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么子被这话震的一个机灵,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轻颤起来,两手交织的握着,指尖泛白,可见他此刻的心虚和后怕。
艾顺子不理会他,平复下心境,只对里长和长老们说,
“我是这样想的,山牛就不说了,青牛和金牛两家也不谈如今,只说青牛成婚时的家产,如今金牛那边多出来的折算成银两,分成三份,他们兄弟三人每人受一份,我弟夫仍是跟着山牛过,青牛是个仁义厚重的,这些年即便忍气吞声的也对他阿么孝顺,我旁观着没有一丝错处,对山牛和青牛我是放心的,金牛的话端看日后吧,常家那边后午我亲自备份礼上门说和,六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他的心思,里长你们放心吧,我们的亲家关系只会更亲和。”
他这公正的态度使得二爷爷和五爷爷当即点头称赞,里长艾东方终于松了口气,这个事情从顺子口里断定比自己来裁决自是道理不同。
夫郞门也十分认同,越上岁数的人心中越是期盼族人家人兴和顺遂,两人还出声安慰了一下翠么子,顺带着着重夸了山牛的夫郞和常华,至于昨儿被常家暴打的金牛的夫郞连提都没提;翠么子的心在滴血,脸色衰败刷白,全都平分平分平分……他小儿子日后可怎么活啊。
山牛和青牛从未想过他大爷会如此秉公处理,俩人还没从震惊不可思议中清醒,光知道傻傻呆呆的立着。
最心有不甘和后悔莫及的就属金牛了,阿么从小到大贴补自己,成婚后更是经常塞铜板,以往二哥二嫂么每月孝敬阿么的铜板几乎都到了他的口袋,自从二哥家发家致富以来他自己的手中更是宽阔了不得了,这……一下子全没了,断粮断水的可怎么活!
艾寒流装作没看到金牛心慌打晃的站不稳,率先站起身宣布会议结束,顺子走之前还拍拍人的肩膀,示意自己对他的决断非常满意。
艾奇对青牛点个头,意思晚上过去俩人喝喝;这边送走二爷爷五爷爷后,艾东方想着叫艾寒流家去,中午俩人喝上一杯,自从成为亲家以来,俩人就他孙子满月的时候喝了一回。
“可不是!”艾毛毛从后面走过来盛情邀请,“以前你俩还常在一处坐坐呢,怎的成了亲家反倒疏远了呢,这可不成!今儿是大年初一,咱是一家人,也不讲那些虚礼了,趁着娃子都在家,晌午都家去吃,席面早就备好了。”
艾毛毛出面邀和,这头自然得刘芬芬接话,只听他爽利的反应极快的应承道,“合着你们家早就密谋了,这么说帖子也是烫金印名了,那敢情好,先拿来吧,有了帖子我们才好登门啊!”
艾毛毛顺势打了他一下,挺着胸…脯霸道的伸着手指喊,“瞧瞧瞧瞧,多八面威风的人物,还巴巴的要帖子,告诉你,帖子没有,人必须到,一个不能少,大的小的都得来!”
