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而已……”
顾醒的嘴角轻轻一抿,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哦?误会?”
海炜很认真地点头:“是哦,那实在是一个很大的误会!就因为这个误会,我才会落到这种下场呢……”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看了眼顾醒,心里忽然一动,就有气无力地说:“说起来,最近我们家还真是倒霉,先是有人传我表姐的谣言,然后我又被人这么误会……”
顾醒只觉得一头雾水,这个SEA刚才还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怎么现在反而倒开始大吐苦水,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而且还扯到了他什么表姐身上……他又不由看了一眼自己对面坐着的混血男子,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忽闪而过,但是却又抓不住。
“啊,对了,说到我那位表姐,好像顾总你也认识呢……”海炜若有所指地瞥了眼顾醒,勉强忍住想要狂笑的冲动——虽然这位顾总克制得很好,但当说到“误会”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可以很确定地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惊讶之色。
其实他刚才说这些话也不过是试探一下,毕竟他并没有从嘉音表姐的口中,听到过关于这位顾总的只字片语,但是从那短短两次碰面的情况来看,他多少还是能看出那股隐藏在平静表象之下的汹涌暗流——当一个男人真正开始在乎一个女人,他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虽然当事人或许并不知晓,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是吗?
听到海炜这么说,顾醒到底是有些意外地:“哦,是哪位?”
这句话一出口,就看见海炜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顾醒的心里不由愣怔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林嘉音的面容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峰回路转…2
林嘉音与沈海炜……
顾醒在脑海中第一时间跳出了这个猜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这两人毕竟看起来没有相似之处,不过面上到底是没显露出来。
原本他以为,在自己问了那句话之后,海炜会直接说出他表姐的名字,谁知海炜面上的神情忽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扔了多大一个炸弹下去,反而话题一转,接着慢悠悠地开口说:“唉,我那个表姐啊,就是心肠太好,结果都被人逼得辞职了;我这个做表弟的,既然不被人待见,当然也只好陪她一起有难同当了。”
他说完这话,站起身来,拍拍之前自己扔在办公桌上的那封辞职信,在顾醒略显惊讶的目光中,颇带几分得意之色地笑了一下,心里在想,总算也扳回一城:“就这样,辞职信在这里,不用送了,顾总。”说完,就扬长而去。
顾醒看着办公室的门在自己面前一开一关,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让王秘书追出去,帮公司留住SEA这位国际首屈一指的操盘手,而是想要去打林嘉音的手机——表姐、辞职、谣言,莫名地这些词语比沈海炜的离职似乎更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拿起电话,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背不出那个号码的,谁知手指移动之间,那一串数字仿佛早就烙在脑海中般,完全无需刻意去回忆,按完最后一个数字,他把话筒贴近了脸颊,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期待听到她的声音——可是,电话那一头在经过了数秒的沉静之后,传来的却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句话。
顾醒面无表情地又听了一次,直觉地以为自己拨错了号码,他挂断电话,从手机上翻出林嘉音的电话号码,再次拨了过去,谁知传来的仍是那句话——这下,他多少是有些愣住了。片刻后,他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有一张林嘉音的名片,上面有她的办公室电话,便打了过去,然而,接电话的前台却很客气地告诉他:“您要找的林记者已经离职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电话明明拿在手里,但却仿佛什么都没握住,心里更是觉得空荡荡地,仿佛有什么事情,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地发生,让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这让他居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来——又或者,其实他自己的某些情绪,也早就已经脱离了掌控?
顾醒有些烦躁地想将手里的电话扔出去,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其实他与林嘉音之间的联系方式少得可怜,除了两个电话号码之外,似乎就没有其它了,虽然他曾去过她家一次,撇开这点不谈,他对她几乎一无所知——想到这点,顾醒觉得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浮上来,似乎……只要是与林嘉音有关的事情,他处理起来就会一反常态,这个现象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醒忽然觉得头疼,一下失去了她的踪影,也没有其它的联系方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去她家找人吗?还是去找她的那位“未婚夫”海炜?后者明显是不现实的,否则也不会把话说一半就跑人了;而前者……他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似乎觉得林嘉音已经离开了本埠,再也不会回来……照理说,他不该这么想的,可就是控制不住这个念头。
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翻出手机的电话簿,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是我……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的下落……对,她叫林嘉音,是个记者,最近一周才从报社辞职……她的住址应该是在……”
当天晚上,本埠某私人会所贵宾包厢内。
一名穿着黑色衬衫长裤的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顾醒正独自坐在沙发上喝酒,就“嘿嘿”先笑了一声:“哟,阿醒,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身成情圣了。”他走到明亮的灯光下,露出一脸吊儿郎当的表情,正是上周末在牌桌上被顾醒赢得大叫“老子我今天晚上连裤子都要输在这牌桌上了!”的那人。
顾醒抬头看了他一眼,对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的嘲笑仿佛全然不闻,面色平静无波,只是开口淡淡问道:“你查到了吗?”
