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屋内的人,并不似苏捌说的那般,情绪失控。
苏柒已经换人一身衣服,长发被她扎在脑后,坐在餐桌前,正在吃东西,除了红肿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异常,其他都很好。
她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见着方筠,露出了一丝惊讶,说:“你怎么来了?”
方筠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我觉得我来的太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来参加这场婚礼?竟然还当伴娘。”
她想了想,风轻云淡的说:“无法拒绝。这是个契机。”
方筠压抑着心底的怒气,但还是忍不住呵斥,“狗屁个契机!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连同情都得不到!”
“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我,甚至可怜我。”她的声音仍旧嘶哑,像一把坏了的二胡,尖锐刺耳,加上语调古怪,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方筠皱了皱眉,说:“行了,你这嗓子,还是少说话吧。”
接下去,她便真的不再说话,只是很认真的吃东西。
苏柒在恢复体力之后,一刻也没在巴厘岛停留,直接回了栾城。
整个过程中,苏柒嫌少说话,只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儿,无事的时候便静静的坐着。她的表现很明显,短时间内不想跟任何人有过多的交流,这任何人里包括苏捌和方筠。
回到栾城的当天晚上,邢启宏亲自来了她的房间。
她并不惊讶,魏澈等于他的眼睛,她做什么说什么,就算他在千里之外,也逃不过他的眼睛。魏澈是死忠于他的心,她想就算邢启宏死了,魏澈仍然会忠心于一个死人。
房里没开暖气,她刚洗完澡,坐在床尾的沙发上,正低头在擦头发。
“天气那么冷,不开暖气穿那么少,小心着凉。”
“啊,忘记了。”苏柒恍然,这才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邢启宏开了暖气,便走到她的身侧坐了下来,沉默片刻,低声道:“听说你在巴厘岛失态了?”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现在冷静了吗?”
苏柒将长发甩到身后,说:“还行。”
“你该明白,你的失控只对你自己不利,而且无济于事,该发生事情还是发生了。”
苏柒点点头,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淡声说:“是。”
邢启宏拿起梳子,动作轻柔的帮她梳理着长发,她的发质不太好,在娱乐圈里混。头发总是要被不停的折腾,日复一日也就损了。想要一梳梳到尾,很难,但邢启宏却坚持一点一点的梳通,梳子上缠了很多发丝。
他继续,“疼就告诉我一声。”
苏柒笑笑,说:“不疼。”
他点一点,将她的头发梳理整齐,然后站在她的身侧,用毛巾轻轻擦拭,动作温柔。
他说:“知道接下去你该做什么吗?”
“知道的。”
“鸿门内部其实早就已经支离破碎,在鸿门还未改姓的时候,江氏一族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不是鸿门成就了江氏,而是江氏成就了鸿门。而现下江氏的人还留下多少,没人知道,但鸿门再也不可能恢复当年的盛况。”他停顿了一下,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一顺而下,“既已改姓,那么让鸿门姓邢,又何妨?我相信这件事你可以做的很好,也只有你,能够用最简单的方法,不费一兵一卒,轻易取得。”
苏柒缓缓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到现在,究竟谁才是谁手里的一步好棋,你想明白了吗?”他微笑着轻拍了她的肩膀,说:“快去把头发吹干,千万别感冒了。”
苏柒淡淡的笑,“难道不是,我和他都成了你的棋子?”
“错,你是跟我一起下棋的人。”
☆、061:我和我的全部
那天,苏柒还是不小心感冒了,但她对此并不是那么在意。她的身体一直以来都挺好的,这种小病小痛,根本打不垮她。
同陆彦再见面是元旦的晚上,大街小巷均热热闹闹的。
而苏柒的感冒已经持续了一周,出门的时候,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早上她还吃过药,但似乎没有什么用。
陆彦请她吃的是私房菜,从门口看,像是私人主宅,挂着红色的灯光,旁边标着陈氏府邸。
门口有人专门等着她,几乎问都没问,就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进了大门。
里面的装修和构造,确实同古代的大家宅院有点相似。
她跟着那人穿过院落,走过长廊,才停步于一间厢房前。
对方轻叩了两下门,低声说:“苏小姐到了。”
随即,里面就传来了应答,“进来。”
木门推开,绕过屏风,便看到陆彦坐在红木圆桌前,手里不知道在翻看着什么,见着他们进来,便合上随手放在了一旁。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说:“来了。”
苏柒坐了下来,环顾了一圈,笑道;“你倒是很有雅兴,竟然挑了这么个地方吃饭。”
她的鼻音很重,屋内其实还点了檀香,不过她鼻子不通气,闻不到。
苏柒的脚边放着炭盆,热气慢慢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她脱掉了大衣,站在旁边的服务生替她挂在了衣架上。
“几天不见,怎么感冒了?”他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关切的询问。
苏柒吸了吸鼻子,说:“没注意就感冒了。”她捧起杯子,用鼻子吸了热气,感觉舒服很多。
“你身边缺个人。”
苏柒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什么人?”
