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礼多了三成呢?”
“那当然,高升了,够不着咱爹那儿,还不行来谢谢我啊,况且,他这么点礼要是送到我爹眼前根本不够看的,只不过这穷山恶水的,他们也不宽裕,能送出这些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这个主君的性子我倒喜欢。”梅画把切碎的白菜丝装进大碗里,开始添调料。
艾奇静心屏气的听完前因后果,终于明白过来,不过心里实在不踏实,神色不安地给人做思想工作,
“画画啊,咱们就是老老实实的本分的庄稼人,平常日子知县主君过来闲坐一坐不妨什么,按理知县大人的政绩如何自有上面的长官考评,若是因为咱们的关系升迁,恐怕……恐怕不大合适。”
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一个是徇私舞弊滥用职权,一个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不干实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岳丈不该逾越职权遥控指挥啦?手伸的太长了?”梅画阴测测的斜眼瞧着人。
“不不不……我不是!”艾奇慌张的摇着脑袋否认,急色道,“这这不是咱爹刚得了皇上的垂青么,若是再来一次,重蹈覆辙,爹的身子骨能受的了么,得不偿失呢,你在咱家有吃有喝,累不着你,应该叫爹放心才是,画画,你给爹去封信吧,就说,就说你过的好着呢,莫要再在那样了。”
梅画收回刀子眼,变成翻着白眼,讽刺他,“哟!这都学会成语啦!这话你跟他去说吧,好好教教你岳父如何为官做宰!”
第249章()
“又生气了。”艾奇听着阴阳怪气的假嗓子声,无奈的摇摇头,先把锅里的菜盛出来端上桌,而后贴身坐到夫郞身旁,一手搂着人的肩膀,一手顺着人的头发,温声细语地解释道,
“缘何生气?我这不还是担心爹的前程么,我虽没见过大人物,更不知道何为官场,可爹那个位子何等重要,不知何其多的险恶之徒和别有用心的小人盯着呢,不计手段追名逐利的更是大有人在,爹身在朝中,有朋友,肯定也有敌人,对手;咱们离的远,我又没本事,原就帮不上什么,再给爹添一些累赘,咱们还有什么脸面呢。”
如此善解人意,梅画收起拐到二十里地以外的嘴角,慢慢回转心意,不过表情还是倨傲之意,微微抬着双层圆润的下巴,言辞夸张,“算你识大体,哼。”
恢复本色后,梅画反过来给人讲说,“你把心放回肚子里,我爹是个老油条了,当…官的关系网庞大的绝对不是我们可以参透和想象的,再说,水至清则无鱼,皇帝可不喜欢干干净净没有后顾之忧的臣子,不信你去问问二叔是不是这个道理。”
艾奇是个一点就透的人,小夫郞一针见血的解释一通,这人立刻醒悟了,也就是说上面喜欢抓把柄,至于何为把柄,估计能有千种万种的花样吧。
话题谈开了,两人和好如初,梅画盛米饭端馒头,艾奇回屋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心满意足的出来吃饭。
艾奇今年二十一岁,七个娃子的爹,一顿饭能吃四个馒头,两大盘子的菜,干活时同时抗两大包的粮食轻而易举,看着身上没多少肉,力量却不小,主要是他身上肉特别瓷实,套上厚衣服也显不出来。
猪蹄儿黄豆汤熬了一早晨,梅画捏着鼻子喝了一碗,转个身的功夫,碗再次被填满,人一下子郁卒了,于是使出看家本领,撒娇道,
“我真吃不下了,我忍了一个月到现在你还让我吃,你当我没脾气是不?”
艾奇心坚志强,不为所动,还将碗往夫郞跟前推推,“儿子不够吃,加上四宝你得奶四个,四宝吃的还多,充裕一些没啥不好,你看,骨头都熬烂了,你吃肉,我吃骨头,莫要挑食。”
梅画不顺气,肚子里的话脱口而出,恶声恶语;“是啊,真是了不起,加上你就五个了!跟儿子抢食,我要去揭发你!”
