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徒惑世- 第11部分

　　　　见沐千雪看他，小鱼惶恐的缩着脖子，极力压制着急促的呼吸，低着头不敢与沐千雪对视。

　　　　“太阳就要下山了，必须加快速度。”沐千雪说着扳开小鱼的手指将衣角抽出。

　　　　后者惊恐的看着她，脸上满是祈求，懦声道：“让我拉着你，小鱼会努力跟上的！”说着，小鱼奋力向沐千雪靠近，膝盖再度碰地，疼得他缩成一团，冷汗直流！

　　　　“这里那么多妖怪，为什么偏偏要跟着我？”沐千雪从衣摆撕下两块碎布为小鱼的擦破的膝盖包扎。心里想着，小鱼跟着她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之前她与雪炙交谈过，所以才会让小鱼认为自己会像雪炙一般迁就他。

　　　　“嗯…因为，你看起来很强！是所有妖怪里最强的！”小鱼瞪着大的有些夸张的圆眼睛，激动道。

　　　　“哎！”沐千雪朝天翻了个白眼，暗道小孩子的眼光真是奇特，或者小鱼也可能只是在奉承自己，为寻求有人能在甄选中稍加庇护。

　　　　“人小鬼大！”沐千雪并未将衣角还给小鱼，这让孩子明亮的大眼睛瞬间溢满了泪花。沐千雪并不是冷酷无情之人，孩子终究只是孩子，跪行了那么久，已可见其决心和毅力！

　　　　就在小鱼即将哽咽之际，沐千雪轻易的提起他的后领，抛入自己身后一双收起的巨大柔软的羽翼之中：“抓紧了，若是掉下去，可没有人再去把你捡回来！”

　　　　小鱼受宠若惊，眼中的泪水还是没忍住滚落脸庞，他怕沐千雪发现急忙用毛爪子擦了擦，忍着哭腔：“沐千雪，我没哭！”

　　　　“好，你没哭！”说着，沐千雪加速跪行，虽然这套衣衫算是废了，可膝盖上坚韧的红鳞还是挺耐磨的，爬了那么久全身连一个淤青和擦伤都不见。

　　　　这一发现让沐千雪心情大好，看起来只要能压制体内混元妖丹的妖气，可能就会因此祸得福，换来许多凡人不能拥有的技艺！倘若再习得天灵山的无上道法，他日必能手刃白猿等魔为八源城百姓报仇！

　　　　“我真的没哭！”此时，小鱼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收住了泪。感受到沐千雪肩膀的颤动还以为是在嘲笑他，急忙再次强调！

　　　　当最后一点夕阳的光照隐去，沐千雪终于气喘吁吁的跪行至山顶，身后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小鱼竟然在她宽大的羽翼中睡着了！

　　　　山顶之道观名唤青阳观，本以为爬上此处便是天灵山最高之巅，岂料到了观前，却发现此峰只是天灵连成三字形的三座山峰中最矮的一座！在其东西两侧皆屹立着愈加雄伟高耸的山峰！

　　　　尤其是东侧主峰，几乎比此处山顶更高出千丈，巅峰处一座通体纯白的尖顶建筑如浮于云端，外墙之上仿若镶嵌上万明珠，不时折射出乳白色的朦胧光晕！

　　　　进观前，沐千雪将小鱼唤醒，他的眼睛微肿，脸上依稀残留着两道没擦干净的泪痕。

　　　　预要入观，玄音大长老率先从观中迎出，将沐千雪一干挡在观门外。

　　　　身后陆陆续续再度传来急促的喘气声和沉重的脚步，应当是其他跪行上山的良妖也到达山顶了。

　　　　回首所见，另有四位良妖向观前靠拢，上山的石阶上多有血痕，想必是他们的拖着早已磨破渗血的膝盖行路时留下的。到得身侧，良妖们多不能直膝，半曲着的下身不断打颤。

　　　　“不错，今年的良妖比往年多了些。”玄音大长老语气略有得意。她端着银须拂尘，声音比之前温煦了些：“能进此青阳观才算是真正有资格参加甄选之人，但你们衣衫篓缕，灰头土脸，若让你们这般模样进观，有失我天灵颜面，万万不可。”

　　　　闻言，沐千雪顿感恼怒，之前她许人类徒步上山，却要求良妖却必须以膝代足，跪行上山，此举已经有重人轻妖之意。现在这玄音大长老言下之意，更是让在场良妖纷纷皱眉握拳，自省低人一等！

