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嘛?”辛珏珩高高嘟起嘴,不乐意了:“你自己说想把我养胖的,我不想吃还能想啥?”
“是是是,我说的。”晏桓之最喜欢看她撒娇,努力止住笑道:“珩儿只管吃喝玩乐便好。”
“嘶,那也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辛珏珩居然认真思考起来,“我还是得赚钱养家的,不然把你吃穷了怎么办?”
晏桓之:“……那,珩儿加油。”
“以后你去出诊,我便去醉仙楼当厨娘,怎么样?那边近来缺人手,掌柜的也认识我,肯定愿意给我机会的。”
“真要去?”晏桓之惊道。
“不是你让我加油的吗?”
“……”娘子,那话是哄你呢,千万别当真啊。
晏桓之道:“珩儿,虽说现在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也不是怪事,但我仍希望你不要为了挣钱而劳累。你能每天高高兴兴、轻轻松松的就好。喜欢最重要。”
“可是桓之,我喜欢做菜的呀。”辛珏珩道,“你不是说,会让我自己选择么?我是因为喜欢才去做的,想让更多的人尝到我的手艺,也是我爹的传承。若是让我成天待在家里,习琴棋书画,做女工,那才是不喜欢呢。”
刚与辛珏珩相识几天两人便成了亲。晏桓之一直担心自己不够了解她,会说错话做错事,亦或是在她需要时读不懂她的心。
好在,辛珏珩会对他吐露心事,无论是哪方面。夜深人静时,她会在他怀里轻声道来,说说喜怒哀乐,所见所闻。
以前娘亲给她讲的故事呀,街上的大婶因为买菜价钱吵起来了呀,隔壁老伯家的大黄狗走丢了呀……
她想爹娘,她想侄儿,她想儿时和大哥一起捉迷藏,她想以前建在山脚下的家……
晏桓之大多数时候是默默听着,有时会说:珩儿,你能对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辛珏珩会蹭蹭他的胸膛,懒懒地回答:不对桓之说,那我还能对谁说呀?
晏桓之很庆幸,她从未将话语憋在心里。
而他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本以为辛珏珩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丫头,然而虽说乖巧粘人,却又不失坚强独立。他常会被她隐藏着的小性格惊艳到,例如一点就透的悟性,默默付出的体贴,洞察细节的聪慧。
渐渐的,他发现了辛珏珩更多的面。他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娶到了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生动完整、甚至是完美的,珍宝。
晏桓之深吸一口气。
“既然珩儿喜欢,便去吧。在醉仙楼若是不想干了,我们就自己办酒楼,珩儿是招牌大厨。”他笑道,“要记住,夫君永远是你的后盾。”
辛珏珩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好嘞!”
镇长夫妇刚用完午膳,见他们进屋,赶紧让下人收了碗筷,招手道:“你们怎么来了呀?吃了没?快过来坐吧。来人,倒茶。”
晏桓之看了辛珏珩一眼,又看了镇长一眼。
镇长道:“夫人,你带珩儿去看看我前些日子买的珊瑚玉耳环。你不是说要送她一副?”
镇长夫人领了眼色,起身道:“对对,珩儿来得正好,快来快来,干娘保证你喜欢。”
辛珏珩应了声,跟着她去了。
母女俩走远后,镇长才问:“何事?瞧你紧张的。”
“我紧张吗?”晏桓之笑笑,“此番前来,是请干爹帮我个忙。”
“哼。”镇长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说来听听。”
☆、三鲜包饺子(1)
辛珏珩捧着怎么都推脱不掉的珊瑚玉耳环回来时,只听得镇长吼道:“糊涂!胡闹!”
镇长夫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道:“方才还好好的,老爷这是怎么了?”
尽管从辛珏珩的这层关系来看,晏桓之也算是镇长夫妇的孩子,但镇长依旧把他当成妻子的救命恶人,宅院的座上宾,从来没发过这么大脾气。
“是我的错。”晏桓之一脸歉然,恭敬地弯下腰,郑重道:“镇长,就请拜托了。”
“唉!走吧走吧。”镇长挥手赶人,“我知道了!你回去罢!”
