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勋想,怎么会有人那么温柔又凉薄?
命运
司优戈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彻底伤透了陆勋的心,拒绝的说法有很多种,可她偏偏选了最伤人的一种。把他的真心全都归结于利益。陆勋推门出去的声音不大,可门啪嗒一声锁上的声音却让人心猛然一惊。他没有吃早饭,司优戈坐在餐桌上盯着两份早餐发呆,过了很久才突然回过神,掩饰一般的拿起面前的牛奶喝,已经冷了,她也没有了吃的胃口,拿到水池边倒掉,荷包蛋和面包也全部扔掉,她洗煎锅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陈以安的助理小吴,她最近表现很好,已经不再是助理了,开始管工作室的一部分事,另请了一个小姑娘跟在陈以安身边做助理。
这次出的事非同小可,原本陈以安前几天刚得了玉兰奖影后,陈老板大手一挥给所有工作人员发了奖金,司优戈也有三天的假期,谁知道昨晚有人刚爆料说陈以安的影后是买来的,且说的有理有据,小吴原本以为不过是营销号博眼球写的而已,谁知道今天早上一起来事情已经愈演愈烈了,甚至前不久好不容易谈下来的那个一线化妆品代言打电话来委婉地表达了对这件事的注意,虽然并没有说会终止合作,但小吴显然吓坏了,她不知道是遭到了哪个团队黑,也不管司优戈还在假期,赶紧打电话过来。
“优戈姐,现在怎么办?好多记者打电话过来我都不敢接了,估计你那边更多,我已经让以安姐不要接电话了。”
“你做得对,”司优戈一边说着一边去拿出工作用的手机开机,果然,爆炸一般的电话轰炸,甚至她刚一开机就已经马上有电话过来,“现在马上订两张机票,越早越好,我们去香港,不,三张,打电话叫上小郑也去,先把代言稳住,要是崩了咱们没有买奖也会被嘲讽死的。”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
“我会打电话给玉兰奖主办方让他们出面澄清,我们还是不要做任何回应。”
“好好。”
“你再去联系几个以安圈内的朋友让他们在微博上帮咱们说说话。再去找咱们合作的律师事务所请他们拟一份声明,追究造谣者法律责任,如果24小时后网上的舆论还是一边倒,就发出来。”
“好的优戈姐,我知道了,机票我定好了,下午一点的,可以吗?”司优戈连续说了这么多指令显然让小吴心安了很多,语气也不再焦急。
“可以,”司优戈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十点,“我去理东西,你也收拾收拾。”
事情来得措手不及,司优戈虽然在小吴面前镇定自若,其实心里也慌的不行,处变不惊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再没有时间伤春悲秋,时间不多了,她赶紧去房间和洗手间拿要带的衣物和洗漱用品,还好这几个月临时出差是家常便饭,东西都即拿即走。她和小吴小郑三个人在值机柜台汇合后换了登机牌后还有二十分钟登机,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飞机。
玉兰奖的官方辟谣很有力,可有些营销号却不依不饶,陈以安的演技已经得到了大家的公认,就从她的年龄和资历入手,质疑她非科班出身,又如此年轻,论资排辈也不该是她力压傅灵韵拿到影后桂冠,甚至江城对陈以安的力挺也被酸影帝也只知道护短,这次是不顾旧友傅灵韵感受实力护妻。司优戈当机立断,马上发了声明,并起诉了带头的几个营销号,追究他们诽谤的法律责任。这下终于让上蹿下跳的人噤声了。
司优戈终于略微松了一口气,但仅仅是一会儿,紧接着又马上打起精神应对化妆品代言。
又和对方周旋了两天,终于稳住了,坐在回去的飞机上司优戈忽然一个激灵,她才想到几天前和陆勋的那一次没有做措施,但好像已经过了吃药的时间,她虚靠在椅背上,脸色有些不太好,前几天是她的安全期,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大概她看起来糟透了,空姐微微蹲下来,关切地问她,“女士,您还好吗?”司优戈回过神,看向她,“给我一杯热水,谢谢。”空姐应下去了。
她握着手里的杯子,小口小口喝着热水,慢慢平复了心情,一次就中的狗血巧合只出现在八点档电视剧里,是自己太紧张了。
-----
天气渐渐炎热,司优戈在家里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突然想起的一条衣服,却偏偏像着了魔一样非要找到不可,衣柜被翻的底朝天仍然没有看见,她才想起来,似乎是留在隆臣一品了。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外面还在下着大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下次再去。
话虽如此,但她每每路过都忘的一干二净,等到再想到都已经是晚上,一直没有去拿。
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一个上午,她接到了陆勋的电话,他说他要搬家了,还有些衣服留在司优戈家里,问她什么时候方便和他一起去拿一下,正巧她下午在隆臣一品附近约了人谈事情,于是和他说好等她谈好事情和他在她家门口见。陆勋的嗓子很哑,不知道最近抽了多少烟,等她说完以后沉默了片刻,生疏地说,“……谢谢。”司优戈轻轻说了一句,“不客气。”
她在地下车库停车的时候看见了陆勋常开的那辆卡宴,车上果然有很多东西,看见她过来走下车,司优戈停好车下来的时候,他正好走到她车边,手里夹着烟,司优戈拿好包站定,“走吧。”陆勋点了点头,走在前面,司优戈跟在他身后。大概他刚下来以后电梯就停在负二层,陆勋把烟摁在电梯旁的沙里,单手虚拦住电梯门示意她先进去。
