”这会儿子不该出现在这儿啊。
艾毛毛摆摆手,又指指梅画跟孩子的位置,忧心的问,“如何了?好些了么?”
柳春芽大概也猜到毛毛叔火急火燎出现的原因了,便一句不落的将午间的事情讲说分明,末了还说娃子肚子的凉气出来了,刚吃了睡下。
艾毛毛可见的眉头一平,嘴角也不紧绷了;一路连跑带颠儿的过来,那边又是刚放下碗筷,连水都没喝上一口,这会儿嗓子就有点发干了,柳春芽倒的水一滴不剩的全喝了。
觉得身上暖和过来了,便去瞧了瞧小五,睡梦中的娃子脸色红润润的不似病态,
“没大事就好,没大事就好。”艾毛毛此时才算真的踏实下来。
这时屋门吱扭一声,刘芬芬和艾水儿到了家了。
艾毛毛的火气犹在,屋里坐不住,去了堂屋,看见刘芬芬时,脸上明显不愉快。
刘芬芬一瞧他这甩脸子,先一步拉了他坐下赔不是,“好啦好啦,是我的不是,娃子又没大事,哪还敲锣打鼓的说出来,偏你是个揉不得沙子的人,至于的么!”
柳春芽从里屋端了毛毛叔喝水的杯子,又给婆么满了一杯橘皮水,便坐在一边听俩人说话,不过屁股还没挨上凳子时发觉水儿不言不语的站在一旁,他也没多想就拉着他一起坐,哪只却被躲了过去。
“春芽甭管他,他还有脸坐呢!”艾毛毛冷着脸喝一声。
“你成了啊,当着我的面训儿子,真是够了你了!”刘芬芬扔他一嘴,示意柳春芽拽了水儿来坐,又对他道,
“咱庄家户的娃子从小摔到大,哪就金贵儿的碰不得了,家家户户这般,我们家也不例外,你还没完没了的了,差不多得了啊。”
“娃子忒小,生了病就是遭罪,又不吃的汤药,就那样生生受着,我怎的不着急焦心,再说了,哪能真一样呢!”艾毛毛斜他一眼,话中的含义不细表。
刘芬芬知道他八面圆通性子,什么事情都想的周全稳妥,沾亲带故的面面俱到,不过心里却不愿跟他切合,眼中闪过一丝怒气,身子一正,圆脸一板,专横锐利地强调,
“有什么不一样,我孙子姓艾,不姓梅!”刘芬芬故意点破,恨不得此刻拿着喇叭大声通告全村老少。
“你呀!”艾毛毛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却不能洋洋洒洒的告之日后芝麻兄弟的去处,这家伙此刻定是不知情的,不然不知怎么闹腾呢。
第265章()
梅画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珍藏着一颗铁汉柔情的玻璃心,却被无情的践踏与抛弃了,他那几个比娇花还要鲜艳的七个儿子,统一着装,穿着现代的短衣短裤,白袜子黑皮鞋,背着红色双肩包,脑袋顶上扣着匪夷所思的黄色施工安全帽,手拉手并排向前走,走着走着,几个孩子突然间回头,每个人都露出两排牙齿,微笑,哦,他的小五小六小七露出两排肉色的牙床,他们三个还是两个月大,却十分古怪的可以直立行走了。
七个儿子同时伸出右手跟他挥手,大芝麻作为代表向爸爸告别,“我们要去找外公了,外公来接我和弟弟啦,我们走啦,不回来啦!”
大芝麻的童音还是那般悦耳,话音一落,兄弟七个齐刷刷的转过脑袋继续正步往前走,连的留恋的眼神都懒的抛,好像爸爸只是一个代称,再无庞杂干系。
而梅画此刻就好像是一座冰雕人一样,全身都动弹不了,喉咙发不出声音,他想大声喊自己的儿子不要走,你们忘了爸爸啦,奈何有心无力,唯涌出两行热泪……恍惚间儿子们越走越远,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身子一个抽筋,梅画满头大汗的惊醒,入眼的是红底蓝花的棉被,脑中连番震荡……蒙着被子捂了一会儿,心悸缓和之后,才发觉后背的衣裳都湿了。
外头的天色已经发青了,绚烂的晚霞红艳艳,千篇一律的烟筒上冒着灰烟,远处传来鞭炮的响声,许多人家已经开始吃晚饭了,大年初一的夜饭,讲究鱼肉俱全,米饭白面,寓意应有尽有,享之不尽。
被子里缺氧,梅画轻动了一下,露出一只耳朵和嘴,大口呼吸,听了听堂屋里做饭的动静,还有他家二宝不知跟三宝在挣个什么东西。
“醒了?”略微低沉的男中音在耳畔响起。
梅画吓的一嘚瑟,反应过来,恼恨的要打人两巴掌,还未动,身子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搂住了,脸颊被人亲了两口,就听说,
“小五利落了,莫忧心,方才又拉了一回,眼睛有神儿了。”艾奇侧外在梅画身边,贴着他,大手抚着小夫郞的长发,手指卷着。
“好了就好,心疼死了。”梅画神色一松,往后靠了靠,俩人贴的更紧,他的话音并不高,只够两个人听到。
“我知道,我都知道。”艾奇的嘴唇黏着温热的滑滑的奶香清香混合的肌肤低语,用力搂了一磅子,同样心疼小夫郞,
“这两日你也不要出屋子了,一冷一热容易受风,你跟春芽他们不一样。”
梅画拧巴拧巴身体转过来,鼻尖正对着宽阔坚硬的下颚,稍稍一抬嘴,吧唧亲了人一口,甜蜜兮兮地扭捏,
“知道了,为了儿子我就闷着呗,不过出去也没啥好玩的。”
艾奇高兴,大嘴咧开了,记挂着问,“方才做梦了?”