黑衣男子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语气自豪:“有我出马,怎么可能会查不到?”他顿了顿,又说:“你说的那位林小姐,坐了昨天下午的飞机去了芝加哥,她落脚的地方,明天应该就能知道。”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你说的那个SEA,与她的确是表姐弟关系,SEA的母亲是林小姐母亲的嫡亲妹妹,只不过知道这层关系的人很少很少。”他又把手里的一个文件夹扔给顾醒:“至于她辞职的原因,都写在这里了。”
顾醒放下酒杯,眼神暗沉,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不过嘴角还是扬起了一道轻微的弧度,仿佛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他的手握住文件夹,淡声道:“谢了。”他指指桌上放着的红酒瓶,扬眉道:“你知道,我来这边的时间不长,很多东西都放在北京那边没带过来,手头只有这瓶东西还算可以。”
黑衣男子看了眼桌子上放着的那瓶酒,绕着走了几步,不由就吹了声口哨,双眼放光:“哇哦,89年的Chateau Haut…Brion Pessac?阿醒,你来真的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调查就能换到这瓶酒,他还真是赚大了。
“不要?”顾醒抬眼看他:“那就算了,我送别人去。”
“唉,怎么会不要!”黑衣男子一把抓过酒瓶放自己身边,好像唯恐有人和他抢一般:“我最近正打算开个酒吧,你有空记得来捧场。”
“哦?捧场是当然的,不过最近我估计没空,不如过一段时间再说吧……”顾醒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是吗?”黑衣男子也没多问,他知道自己这位发小向来是有点工作狂的性格,而且他现在对顾醒的私事比较感兴趣,就懒洋洋地开口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兴师动众地让我找人还真是头一遭,不会是真的掉进去了吧?叫我说,你打个电话给市局让他们翻一下档案不就行了?”
顾醒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那我明天等你消息。”
黑衣男子摸摸鼻子,又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我说,既然来真的,你要不要看看这位林小姐的家庭背景情况?以后万一你家老爷子问起来,也好心里有底。”虽然顾醒只让他查那位林嘉音的行踪以及她与沈海炜之间的关系,可是既然都查了,多查一点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就干脆把她从小到大的所有资料都翻了出来,就当是送个顺水人情也好——原本以为,顾醒不会拒绝,谁知他连头都没回,只是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黑衣男子不由愣怔在当场,喃喃自语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怎么连阿醒都成这样了……”
张晓然觉得,最近这一个星期的日子实在不好过,或者该说,整个公司的高管层都在度日如年——每天早上九点不到必须出现在办公室,否则尽职勤快的王秘书会把她的手机给打爆;晚上肯定要加班,不到十点、十一点别想回家,直接让她联想起以前在国外留学时去某投行实习的悲惨过往;每天平均五、六个会议算少的,而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现在她看到会议室的两扇门就想吐;而在忙碌之余,她还必须应付各位公司高管的咨询,比如“顾总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又或者“公司是不是有大项目要启动”之类的问题,层出不穷。
如此好几天下来,张晓然忙得甚至连大哭一场的心思都有了,而且关键是她自己都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这么忙,旁敲侧击地问老板兼表哥也没有用,到最后,她只得天天顶着黑眼圈去上班,就算是几千元一瓶的眼霜也完全不起作用了。
终于到了周五,张晓然拖着疲惫的步伐一早就来到办公室见顾醒,后者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就说道:“明天开始我休假,假如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通过王秘书联系我,日常会议几位副总会轮流主持,你记得配合好他们的工作。”他顿了顿又道:“另外,关于香港的那个项目,等我回来再处理。”
张晓然“哦”了一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呆滞地问道:“啊,顾总你要休假?”
顾醒挑眉,表情似笑非笑:“怎么?有问题?”