“一个可以照顾你的人。”
“你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她淡淡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陆彦对着杯口吹了口气,笑说:“婚礼那个晚上,你后来去哪儿了?我一直没有找到你。”
“你找我做什么?”苏柒倒是淡然,不慌不忙。
“当然是想你了。”他应答自如,“只可惜,后来一直没见着你,你的弟弟把我挡在了你的房门口,怎么都不肯认我见你。”
“过敏了,不愿见人,很正常啊。”
陆彦低声笑。说:“原来是这样。”
苏柒点了点头,并不在乎他到底信不信,反正就算她满口谎言,他也奈何不了她。
苏柒整个人不舒服,吃饭自然没什么味道,再美味的佳肴放在她的面前,都没有任何吸引力。
她只讪讪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兀自喝水。
陆彦让人弄了清粥小菜过来,顺势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度惊人。而苏柒却仍然若无其事一般,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碗里的清粥,喝了一口,能咽下去。
“你在发高烧,你自己知道吗?”
“好像是有一点,我已经吃过药了。”她又喝了一口。
“吃完,我带你去医院。”
苏柒摆了摆手,说:“没有这个必要,再说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外面那么热闹,去医院很浪费。”
“那你想去哪里?”
“去酒店。”
陆彦嗤笑一声,“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虽然在发烧,但我并不糊涂,”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抬起了眼帘,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因着高烧的缘故,她的脸颊有两坨奇异的红,“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其实除了去医院,你还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替我退烧。”她淡淡的说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如水。
“对了,上次在巴厘岛,你跟我说要跟我赌一把,赌什么?”她又喝了两口清粥,就放下了勺子,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嘴巴。
“我以为你会知道。”陆彦眯了眼睛,靠在椅背上,似笑而非的看着她,餐桌上大部分菜都没有动过。还微微冒着热气。
苏柒笑而不语。
“我们就赌谁先动情。”
“赌注呢?”
陆彦轻笑,说:“我和我的全部。如果你输了,你和你的全部便都是我的。”
她自然清楚他说的全部指的是什么。
“好,我跟你赌。”她将纸巾折叠好,放在一侧,脸上露出了点点笑容,并没有丝毫犹豫。
一个小时之后,苏柒洗完澡躺在床上,发梢还有些湿,身上穿着吊带的睡衣,侧身躺着。脸颊浮着两朵异样的红晕,眉心微微蹙着一个小疙瘩,喘息声有些粗重。
卫生间内的水流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片刻的功夫,陆彦便从里面出来,身着黑色的睡袍,擦着头发,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微微弯身,伸手覆盖在了她的额头上,蹙了蹙眉,说:“很难受?”
他的手沾着水,有些凉凉的,苏柒觉得舒服,摇了摇头。
“你这样多久了?”他收回了手,弯身坐在了床沿上,简单询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过去,圈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了他的背脊上,轻轻的蹭了蹭。
陆彦低头瞥了她一眼,说:“你这是诚心想把感冒传染给我,是吗?”
“听说,今晚在这里附近会举办一场烟火盛会,只是要等到过十二点,就算你想送我去医院,能不能过了十二点再去?”她的声音听上去很软,大概是生病的缘故,此时此刻,她简直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白兔,不会咬人,也不会挠人,收敛了所有的锋芒。
竟也有些惹人心疼。
陆彦将手里的毛巾所以的丢在一旁,侧过身子,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说:“好。”
过了一会,房间的门铃响了起来,他起身去开,是酒店服务员,刚才苏柒洗澡的时候,他给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去药店买退烧药,这会正好送来。
陆彦拿了药进来,就看到苏柒站在酒架前,正在挑红酒。
“都这样了。你还要喝酒?”
她赤着脚,长发散落在身后,仰着头看着上面,暖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灯光柔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变得格外柔和。这时,她踮起脚尖,去勾最上面一瓶酒,因着身高有限,她有些勾不到。
陆彦将水杯和药放在了床头柜上,走到了她的身后,抬手拿下了她要的那瓶,他看了一眼,说:“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好酒。”
苏柒笑嘻嘻的转身,背靠在酒架上,从他手里拿过了那瓶酒,在手里转了一圈,说:“我不追求品质,就是来点情调,这样的氛围下,不来点酒,总有点干巴巴的。再说,我现在嘴里没什么味道,这种红酒估计跟白开水一样,如果可以,我想喝烈酒。”
“等你好了再喝。”陆彦笑着夺回了那瓶红酒,抚弄了一下她的头发,说:“去吃药。”
“不吃。”她摇摇头。从酒柜里拿出了两个酒杯,“吃了药就不能喝酒了。”
陆彦将那瓶酒随意的放在了桌子上,拿了水杯和药,态度不容拒绝。
苏柒手里拿着两个酒杯,轻轻的碰了碰,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喝酒。”
“吃药。”
“我们来酒店不是吃药的。”
“我嫌弃。”他不由分说,直接将手里的药片塞进了她的嘴里,并将水杯递了过去,抵到她的嘴上。
药片在嘴里开始化开,略有些苦,苏柒喝了口水,吞下了药片。
“去睡会,一会我会叫你。”他摸了摸她的头,像是摸小狗一样。
苏柒歪着头,用浓重的鼻音哼了一声,似带了一点撒娇的味道,说:“陆彦,你现在装什么假正经?我们来酒店,是单纯睡觉的吗?”