里面只有他们两人,中途一直没有人进来,司优戈看了看陆勋,小声道,“你别抽太多烟吧,对身体不好。”陆勋嘴角一侧牵起讥讽的弧度,语气带刺,“你还关心我?”司优戈语塞,没有说话,陆勋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沉默了一会儿道歉,“对不起。”电梯到了,司优戈先出去,路过他的时候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没关系,她是真的没关系,不管如何,总也是她于陆勋有愧,如今不过是被他刺一句她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陆勋却因为她的云淡风轻而黯然,对比她的毫不在意,自己因为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而患得患失浑身扎满刺一般就像是一个笑话。
那条衣服果然在这里,司优戈拿好放到包里,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见陆勋拖着一个箱子走出来站起身,“全拿了?”得到陆勋点头确认以后说,“行,那走吧。”
她关好门两人走到电梯旁等,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电梯在一楼,上来需要一点时间,她专心致志地盯着上升的数字,到五楼的时候她听见陆勋低低的声音在声后传来,“等等有事吗?我想和你聊一聊。”司优戈沉默了一会儿,电梯到八楼了,“陆勋,我想我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陆勋习惯性的想去摸烟,想到她后停了动作,“优戈,只是聊一聊,我知道的,我们分手了。你搬走了,我也搬走了,从此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就算是普通朋友,道个别也没什么吧。”过了一会儿,司优戈点了点头,“好。”
走到车库她刚要走向陆勋的车,他叫住了她,扬起下巴向反方向示意,司优戈疑惑地看向他,他解释道,“那辆车都是东西,坐这辆吧。”司优戈点头表示明白。坐上车后陆勋一直没有说话,司优戈觉得有些尴尬,半开玩笑地对他说,“是不是你们巨星都得买辆跑车?以安有一辆一样的红色的。”陆勋给她面子的笑了笑,其实僵硬的不行,司优戈看出来了,住了嘴没有再说话。
渐渐的他们越开越远,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司优戈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陆勋没有回头看她,“优戈,我知道,我再怎么爱你,再怎么挽留,你都是不会回头了。”司优戈看着他刀削斧刻一般的侧脸,没有说话,他也不在乎有没有得到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我早就见到过你了。七年前,那个时候,我本来是想跳下江的,你救了我,给我一块芝士蛋糕,你知不知道,我本来最讨厌那么腻的东西,”他陷入了回忆,“可是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和那次一样好吃的芝士蛋糕。”
陆勋最喜欢的食物是芝士蛋糕是出名的,不仅仅是他的粉丝,甚至只要是关心娱乐圈的路人都有所耳闻。司优戈沉默不语,她自然知道的,但没有想到是因为自己,他继续说着,“我一直想找到你,可是茫茫人海,一个没有钱的人,想找一个人太难了,我只好拼了命的努力,我被选为练习生以后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迟,因为我没有什么基础,我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多,每一天我都在害怕等不到出道就被淘汰。后来,我终于出道了,有了名,也有了一点钱,我想回国,哪怕回国找到你的希望仍是渺茫,我也总觉得离你近一点希望就多一分。可是我找的侦探社全都找不到你,的确,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除了我脑海中的印象,你身上的高中校服,我对你一无所知。”
司优戈动容了,对她来说,那一次见面是对她过往噩梦的重现,她一直想摆脱那段记忆,摆脱阴沉绝望的自己,她没有想到对于陆勋来说那次见面这么重要。陆勋似乎没什么察觉,速度已经加到一百二十迈,“后来我看见狗仔偷拍到你和陈以安,终于可以找到你,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他的表情很复杂,提到他时隔多年终于再找到她,露出了极度的喜悦,可又混杂着痛苦,“我想,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这么多人,我能再遇见你,我绝对不可能放开你的。你懂吗优戈?我怎么可能,放开你?”司优戈心中震荡,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口。陆勋仍在继续,“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厌烦我,你明明都喜欢上我了,为什么会厌倦?”司优戈低了头,半天才说出话来,“陆勋,对不起,但是……”
陆勋打断她,“我不想再听对不起了,优戈,”他神色悲伤却温柔,“我知道的,你把这当作一场消遣的游戏,可我当真了。”司优戈抬起头看他,刚要说话,却感受到了前方有巨大的阴影像是黑云一样笼罩过来,她说不出话了,脸上露出极度的惊恐和害怕。
迎面开来一辆巨大的载货卡车,速度极快,她想到刚才看见陆勋已经飙到一百二十迈,而到现在,他的速度只快不慢。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考,陆勋嘴动了动,她却失聪一般无法理解,很快她就被巨大的冲力撞地头晕目眩,她听见卡车司机报警的声音,眼皮越来越重,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看见已经晕过去的陆勋,满头鲜血。
抉择
