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瞄一眼神色淡淡的晏桓之,她莫名从他的眼底看出了紧张、期待与浅浅的可怜(?)。
想着他给自己熬了这么久,她不由咬咬牙。
硬是给咽下去了。
晏桓之其实有点心虚,假装不在意地问道:“味道如何?”
辛珏珩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勉强道:“……好喝极了。”
晏桓之心想,自己的厨艺居然进步了。
不由高兴道:“那便多喝点,对身体好。”
辛珏珩木木地又塞了一勺进嘴。
晏桓之五官端正,身躯结实令人安心,这么一个大男人笑起来,憨憨的,让人心里也暖乎乎。
见晏桓之脸上露出如此明显的喜悦,她略有些宽慰地想,自己做得对,没让晏大哥伤心。
其实吃多了就习惯了吧,味道也还可以忍——
不不不不不!
长年累月被养刁的味蕾不允许她自欺欺人。
果然还是太难吃了。
为了不让憨厚老实善良的晏大哥伤心,辛珏珩对自己非常狠得下心,一碗粥下肚,差点儿没吐光。
偷偷瞥晏桓之的神色,她愣是给忍住了。
红枣剩下几颗,晏桓之也没多问。他离开后,辛珏珩才长吁一口气,拍拍胸口。
娘呀,晏大哥的厨艺真是折磨死个人了。
晏桓之到厨房去解决狼藉,他看着锅里还剩的一点点粥,犹豫了一下,用勺子舀起来,送进嘴里。
其实辛珏珩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这丫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然而从她看到粥的卖相的那一刻起,他就猜到,估计不怎么样。
“噗!”
晏桓之刚喝一口,就猛地喷了出来。
再嚼一颗枣子,也立刻呸呸呸地吐掉了。
他猛灌了一口水,试图洗掉嘴里奇怪的味道。
“……”
岂止不怎么样啊,简直是太怎么样了。
真是为难那丫头了。
他叹了口气,一边收拾一边思考。
辛珏珩之所以逃到山林里,似乎是因为嫂子要将她卖掉。
她大哥作为一介男儿,也会任由妻子卖掉自家妹妹?兄妹俩感情不好么?
真是个可怜丫头,身上也没钱,要不就好人做到底,发发善心不收她膏药钱了。
想到辛珏珩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完全信任于他,真把自己当成救命恩人了。
常年的谨慎令他没有全然相信她的说辞,万一卷进什么麻烦可就得不偿失了。
若她欺骗了他,二话不说立刻赶人。
若她所言都是真的……
晏桓之眯了眯眼,想到她若是落在某些图谋不轨之辈手中,指不定要被如何强迫,又是个耿直的丫头,啥都肯答应,太好骗。
莫名有些不悦。
***
通过与辛珏珩的相处,晏桓之打听到了她家村庄的地址,以及一些基本情况。
之后,亲自上门确认。
再之后,便有了现在的,成亲之日。
这是晏桓之成年后做过的,最不慎重的决定。
甚至称得上莫名其妙,就娶了妻。
许多事他都能一手掌控,偏偏这丫头的心思,完全没猜到。
无家可归,惹人怜爱,收做照顾生活起居的丫鬟,晏桓之自然不会亏待了她,想来也是两全其美。
然而她居然将“以身相许”脱口而出。
晏桓之连情绪都来不及收回,整个人呆住了。
到底是谁整天给她说那些戏文里虚假的江湖故事祸害她的?
他生平从未应对过如此单纯可爱、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说她蠢笨,分明看得透彻;说她聪慧,又实在单纯易骗。
极短的时间内,看着她羞赧地低头,小心翼翼地偷瞄他,故作镇定再失望难过地悄悄红了眼眶,他心中一紧,顿时什么都不敢再想,唯恐她误会。
“我去准备准备,咱们明天成亲。”
于是,晏桓之自离家闯荡以来,第一次败下阵来。
唔,细细想来,也不算败吧。
这不就有了未来相携到老的另一半?