艾奇一点也不脸红害臊,反而觉得很正常,当爹的给自己开脱,“又没吃多少,你咋还大喊大叫的,我就是尝尝,不是口渴了么。”
“是啊,天天口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缸里的水倒是省下了!”梅画明晃晃的嘲讽人。
艾奇神色坦然,露出疑惑的表情,歪着脑袋回想道,“我怎么不觉得用的慢;不过水太淡,没滋味。”
这个混蛋!
梅画差点舞刀弄枪!
叽叽呛呛的吃了一顿饭,梅画武力不敌,败下阵来,喝了三碗黏糊糊的猪蹄滋补,然后双目似火盯着人开心的咯吱咯吱的嚼骨头,骂了一肚子。
艾家长房坚持餐桌光盘光碗勤俭持家的风气和行动,艾奇咽下最后一口菜汤,本能自觉的开始收捡碗筷。
梅画还赌气,不过赌气归赌气,仍是帮着挪挪椅子,擦擦桌子,家庭的氛围温馨又美好,空气中还萦绕着丝丝甜蜜的气息。
冬日里白天短,艾奇从不睡觉,梅画身体的生物钟早已根深蒂固,到点儿睡觉到点醒,他上辈子活成双面人,这辈子决心活的肆意,反正也有这条件,只要不犯大条,怎么舒心怎么来。
艾奇专心研读文字,顺便照看小儿子们,黄橙橙的日光映射进屋子里,生活真美好。
这边艾水儿洗净手回到房间,就见夫君一脸愁闷的看着一个本子,夫君竟然识字这还是婚后第二个月发现的,这比老天爷散财还让人难以置信。
艾水儿轻轻放下帘子,脚步放缓,走到铺着精棉褥子的床边坐下,拿过矮桌上的针线筐继续给夫君做鞋,还剩一个鞋帮就完工了,以自己的手速,大年初一保准能叫夫君穿上新的。
艾瓜子全神贯注的冥思苦想,视线投到本子的那一页已经两刻钟没翻过了,这些天过去,脑海里全是一个问题,为啥嫂么平白无故的叫他看账本,关键还必须“认真领悟融会贯通”。
瞧瞧嫂么这词儿用的,这句话无形中化成一把钢刀矗立他面前,纹丝不动,偶尔他想懈怠片刻,这刀仿佛通了人气一般逼射出幽幽冷芒,叫人寒毛倒立,最叫人无法理解的是他亲爹和二哥还持赞同态度,方才饭后他还被叫过去考验,得亏自己脑子好使记的牢固,不然这会儿铁定得挨揍,守着侄子的面儿挨板子,他这张俊脸日后干脆遮起来吧!
“嫂么真叫人捉摸不透!让我看这个还不如去跑腿呢,一点都不理解我。”艾瓜子咂嘴低语一声。
艾水儿未听真亮,以为是在叫自己,忙勤快的柔声问道,“夫君说什么?想要水么?”
艾瓜对于自己房里住进了一个人还是不能完全接受,不过事事有人操劳安置,被子有人铺,睡醒了有人叠,喝水吃饭都有人服侍,这点倒是不赖;可不如意的地方也有,睡觉不能大张旗鼓的翻身,一个床只能占半个,衣服天天有人催着换,少换一次就在你耳边念经,简直一点都不安生,头疼死了。
“不了。”艾瓜无趣的回一句,想起爹说的今儿得看满五页,这种威压政策一下来,脑子都大了,恨不得去姑么家躲些日子。
艾水儿轻轻一笑,婉转劝道,“夫君累了歇会儿吧,盯了老半天了,仔细眼睛疼。”
“那好吧。”艾瓜快速合上本子,站起来伸个懒腰,准备去床上躺会儿,吃饱肚子睡个懒觉那是人生一大妙事。
“夫君等下,外衣脱了睡的舒服。”艾水儿见夫君分秒钟倒在了床上,立刻放下针线筐去服侍人脱衣裳。
他的手正要解开衣领的盘扣,只见夫君闭着的双目霎时睁开,这一瞬,艾水儿仿佛错觉一般,夫君不再是往日那个粗心大意万事随心的人了,因为这个感觉非常玄妙和短暂,艾水儿也没经心,因为再看第二眼时,夫君仍是他熟悉的那个模样。
艾水儿见夫君只看着自己不说话,双手一下顿住,不解的问,“怎么了夫君?”