晏桓之再次躬身,随后拉着不明所以的辛珏珩回家了。
“这是怎么了?”镇长夫人犹豫着问道。
镇长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们成亲,竟连个见证人都没有!”
“什么?”
……
辛珏珩没有问晏桓之为什么惹得镇长大怒,她直觉是很严重的事,但晏桓之没有告诉她。
回家时,辛决辉一家三口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二人带他们进屋,空出客房给他们住。
原以为会相安无事,不料晚上就出了岔子。
辛珏珩本来是想多做些菜的,毕竟不能真的饿着他们。但晏桓之阻止了,说若是这样顺着辛氏的意,她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他没有那么大的胸怀,更不想被辛氏套住。
辛珏珩简单熬了两碗粥,没有给一家三口留。
如果没有晏桓之,她怕是早已心软让步,那么又会重蹈当年覆辙。
辛决辉夫妇脸上挂不住表情,僵硬地坐在对面。
连小狐狸都有肉吃有奶喝,他们三个大活人却什么都没有。
辛耘琪饿地直叫唤,凑到辛珏珩身边,翻身坐上小板凳,“姑母!琪儿饿了!琪儿要吃饭!”
辛珏珩实在不忍心看侄子挨饿,便勺了一勺自个儿碗里的粥,吹吹凉喂给辛耘琪。
“好吃的话姑母给你去盛,琪儿可以吃——”
辛耘琪皱眉尝了一小口,挥动小小的胳膊,用力将碗往地上一打。
“姑母我要吃肉!这个难喝!”
辛珏珩没有捏紧,粥洒了一地,碎片七零八落。
小狐狸吓得往边上一窜,毛发上溅了些烫粥,湿漉漉黏答答。
辛珏珩不可思议地看向举止任性的小男孩,“耘琪?”
辛耘琪瘪着嘴,撒气似的往小狐狸身上踢了一脚。它软软的身子在地上擦过,摔在不远处。
“你在做什么!”辛珏珩慌忙下了座位去抱小狐狸。
小狐狸叫唤了两声,耳朵耷拉着,无精打采的。好在孩子力气小,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晏桓之嗖地起身,一把拉住辛耘琪的手就将他往外拽。
辛耘琪瘫软了身子,赖在地上不肯走,扯开嗓子拼命哭喊,听得人耳朵都要聋了。
“你放手!大坏蛋!不要碰我!呜哇——娘亲!姑母!”
辛氏急忙道:“晏桓之!你不要欺人太甚!”
“再叫就把你丢出去!”晏桓之沉声道:“这是什么教养?你们一家子只会这些吗?撒泼、耍无赖?”
“这是我们夫妻的家。”他抬起手臂指向门外,冷静道:“请你们离开。”
辛耘琪挣脱了他的钳制,委屈地看向正抚摸着小狐狸的辛珏珩。
辛珏珩别开脸。
“夫妻?”辛氏拍案喝道,“你找谁下的聘?谁承认你们的婚事了?见证人又是谁?珩儿在世的亲人只有我们,你可知你们这是何等的欺瞒?”
辛珏珩心里慌了慌,脑中灵光一闪,仿佛突然抓到了一点今天镇长发怒的源头,以及晏桓之去找他的理由。
“见证人?自然是有的。”晏桓之面不改色,淡淡道:“青山镇长,珩儿的干爹。”
辛珏珩:“……”
辛决辉夫妇:“……”
辛氏听见镇长之名,心里已经去了一半的希望,底气不足道:“即便如此,我们也更应该是她的娘家人,聘礼无论如何都该分给我们!”
果然是冲着聘礼来了。
“正好。那我问你——”晏桓之定定道,“你们的嫁妆呢?”
当初二人成亲,简简单单就过了,从一生仅一次的重要程度看,晏桓之确实亏欠了辛珏珩许多。
但那些都该是他用后半辈子慢慢补偿的,从这种人口中提出,未免太脏。
辛氏被噎了一下,攥紧拳头,不知该做何应答。嫁妆?让她吐出一个子儿也是休想。
“呵,只进不出吗。真是不长脑子。”晏桓之哼道,“礼尚往来,你们莫不是光想着索取吧?”