张晓然下意识地摇头:“不,当然没有……”话虽如此,她却仍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跟在顾醒身边的时间也算不短了,但最近两、三年以来,她从未见他用过休假,现在突然听到他这么说,她真的怀疑天上是不是要下红雨了。
“还有什么其它问题吗?”顾醒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语气也与前几天判若两人,张晓然见他这个样子,就算有满腹疑惑,也只好硬生生压下了。
峰回路转…3
今年芝加哥的夏天;来得格外地晚。
林嘉音到的时候,虽然已经进了六月,可气温还是只有十几度,而且还刮着大风,幸好她去年回国的时候,在住处留下了不少衣服,所以多少能对付一下。在连着用了整整三天去倒时差后,她总算能勉强不在中午的时候打瞌睡、半夜的时候精神抖擞了。
虽说是因为长辈要求的缘故才来这边的,不过林嘉音倒没有急着去同自己的爷爷见面,一来,她知道那件事情其实没那么棘手;二来,林老先生目前也不在芝加哥——反正等他想见人了,自然就会出现的。
悠悠闲闲地过了一个星期,周六早上,林嘉音终于出了家门,同两个早就约好的朋友一起去逛街,中午的时候有人提议去吃意大利菜,一行三个人就去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家意大利餐馆。
坐下后没多久,林嘉音就隐约觉得眼前的摆设布置有些眼熟,想了又想,忽然发现那些墙壁选用的墙纸以及各处的摆设风格,竟是与顾醒第一次出去吃饭时那家本埠意大利餐馆有几分相似——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不由愣了一下,恍惚意识到,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不过在朋友面前,她仍是笑得很开心,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因为有些事,其实就算她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逛街买东西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整个下午就被消磨掉了,七点多的时候三个人又一起去吃了晚饭,直到九点多,林嘉音才同她们分手,一路慢悠悠地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带着浮雕的石质外墙在夜色中格外透出一种沧桑感,林嘉音从边门拐了进去,门卫看到她出现就过来开了门,一旁,有名身着黑色制服的中年男子迎上来,态度恭敬:“小姐,傍晚的时候店里已经把您购买的那些东西都送过来了,我帮您放到客厅了。”
林嘉音点点头,笑着说了一声“谢谢”,正想绕过底楼大厅的喷泉往电梯间走去,就听见那中年男子又道:“对了,小姐,还有件事情,今天下午五点左右,有一位先生来这里找你,我请他去客人区等候,似乎那位先生现在还在那里,小姐要不要去见一见?那位先生说他姓顾。”
“嗯?”林嘉音听他这么一说,脚步微停:“顾先生?”假如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她所认识的姓氏为顾的先生就只有顾醒一人而已——但是,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国内吗?
尽管有着一肚子的疑惑,不过她还是马上转了脚步,往客人区那边走去。才走下台阶,就看见正对着壁炉的沙发上,有一名黑发男子微微侧了头依在沙发靠背上。林嘉音就又走近了一点,绕过沙发,站到那人面前,不由有些吃惊,居然真的是顾醒。
他穿着格子衬衫和深色长裤,西装外套则挂在沙发扶手上,被压在手肘下;淡色柔和的灯光下,他双眼闭合在一起,呼吸均匀,脸部的线条较往常似乎柔和了几分,但眉头仍是微微拢在一起,仿佛有什么事情即使在睡梦中仍会困扰到他。
林嘉音在距离他数步之遥的壁炉前愣愣站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跟在她身后过来的中年男子做了个手势,询问是不是要帮忙叫醒这位客人,林嘉音对他笑了一下,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表示自己会处理,便让他先离开了。
时间已经是十点二十分了,不管如何都不能让顾醒在这边继续睡下去,林嘉音先是俯身轻轻叫了他几声名字,见没有反应,正想伸手去推他,却没料到顾醒眼皮微动,下一刻便缓缓睁开了双眸。
林嘉音来不及把手收回去,手臂便突兀地停在了半空中,彼此视线对上,她只觉得顾醒一双眼黑黑沉沉,初看之下似乎带了点冷意,可再看,就能发现似乎有什么莫测的情绪,在眼底如汹涌波涛般来回翻滚。
两人对视了数秒,还是林嘉音先移开了目光,她缓缓将手臂收到身侧,直起身来,思绪杂乱毫无头绪,她想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住处、问他怎么会知道她的行踪、想问他……可是到了最后,她却只声音轻细地吐出了两个字。
“顾醒。”
他抬头望着她,双眼微眯,嘴角向上勾了一分,慢条斯理地开口,也只说了两个字:“嘉音……”
或许是才睡醒的缘故,所以他的声音比平日里少了几分淡然从容,多了几分低沉暗哑,落在林嘉音的耳中,她的心跳不知为什么就忽然快了一拍,可这毕竟是刹那之间的事情,她到底还是及时挤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顾醒望着她,好一会儿才低低“哦”了一声:“其实,我是来这里找人的。”他顿了顿,又道:“顺便来休假。”
林嘉音听他这么说,扯动了一下嘴角,因为直觉上感到他话中有话,就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是不是在这里等了很久?”
“还好,不是很久。”顾醒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