艾瓜子硬挺的眉毛皱了皱,鼻尖耸耸,“你身上什么味?抹什么了?”
“啊?没有啊……”艾水儿眼睛眨巴眨巴,而后恍然笑道,“夫君的鼻子真好使,头午我去二嫂么那儿,他给了我一盒胭脂,那个胭脂是知县主君送他的,好几盒子,什么颜色儿香味的都有,嫂么不爱这些,叫我拿回来几合子,还给嫂么带了呢,说是我们用不了就送送亲人朋友啥的,嫂么惯是大方。”
艾瓜子闻着萦绕鼻腔挥之不去的淡淡幽香,不知为啥身子有些燥热,关键是眼前这人还喋喋不休,他早就发现了,只要自己问个话,甭管什么话,哪怕只一句就能回答清楚的,这人都得拖泥带水的说出好多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出来,真叫人无语,哦对了,无语这词儿还是跟嫂么学来的,这俩字当真能够充分地诉说出他眼前的苦恼和无力之感。
艾瓜子脱了棉袄棉裤,觉得腮帮子有些痒痒,他挪挪身子往后靠靠,说话也不看着人,嗓子突然有点不得劲,
“你那个,有点热,远点远点。”说完迅速的拽过被子搭在自己身上躺下,用后背对着人。
艾水儿已然习惯了夫君的经常莫名其妙的举动,所以也不觉得奇怪,谁知正准备收了衣裳挂起身时,夫君突然大声叫他脱鞋上去。
艾水儿回了屋里只穿一身薄薄的衣裤,他家屋子烧的热,火墙子都烫手,艾水儿不解夫君何意,却还是乖乖的脱下鞋上…床,又遵命将帘帐放下,正想开口说话时,只见夫君腾的一下转过来,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
艾水儿还没见过夫君这幅急眉色眼的样子,一时手脚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夫君这是咋的了?
艾瓜子只觉的胸口一把火在烧,越来越旺,等不及时,发现这人还穿的板板正正,登时怒了,直愣愣的上手解人的衣服,嘴里不停抱怨,
“你倒是快点啊,磨蹭什么呢?平时挺利落的一个人,这会儿反倒驴拉磨了!”
艾水儿这会儿子算是明白过来夫君是要做啥了,这把他连惊带吓的差点掀了帐子逃走,可有他的劲儿哪敌得过顿顿饭四五个馒头的艾瓜子,这小子浑身是肌肉,俩人挣扎掰扯一番,艾水儿头发散乱的全身只剩下一个月牙白肚兜的,脸红的滴血,眼睛不敢看人,紧紧闭着,身子都打颤儿,脑袋里一片空白……
虽说成亲三个月,可俩人这样□□的对着还是第一次,前两次他是羞涩的不敢看,第三次就是今儿,虽说一直期待着与夫君欢好,可……可他从未企盼过是大白天的!
艾瓜子恍惚自己成了饿狼猛虎,搂着一个软软香香的美食享用,人之本性往往无师自通,艾瓜子火热的唇舌搅乱了艾水儿的羞耻心,他慢慢放缓身体敞开胸怀用于接纳,心中告诫着自己低音低音,莫叫婆么听到……
第250章()
午后的日光暖洋洋的,睡醒了午觉,刘芬芬带着孙子们坐在院子里搓玉米,晒干的玉米搓下玉米粒,然后用石磨磨成粉面,早上或者晚上熬粥吃最暖胃了。
芝麻兄弟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二宝三宝力气小,只能三四个的玉米粒往下抠,就这还干的特带劲,时不时的显摆自己面前的一小堆,非得等祖么么表扬几句才继续干活,四宝是个实心地的娃子,随他爹随的没一处不像,人家甭看年纪小,可一门心思的知道闷头苦干,复杂一些的事情学不会,这简单的劳作却一点也难不住他,所以同样的时间算下来,他一个人剥的玉米粒并不比大了一岁的二哥三哥少许多。
刘芬芬稀罕的眉飞色舞,觉得孙子在外头待的时候差不多了,就叫芝麻领着三个弟弟在院子里溜一圈,然后回屋去听爷爷讲书。
艾水儿穿戴整齐出来的时候刘芬芬已经搓了半簸箕了,见到婆么做这些连忙快脚走过去拿起旁边的狗啃了一样的玉米一起干。
