咂着舌摇着头,嘴角咧咧着迈腿往西屋去,心里还想着大白天的就脱的这么光,真是个没脸没皮的货;
马颗和柳春芽跟在后面,并没瞧到里头的情形,不过柳春芽还是心细地将折了一个缝的帘子抚平整了。
大芝麻四个兄弟一次排开睡的香香的沉沉的,柳春芽也将合了眼的大哥儿放在一旁,挨着仰着肚皮起伏匀定的艾老四。
艾花枝早脱了外衫,只着一身碧色的里衣,头发也散了开来,脸色有些白,他原本已经躺下了,听到嫂么的嗓音后赶快坐了起来,帘子刚撩开就急忙说,
“嫂么不歇晌觉呢,日头灼的很,我没事了,叫你惦记又跑一趟了。”
刘芬芬就跟在自家一样,也不用让,直接脱了鞋上炕,那高出一块的栅栏一点都不妨碍,他声音平静,含着关切,
“夫君叫着汉子说话,我也睡不着,过来瞅瞅,也能安生些。”
甭管俩人平常怎么看对方不顺眼,相互挑毛病,可真到有事情的时候,刘芬芬也不是冷眼旁边隔岸观火的性子,不然饭前那会儿也不会跟着着急了,对于小叔子,他根本不需要佯装作态。
嫂么温声细语的关怀却叫艾花枝又红了眼,一时间心绪婉转难平,强装起来的笑容一下子垮台了。
嫁出去的哥儿想要再夫家立足,除了自身要具备才干和管家本领,再生一个小子有所傍身,最大的仰仗莫过于有一个强有势的原亲家了,当然,夫夫间的琴瑟和鸣也少不得,但多数的只能算作锦上添花。
要知道,夫郞门白日里跟婆么相处的时间可是遥遥高于跟自家汉子在一起的时间,况且,晚上是积累精气时候,劳作辛苦一日的汉子早累倒了睡觉了,哪有闲情侬侬我我啊,再加上没有文化,他想表示个情啊爱啊的一般都是直接行动了,夫郞即便想小鸟依人也不可能拉着汉子说一夜的话啊,若是碰上粗心大意的汉子,直接一句:你跟阿么说吧;得,白费了半天感情。
若是碰上心慈面软的婆么还好,事事商量着来,未有一手遮天的架势,也尊重儿夫,时时照拂;若稍微碰上心眼儿窄吧点的,光拉着你立规矩这点就叫不少夫郞门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家务活一点不少干都未必能得到一声夸赞,日子也甭想顺遂如意。
刘芬芬正了身子,准备跟人好生慰藉慰藉,哪想一抬头这人又流了泪,登时将他一腔热血泼了盆冷水,浇熄了,满肚子的疑问愣是找不出个头发出来。
这还哪谈的了,设想挺好,俩人说说知心话,寻摸寻摸缘由,自己给出出招;这有何做难的,无非是家庭争分公婆偏心之类的,不然还能有啥。
可刘芬芬这人有个气性就是最见不得别人连哭带说的,就如昨儿个柳春芽的娇柔做派一般,原本没火气也叫他给浇了盆油,呼一家伙子烧的通了烟筒顶。
刘芬芬忍着性子等了会儿,结果小叔子还没完了,这一下就失了耐心,遂烦躁地摆着手道,
“罢了罢了,歇着吧,醒了觉再说。”
看人一眼又压着嗓子柔和一些,“甭抽噎了,孙子都有了也不嫌害臊,还当自己十七八呢。”
艾花枝只抽噎不说话,确是点着脑袋表示自己听见了。
刘芬芬气不顺地招呼规矩的立着的马颗跟柳春芽上来,炕大,再躺下四个人也富裕,可比自己的地处大了两圈呢!