“嘿,你个毛腿儿的土匪,耍上气派了!”刘芬芬一掐腰一瞪眼,拿腔拿调,笑意深深。
哄笑一通说定了,两家人散去,自有毫升跟艾奇艾岭关闭祠堂厚重的大门。
这边刘芬芬到了家,先服侍自己男人换了衣裳,艾水儿他们回来的早,水早就烧的沸腾,他有眼色的端了半盆温水送到婆么手中然后恭敬的退出去。
这边梅画奶了一遍娃子,瞧着小五的脸上微红,就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宝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低语道,
“不热啊。”
他担心自己摸不准就开了嗓子喊刘芬芬,刘芬芬正给夫君找衣服,一听他那急哄哄的大嗓么着实惊了一嘚瑟。
“去看看,他经历少。”艾寒流扔下手巾,走过来拿起夫郞手中暗青色的夹棉长袄自己穿。
刘芬芬忙答应一声,关了柜子门吊着一颗心快步出去。
艾水儿此时也在一旁,俩人检查了小六和小七,娃子都没异样,再看向原本白净的小脸此刻发红的艾小五,心里一下子七上八下的晃荡起来。
刘芬芬撩开花色的棉帘子进来,直奔俩人守着的五孙子,他跟梅画一样,先贴额头,又撸起袖子用手臂的温度探试,再后来解开小被子检查娃子的肚子,然后迅速的下了诊书,
“风吹着了,不是大事,水儿给我倒半碗烧酒来,再准备一个浴盆,用温水,不要太热。”
艾水儿一阵风似的领命出去了,刘芬芬表现的沉稳不慌乱经验十足,一看就是有把握,令梅画一颗上串下跳的心脏归了原位,婴儿感冒发烧稍有不慎就转成大病,此刻他不敢走开,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神不分神,眼里只有小五了。
刘芬芬知道这小子此刻的安静只是表象,心里不定怎么急呢,连呼吸都轻的不可察觉了,微微一点头,准备温言稳住她,还表扬一番,
“你这个做阿么的有心,发现的早,娃子这么小,头疼脑热的也不会说出来,就得需要咱们多经心,你做的不错。”
第263章()
艾水儿一趟两趟出来进去,麻利的将婆么要的东西准备齐全,而后一直惴惴不安的守护一旁听后差遣,小五侄子始终是自己抱着的,抱着去的祠堂祭祖,抱着一路回的家,好端端的娃子毫无预见的发起了热,他自然脱不开干洗,心中一声声念佛,祷告小侄子快快康健起来,恨不得将病痛转嫁到自己上。
艾寒流听到这边的动静特意过来探视,此刻小五正被放到温温的水中,娃子估计受了风不舒服,哼唧哼唧的来回扭动,以他的目测观察问题不大,站了站就出去了,有自己夫郞照顾他一向放心。
“噢噢噢~五宝乖啊,么么给你去去火,把坏蛋打走再也不会来了,噢~不哭不哭啊。”刘芬芬左手托着五宝的脑袋,右手抓着一块干净的白棉布一下一下的撩着水给他擦身。
水盆放到矮凳上,三个人围了一圈,梅画和艾水儿的目光不断地涌出焦灼的波动。
娃子天生爱水,温温暖暖的水晕流动抚平了小五不舒服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淡淡的眉毛也不皱着了。
刘芬芬喊着艾水儿帮把手,将五宝翻过来擦一遍,手劲儿不能过大,也不能向往常一样轻如羽毛,得适中才能退火,刘芬芬捏着五宝儿的两个只脚丫揉捏脚心,片刻后捞出来放到早就准备好的红棉布上,迅速的给他擦干水分穿上干净热乎乎的小衣裳包裹起来。
梅画等在一旁给儿子擦着毛渣渣的头发,洗了一回澡,孩子的脸上不似刚才那般热了。
“趁着有水,给六宝七宝也洗一回,一会将他们分开躺着。”刘芬芬再次试探了孙子的额头,舒了一口气叮嘱。
梅画艾水儿齐齐应声,一同忙活起来,等给另外两个小的洗过澡换过衣服之后三个人可算歇口气,倒不是累的,而是提心吊胆心揪揪的。
那半碗老酒刘芬芬没用,娃子忒小,酒性烈,激到了可不是能够轻易散出来,要出□□烦的。
屋子里收拾整齐后,艾水儿胀红了脸向婆么和嫂么请罪,刘芬芬念及他未曾生养过,倒也没有重话,只说日后叫他加小心,不到两个月的娃子身子最虚弱容易得病了;梅画到没说什么,还宽慰一通,叫他别往心里去,又不是他诚心的,那话说的体贴又善解人意。
刘芬芬回头特意向自己男人报告一声,得了一通警示,不过没当着小辈的面给他没脸,刘芬芬已经感天动地了,夫郞的责任就是管理内院,收拾屋子照看娃子,家里夫郞加起来四个,无缘无故的叫娃子受了疯,谁也脱不开干系,夫君轻责他两句是顾及脸面和情分,不然撵出去都是宽宏大量了。
柳春芽从回来后便领着侄子在自己房里玩乐,那边紧赶慢赶的忙活并没有人通知他,是以等要出门吃席面时才晓得五宝闹了病,跟着担惊受怕了一阵。
这个节骨眼上梅画自然不会出门,可又不能留他一人在家,柳春芽和艾水儿因为争抢着留下来差点打破头说破嗓子,最后还是刘芬芬拍案定夺,柳春芽留下跟嫂么一起看家,家里年货丰富,想吃什么做什么,更自在。
艾奇也不知干什么去了,这边要出门时才跟艾岭和瓜子回来,家里以为他们直接过去了呢。
这仨人得知小五受了风,争先恐后要去屋里瞧,刘芬芬费了老大劲才拉住,冷着脸开训,
“顶着冷气疯了大半天,从里到外跟冰碴子似的,进去干什么?恁大个人了脑子里全是浆糊,一个两个都是!”