“可笑!”辛氏嘴硬道:“分明是这丫头对兄嫂不孝在先!”
“倒打一耙岂不更可笑?”晏桓之朝着辛决辉厉声呵斥:“亲生兄长,任由妻子如此对待珩儿,就不怕父母的地下亡魂半夜寻回家吗!”
辛决辉面色惨白。
“这些年的压榨虐待、私下卖她给人贩子的罪,我还没跟你们算。”晏桓之冷笑起来,“你们可知我生气的后果?我晏家自祖辈起便钻研医药之术,是药三分毒,如何折磨人,我再熟悉不过。一小把药粉,双目灼烧之痛,剐心割肉之痛,人世间千滋百味的绝望都能让你尝遍——想试试吗?可惜体会过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连个例子都没有。”
他说得轻巧,真实而带些阴森,辛氏夫妇不自觉发抖起来。
辛珏珩暗暗想,他家夫君多和善多仁慈的一个人啊,为了对付哥哥嫂嫂,得违心说出这样残酷的话,太难为他了。
“珩儿心善,否则你们的日子不会好过。继续纠缠不休,或是就此毫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镇长那里你们若是想去一糟亲自确认,我也奉陪。”晏桓之顿了顿,见他们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道:“恕不送客,请回吧。”
辛氏恨恨地带着丈夫儿子走了。
辛耘琪没有再缠着姑母,临走前看辛珏珩那一眼,令她感慨万千。
失去纯真的,阴暗的,略带仇恨的眼神,竟真是那个曾经爱撒娇的孩子,现在所拥有的。
辛珏珩感到后怕。
晏桓之冷眼旁观许久,突然想起什么,道:“珩儿,我可以让他们在泾涴村待不下去。”
辛珏珩以为他是想托镇长出面帮忙,毕竟青山镇的管辖范围也包括辛家住的村子。
她摇头道:“罢了,桓之。随他们去吧。也不好意思麻烦干爹收拾我的烂摊子。”
晏桓之知道她误会了,没再说话。
饭桌上留了半碗冷掉的粥,地上入目凌乱,家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激烈的争执。
辛珏珩疲惫地叹了口气,脑子隐隐作痛。
晏桓之盯着一地狼藉,不说话。
二人沉默着站了很久。
辛珏珩努力打起精神,拍了拍脸颊,道:“我收拾收拾,咱们进屋吧。”
“珩儿累了?”
“还好。不过早些睡吧。”
“我帮你。”晏桓之俯身收拾碎片。
“桓之,没关系的。”
“嗯?”
“我知道你方才那些话都是唬人的,哥哥嫂嫂都被你骗到了呢。”
“哪些?”
“就折磨人的方法啊。”辛珏珩数了数,“什么什么痛,什么什么痛……”
“……嗯,珩儿千万别当真。”晏桓之厚颜无耻道:“说出那些话我已经很难受了,医者仁心,你知道的。”
“我不当真的。”辛珏珩赶紧摆手,心疼道,“都是权宜之计,桓之也别想了,我知道你是不会做此等恶事的。”
“既如此,珩儿是不是应当抚慰抚慰为夫受伤的心?”
“啊?”
晏桓之干脆不管地上的狼藉,径直横抱起辛珏珩进了里屋。
将她轻轻按在床上,另一只手灵活地放下了帷帐。
“天气渐凉,热热身才好入睡。”
“不是说好早些休息的吗!”
“珩儿很快就会有精神的……”
“唔?唔!”
***
第二日天亮,辛珏珩到厨房忙活,晏桓之则在屋内写信。
写完,晏桓之去找辛珏珩,道:“珩儿,我去驿站一趟,你在家等我。”
“好。”辛珏珩切着菜,头也不抬道:“桓之去给谁寄信呀?”