第205章()
晌午还是天空晴朗艳阳高照,不知啥时候天空飘来一大片阴雨云,一片还不够,数不清的灰云密集的接憧而至,挨肩并足,不留一丝空隙,整个大地霎时被黑暗笼罩,无声无息的几道闪电划过,闷雷隆咚响,狂风四卷,瓢泼大雨如瀑布倾泻。
梅画是被惊雷炸醒的,身上不知谁给盖了被子,屋里的窗户关上了,倒不是很冷,因为怀里有一个大暖炉。
艾老四睁着明亮的大眼睛贴在他胸口,一股子一股子的吸着奶水,有滋有味。
“你什么时候来的?”梅画癔症醒了,弯了弯手臂搂住肉球,他也没指望这个笨嘴的小儿子开口,父子俩准备再睡会。
不过梅画有言在先,肚子里串出一股无名火,
“你要是敢尿我床上,可别说我不顾父子情分啥的,以大欺小,要知道,你大哥两个月的时候屁股就肿了好几次,你二哥三哥都到这会儿了还挨揍呢,这怨不得旁人,都是他们自找的,你要是想步他们后尘,爸爸完全可以满足你。”
艾老四懵懂地松了口,小嘴边挂着白丝,莫名其妙地望着阿么,小胖爪拍拍阿么的胸口,本意是跟阿么玩,谁知屁股上换来一肉贴,就听阿么吼道,
“在打一下我把你扔出去,不知道自个儿什么份量啊,没轻没重的,疼死了,你那爪子是爪子么?跟铁锤一样!”
吼完就指着胸口的红色印子,怒道,
“你看看你看看,都红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心脏,你练黑虎爪呢!真是欠了你们的了,一个个的都是来要我命的,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滚吧,甭在我眼前晃悠,看你就来气。”
艾四宝儿承受着阿么的河东狮吼,一脑袋扎在他怀里,潜意识里觉出阿么生气了,大饼脸紧贴着舒服的肌肤就是不挪开,。
梅画对几个儿子向来说大人话,吃饭就吃饭,睡觉就睡觉,要让他说什么饭饭觉觉,自己就先把自己腻歪死了。
严酷暴行的专政下,几个孩子虽然话说不利落,不过耳力跟理解能力倒是锻炼出来了,同时,抗打击能力,判断力,察言观色,思维跳跃力,分辨是非的能力均在高速稳步成长中……
骂归骂,没两分钟梅画又开心了,听外头噼里啪啦的雨点,泥土的腥气瞟了满屋,爷俩相互依偎取暖,儿子的皮肤滑滑嫩嫩的,比他爹那个糙汉子的细腻多了,身上净是肉,软软的,虽然胸口跟压了一座小山一样,不过鉴于抱着比较舒服,梅画还是勉强忍耐了。
梅画拖着四宝挪到胸口,忽视了人的奶味口水,两只乱蹬的脚丫握在手里,他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这小子脚劲儿不小,蹬一下哪还了得啊。
爷俩一起神游天外,思考人生,忽然梅画一下睁开眼睛,格外精神,他咋忘了,今儿姑么来了呢,拍一巴掌脑门,低骂一声真是蠢了,掀了艾老四,准备穿衣裳起来去西屋看看。
哪知还没等他套上裤子,就听柳春芽在门口轻声问,“嫂么是醒了么?要喝水么?”
“醒了醒了,进来吧,”梅画扭正了裤腰,开始系衣服扣子,听见帘子响,抬头就问,
“你什么时候来的?浇湿了么?婶么来了么?”
“我跟阿么就在你们后头,不过当时嫂么已经睡着了。”柳春芽手里端着一柄金银花细瓷大肚茶壶,壶嘴上挂着一只同色的精致茶碗。
“四宝醒了?”柳春芽将茶壶放在床边的高脚桌上,笑说,“二宝三宝醒了后我怕他们吵到四宝,就抱到你身边了,用换尿布么?湿了么?”
梅画仰头系上脖子里的一字型盘扣,抻抻衣摆道,“没有,我去看姑么。”说完啥也不管了抬脚就走。
柳春芽笑笑没说话,嫂么的习性他知道,也不多言,只从床上抱了埋进被子里瞎乱股丘儿四宝快步跟上。
梅画不喜欢人给他叠被啊铺床啊,他知道那是好心,可好心归好心,就是觉得别扭,卧房是私密的场所,哪怕亲大哥都不愿叫碰,艾美常常说他左性,难伺候。
马颗坐在堂屋里给二宝三宝喂食,大芝麻自己吃的乖巧,梅画打过招呼,叫马颗不必拘谨当做自己家,步子也没顿,一阵风似的溜过去了,愣是没瞧见二宝三宝雀跃的眼神,独独给了大芝麻一个飞吻。
然后就听到一声高昂的呼喊,“婶么,姑么!我来啦~”
艾瓜子是被雨浇回来了,其实不止他,很多人欢天喜地奔腾的往家跑,这场雨来的及时,虽说上游堵住的河道被通开了,可是周边多少耕地指着这条河呢,再加上小一个月没降雨,可是愁坏了不少人,不过像梅画这种不缺吃不少喝的人自然留意不到,再者,艾奇也不跟他说这些忧心的事。
艾瓜子浑身浇透了,到家换身衣裳就往他爹屋里窜,他午觉后起来就下地了,等到下雨也没瞧见他哥来,连堂哥的身影也不见,奇怪的不行,本想中途回来一趟瞅瞅,又怕阿么骂他,嘿,谁承想连老天爷都知道他的心愿,愣是一场雨给催回来了!