“阿么!我们不是担心小五呢么!”二瓜觉得被骂的十分冤枉,颇有不平。
“谁不知道你挂心啊?”刘芬芬眼睛一立,叫人生畏,白楞几人一眼,慢慢给三个焦急上火的人吃颗定心丸,
“没事了,小画哄着了,火已经去了,好好睡上一觉,等醒了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子。”
艾奇艾岭明显肩膀一落,神情不再紧绷,二瓜傻傻的提醒阿么,“小五才俩月咋就会跑了?”
刘芬芬暗瞪了多嘴多舌的人一眼,这几个月少骂了不知多少话,可把人嘴痒痒的要命!
眼瞧着到了晌午,哪能赶着饭点去呢,打发春芽和艾水儿整理几样朴实的贺礼,一家人浩浩荡荡的赴宴吃席面去。
这一走家里立刻空了下来,小四宝没去,此刻正趴在七弟边上,兄弟间进行着无言的交流,梅画非常好奇艾老四是如何分辨他的双胎哥哥和弟弟的,从来没有叫错过一次,当然,相貌独具特色的艾小七不算在内,只要长眼睛的都能将他秒间认出来。
“嫂么。”柳春芽挽着袖子进来,征求人的意见,“早上留的还有饺子,生的也有,嫂么想吃什么?”
“又吃饺子啊,两顿了啊。”梅画将黏在小五脸盘子上的眼珠挪过来,转了转,吧唧下嘴,
“这两天老是大鱼大肉的肚子里全是油,做点清淡的吧,疙瘩汤吧,切个西红柿,不要炝锅,要调了葱花倒进去的那种,再有什么青菜你看着放一些吧,对了,稀一点。”
柳春芽从来不觉得嫂么是个事多的,认认真真的听了记下,接着问,“那是吃馒头还是饼子?”
“别费事了,饼子还得和面,早上剩下的饺子你热一盘,够咱俩的就行。”梅画不叫柳春芽不受累,标榜自己是个推己及人的良善之辈。
柳春芽笑呵呵的答应着去了,梅画回头将双眼有些无神的艾小五抱到怀里亲亲,虽说不发热了,可还是没精神,往常只要醒着他的小腿儿就闲不住的蹬来蹬去的,这自从洗过澡孩子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着,也不睡觉,偶尔还哼唧两声,梅画喂他奶…水,两口就吐出来,明显不饿,就是没精神。
艾小五窝在阿么的怀里,梅画拿了一个布偶娃娃放到他眼前晃悠,逗他,“看看喜欢不,诶诶?我叫小红,你叫什么啊?”