此刻的他还不知,她会成为他这辈子,最为珍贵的宝贝。
“晏大哥,你回来啦!”
没有亲朋好友,不需要繁缛的过程礼节,白天买些必备品,简单布置一下,晚上就能成亲。
这不,晏桓之刚从集市回来,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刚放下就又往外走,还得来回个几趟才能买全。
辛珏珩本想跟他一起去,结果他坚持让她待在家里好好休息,脚伤才痊愈不久,不能多走动。
她只能乖乖在家坐着,巴巴地盼着他快点回来。
晏桓之的房子造在山脚下,背后是山,远处有河流有森林,附近有一片因为懒就没多开发的田,自然环境不错,就是缺人气。
外人谈起,颇有点隐居世外,仙风道骨的神秘感。
实则与世隔绝,人烟稀少,一点也不方便。
晏桓之直到傍晚才彻底买齐全,然后两个人热热闹闹地一边聊天一边布置。
“大红色的灯笼,喜庆,好看。”辛珏珩高兴地递给晏桓之,让他多挂点儿。
本来隔日成亲一事晏桓之也就是说说,毕竟嫁衣还是得定做,不可能一天就好。
然而十分巧,晏桓之去的裁缝店正巧有刚做完的两身婚服,因为新郎官新娘子突然闹翻了,不结了。
晏桓之打量一下觉得大小合适,便买了下来,顺便跟老板周旋着便宜了不少。
辛珏珩挺能干,一个人将衣裳整得服服帖帖。她穿着大红喜服出来的时候,晏桓之着实被惊艳了一下。
略施胭脂粉黛的小脸,配上艳丽喜服,尤其动人。
“头饰别掉了,你去坐着吧。”他道。
穿着嫁衣还要忙里忙外的新娘子,大概只有她了。
辛珏珩笑得眉眼弯弯:“不,我要一起布置。”一辈子就嫁一次,可要好好感受着。
女儿家难免怀春,辛珏珩曾对嫁娶之事有过美好的向往,不过现在算是发现了,戏文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她看着晏桓之忙忙碌碌地布置,心里倒也没太大落差。
其实这样挺好的。
不需要什么隆重的仪式、华丽的衣裳、密密麻麻的宾客,成亲是两个人的事,守着一方小屋,完成属于他们的婚礼,足够了。
拜天地、拜辛珏珩父母在天之灵、夫妻对拜。
晏桓之在成亲前说过,他的娘亲早就去世了,父亲还活着,却断绝了关系。
辛珏珩当时不敢多做探究,转而问道:“那不请几位……晏大哥以前帮助过的人吗?”
受过他帮助的居民应该都会很乐意来的。
不然,一个朋友也没有,身为一介男儿也未免太孤僻了些。
晏桓之道:“你希望多些人看?”
辛珏珩实话实说:“不希望。”不认识的来看他们成亲,挺奇怪的。
“那不就行了?”晏桓之笑得温和,“有我们两个就够了。”
辛珏珩以为他是为她着想,不由一阵感动。
只是晏桓之未坦言,那些人,他从未真正视为朋友。
收人钱财,看病卖药,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这个家,有她和他,足够。
主厅里别无他人,今日添了喜色倒并不觉冷清,晏桓之与辛珏珩拜了堂,背着她进卧房。
辛珏珩趴在他结实的背上,眼前因盖着喜帕而一片红,看不见路。
她的小脚随着他走路的颠簸一晃一晃的,短短的距离,心思竟千回百转,许多事在眼前走马灯似的一闪而过。
嫁人了呀,拜堂了呀,夫君背着她进屋了呀。以前幻想过的成亲礼节,现在真真切切地做到了呀。
爹爹,娘亲,你们看到了吗?