说起无缘无故的梦境,梅画愉快的心情落寞一瞬,据实报告,“我梦见你最小的儿子成精了,不大点就会走路,七个小崽子手拉手跟我再见,去找他外租,不要我了,不回来了。”
……
好半天只听两个人的呼吸,半响后,艾奇哑着嗓子强笑安抚:“梦都是反的,瞎想。”
梅画打破他的自欺欺人,有些伤心,“你知道不是,对么?”
艾奇嘴里发苦,“……”无言以对,只反射性的搂着人,生怕下一秒人就消失。
梅画配合他的情绪,俩人这是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讨论这个问题,早晚都需要面对,只是如今,一个梦境的抨击,几乎夺了他的呼吸。
“二奇,我们不送走了好么?一个也不送。”梅画从没有如此坚定的时候。
“你说什么?”艾奇恍惚一下,好似幻觉。
梅画微微抬起脑袋,明眸如光般看向幽深的瞳孔,一字一顿的说给他听,“我们不送了,我爹来人接也不给,一个也不给,我舍不得。”
……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艾奇心中反复的重复这两句话,普天之下有几个当爹的愿意看到儿子背井离乡,忍受相思惦念之苦,哪怕日后前途无量;
有失有得,从来不是虚话。
梅画自然看的透二奇的心思,见他呼吸有些沉重,就知道这人的内心正做着挣扎,其实这事自己也做不了主,还得跟二叔商量,还得告诉他爹那头,二叔容易松口,他那样疼孙子,况且本身他也不是个追逐名利之人。
而二叔能轻易答应自己爹送孙子过去教养,恐怕还是顾及自己,不过二叔从来没有问过本人的意见,他们这头要是拧成一股绳团结一致抗敌,自己爹总不能派个军队来吧。
至于,自己爹的深谋远虑,梅画挠挠脸,大不了以后勤回去呗,比如一年回去一次,或者一年回去两次,就当探亲旅游了。
再说的实际一些,这个朝代是典型的君…权至上,衙门里的沟沟壑壑,人际关系,庞大复杂,梅画从心底,本质上,不愿意自己儿子参与其中,只愿他们一生活的随心所愿,潇洒,逍遥,这才是自己两世所追求的目标。
当然了,自己的愿望不能强加给儿子,如果芝麻兄弟中有愿意走仕途之路,他也不会拦着,现成的家世摆着,当个官还不是分分钟敲定的么。
梅画兴致勃勃的将自己的所期所望宏伟蓝图三言两语的讲给人,话音未落,就听艾奇略显激动的急速问,
“那那那岳丈可可应的下么?”
“应不下也得应!”梅画豪气一语,而后耸着艾奇的胸口臭显摆,“你岳丈最疼我了,噢,他不愿意跟我分开,那我就愿意跟我儿子分开啊,哼!反正我不回去,他要想我了咱们就去看他呗,那边住半年,这边住半年,有什么可头疼的,这叫两全其美。”
若真能如此就好了,艾奇冷静下来,却不抱多大希望,不过他只在心里推测这话,面上还是对小夫郞的一厢情愿持恭维支持的态度。
毕竟是在二叔这,又不是晚上睡觉,艾奇不好腻歪久了,又说了两句便起身了,就着屋外透过来的灯光,给小夫郞穿上外衣,亲亲儿子们,先一步去了堂屋。
刘芬芬此刻充当知县老爷正在断案,俩孙子争抢一个苹果,谁也不想让,多拿一个苹果给他们的,俩人谁都不接手,偏就捧着怀里的一个抢。
抢来抢去,半天没个结果,俩胖小子还都有些急躁,眼看着又要打起来,刘芬芬一拍巴掌,拿了菜刀一切两半,
“成啦,每人分一块,平等,么么不偏不倚。”
得嘞,这回乐呵了。
刘芬芬好笑不已,孙子就是他的开心果,手里的红苹果也不浪费,送给了坐在旁边默默观战的老四宝。
铁锅炖的鱼火候差不多了,柳春芽撤了两根劈材出来直接放到了小炉子的灶膛里,那上面煨着砂锅牛肉,傍晚那会儿才炖上,这是准备明天上桌的大菜。
另一个小炉子上蒸着米饭,艾水儿守着一个大锅炖骨头汤,削好的红萝卜还没放进去,他正洗着菠菜呢。
艾奇从里屋出来,对婶么说,“画画醒了,马上就来。”
刘芬芬给老四宝擦口水,抬眼瞧他一下,不咸不淡道,“依他去吧,多他一个也松快不了。”
艾奇愣了愣,有些不知婶么这是什么意思?谁又气着他了?
“去找岭子吧,他在瓜子那屋呢,这屋做着饭,汉子别总是围着灶台转,没出息,在家还没转够啊。”刘芬芬撵他。
“唉,我晓得了。”艾奇顿了顿脚,暗想这是哪来的火气呢,心不在焉的往外走。
梅画已经穿了好衣服,刘芬芬说话根本也没压着嗓子也没防着谁,所以他在屋里听的真亮,跟二奇一样的疑问,谁惹他了?
梅画可不想当靶子,所以抱了强壮的艾小六出来,笑眯眯的送到人眼皮子底下,
“看看你六孙子,好像又长肉了,我这抱着胳膊都疼。”
“那是少锻炼!”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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