艾小五眼睛直直的盯着布偶的方向,好像是在看它又好像不是,半天没反应,梅画心里一下子有些难受,其实他知道小孩就是这样,时不时的愣神,他家老四如今还跟个傻帽儿似的呢,可谁叫小五病了呢,难免七猜八想的,对于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的事情,人们总是习惯性的产生悲观主义,往坏处想。
梅画鼻子酸酸的,脑门贴着不算胖的五宝的脑袋,离开时,落了一滴泪水,泪花砸在五儿子的脸蛋儿上。
他不愿意显露自己的脆弱和遭遇挫折的状态,他不喜欢患得患失,狠狠的留了一通眼泪,心里舒服多了,再抬头时,才发现四儿子不知什么时候爬到自己身边了,抻着脖子看着五弟弟,见阿么终于发现自己了,便挪了一个位儿,一屁股坐到阿么的腿上,两手缠上阿么的手臂,懵懂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人。
他家老四差点被送了人!梅画此时偏又想起了这个冤案,心中波涛汹涌起来,一手搂着一个儿子,眼泪不争气的开始哗哗哗了……
柳春芽点着火烧水,开始将白面加水搅拌成柳絮状,白葱香菜切碎放到碗中加入酌料,水开之后端着白面的盆子一点一点的往滚开的锅里倒入面疙瘩,时不时的用勺子豁楞一下,开锅时,往里面打了一个鸡蛋,然后加入青菜和西红柿。
开饭了,梅画早收拾好了情绪,让人看不出一丝异样,炕桌摆上,柳春芽端了粗瓷蓝花的两个大碗进来,进出两次,他们的午饭齐全了。
“小四,吹一吹再吃,小心汤出泡。”梅画磕了一个咸鸭蛋的皮,慢慢剥开,将流油的鸭蛋黄儿放到四儿子碗中。
“嗯。”艾老四用力的点着脑袋,拿小瓷勺舀了半勺的疙瘩放到嘴边吹了三下,然后伸出舌头先是碰一碰,立刻缩回去,觉得不烫了才大口吃起来。
柳春芽曲着右腿坐到炕边吃的,他拍了两根黄瓜凉拌,清清爽爽的,老四宝的碗旁有一个碟子,柳春芽专门给他挑的黄瓜心吃,嫩嫩的娃子嚼的省力。
“你明天回家吧?”梅画喝了口汤问道,初二嫁出去的哥儿回娘家。
“是呢,可是碰不到姑么了。”柳春芽笑盈盈的,语调轻快,每次回家都开心。
“东西准备了么?”梅画关心一嘴。
柳春芽给小四宝夹了一只饺子,回道,“没呢,头年才去送的年礼,家里什么都有,我阿么教训我了,不让我明儿回去再大包小包的了。”
“婶么见外了不是。”梅画笑道。
“哪有,我阿么说就是自家人才不兴这样,年前嫂么买的牛肉我阿么说给做成牛肉干,说是让我明儿带回来呢。”
梅画意外的挑眉,“婶么还有这手艺呢,可没听你说过。”
柳春芽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家里日子紧吧,别说牛肉了,就是猪肉也都很少买,我阿么会做这个我也才知道,他说是跟我外祖学的,我大伯二伯也会,可是没有我阿么学的精。”
“那我可得尝尝,不过你别全带回来,统共也没送去多少,一人两根尝尝鲜儿就得,不过很少听你说你大伯,你们不来往么?”梅画闲来无事喜欢探究别人家庭秘辛。
第264章()
刘芬芬念念不忘他的小五,孙子一刻好不利落,他的心老得不上不下的悬着。
这边吃过酒席撤了桌子,男人们凑在一起说话喝茶,刘芬芬思量着准备先回去,正想着怎么说合适,就见艾毛毛神神秘秘的单单拉了他出去说话。
刘芬芬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不能明面上说的事,便顺着他的力道往外走,哪知出了堂屋还站不住脚,竟有出门的意思,正想转过头来询问,就听艾毛毛口内略有气恼和责怪的嗔他,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老蚌精上身了吧,嘴那个紧哟,水儿不懂事连你也瞒着我,可是跟我不一条心,叫人寒的慌!”
刘芬芬诧异的睁大眼看他,俩人脚下的步子还挺急,连屋门都没关直奔大门口去,他一时摸不清这人冲着什么说的这话,梗着脖子就问,
“咋的了?还上纲上线的,如何拐了心,可不能冤枉人,大过年的,甭叫我抱屈!”
“还你抱屈,亏你面子大还敢说,我先不与你理论,等明水儿回门我先削打一顿,老大不小了的成了亲了还不知轻重,做错了事到满的紧,感情你俩真是亲生的。”气呼呼的怒了一通,甩下刘芬芬的手,倔巴巴的自己头里走,也不管后头两两相望的婆儿俩。
刘芬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寸赶寸的竟然没弄明白艾毛毛这没头没尾的哪来的火气,眨眨眼睛,十分茫然的问话垂着脑袋尽是懊悔之色的艾水儿。
艾水儿被阿么骂的无地自容,想哭又哭不出来,婆么问话,他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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