　　　　“可俺没带其他衣服，这可如何是好？”毛脸狮妖虽畏惧玄音大长老狠辣的处事方式，可玄音之话实在欺人太甚，气的他狮唇乱颤，多有吼音。

　　　　玄音大长老不怒反笑，自在道：“你我本属同类，贫道自不会刁难尔等。”说罢，扬手招出观内六位青袍幼童，他们皆是道童打扮，年纪最大的不足十岁。每人捧着一套干净的灰衫布鞋，从左至右有序的止步于六位良妖身前。

　　　　玄音大长老又指了指青阳观西面两处分写男女的矮房，示意众人自取衣物，进屋更衣。

　　　　衣物换罢，沐千雪发现在压在衣衫之下竟还有一枚红色药丸。一见此丸，她脑海中竟不自觉想到了凌圣天尊。

　　　　妖塔一战，沐千雪正是从凌圣天尊手中得到的一枚小小红丸，才将几乎濒死的幽曦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此丸让沐千雪豁然开朗，对玄音大长老顿时改观。看起来这玄音大长老不仅没有对良妖的成见，因她受箓之前也是妖身反而就对参加甄选的良妖特殊关照。

　　　　只因区区膝盖上的擦伤就分与众人每人一粒红丸如此疗伤圣药，就能看出她对良妖们的偏爱！

　　　　沐千雪知其珍贵自然不会因小伤轻易服用，将红丸小心藏于腰间，整理衣装后再次于青阳观门前静候。

　　　　片刻之后，良妖聚齐。看他们走路清风云步的潇洒模样，想必都已吞服了红丸，感受其妙了。

　　　　一行人中只有小鱼还是一步三歇，举步艰难的模样，他憋着一张委屈欲哭的小脸，再次可怜巴巴的拽住了沐千雪的衣袂。


第二十六章　严苛的甄选

　　　　“尔等随我进观。”玄音大长老自前带路，一行人好奇的东盼西望，随行入观。

　　　　观内正殿供奉了一尊女性神像，乃是初代天尊。神像高有七丈，左手持天灵箓牌，右手则握一柄金光宝剑。端坐正中，矫首昂视，目光如隼，凝望远方。

　　　　绕出正殿，向左侧迂回，玄音大长老将众妖请入偏殿，殿内人生嘈杂，置身其中的正是白日里那些徒步上山的选徒们。听他们摆弄锅碗发出的碰击声，好似正准备用膳。

　　　　见六名良妖入内，硕大厅堂瞬间安静下来。只见厅堂中已经整齐摆放了百余只矮脚桌，每桌皆放有一荤一素两种菜品和一碗米饭。

　　　　玄云二长老迎上前来冲玄音大长老撸须点头：“就等你们了，快来用膳！”