“爹。”二瓜推门进屋,直奔东屋,撩开帘子又喊一声,“爹。”
外头下雨跟黑天一样,艾寒流的房里点了一根大油蜡,他正伏在桌上不知写什么,听到话也没抬头,直接问,
“何事?”
“爹。”二瓜有些发憷的顺拐进来,不敢盯着他爹看,瞄一眼立刻低头,支支吾吾问,
“我哥咋不见啊?二哥也没去地里。”说到这,忽然发现家里很冷清,眼睛在屋里撒愣两圈,挠挠后脑勺,纳闷地问,
“咋阿么也没在啊?”然后开启遗传性的自问自答模式,
“难不成去二哥家了?哦,姑么来了,兴许阿么过去说话了,爹你不晓得外头的雨下的有多大,嘿,麦收前都不必浇地了……”
艾瓜子手足舞蹈了大半天,猛然发觉是在跟他不苟言笑的亲爹跟前,欢闹的嗓音霎时停止,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艾寒流似没注意到小儿子的局促,也没对他先头的疯狂模式评点,只十分平静地说道,
“你阿么去二哥家了。”
二瓜心惊胆战地矗立半饷,没挨骂,没挨冷眼,瞬间活了活了过来,傻乐半天。
傍晚的时候天晴了,天际一大片绚丽的彩霞,碧空如洗,蓝的跟什么似得,半山腰上还挂着一条醒目的彩虹,泥土清新,树叶上的雨珠闪着七彩的光芒。
这场雨来及时,声势浩大,对于屋里屋外都是土的庄户人家有喜有烦,梅画就不喜欢下雨天,忒脏,到哪都湿乎乎的,出来进去的都是泥。
可小娃子们喜欢,仿佛是天生的似的;这会儿芝麻三兄弟正在栅栏旁边的坑娃里……踩水……
梅画一眼没看好,再瞧见时,差点疯了……
堂屋门口下雨时竖了挡板,屋内很干燥,屋外一片泥泞,小鸡仔跑在上面直打滑,房檐滴着水,一个个碗大的小坑排列整齐;
雨停之后挡板就撤了,吃饱喝足的三兄弟手挽手准备去抓鱼,虽说大芝麻早慧,可毕竟才三岁,正是天真烂漫时。
以往雨水过后梅画都拘着娃子不许出去,而且那时候小,往小床里一扔什么也不用操心。
现在可好,会跳会走了,看不住了,一个不留意就能让你一秒钟变刺猬变毛猪,浑身汗毛疯狂摇摆,只待咆哮。
梅画的情绪酝酿迅速,可还没开嗓,突然头晕了,还好他倚在门框上,不然直接滑倒了,脚下的泥水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眼前黑了一秒又恢复光明,梅画不敢逞强,倚着门板歇了几口气,远远望着欢脱的踩水玩的三个儿子,天真无邪的笑声冲撞内心,梅画无声的扬起唇角,算了,玩去吧,反正不是自己收拾,末了心里还填补一句。
说好晚上包饺子的,柳春芽回去剁肉馅了,马颗掐了两斤韭菜洗干净控着水分,然后开始和面,他俩人之前商量好的分工。
梅画没将自己短暂的异常说出来,他也不认为是什么大事,就是太急了,自己身体自己最清楚,他的健康完美着呢。
艾美知道下了雨弟夫一般不愿出门,所以抱着大小子先来了这边,见到马颗时愣了半天,而后磕绊着道出一连串的问题,
“你,你啥前儿到的?就你自己?姑么大庄来了么?”