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接踵而来,荒诞的,匪夷所思的,令人留恋的。司优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并且陷入了接连不断的连环梦。她不知道被谁在追赶,她不知道为什么,却拼了命地狂奔,好像一停下来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她一开始是在一片黑暗中奔跑,跑着跑着前面出现了光亮,渐渐的,越来越亮,她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嬉笑着从她身边跑过去后转过头甜甜道,“快来追我呀。”她看清楚她的脸,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那是小时候的自己。
她刚想说话,看见年轻模样的司林正和杨沁一前一后追上去,杨沁故意板着脸训小司优戈,“跑那么快干什么?”小司优戈却毫不害怕,冲杨沁吐了吐舌头就抱住了司林正的胳膊,原本还和杨沁同一阵营的司林正立刻就反水了,宠溺道,“没事儿,小孩子嘛。”杨沁斜睨了他一眼,嗔道,“你就惯着她吧。”小司优戈咯咯笑起来,撒娇道,“爸爸抱我。”司林正立刻应道,“好好好,爸爸抱。”说完就把小司优戈抱了起来放在肩头,展开她的双手往前跑去,问她,“高不高?”小司优戈的笑声银铃一般,开心极了,“飞啦飞啦。”杨沁落在后面,无奈而又宠溺地看着前面的父女微笑。
他们很快走远了,司优戈周围的场景忽然变了,她看着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她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家,小司优戈已经是高中生模样了,和司林正凑在一起在看一部电影,杨沁从厨房里走出来,对司优戈怒道,“司优戈!几点了,还做不做作业了?”小司优戈没有动,眼睛还盯着屏幕,只有嘴里回道,“马上马上。”杨沁气的上前把ipad拿走,“你知不知道你已经高三了?”又转向司林正开炮,“还有你,女儿不听话你不知道管还纵容她?”司林正只好上前哄她,“好好好,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叫优优一起看的。”又向司优戈使眼色,“还不快去做作业。”小司优戈嘟起嘴走向二楼,“作业作业,就知道让我做作业。”杨沁听见了就要追上去,司林正拉住她伏低做小劝住了她。
多么平凡而又普通的家庭生活,然而却是司优戈现在不敢奢望的幸福。司优戈看着面前的司林正和杨沁,他们还在低声说着话,如同这世界每一对相爱的夫妻,他们的家庭没有分崩离析,仍旧是美满幸福的一家人。她沉浸在这样的虚幻中,明知道是梦也不想醒来,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梦境,如果现实那么残酷,就这样留在梦里也没有什么。
场景又变了,她不知道身处哪里,面前全是散不开的大雾,她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试探性的往前走了几步,她看见一个高瘦的背影,他转过来,是陆勋。他面前就是万丈悬崖,司优戈看的心惊,“陆勋,你回来,太危险了。”陆勋勾起一个笑容,“优戈,你解脱了。”话音未落就纵身跳了下去。
“不!”司优戈尖叫起来。
原本趴在一边的陈以安吓了一跳,看着忽然坐起来的司优戈马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优戈,你醒了?”司优戈还没有从梦中缓过来,仍处于惊魂不定中,她看向陈以安,有一瞬间的迷茫和不解,陈以安脸色变了,紧张起来,“不是那么狗血吧,你失忆了?”说完就赶紧按了铃叫医生护士过来。
司优戈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触到一圈纱布,疼痛让她渐渐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和那辆卡车即将撞上,千钧一发之际,陆勋猛打了方向盘,原本应该是车头正对上的,却因为他的这一下而变成他那一侧撞上了卡车头。她那一侧并没有撞上,仍然昏迷到现在,而她昏迷前陆勋已经不省人事了,她害怕起来,紧紧握住来给她检查的医生的手,“和我一起被送来的人呢?他在哪儿?他在哪儿?”她的手掐的很用力,因为绝望和害怕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两名护士上前分开她和医生,陈以安也赶紧过来安抚她,“陆勋没事,只是伤势有点重,起不来床,你别担心,先让医生给你检查身体。”司优戈陡然一松,医生赶紧开始给她检查。各项指标,伤口情况,问问题等程序后,医生道,“和之前的诊断一样,只是轻微脑震荡,头部的伤口也不严重,好好休养就行。”陈以安立刻起身谢道,“麻烦您了,杜医生。”医生说了几句哪里哪里就往外走了。
等到门关上,司优戈盯着陈以安,“以安,陆勋在哪里?我想去看他。”陈以安回避道,“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好吗。”司优戈抓住她的手臂,目光炯炯,“以安,我想去看他。”陈以安叹了一口气,坐下,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优戈,我和你说实话,但你答应我,要冷静,好不好?”得到司优戈的肯定后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很久才说,“送到医院后陆勋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弱了,他脑部有淤血,压迫了大脑神经,但动手术的话风险太大了,医生不敢冒险,陆勋他,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