　　　　玄云老道说话间语平调稳，慈眉善目。处事风格到与玄音大长老不相近庭，反差极大！

　　　　沐千雪扫视了厅堂中人，上山时至少五六百人的庞大队伍，如今只剩下一百人左右。不由猜测，定有不少凡人无法在一日内徒步走完这万节石阶，故才于半路被玄云长老请下山去。

　　　　虽说不分人妖，随意入座。可沐千雪以及其他良妖皆不约而同选择最末，待玄云二长老允许，众人才起筷用膳。

　　　　沐千雪心不在焉的端着碗，将注意力往返穿梭在身前的人群中，终于，她的视线落在一熟悉的黄衣少女的后背上。

　　　　与此同时，那黄衣少女也回头冲沐千雪欣喜的露齿而笑。目光交错，金玉芝眼中似乎染着淡淡雾气，迅速回身埋首吃饭。

　　　　沐千雪却能从金玉芝的背影清楚看出，她纤瘦的，一直因担忧而牢牢收紧的肩膀随着一声安心的叹息松懈下来。

　　　　“是啊，八源城还活着的人不只有我，还有玉芝！”沐千雪感叹，心头涌上丝丝暖意。原来她并不是孑然一身，并不是孤立无助！

　　　　在这世间，她存活的意义不只是报仇！

　　　　无名，玉芝都是她沐千雪仍需守护的人！

　　　　她大口大口使劲吞咽着饭菜，将满口混杂着心酸、焦虑、感恩、怀念重重的复杂情绪咽入腹中，成为面对未知未来里最强大的决心和力量！

　　　　“唔唔唔…”身边传来一阵及其轻微的抽涕。

　　　　小鱼几乎将整张脸孔都埋入了身前的饭碗中，他的肩膀隐隐抽动，抽涕声便是从其碗中发出。

　　　　再看小鱼案前，只剩下一盘素食，装盛荤食的那只碗碟却跑到了坐在小鱼右侧，毛脸狮妖的饭案上！

　　　　沐千雪将小鱼的脑袋从饭碗里拽出来，后者懦懦的不敢抬头，赶忙再用手捂住脸蛋。

　　　　沐千雪毫不留情的拨开他嫩如白藕的手臂，一枚硕大的青紫色‘皮蛋’出现在小鱼的右眼，生生将他染成了一只花猫。

　　　　毛脸狮妖见状‘呼呼’发出嘲笑，然后心安理得的吃掉了本属于小鱼碗里的最后一块肉。

　　　　沐千雪眼角冒出一丝冷意，紧紧捏着筷子，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饭。待玄云二长老再次唤众人集合的时候，小鱼惊讶的发现，沐千雪桌上的筷子不知何时竟断成了两半！

　　　　他莫名惊恐的偷看了眼手中衣袂的主人，正巧对上那人不露悲喜的金色眼仁。同时，口中被塞入了一枚红色丹药。

　　　　殿前，玄音大长老先行发令：“失闻短视者、十指不全者、言语口吃者，出列。”

　　　　次语一出，从人群中走出两人，面色多有惊慌无奈。

　　　　“失闻则不辨药草，短视则不开天眼，残指则难捏符咒，口吃则难念心诀！请回吧！”玄音大长老说话时语气无有起伏，面色波澜不惊。

　　　　另沐千雪感到奇怪的是，看这二人的穿着打扮无不透露着权贵之气，尤其是一喜欢眯眼看人的短视青年，身着的明黄绸缎上还彩绣五爪青龙，应当是南方诸国之中的某位皇子！

　　　　二人闻言不禁面露失落，可脸上的恭敬之意却是丝毫未减，出殿之前仍旧向二位长老深揖作礼，与正殿初代天灵神女像前五体投地方才颓败退去。

　　　　此间，玄云二长老已命道童收去桌上碗盘，换上文房四宝。玄音大长老扬手抬袖，众人再度入座。

　　　　“性命八字，祖籍何处，父母可在，伯仲几人，尽数写下。”玄音大长老再令。

　　　　众人闻言，纷纷伏案提笔。沐千雪的宣纸上只有娟秀的字体只有寥寥二行，第一行为她的姓名生辰，第二行则写着单单一个‘悴’字。

　　　　写完后，沐千雪抬头，发现身旁的人多还在埋头苦写。小鱼倒也识得不少汉字，却不知是从何处学来，不仅握笔姿势有误，笔画顺序颠倒，纸上的横竖撇捺更像是啃叶毛虫，歪歪扭扭的跃然于纸上！

　　　　那毛脸狮妖，也认真书写的满头大汗，看他这凝神专研的阵仗，不似舞文弄墨，倒像是正在舞刀弄剑一般！

　　　　一刻过后，道童将众人案上的宣纸取走，交由两位张老过目。

　　　　二人一边查阅纸上所书，一边不时报出填纸之人的姓名，

　　　　直到翻看完毕，被报到名字的已有五十余人。

　　　　沐千雪很是疑惑，暗道：莫非家世身份的高低也是天灵山甄徒的条件之一？

　　　　玄音大长老将众人交上的宣纸分成三摞：“我天灵甄徒首看品行，后观心性。所谓父母在不远行，方才被唤名字者皆有高堂需要赡养。修习道法心诀非一日而就，然我天灵道教却不可导人不孝，你等上前将宣纸取回，即刻下山！”

　　　　言罢，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沮丧窃语，家有高堂在世者多愁眉哀叹！那玄音大长老掷地有声，所说之话句句在理，这些落选者虽心生遗憾，却又心服口服！

　　　　他们取罢各自书写的宣纸，便如同之前两名落选者一样，恭敬的向二位长老深揖，迂回正殿请香叩拜了初代天尊神女像后才下山离去。

　　　　至此，参加甄选的人数已经减去七层，加上六位良妖亦不足五十人。

　　　　玄音大长老又从案上拿起一摞宣纸，众人见状皆惶恐不安，屏息等待着下一批被清除天灵之人的名号。

　　　　果然，玄音冷言：“不通文墨便不能参透经文书写符咒，方才上交白纸者，请回。”