“瓜子呢?睡着呢?”刘芬芬扫了皮肤水灵灵的艾水儿一眼。
艾水儿心里蹦蹦跳,垂眼低声道,“夫君说累了,躺一会儿。”
刘芬芬刚要破口骂他年轻轻的累什么累,这还是大冬日里,又不是农忙时节,只是瞬间反应过来眼前细声恭敬的人是儿夫,即将冲出口的话不得不咽了下去,眼皮一耷拉,反说道,
“你爹派了他差事,让他稳稳当当的去做,莫扰了他,他的性子是个活泛的,稍微有些动静就勾的他坐不住,你是他夫郞,往日里该劝一句提醒一声的莫要因着脸皮薄抹不开面儿就不管不顾,终究日后是你们一起过,磕磕绊绊的才能长久,相敬如宾的你也不好意思我也落不下面的,永远也走不到一起。”
艾水儿脸上的笑渐渐收起来,思考着婆么的话中之意,而后重重的点着脑袋,虚心受教道,
“阿么的教诲儿夫定当铭记于心,再不叫阿么和爹爹劳心。”
刘芬芬见他有所顿悟,便掀过这一章说些别的,小儿子夫夫间冷淡的关系他自然看在心上,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那他不如当瞎子去。
小儿子的性子始终定不下来,喜欢无拘无束,刘芬芬也不愿拘着他,因为是老幺,对他的管教较为宽泛,只要不出大错,都随他;但如今不同,娶了夫郞后这人还跟以前没区别,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不能够时常自省,缺乏生活重心,这可就不对了,汉子本身有责任,当夫郞的碍于新婚舍不下面皮,害怕与夫君发生争吵和冲撞而选择袖手旁观就更是错了。
后一日是村里一户人家汉子娶亲,因为住的有些距离,平日走动不多,不过这两年自家无论是娃子满月还是儿子成亲人家都上了礼,若是不去也不合适,显的自己薄情,况且那家夫郞还亲自上门来请的。
“我就不去了,你二嫂么自己弄不了三个娃子,后儿你跟你嫂么一起去,带上两份礼,比旁人家重一成,一会儿你嫂么回来了,去他那屋你俩合计着来。”刘芬芬思索着分派道。
艾水浅浅的笑应着,“是,阿么,我那还有不少红棉布,前儿回我阿么那叫了带了些……”
“你定是说什么了吧?”刘芬芬反应极快,洞察力强大。
“啊?啊……”艾水儿心里一慌,急切解释,“我想着给侄子们做几双红衬袜年上穿,就是顺口一说……的……”
刘芬芬脸上已然露出不快,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地说教,
“我跟你阿么的关系再好,如今也是亲家了,跟以往相处自是不同;你离着亲家近,平日得了空闲回去坐坐无伤大雅,并不妨事,也不用回回都得了我点头,这是给你方便;只是你去归去,往回带东西可就不对了,咱们一家人,原不该分的那样清楚,一个布头值什么?可若是旁人瞧见了呢?那些偏爱煽风点火的人瞧到了呢?说是我们家亏待你,竟然舍不得一块布头,还巴巴的遣了你回去要。”
好几个石头重的高压帽子扣下来,艾水儿又惊又恐,忐忑的眼眶发红一个劲儿的冤枉的摇头,含着泪珠无比自责的请婆么原谅,
“阿么,阿么,是我错了,儿夫思虑不周,水儿错了,我我没往深处想啊阿么。”
刘芬芬见他眼神清澈,真是一时兴起的,又知道艾毛毛那人喜欢多管闲事的调子,脸上渐渐和润起来,也不继续责备了,不过口吻严厉,
“罢了,你们成了昏就是大人了,日后慢慢的学会当家做主,什么事情可不能只顾着眼前,哪怕多往前想一步,就会躲开好多麻烦事,罢了,也是我操心受累的命,一点一点教吧。”
刘芬芬很多时候都固执的认为艾水儿时常在他面前端着架子,因此颇为不待见他,即便生活中对两房儿子向来一视同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