“我不想感冒。”
苏柒啧啧了两声,斜了他一眼,兀自爬上了床。
陆彦出去烧了一壶开水进来,关掉了房间内的顶灯,只留了一盏壁灯,房间里一下就昏暗下来,催人睡觉。
他轻手轻脚的掀开了被子,钻了进去,伸手将她捞进了怀里。
苏柒掀了一下眼皮,只看到他锁骨,很快又闭上了眼睛。明明她现在是鼻塞的,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能隐约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他的怀抱很舒服。苏柒能感觉到他温柔,整个人像是在棉花里一样。
她低低的说:“你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这样温柔?”她呼出来的气息特别炙热,喷洒在他的皮肤上,像是在点火。
她很香也很软,但凡是正常的男人,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这种柔情。
他笑说:“我从来都不是温柔的人。”
她低低的笑了起来,整个人往他的怀里钻了钻,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呢喃道:“别错过烟花。”
“不会让你错过。”他说着,低下了头。
苏柒只感觉到唇上凉凉的,她唇角微微往上扬了一下。
他们两个就像一对恩爱的情侣,当苏柒的呼吸变得沉稳,陆彦便缓慢的换了个姿势,靠在了床背上,顺手开了电视机,把声音调到最低。苏柒被他夹在咯吱窝下面,睡的特别沉,整个人牢牢贴在他的身上。
陆彦一只手把玩着她的发丝,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最后他挑了个儿童节目,喜羊羊与灰太狼。
苏柒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灰太狼最经典的一句,我会回来的!声音很轻,但也钻入了她的耳朵,她艰难的睁开了一只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还真的是喜羊羊与灰太狼。
她自言自语的说:“做梦了这是,怎么还梦到喜洋洋了,真奇怪。”
陆彦看了一下时间,掀开被子下床,弯身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她这些天生病,吃的不好,睡的不好,整个人消瘦了不少,陆彦抱她起来,并没有难度。
苏柒倒是十分温顺,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身上。就这样任由他抱着。
陆彦抱着她走到窗台前,将她放在了上面,又去拿了条毯子被她披上,说:“再过十分钟,你说的烟火大会就要开始了。”
“好,一会你帮我扒开眼皮。”她面朝窗外,身子靠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懒洋洋,连说话都恹恹的。
陆彦笑着摇了摇头,说:“累了就睡,何必勉强自己。”
“难得嘛,而且这个套房,我提早几天的时候就过来订下了。”
十分钟后,陆彦扒开了她的眼皮,苏柒慢慢转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漂亮的烟火,在空中一朵接着一朵的盛开,很美,美的不可方物。
片刻,她抬手拉下了他的手,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整个人似乎来了精神。
他们的房间在酒店顶层,这个窗户特别高,一直到顶,上方也是玻璃,因此抬头可以看到整片天空,观景最佳。烟火的轰鸣声远远的,不会显得刺耳,更不会影响他们在这样美好的环境下聊天。
她的声音沙哑,说:“我想喝酒。”
“不准。”
苏柒回过头,睡眼惺忪,“就一点点。”
陆彦挑起一抹浅笑,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整个人凑了过去,额头抵住她的,低声说:“真的那么想喝?”
她点点头。
下一秒,陆彦便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他并未深入,两片唇只是轻轻的贴在一起;他轻轻动了动唇,在她的唇上摩挲了两下。软软的,凉凉的,很舒服,惹人心动。
他用双腿将她夹在身前,苏柒没什么力气,软软靠在他的身上,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攥住了他的衣服,慢慢回应他的亲吻。
她轻轻的笑,含含糊糊的说:“你不怕感冒了?”
“怕你喝酒,只好牺牲我自己了。”
说话的时候,他们的唇仍然贴在一起。
她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此刻亮晶晶的,“元旦三天民政局休息,一月四号,领证敢不敢?”
他捧住了她的脸。笑道:“怎么不敢。”
“那就陪我一起感冒吧。”她说着,转过了身,抱住了他的抱住,将他抵在了玻璃窗上,并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原本裹住她身子的毛毯滑落,她低头吻上了他的唇,由浅至深。
片刻,陆彦扣住她的手臂,一下将她摁倒在了窗台上,低头看着她,墨色的眼眸微微发沉,眼底有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