晏桓之不知何时已到了床前,稳稳当当地放下她,扶着坐下。
“紧张?”晏桓之问。
辛珏珩快频率、小幅度地摇头。
晏桓之不戳穿她,举起秤杆,缓缓挑开喜帕。
辛珏珩眼前的帕子渐渐升高,露出对面男人穿得整齐的喜服,提着秤杆的大手,然后是他略红的,今夜格外俊朗的脸颊。
四目相对。
晏桓之凝视着她喜帕下小巧可人的容颜,一刻也不愿眨眼。
辛珏珩的心砰砰直跳,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羞还是热。
晏桓之未曾如此仔细地端详过她的眉眼。
她的皮肤很白,带着小丫头特有的,吹弹可破的年轻貌美。弯弯的眉毛纹路柔顺,一双明亮动人的杏核眼,水波潋滟。
晏桓之没什么表情,垂眸与她喝交杯酒。
“咳!咳咳咳!”辛珏珩被呛得狠了,整张脸辣花花。
晏桓之轻拍她的背,“这么淡的酒都不行?”
辛珏珩用手捂嘴:“不,我,我就是,紧,紧张——”
“刚还摇头呢?”晏桓之取笑她,“嘴犟。”
辛珏珩怪不好意思的,不说话了。
点绛红唇嫩而水润,沾着些酒珠,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少女与酒混合的香味。
鬼使神差的,晏桓之缓缓俯身。
啄了一口。
辛珏珩僵住了身子。
在摇曳的烛火中,晏桓之的耳朵根渐渐热了起来。
还没怎么离开那万分吸引人的唇,又忍不住低头吻住了。
他以舌头温柔地舔舐去她唇角的酒味,伸出牙齿轻啃。
辛珏珩傻愣愣,任由他的舌长驱直入而不动弹。
僵硬死了。
晏桓之动了情,却见另一方全然无感,不由好气又好笑:“傻姑娘。”
“既已拜堂成亲,喝了交杯酒,我们便是夫妻了。”他道,“洞房花烛,丫头可准备好了?”
说是这么说,他当然知道女孩家家矜持,更何况辛珏珩什么都不懂,自然不求回答。
为人夫,便主动点呗。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小天使们都是几点看文的?我要不要换个更新时间啥的…
☆、桂圆莲子汤(1)
晏桓之冰凉的唇贴上辛珏珩的额头,接着是眉眼、鼻梁、鼻尖、嘴……
他的唇耐心地勾勒着她的五官,手上也不停歇,将她的喜服从领子开始,解扣,敞开,向下。
他的动作着实有些耐人寻味的慢,辛珏珩感觉热得慌,呼吸急促,身体空落落的。
不由自主揪住了身下的床单,无措地低吟出声:“唔……”
晏桓之将她轻轻推倒,喜服已解至胸口,露出可爱的绣花小肚兜。
辛珏珩闭了会儿眼,复又睁开,双眼迷茫地盯着头顶的喜帐。
额上布满细细密密的薄汗,此刻的新娘子,脑子一片混沌。
脖子上系着的肚兜带子被扯开,胸前一凉,辛珏珩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情到深处,晏桓之吻上她洁白光滑的皮肤,从脖颈游移到小腹。
酥酥麻麻时,辛珏珩突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不要!”
晏桓之吓了一跳,停下动作。
“我,我想先,沐,沐浴。”辛珏珩喘着气,结结巴巴道。
没有娘家人详细告诉她成亲当晚要做什么,但她多少有些懂,于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种感觉实在陌生,她太无助了。
晏桓之注视着身下的女子,她脸色潮红,衣衫半褪,隐隐约约露出起伏的小山丘与身下的亵衣,在大红色的、凌乱的床上格外柔软动人,像一只无辜的待宰小羊。
但她眼里的惊慌失措不是假的。
果然不应该这么快吗。
叹口气,强忍住身体的冲动,晏桓之起身道:“我去热水,然后你早些休息吧。”
他大步跨出去,头也不回,留给她一道宽阔僵直的背影。
辛珏珩松了一口气,又莫名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应一声,乖乖跟出去。
晏桓之不见了踪影,木桶里的水冒着氤氲的热气,辛珏珩皱着一张小脸泡在里头,兀自苦恼。
晏大哥之前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是因为她……拒绝了么?