“给我曾经的病人。”晏桓之道,“我去去就回。”
“嗯,早点回来。”
走在街上,他被一屠夫喊住了。
“晏大夫啊,那天有位夫人说是你家媳妇儿的嫂嫂,说晏夫人以前和家里头闹了别扭,离家出走了,跟我打听你住哪儿呢。”屠夫喊道,“对不住啊,我跟她说了,万一她真是呢?一家子有啥说不开的啊。她来找你了不?”
晏桓之道:“没事,她的确是我家夫人的嫂子。多亏你,我们已经见过了。”
“哎,那就好那就好,我还老怕自己给你们找了麻烦呢,真是亲人我就放心了。”
“无妨。”晏桓之笑道,“这也是帮我解决麻烦呢。”
屠夫一头雾水地看着晏桓之走远。
晏桓之在驿站口又遇到了侍候镇长的贴身小厮。
“啊,晏大夫。”
“你好。”晏桓之道,“干爹派你来寄信?”
“是的。您也来寄信啊?”小厮不经意间瞥到晏桓之信封上的字,“啊,于老爷啊。”
“你认识?”
“我老家是泾涴村的,于老爷可是村里一大呢,一句话顶过村长,谁都不敢惹,惹了他的就别想在村里待下去了。”
“那便好。我有事请他帮忙呢。”
小厮年纪尚小,心思单纯,抵不住好奇,多嘴问:“晏大夫怎会认识于老爷啊?还有什么事是非得找他帮忙的呀?”青山镇长权势可更大呢。
“我为他治过脚伤。至于请他帮忙——不是说他在泾涴村一言九鼎么?”晏桓之笑得亲切,“村里的人来人往,他动动嘴,应该比镇长这厢更方便吧。”
辛氏大抵会酝酿着如何报复,但晏桓之清楚,他们没有机会了。
他从来不是个心胸宽广、以德报怨的人。
今后,辛决辉一家,连住宿温饱,或许都会成为问题。
小厮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寻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娘呀,这晏大夫看着面善,咋觉得这么恐怖呢?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不舒服所以断更了QAQ不要寄刀片给我!我至少也会隔日更的嘛
☆、三鲜包饺子(2)
日子平平淡淡到了冬至。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辛珏珩成为了醉仙楼的一名小厨娘。
因为她喜欢,晏桓之便由她怎么高兴怎么来,自己则在她轮班时去醉仙楼点菜吃。
辛珏珩刚开始上工的几天,回家后会缠着晏桓之说她的招牌菜,晏桓之第一天去时特地点了一道,之后每次都指名要这位厨师做。
辛珏珩听说有客人喜欢她的菜,一度以为自己的手艺进步了,人气杠杠的,可高兴了。
小厮每每都到后厨夸她,还说客人留了赏,但当辛珏珩提出要当面感谢那人时,小厮却说,客人特地要求不见。
辛珏珩觉得莫名其妙,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位客人或许是怕她不便或是尴尬,也是真心喜欢她的厨艺,才会不想见。
她向晏桓之提起贵客的次数越来越多,说他素未谋面但多么多么友善多么多么大方。
晏桓之怎么听都不是滋味,更可恨的是,他吃的是自己的醋,一点办法也没有。
也多亏了这位“贵客”,其他食客在醉仙楼用膳时,小厮都会介绍几道辛珏珩做的菜,道,这位厨娘手艺可好了,客官您要不要尝尝?
渐渐地,大家都或多或少听闻了醉仙楼有一位新来的小厨娘,时不时就有人去捧她的场。
有传言道,那是青山镇晏大夫的妻子,人美手巧的。
又有人说,晏大夫宠媳妇有目共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会允许她外出做工呢?
简直成了青山镇一大未解之谜。
辛珏珩的工钱由她自己保管,晏桓之从不过问。
他以为媳妇儿终于开窍了,懂得拿去添些首饰胭脂了,结果很多天也没见她镜前桌上多出啥来。
冬天寒冷,晏桓之见辛珏珩依旧节俭,只得自个儿取了钱去铺子里给她买新衣裳,光披肩就有好几件,恨不得她穿得越厚实越好。
辛珏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