　　　　闻言，有三位良妖自案前起身，其中一位以平和的语气商讨道：“我等一直独居山中，有此造化以属不易，真人可否通融一二，让我等通过甄选，我相信，不出几年我等便可将这文墨之术融会贯通！”


第二十七章　有仇必报

　　　　“识文断字需十年寒窗，你等大字不识，又何来融会贯通？”玄音大长老说罢，甩手指向殿门之外：“请回！”

　　　　“哼！告辞！”那良妖一听玄音大长老赶人之言毫不客气，也趾高气昂的甩袖嗤鼻，与另两位良妖先后踏出殿门，头也不回，大步下山！

　　　　沐千雪看着三妖带着愤愤，毫不流连身影，突然对身为良妖者必须跪行上山之事豁然领悟，茅塞顿开！

　　　　只因焰虚大陆以南，诸国皆受天灵道教庇护，上至真命天子下至平头百姓，所有人自出世之日所见所闻，所信仰的都只有天领道教这一处神观！

　　　　故方才离去的人类虽不达愿，别离时依旧会向二位长老行大礼拜谢，可见天灵道教在他们心中是何种尊贵无比，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妖则与人不同，他们久居山野，无约无束！前来参加甄选者，心中多不知人伦常理，更没有所谓的尊师重道！故叫良妖们跪行上山，一则可探其诚心，二则可稍稍抹去妖与神俱来的锐气！

　　　　如果不然，往后入得天灵日日与人相处，免不了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争执。况且妖比人更容易受到蛊惑遁入魔道，故天灵道教择愿妖为徒实则是一桩冒险之举！

　　　　洞悉玄音大长老的良苦用心，沐千雪心中堵着的一口气顿时舒坦不少！只是，她还有一事不明，便是为何狐族者不得参加天灵的甄徒大典？

　　　　第二摞宣纸只有两张，其中一张字迹歪扭，几乎不辨撇捺。玄音大长老将其交于玄云二长老再看，后者呵呵一笑，接过宣纸塞入第三摞。

　　　　从宣纸后映出的墨迹来看，乃是小鱼所书无疑。沐千雪轻按小鱼肩头，笃定道：“放心，你写的姑且还算是字！”

　　　　毛脸狮妖听到沐千雪的对话，戏虐的瞪了眼瑟瑟发抖的小鱼，‘呼呼’低笑起来。

　　　　“这张是何人所书？为何无有姓名！”玄音大长老说话时音调难得的有了些起伏。

　　　　一张墨迹未干画着许许多多奇怪动物的宣纸映入众人视线，下一秒，几乎所有选徒都捂嘴忍笑，无声的抽动肩膀！

　　　　唯独那毛脸狮妖急的脸红耳赤，起身喝道：“笑什么？这是俺狮家的字！”然后对着纸上的涂鸦指指点点，开始介绍：“这座山名叫无涯山，是俺家。这只大狮子就是俺，俺叫山霸！这几只是俺的小老婆，还有这群小崽子都是俺生的小狮子！”

　　　　毛脸狮说的妖口沫乱飞，而那玄音大长老的眼底的寒意却越来越渗人，终于人群中不知谁先发出“噗嗤”笑声，引得所有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不识文墨者，请回！”玄音大长老冷声止住了侧殿内潮涌一般的笑声。

　　　　“这是为何？俺可是有哪处没画清楚？”毛脸狮妖脸色窘迫。

　　　　“出去！”玄音大长老已经语中带怒，道袍一挥，延出的灵气就将毛脸狮妖撵出殿门，然后‘砰’的一声将殿门合紧。

　　　　玄云二长老见玄音大长老脸色不妙，缕须上前，发话：“今日就暂且到此，明日卯时还来此殿集合继续甄选。”

　　　　众人出了侧殿，只见青阳观前的空地上，毛脸狮妖还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哀嚎。

　　　　沐千雪带着小鱼上前，附身露出一个不善的冷笑。毛脸狮妖顿感不妙，抖如筛糠，颤声道：“你！你想作甚？！”

　　　　“一路走好，恕不远送！”说罢，沐千雪抬脚在毛脸狮妖腰间一踹，只听得“咚咚咚”一连串越发急速的掷地声，伴随着哭叫，毛脸狮妖如泄气皮球从石台向山下滚去！

　　　　“哈哈哈！”小鱼捂着嘴，从指间发出一连串银