“哎呀哥,”梅画拉着人坐下,“你一口气问这么多他怎么说,有的是时间,来,放松放松。”
回头还叫四宝给姑么么唱歌,自己接过大小子扔进小床里跟四宝儿作伴,说了半天他也还不清楚姑么咋就光杆司令的家来了呢。
艾美哪轻松的下,一颗心惴惴的,打进屋目光就没离开马颗,自然无法忽视他眉宇间的愁容,哪怕他掩藏的再好,关键是他出现的时间不对。
第206章()
因为降了雨水,土路泥泞不堪,刘芬芬得了当家的话叫梅画他们在自家包着吃,大人都能走个路不留神的就滑到呢,在抱着个娃子,更不稳妥了。
艾花枝去二哥家又坐了半个时辰方回来,顺便将剁碎的肉馅捎带过来了。
艾美只从马颗那儿得了几句轻描淡写的缘由,再往深里问他就摇头闭嘴了,连擅长脑补的梅画都听的稀里糊涂了,还好不多时艾花枝回来了,不然他非得郁闷死。
艾花枝不愿侄子跟着操心牵扯,只摆摆手说跟钱窖生气了,不愿看见他,就不再多置一词,艾美无法,纵使不信也得只能先搁置一旁,私下合计着晚上住到这边,跟姑么好好谈谈,开解开解。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包饺子,梅画捏了一个金元宝正要往盖帘儿上放突然觉得家里少了一个人,醒过味儿来后问艾花枝,
“姑么,夫君是去地里了么?下了雨也不知道回来?哪有躲雨的方,早跟他说了下雨的时候不要站在树底下,不会是又跑山上去了吧?”被雷劈了这不是找死么?梅画心里气的嘀咕一句。
他这一问,艾花枝才想起来,安抚道,“你二叔派了他家事,跟岭子出去了,今儿不回来了,晚上瓜子来给你看家。”这是二哥的原话,至于是什么重要的事二哥一个字也没透露,只说晚上叫小侄子过来看门,不然他这一屋子夫郞娃子,不知多少的金银珠宝,家里没个汉子可是不成。
“家事?”梅画刚想问什么家事,就听他家艾老三开心的大笑着踩着一双看不出颜色的鞋跑进来,双手举的高高的报喜,
“阿么,虫,虫,给阿么!”小腿捣腾的忒快,没几步眼瞧着就贴上了。
梅画原本不紧不慢的扫了眼他的手,谁知下一秒整个人都要飞出去了,也不管他家儿子有多欢喜兴奋,反正自己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大嚎大叫冲破天,
“快扔出去,快拿走,拿走~”后面的音儿明显被惊吓的跑了调。
艾老三犹不自知自己殷勤献宝的豪壮之举把他爸爸吓的要死,还一个劲儿的紧握黏糊糊的东西紧追不舍呢。
梅画心肝聚颤的退避三舍,艾美可稀罕的要紧,他扑扑手上的面,弯身接住快碰到椅子上的三侄子,笑的欢畅,“三宝儿给阿么的礼物啊,哎呀我们三宝儿真孝顺啊,真是个乖娃子呢。”
艾老三长了一对富贵耳朵,偏喜欢听好话,听人夸赞他,说他漂亮,明明两岁多的一个娃儿可知道好赖话呢!被人表扬的乐不思蜀,窝在姑么的怀里,大脑袋死命的往里戳。
艾美也不嫌呼娃子满身的泥点子,哄着捧着将他手里的蚯蚓骗过去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扔去院子了,偏有个眼尖的老母鸡瞧见了,当仁不让的飞跑过去啄走了,一顿美餐。
“唉哟,我这浑身都不舒服了,”梅画这时候的瓜子脸倒真是有不自然的白,沾着面的手蹭了一前襟,嘴里还哆哆大骂,
“这个欠揍的,两天不打上房揭瓦,混球,我怕什么给我什么,你那脑袋瓜子里是浆糊吧。”
艾花枝打刚才梅画突兀的一跳,旁人没事,他自己差点紧张过度的厥过去,这会儿好容易倒过气儿了,忙连哄带喝的拉着人按到自己椅子边上,一个劲儿的追悔,满面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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