呜。
夫妻之间,一定要那样子么?
她忽然想起有一次闯进大哥的书屋,他慌慌张张收起了正在看的书,话也没说上几句,急忙把她打发走了。
辛珏珩自小伶俐,觉得不对劲,被好奇塞满了整颗心,潜伏了好几日,终于逮到机会溜进去偷看。
她当时看不懂那上面的文字和图画,很快便抛之脑后。
然而现在,那些内容竟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猛地一拍水面。
有一句话是这样子的。
不、交、合、便、会、死!
啊啊啊啊啊——
辛珏珩鼻头一酸,眼泪大颗大颗掉进浴桶里。
她不会把晏大哥害死了吧?刚成亲她就要守寡了吗?
如果晏桓之听到了,一定会哭笑不得:其实那是你大哥看的春宫小说,笨丫头。
而且似乎还是相当重口味的。
这次,没有晏桓之忽悠,辛珏珩却依然把自己绕进去了。
那厢,晏桓之方才到井口打了一桶冰水,猛地从头浇到脚,熄火。
等到差不多冷静了,他才红着眼进屋,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
在床上平躺着调整呼吸,晏桓之决定不再勉强辛珏珩,毕竟她还小,日后也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
结果,辛珏珩弱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晏,晏大哥,呜呜呜呜——”
这么安详地躺着,是,是死了吗!
辛珏珩几乎吓掉了半个魂,腿一软,“砰”地跌坐在门口。
晏桓之一惊。
这颤抖的哭音,重重的摔倒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从床上跳起来,往门口跑,“珩儿——”
他止住脚步,张着嘴,声音戛然而止。
辛珏珩:“……”
晏桓之:“……”
她喃喃道:“诈尸?”
晏桓之:“你——”单个字硬生生卡在喉咙,晏桓之差点没喷出一口熊熊大火来。
辛珏珩出了浴桶,本就只简单套了一件薄衫便匆匆跑来,跑得太急,衫口大敞,露出□□的肌肤与白花花的腿。
再由于发现晏桓之没死,她更是忘了自己的处境,摊坐在地上,衣衫褪至肩膀以下,锁骨处布着未擦干的水渍,发丝湿湿地贴在脸颊两边,一副诱人采撷的模样。
这下倒好,省去脱衣服的过程了。
晏桓之刚降下去的火气又蹭蹭蹭回上来了,甚至更旺。他的目光不敢往下移,生怕一个不小心生吞活剥了这□□。
这丫头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明明打算放过她了,还来玩火!
“晏大哥!”辛珏珩丝毫察觉不到此刻的处境与氛围,还一脸决绝地握拳道:“我们圆房吧!”
简直语出惊人。
晏桓之短短两日便被她的“以身相许”和“我们圆房”给惊了两次。
再忍就不是男人了。
“但是……”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黯哑的声音,口是心非地问道:“你愿意?”
当然。晏桓之喉结动了动。这回她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辛珏珩觉得他这话问得莫名可怜,心想晏大哥在生死关头为了我的意愿连命都不顾了,嘤嘤嘤感天动地。
她带着哭腔点头,急切道:“愿意,愿意,愿意!”
晏桓之直觉辛珏珩误会了什么,这样子跟奔赴刑场似的,居然还争分夺秒起来了。
不过,他不打算问,也不打算解释。
大步跨至新娘子身边,他将她打横抱起,尽力控制住力道丢在柔软的床上,欺身压下。
接下来的动作,可就比方才粗暴了。
毕竟火势太大,难灭。
帷帐落幕,继续刚才未完成的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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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韵未消之际,晏桓之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样东西。
辛珏珩窝在他怀里,累得说不出话。
他将首饰盒里的玉镯戴上她纤细的手腕。
她以眼神询问。
晏桓之道:“珩儿。”
怀中的人儿睫毛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